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为了强调自己上位的合法性,楚王负刍大肆宣扬楚幽王与楚哀王实则为李太后与春申君的私生子,以此来剥夺他们继位的合法性。
李令月严重怀疑,《楚考烈王无子》就是楚王负刍派人写出来的。什么春申君在把李园的妹妹进献给楚考烈王之前,李园的妹妹就已经有了身孕,什么李园在楚王悍上位之后怕事情败露,派刺客杀了春申君灭口……
这里头的故事可谓精彩而又离奇,跟后世某些人为了抹黑嬴政,编造嬴政是吕不韦的儿子,颇有异曲同工之处。不管别人信不信,总归李令月不信秦庄襄王和楚考烈王是傻子,别人献上来的女人检查都不检查,就直接收用了,回头给人喜当爹。
言归正传,楚王负刍上位之时,楚国正处于内忧外患之中。
秦国已接连灭了数国,楚国上下皆人心惶惶,不愿再节外生枝。再加上比楚王负刍更有资格继位的人都已经死了,其余人自然也不再置喙他这楚王之位来得究竟正不正当。
正当也好,不正当也罢,让楚国先渡过眼前的难关,才是最为要紧之事。可惜,楚王负刍也没能在王位上安坐太久。他上位仅仅五年之后,秦军便攻破了楚都寿春。
随着负刍这个末代楚王被俘,楚国也宣告灭国。
至于昌平君,是在楚王负刍被俘之后,才被楚国大将项燕拥立为楚王的。严格说来,他“上位”的时候,楚国已经亡了,所以,他并不是正儿八经的楚王。他的名头,自然也不如他的兄弟们响亮。
不过如今,秦国这边既要扶持芈启上位,想必他的名头会比他的几个弟弟们尊贵些了。
李令月将自己知道的与楚国有关的一些情报提供给了嬴政,而后便匆匆返回了长安。
嬴政忙,她也忙,春耕对于农人来说,可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时节呢,万万耽误不得。
李令月想要种一些新作物,便不能离开她的试验田太久。
至于跟嬴政小聚,什么时候都可以,不着急!
李令月来得快,去得也快,嬴政还没来得及与她好生说话,便不见了她的踪影。
对此,嬴政只能无奈叹息。
原先他在考虑未来妻妾人选之时,只想寻个“省事”的,能够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不该出现的时候,莫要痴缠着他。
他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为自己寻到的妻子,这事业心竟完全不输于他。
不过,若她不是这样的人,恐怕他也不会被她吸引吧。
抬起头来的嬴政,唇畔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看着怀中的佳人,只觉得与她怎么亲昵都嫌不够。
毕竟,他们已有将近一个月时间,未曾好好说过话了。
“陛下,你该多笑笑才是。”
李令月将手覆在了嬴政的脸上,眼神有些迷离:“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嬴政闻言,回想起上回李令月说的“美色误人”,眉峰微微一蹙,他唇边那丝清浅的笑容便如水中的一道偶然划过的涟漪那般消散不见,重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李令月直视着那双近在咫尺的幽黑瞳眸,瘪着嘴道:“阿政,你是不是故意跟我作对?”
她才夸了嬴政的笑容,对方就不肯笑了。
不过,话说回来,能够看到嬴政的笑容,真是难得。
李令月与嬴政接触了那么久,他平日里总是喜欢板着张脸,真正笑起来的时候屈指可数,以至于李令月没事就喜欢逗一逗嬴政,妄图引着对方破功。可惜,也不知是她手段太过拙劣,还是对方定力太强,她几乎没有成功过。
也可能是当真没什么值得他情绪外露的事吧。
李令月看着嬴政淡漠的神色,心中暗自猜测,在原本的历史线上,他灭亡六国之后,也不知他有没有露出过发自内心的笑容。
“没有故意和你作对,只是有些不习惯。”嬴政握住了李令月的手,阻止她继续在自己脸上作乱:“我这次来,也有好消息要与你分享。”
“陛下要说的,可是楚国之事?”李令月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开来,她满脸好奇地看着嬴政:“我记得,楚国的朝臣与老封君,对昌平君都十分排斥。你是如何将昌平君推上楚王之位的?”
