“哦。”尚雅点点头，她记得上辈子文分科也是这段时间发生的。
她就顺着这个话题和陈路欣聊起来：“对了，路欣，你准备选文科还是科？”
前世她和陈路欣是这个宿舍唯一选择了文科的。
分班后她逐渐躺平堕落，成绩稳定在普通班的上游。
但陈路欣是卷王。分班前陈路欣就是稳定的班级第一名，总分也能在年级排到前二十名；分班后她直接进了文科实验班，并且稳定在年级前十名，偶尔还能排到前三名。等到高考的时候，陈路欣以620分考上了想的学校。
也许人总会美化自己没有走过的路，她是这样，陈路欣同样也是这样。
毕业后她当了日渐秃然的广告狗，陈路欣也进了大厂做游戏策划，然后她们就在忙忙碌碌中过了很多年。
前世最后一次和陈路欣见面的时候，是难得的春节假期，她们回来过年后就趁机见了一面。
当时陈路欣端着啤酒喝着，眼神有些迷离地跟她说：“如果有机会回到高中，我一定要选科。”
她也有些醉了，听见陈路欣说的话就附和着点头：“没错，如果我回到高中，我一定要选科。”
浴室里弥漫着水雾，尚雅感觉自己被水雾蒸腾得有些迷迷糊糊了。
然后就听见陈路欣的声音从隔壁传来：“选文科啊。我数学不太行，肯定是选文科比较好啊。”
花洒中流出的热水缓慢浇在身上，尚雅感觉自己是想要说什么的，但她说不出来。
劝陈路欣选科吗？告诉她，十年后的你会后悔选了文科的，你选科吧。
但是她不能保证，如果陈路欣选了科，真的就能比选了文科的她过得更好吗？
如果没能达到那个“更好”的结果，她也会觉得愧疚，愧疚于改变了陈路欣的一生。
也许十年后的陈路欣同样也会感慨，如果能重来，她会选择另一个世界的陈路欣走过的路。
迷迷糊糊中，尚雅又想起已经是醉醺醺的陈路欣笑着说的话：“如果你回到了我们的十六岁，你记得拍醒十六岁的我，千万别让她读文科。”
那时候她们没有任何心负担地假设着另一种人生，以宣泄对当下生活的不满。
却没想到她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真的回到了十六岁。
就在尚雅还在继续纠结的时候，旁边传来开门出去的声音。
她也匆匆擦干身子，穿上衣服出去。
换下的衣服放在澡盆里，浸泡在清水中，然后撒上适量的洗衣服，等到晚自修回来再洗衣服。
回到宿舍里，了一下床位上的东西，尚雅换好鞋子后就坐起来等陈路欣，等她穿好鞋子一起去饭堂吃饭。
两人并排走着，陈路欣也是随意地问起：“对了，那你要选什么呀？”
“我啊。”尚雅顿了一下，才说，“我选科。”
“那也不错。你的科比文科好。”陈路欣就点点头。
“不过……”尚雅还在心里很纠结地组织着语言，陈路欣就扭头看了一下她：“怎么了？”
尚雅纠结了很久，才换了一种假设的语气跟陈路欣说：“我是说假如。你有没有想过要选科呀？”
陈路欣沉默了一下，就道：“其实我也很纠结的。因为我爸妈都是希望我选科，但是我还是想选文科。”
“唔，这样啊。”尚雅也沉默地和陈路欣往楼下走着，进了宿舍楼对面的饭堂，然后在打饭的队伍后面排队。
队伍缓慢移动着，两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尚雅犹豫着还是想问：“其实，我，我就只跟你说啊。”
陈路欣点点头，好奇问什么事。
“其实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尚雅就将重生这种玄幻的事情换了一种说法，跟陈路欣说着，“我梦见我们都选了文科，后来上了大学，毕业了，我当了广告文案编辑，你做了游戏策划。过了很多年后，我们都快要奔三了，我们都很后悔读了文科，你说如果我们回到十六岁一定要选科。”
陈路欣既好奇又惊讶，追问：“然后呢然后呢？”
尚雅摊手：“然后我醒了，我发现我还是十六岁的高中生。”
