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钧就把手里还举着的一根薯条吃掉。
他在炎热的香港,倒是规规矩矩地开始穿起纯色衬衫和西装,但坐在麦当劳里显得很奇怪,有一种他人无法比拟的风姿。
明明嘴里说着逗她玩儿的话,又带着一股专制和压迫感,他的脸色和往常一样波澜不兴的,眼睛却一直没离开她。
贺屿薇不敢再说话,她咬着吸管,一口气足足把奶昔喝到底,整个人依旧坐立难安。
突然间“啊”了声。她想到虽然刚来完月经,但似乎不应该在短时间内大量地吃冷饮。
他说:“哦,我正考虑今晚让你去我房间。”
“你再重新考虑一下。”她垂着眼帘,小声说。
她之后只在早餐时看到他一面,但场景不太愉快。
余温钧正在叱责余龙飞什么,甚至直接拍了桌子,余龙飞则缩着头。玖伯关上门,两人面色都极为严峻。
兄弟俩没吃完早餐就直接走人。
她隐约知
道,余龙飞好像闯祸了,余温钧正在香港找人帮他解决问题。
……嗯,他的烦恼其实也很多啊。
但是抛开余温钧,贺屿薇则度过了此生最为奢侈且最为悠闲的一个暑假。
她先在深圳短暂地住了两日,墨姨居然也在,接着上驾校,顺利通过三个科目的考试,取得驾照。
余温钧不嫌麻烦,他一大早派车送她去深圳,晚上还要她回酒店。贺屿薇已经能忽视她的壮汉司机和保镖,坐在车上,她就默默读着耽美漫画。
而取得驾照后,整个人彻底无事可做。
每天上午,贺屿薇醒来,睁开眼睛,就下楼吃酒店自助早餐,吃饱后,漫无目的地在酒店四周闲逛。
这是历史悠久的奢华老酒店,每一个细节都被精心设计过,她的房间里也配备一座可以观海的望远镜(但贺屿薇一次也没用过)。
中午的时候,司机准时接她去美容院。
不管怎么抗拒,贺屿薇还是又被重新拉回去做了各式各样的美容项目。
在粤语、英语和普通话的三轮攻击下,在小姐姐们一声声的夸奖中,她迷失了方向。
美容小姐的手和仪器,在她的脸上和胸口轻柔地推来推去,并逐渐加入轻医美、spa和按摩。修剪眉毛、指甲和头发,又被美容院小姐劝做了脱毛项目和光子,激光后的烤焦味中,整个人像海豚一样浑身光滑且香喷喷的。
做完美容,贺屿薇会去诚品书店溜达。
香港的纸质书动辄一百多港币,贺屿薇买了几本R18漫画,也觉得有点太贵了。她很快发现,酒店为住客提供免费的报纸、时尚杂志和金融刊物。
于是,贺屿薇每天下午就躺在房间的海景椅前,边喝矿泉水边像退休老干部似的仔仔细细看完五份报纸和杂志。
发行的报纸是繁体字,排版也不一样。
但繁体漫画都能啃,新闻也就半猜半懂地往下读。
薄薄的报纸包含着大量信息量。国际新闻,经济股市,两岸大事,港岛内招生就业,旅游娱乐都有涉及。而港媒经常会冒出很刻薄且一针见血的评论。
最近的新闻是李氏豪门的大小姐嫁了一个奇葩,她乐呵呵地从头看到尾。
唯独有一次,贺屿薇在翻报纸时瞄到标题“英国露营案件”,她立刻就把那一页撇掉,转而发了一下午的呆。
大部分时间,贺屿薇是不怎么吃晚饭的。
她会在保镖的陪同下去户外散步。因为畏惧香港的夏天,每次走到酒店门口的喷泉处,再被烫到一般再默默地退回来。
保镖问她要不要出去逛,贺屿薇觉得带保镖出去很瞩目,哪里都懒得去。
玖伯正好来酒店替余温钧收拾衣服,说酒店提供游泳教练,就建议她去学游泳。
奢华酒店的泳池通常没什么人
偶尔会有贵妇带着小朋友学游泳,或者是几个穿比基尼且极为性感的姑娘正在自拍,还有游得飞快且谁也不看的中年人。
他们不在意她,她也不在意他们。
到晚上九点钟,贺屿薇会再吃一点夜床服务送的水果,因为每天游50分钟的泳还是挺累的,直接倒头睡觉。
24小时很快过去。一周很快就过去。一个月很快就过去。
最初,贺屿薇对这种悠闲生活带有一股浓重的天然罪恶感。
像是这种,每天都睡觉、美容和spa,规律运动、随意看书,没有人打扰和规训她,完全不考虑任何工作、学习和社交压力的富贵闲人生活——这样无所事事的生活似乎不应该属于她的。
她仅仅是在虚度光阴,浪费青春和社会资源,是在向罪恶堕落。
……但,贺屿薇在余家的前几个月,除了复习会考,也过着类似的日子。
她并没有像真正的富人那样,每天醉生梦死,或大手大脚地买各类奢侈品,私人飞机全球飞来飞去的度假,
她也就是住在半岛酒店房间,安安静静地当一个米虫罢了。
贺屿薇也知道,这种生活极端地脆弱。
只要没有余温钧的财力支持,她马上又得回去当一个女服务员了——但,体力工作也并不丢脸吧。
自己这辈子,是不太可能去当公务员、医生、律师、工程师,会计、生意人或老师。那类社会阶级认同感比较高的普通职业,她既不喜欢也没兴趣。
而体力工作只要找对方向也能赚钱。
余温钧和余龙飞在香港各自持有几套私人房产。
不常住的几所公寓都出租。其中一套高级公寓到期了,玖伯就带贺屿薇抽空去房间收房。
那是一套3000尺的复式海景公寓。
打开窗户,能看到下面绿意葱葱的空中花园,还有提供业主免费享用的户外泳池、健身房和阅读室。物业服务比内地周到一大截。
玖伯正在外面和管理处询问各项事宜,两个菲佣麻利地收拾着,贺屿薇小声询问了一下菲佣的工资。
香港劳工处规定,菲佣每个月的法定工资不低于4870港币,雇主需要负担他们的餐饮住宿,保险费和探亲往返机票。
而香港普通人的日薪差不多能达到1600元。洗碗工能开到2万港币。
贺屿薇陷入巨大震撼和隐隐后悔里——那天是不是应该逃走?