嬴政将他的布局跟李令月详细叙述了一遍。
他的风格比较平铺直叙,不会吊人胃口,李令月却听得津津有味。
原来,早在昌平君决定入楚之时起,嬴政便有了借由昌平君的特殊身份,插手楚国政务的想法。
既然李令月口中的楚国大将项燕都可以拥立昌平君为楚王,他为何不可?
嬴政以秦王的身份支持芈启继位为楚王,又让蔡泽在楚国见机行事,设法为芈启筹谋,为的便是以芈启为媒介,分裂楚国,进而蚕食楚国。
至于芈启本人的想法,在嬴政眼中已然不那么重要了。
毕竟嬴政给过芈启离开棋盘的机会,芈启仍然选择来蹚这滩浑水,嬴政自然也会顺势做出对秦国最有利的选择。他对手底下的功臣是爱护的,但作为一名王者,他的这份爱护也是有限的。
芈启自踏入楚国之后,便成为了对秦国而言不安定的一个因素。他愿也好,不愿也罢,都只能成为嬴政掌心中的一颗棋子,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这次,芈启是在寡人的支持下上位的,他天然便站在了楚国本土勋贵的对立面。即使他想与那些楚国勋贵处好关系,也绝对无法得到那些勋贵们的信任。有芈犹与芈负刍在,楚国勋贵绝不会将宝压在芈启身上。他若想坐稳王位,便只得依靠寡人。”
嬴政的眉宇间带着些许傲然之色:“这一次,寡人不会给他背叛寡人的机会。”
“陛下是打算让那昌平君做个傀儡楚王,还是……”
“若他识相,他便是楚地郡守,若他不老实,便让他做个空头楚王吧。”
嬴政道:“楚国老氏族势力顽固,一时之间,难以将他们根除。纵使芈启得了楚王之位,寡人能够通过他掌握的楚国之地,也只有楚国全境的一小半。依照寡人之意,先在楚王所辖之地,推行秦国新法。待寻到合适的时机,再将楚国老氏族的势力连根拔起,将楚国全境纳入我秦国的管辖范围之中。”
秦国新法虽放松了对秦国黔首的桎梏,增加了许多惠民、利民措施,但李斯与嬴政目前的变法,并未触及当初商鞅所变之法的根本。
商鞅所变之法,除了确定军功制,鼓励老秦人上战场立功之外,还有十分重要的一条,便是削弱老氏族们的势力,将大权归拢于国君手中。
楚国因为老氏族势力过于强大,未能完成变法,这也让楚国在战国时代的地位颇为尴尬——明明盘踞着最大的地盘,明明总体实力不弱,可当魏国,齐国,赵国和秦国相继崛起之时,楚国却偏居一隅,失去了争霸之力。
当魏文侯、魏武侯在战国初期将秦国打得节节败退之际;当齐威王在桂陵之战与马陵之战击败魏国第三代君主魏惠王,齐国逐渐取代魏国成为战国一霸之时;当秦国因孝公商鞅变法而收复失地,令六国侧目之际;当秦惠文王东出函谷,引得诸国忌惮,令苏秦身挂六国相印“合纵抗秦”之时;当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令赵国成为一流强国之际;当齐宣王险些率军覆灭燕国之时;当秦昭襄王险些覆灭赵国之际……
楚国似乎一直在陪跑,从未进入过核心争霸圈。
在群星荟萃的战国时代,楚国黯然失色。
嬴政知道这是为何。一个“散装”的楚国,纵然总体实力再强,地盘再大,也不足为惧。
只是,楚王愿意做那偏居一隅的“周天子”,嬴政是绝对不愿意的。对他而言,楚地上的那些老封君,便是他在掌握楚地的过程中需要除去的障碍。
李令月抚掌道:“看样子,历代楚王没能完成的变法重任,要由陛下这个秦王来替他们完成了。也不知楚王们泉下有知,是会感到欣慰,还是会感到气恼呢?”