陈路欣愣了一下，然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在想，这会不会是上天给我们的警示。”尚雅的语气有些失落，低声说道，“也许十年后我们会为我们的选择而后悔，然后不断美化自己没有经历过的另一条路，但至少现在我想要选科了。”
“……那我再想想吧。”陈路欣似乎有些动摇了，犹豫了片刻才说。
正好队伍陆续往前走着，轮到排在陈路欣前面的人，陈路欣也转身过去等待打饭。
尚雅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这样做。
因为前世和陈路欣的约定，总之她是问心无愧的。
在窗口点了两肉一菜，和陈路欣在靠近出口的一排坐下，吃饭时又聊起刚才说起的文分班的话题。
陈路欣说她其实确实很纠结：“你也知道的，我数学比较差，英语比较好，大家都说数学差读科就是自找死路。”
尚雅摸了摸下巴，感觉陈路欣就是在骂前世的她，属实是自找死路。
所以前世她的脑子一定是被驴踢过。
其实尚雅很清楚，前世她读文科就是奔着地去的，这也算是她的热爱和初心。直到填报志愿的那一刻，她才始料未及地发现，大部分地专业都只招收科生，她能够填报的只有镶边的师范专业；最后在十分有限的专业中挑挑拣拣，结果还被调剂到鬼见愁的广告专业。
一想起这件事，尚雅就觉得心梗。
幸好一切还能重来，这次她还能重新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
不过首先最重要的还是要好好学习，才能在三年后有更好的选择，也才能在七年后有更多的选择。
想到从前糟糕的事情，再畅想着未知但至少应该不会那么糟糕的未来，尚雅觉得此刻自己的心情又变得好多了。
“那你以后想读什么专业？”看见陈路欣在摇摆不定的纠结着，尚雅夹起一块油焖鸡肉吃着，一边向陈路欣问。
“不知道。”陈路欣摇头。
大多数人在填报志愿之前对于专业问题都是迷茫状态，也就等到老师将志愿填报指南发到手中时，大家才会想到志愿填报的院校和专业的问题。
并且至少有95%的大学生在毕业后根本不会从事本专业的行业。
而广告学的转行比例更是达到99.9%，剩下那0.1%就是猝死预备役。
尚雅继续沉默地吃着饭。
其实她现在也还没有未来的打算，唯一的想法就是一定一定一定要避开广告学，然后等到高考结束后再看情况考虑别的问题。
吃完晚饭后又去小卖部买了一瓶酸奶，就回教室准备上晚修。
今晚的坐班老师是林老师，完成小测后，尚雅就优先完成数学作业，遇见不太懂的题目就尝试从答案来反推解题思路，再找到相同类型的题目练习来巩固知识；如果是实在想不明白的题目，就去办公室问林老师。
林老师会给她详细讲解解题思路，再给她勾选相同类型的题目进行练习。
尽管只是解出了一道题目，但尚雅觉得很满足；当全身心沉浸在学习的海洋里，她才发现原来学习也能是这么快乐的事情。
第三节晚自修是规划出来的英语时间，做完其他科目的作业和练习后，尚雅就拿出英语单词册子和草稿纸，开始艰难的背单词。
看见昨天和前天已经默写过无数次的英语单词，她依然觉得陌生。
再仔细辨认一下，好像有些熟悉。
但只要盖上小册子，她就分不清“protect”和“produce”所对应的中文意思是保护还是生产，如果是在试卷上看见就只能胡乱猜测意思，并且99.99%猜错。
作为英语渣渣，尚雅对于自己的水平很清楚。
实在不行……她也不求这样背单词能有突飞猛进的进步，只求能细水长流到让她对英语没有那么陌生，等到高考的时候能比前世的分数再高一些就好了。
一口气吃不成大胖子，但是有可能将自己给噎死。
抱着这样的心态，尚雅就继续不解并痛苦地重复默写着单词。
按照她原来的背单词计划，应该是每天默写十个新单词，再复习昨天学过的旧单词，以此类推，不断吸收新单词复习旧单词，就可以积累越来越多的单词。
想象是美好的，但是现实是残酷的，她根本没有办法吸收消化，只能大眼瞪小眼。