“楚国先王中倒也有明白人,可惜楚国在行变法之事时,已是主弱臣强。楚王纵然有心收拢大权,却已无力回天。”
嬴政道:“于楚王而言难如登天的事,对寡人来说却不成问题。那些楚国老氏族们若是识相,或可保留一点祖上传下来的势力,若是不识相,便让他们步我秦国那些老氏族的后尘!”
当初,商鞅在秦国境内行变法之事时,反对的最为激烈的,便是秦国境内以甘龙、杜挚为代表的秦国老氏族势力。
如今,秦法犹在,那些老氏族们却渐渐在秦国朝堂上销声匿迹。
秦孝公与商鞅既能收拾秦国境内的老氏族,嬴政便能收拾楚国境内的老氏族。
嬴政最终的目的是一统天下,将楚国全境尽数纳于掌控之中,对于他而言,不过是阶段性目标罢了。
腐朽顽固的势力,就该在时代的车轮之下被碾碎。
“陛下曾说,要让李斯做你的‘商君’。可现在,你分明是要让楚王启和纲成君也做你的‘商君’嘛。”
李令月说着这话的时候,眼见一缕发丝从嬴政的后颈垂了下来,嬴政本人似乎还没有发现,她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将那缕黑发绕着玩。
然后,便被嬴政一把捉住了手。
“令月。”
李令月立马收敛起贼兮兮的表情,一脸无辜地道:“我只是看你发丝乱了,想帮你整理整理罢了。”
嬴政觑了她一眼,也不知究竟有没有相信她的话。
片刻后,他一脸认真地道:“时代的发展,需要‘商君’这样的变革者。”
李令月怔了怔,这才意识到,他这是在讨论她上面提出的那个话题。
“这么说倒也没错,陛下你便是这个时代,最大的变革者。变革者手底下率领的,自然是一群变革者。”
那一刻,李令月看向嬴政的目光,不再轻松而随意,像是在仰望一座巍峨高山。
但没多久,她就感到,有一双手覆在了她的双眼之上。
“令月,我唯独不希望你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被人用崇拜憧憬的目光注视着,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可这样带着崇敬与憧憬的目光,却会让嬴政产生距离感。
他生而为王,自然不在意高高在上俯瞰众生。
他唯独不希望李令月也变成那“众生”中的一员。
李令月的眼睫在嬴政的手掌底下轻轻翕动着,嬴政似是被什么电到了一般,很快便收回了手。
然后,他对上了李令月盈满了笑意的双眼:“知道啦,我不会总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你的,最多只会偶尔崇拜你一下而已。你连这也不许吗?”
“那么,你打算怎么崇拜我?”嬴政挑了挑眉,看向李令月的目光中带了一丝兴味。
李令月在听了他的话之后,双手抱着他的腰,将头埋在了他的胸前。
“自然是……这么崇拜……”她抬头望着他,面上的笑容中似乎带了几分计谋得逞的得意之色:“这回,是你先来招惹我的,阿政。”
待嬴政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她堵在了墙边。
两人久未相见,自有许多话要说。
再加上过几日,李令月种下的冬薯和四季薯便到了收获的时节,嬴政也想留下来亲眼看看李令月口中的“高产作物”究竟能有多“高产”。
于是,李令月象征性地挽留了嬴政几句之后,嬴政便顺势留了下来。
他还命人将他的奏疏搬进了李令月的房间。
从前的竹简已换成了纸质奏疏,只是,李令月瞧着,这堆奏疏的高度,却没比之前减少多少。
她估摸着是最近楚国之事也需要嬴政来拿主意,嬴政的工作量因此而增加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理所当然地将奏疏搬到了她的房间!!!
“陛下,你这是何意?”李令月问道。
嬴政道:“你身为我秦国王后,怎可对我秦国诸事一无所知?这些奏疏中,寡人会挑一部分出来让你看。”
李令月:“……”
等等,他今天是来给她布置“作业”的?真是岂有此理,不知道她连她家阿娘布置的“作业”,都是能赖就赖的吗?!!!
“陛下,我宣布,从现在开始,我们没关系了。”李令月面无表情地道。
嬴政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李令月竟会因为奏疏与他翻脸。
他看着李令月的目光困惑而不解:“令月,你为何这般不喜欢批阅奏疏?”
李令月这大半年以来,在秦国过得不要太逍遥快活,压根儿就没为公务烦恼过。她不喜欢批阅奏疏之事,还是嬴政某次过来的时候,偶然听她身边的一名部下提起的。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呀,需要什么理由吗?”
李令月表示,如果成为秦国王后,代表着要履行公职,她可以现在就和嬴政“离婚”。
反正,他们这所谓的婚姻,也只是口头上说说罢了,目前也只有他们身边的人知道。离个婚对李令月来说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你在大唐时,也是这般么?”嬴政扶额。
“那倒不会,自从我被册封为太女之后,每日要花约莫两个时辰处理奏疏……”
“原来令月还是愿意处理奏疏的,只是不愿翻阅我大秦的奏疏。令月就这么急着跟我划清界限吗?”
嬴政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李令月,直将李令月看得有些心虚。
再加上这时候,平时一直安安静静的系统传来了提示音,李令月已经有一年时间没有批阅过奏疏了,这处理公务的效率怕是下降了不少。嬴政在处理政务方面是一把好手,她可以跟他好生讨教讨教。
李令月听系统说的在理,也就同意了嬴政所言。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长处在处理经济民生之事上,至于权谋、帝王心术这些,她可远远不如她家阿娘,也不如自学成才的嬴政。
若是她能从嬴政这儿学到一些有用的本事,那就再好不过了。可不是谁都能让未来的始皇帝开一对一辅导班的。
这么想着,李令月对翻阅秦国奏疏一事便不再排斥了。
“不过,我可得先跟你说清楚,我对秦国的情况只能说是略知一二,对秦国的细务是完全不知情的。你既要我了解秦国的情况,回头我要是遇到了不通之处,来问你,你可不许嫌烦。”李令月道。
“这是自然。你若有什么不懂之处,直接来问我就是。”
从未给人当过老师的嬴政,起初的教导过程并不算顺利。
“……”嬴政用无语的目光看着李令月。
“你这是在嫌我笨吗,阿政?你自己说得那么笼统,不能怪我无法理解呀。”
李令月道:“我跟你讲,老师不能这么当的,你得深入浅出,因材施教……”
嬴政被她念得头疼:“知道了,我重新再与你讲一遍……”
从来都是别人在拼命思考嬴政的意图,揣摩他心中的想法。嬴政还从未尝试过将自己的想法和经验教给另一个人,这对于他而言,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好在他们两个都是聪明人,一个愿意教,一个愿意学。在找到了合适的沟通技巧之后,教学进度一下子就快了起来。
唯有在看到治栗内史呈上的秦国去岁收支账册之时,李令月感到无比头疼。
“陛下,这等记账方式太落后了。”李令月说着,便将阿拉伯数字,以及表格汇总的记账方式安利给嬴政。
在李令月担任安西节度使时,每每她上书向武皇汇报安西四镇的发展状况,都绕不开安西四镇的商业发展状况,建基状况,以及税收状况。她列出的一个个表格,将安西四镇的发展和变化清晰地呈现在武皇面前。
武皇是个追求效率的人,她见李令月的表格记账方式这般有用,便命手底下的官员都跟着学。如今,这种记账方式已在大唐蔚然成风,取代了原有的记账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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