直到躺在床上睡前，尚雅都还感觉太阳穴在突突跳着。
记得曾经在网上看到有网友调侃，文科背诵是存储卡超载，科计算是显卡发热。
而她现在是纯粹的脑壳疼。
只要一看见英语，她就恨不得当场轮回转世。
在其他时候，她都觉得重生是一件还行的事情。
只有在学英语的时候，她就忍不住当场暴走。
她抓狂到想要揪着阎王爷的衣领问一下，为什么她猝死了都不抓她去投胎转世，还要让她重生回到十六岁，再受一遍英语的折磨。
直到睡意来袭，才抛开英语的烦恼睡去。
在梦中依然是和名为英语的小妖精大战三百回合，半夜时尚雅突然惊醒，感觉小腿一阵疼痛，原来是在睡梦中一不小心抬脚将卡在床边的铁架上，磕了一下。
室友们都已经熟睡了，安静的宿舍里还能听见均匀的呼吸声。
空调开到了20℃，尚雅就将被子往上拉了一下。
很快就再度睡去。
第二天早上起床铃声准时响起，睁开眼，又是新的一天。
尚雅在心里默默想着，这是她回到十六岁的第四天。
在忙忙碌碌的疯狂学习中度过了前三天，她已经逐渐能够适应属于十六岁的身体和青春茂盛的精力。
六点十分起床洗漱好，和无数个从前一样在六点三十分出门，去饭堂买了早餐，回到教室开始新一天的疯狂学习。
还没有开始早读，大家都在教室里吃着早餐，陈洁和后排的荣浩在开心地聊着最近火热的电视剧，直到老刘过来巡逻才坐回座位上。
“尚雅，周六出去玩吗？”陈洁坐下后又凑过来问尚雅，说国庆有好多新电影上映，要不要一起出去看电影。
周六？今天才周三。
尚雅并没有直接拒绝，就说看情况。
虽然学习很重要，但是这三年她也不可能把每一分每一秒都放在学习上，看看外面的世界说不定能有意外的收获。
十六岁，无论做什么都是最好的年龄，最好的青春。
她还记得前世的十六岁，因为仗着在学习上略有天赋，平时小说漫画电影追星，下课后对学习都不太上心。
前世的很多事情都记得不太清楚了，但在高一的时候，她和陈洁、荣浩确实是娱乐搭子。
虽然她和陈路欣关系好，但陈路欣是认真学习的好学生，至少是不像她这么散漫。而荣浩和她住在同一个小区，陈洁也和她们住得近，并且在班上她们还是同小组的前后排；所以周末的时候就经常和陈洁、荣浩一起出去玩。
周末要不要出去玩？要不要出去玩？
尚雅特别纠结，直到早读的铃声响起，才暂时不去想这么遥远的事情。
今天的早读是……英语。
目光瞥见副班长刚在黑板上写下的今天的课程表，尚雅表示，我的尸体有些不太舒服。
英语课代表梁森拿着课本上去带读，英语早读的部分就是单词和课本文章，吴老师还会过来巡堂。
尚雅也只好拿出英语课本，混在很不整齐的齐读声里面。
如果说做英语题目的时候她是文盲，那么读英语的时候她就是彻彻底底的哑巴。
混到早读结束后，尚雅才终于从差点淹死她的英文海洋中脱离出来。
看见早上第一节课是生物课，至少不是刚杀了她的英语课，尚雅才感觉自己好像终于又活过来了。
只是emo了一下，尚雅就重新投入学习的怀抱。
想起前世的很多事情，尚雅很清楚自己的本性就是懒散，因为习惯了家人的宠溺，没有吃过生活的苦头，于是总是随心所欲的态度。
如果不是重生这一场，她确实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究竟算是怎么样的人。
老天是公平的，无论选择怎么样的命运，都要承担相应的代价。
就像英语，也许这是她命中注定的劫难，但是和前世的大学生涯以及在职场上的经历相比，这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尚雅自我开导着，就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反正这辈子她绝对不会做广告狗，现在一想到前世做了整整五年的广告狗，她就想要当场暴走，并且原地表演扭曲蠕动阴暗爬行。
到昨天她才将必修一前面学过的生物知识点过了一遍；幸好分班前三科的知识都不算很难，生物必修一前面两章都是细胞的知识，算是对初中知识的巩固。
也许是从前世带回来残存的记忆，生物的知识捡回来得比物和化学要顺利，和地一样有很多知识记忆都像是刻在DNA里面。
学起这些知识点比较通俗易懂的科目，尚雅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都好了很多。
并且在上生物课的时候，她还注意到了班上的一个现象。
在文综或综的课上，有一部分同学开始光明正大地睡觉，而老师也没有会。
想到前世自己的某些行为，尚雅就知道原因了。
大概这些同学都已经决定好了选科，于是在非选科的课上就不会太认真听讲了。
而老师都是教了几十年的老油条了，对于在高一第一学期时常出现的这种情况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在课堂上开小差影响到别人，都不太会管。
前世她也曾经是上课开小差大军中的一员。
第一次选科的时候，她选了科，于是在文三科的课上就既不做笔记也不听课，还悄悄和陈洁上课说小话，上课只带了两只耳朵。
直到第二次选科，在地的诱惑下，她改选了文科，才开始认真听课。
二十八岁的尚雅回想起来，确实只想抽自己一巴掌。
只恨当时年少无知，做了很多错事，悔之晚矣。
现在还能再坐在课堂上，以高中生的身份听老师讲课，也许就是地球online游戏给她这个npc唯一开的外挂，或者是操控她的玩家实在看不过去就氪金给她披了一件复活甲。
下了生物课，尚雅感觉自己饱餐一顿了。
第二节课是政治课，可以稍微休息一下脑子，给储存卡清一下空间，再给显卡降降温，等到第三节课再……不对，第三节课是英语课。
课间的时候，尚雅就趴在桌面上一副永世不能翻身的咸鱼样。
政治课倒还好，但是英语课就简直是战争现场。
吴老师喜欢提问，基本上每节课都能通过抽查单词、课上做题、语法词汇搭配等不同的方式将班上一半的同学提问一遍，并且吴老师还特别擅长让大家心惊胆战的开火车和火车转弯。
上节课还没有提问到尚雅，到这节课大概率就是逃不掉了。
而尚雅就是英语课上的固定机位，准确来说就是无论是什么问题，她的答案都是大差不差的：“……对不起，老师，我不会……”
真的是挺头疼的一件事。
还是得想个办法提高一下英语，不然她还是得死翘翘。
想个办法……
不过等到大课间下去做操的时候，尚雅就暂时不去想这些属实是有些为难她的事情。
操场上的风都带着独属于校园的气息，阳光火辣辣地照在操扬的绿茵草坪上，密密麻麻穿着校服的学生按照班级井然有序地排在操场上。
尚雅依然是跟在陈路欣后面排着队，做操就纯当锻炼舒展身体了；不然整天在教室里坐着上课写作业，都快要腰酸背痛驼背歪脖子了。
现在她无论在学校里看见什么，都能在心里自动转化为“今天天气真好”。
心情好，也就看什么都好。
回去的路上，她和陈路欣都被上楼拥挤的人流堵塞在二楼楼梯口，陈路欣还奇怪地问她：“你今天……彩票中五百万了？”
尚雅伸手遮挡了一下窗外照进来耀眼的阳光，就傻笑着摇头：“只是觉得，现在真好。”
“傻了？”陈路欣特别不解。
尚雅就觉得应该保持乐观积极的心态过好每一天，英语算什么，考试成绩不好算什么，只要好好学习了也不算辜负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下一节课是吴老师的课也都显得没有那么可怕了。
只是英语课而已。
只是还是听不懂而已。
但尚雅也很努力地去听吴老师在课上讲到的语法和知识点，尽量让自己用最笨的办法，将吴老师的PPT上标红和标蓝的重点内容，以及吴老师在黑板上做的笔记，全部都抄在笔记本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