怪不得曾经有不少人偷渡来香港。经济发达的地方,提供给体力工作者的福利也不差。
贺屿薇觉得,嗯,自己有点喜欢上了香港。
她回去算了一笔账。
这辈子不考虑结婚,维持单身的生活基础开支并不高。如果走投无路,可以再去当保姆。
“我现在又会英语,又有驾照,又懂家务,还年轻,还会打扫卫生,这简直就是天选的专业菲佣啊。”贺屿薇自言自语,“听说香港月嫂的工资是5万多港币。明天的时候,我可以去书店买一本母婴杂志回来看看。小钰不是营养师吗?我以后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她,我还可以赚营养师的那份工资。”
没有香港身份,也不可能轻易找到这种工作,但这个思路可以说打开了贺屿薇的眼界。
每天翻报纸,她不再看八卦,而是会格外细读经济发展和就业指导那一栏,把感兴趣的职业剪下来。
学会游泳后,玖伯又建议去报名一个西餐餐饮礼仪的短期培训课。
贺屿薇答应了,甚至还主动问有什么其他能学的。
尤其是,去学适合找工作的技能。
“……学学打高尔夫吧。”玖伯说,“以后谈生意的时候,也能带你一起。”
高尔夫,漫画里老年人的专属爱好。
贺屿薇觉得她运动神经很糟糕,在跑步机上跑一公里都气喘吁吁。
悲观地想,她很可能在没学会高尔夫前就会被余温钧抛弃。但换个积极的思路,她也不太可能自己花钱去学高尔夫。
“我想学。”她坚定地点头,就当涨涨人生见识吧。
玖伯也觉得,贺屿薇挺有意思。
大部分穷人家的孩子,即使没见过什么世面,自尊心却出奇得高,经不起任何的批评和指正。
阶级的流动,会让当事人感到巨大的羞耻。
李诀当初被余温钧带回家,他就面临这种困境。甚至于刻意地蔑视很多东西。余温钧曾经花了很大功夫才把李诀的一些底层坏习惯给扳回来。
不过,贺屿薇的性格里没有那么多的刺。
别人给她好东西,她就默默地收着。别人带她去高档场所,她就观察着。虽然很多时候,她在人群里表现出一种手足无措的孤僻态度,对尖端人群和他们的奢侈生活感到极度的不理解,却也不会感到不甘,怨恨、冲动和羡慕。
她的日常生活规律得很,甚至比大多数人都更漠然且踏实地活着。
就算贺屿薇不是余温钧的女人,她也是他比较喜欢的员工。余温钧嘴上总说喜欢怪小孩,也只是因为,他自己就是
很有个性的人罢了。
不过,玖伯最喜欢贺屿薇的一点还是,她和女儿小钰很像。
他和余温钧满世界跑来跑去,乐此不疲地做生意,大概没有退休的一天,因此搞不懂年轻女孩不喜欢购物不喜欢大城市,她们居然最喜欢在房间待着。
贺屿薇对香港的兴趣依旧不算很多。
她大部分时间窝在酒店,看书,用电脑上上网,反复看买来的耽美漫画,有的时候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这天深夜,贺屿薇突然在睡梦中被吻醒,从脸颊到耳垂。
久违的香味混合着成熟男人味,瞬间被填满的感觉让她的身体先于大脑直接恢复清醒。
她一边捂着肚子一边用肩膀顶他胸膛,抵抗他不断撞过来的腰身。
“放松。”他的喘息很低,再命令,“别勾引我。”
贺屿薇颤抖着:“……你工作忙完了吗?”
这段时间,余温钧偶尔会在清早来她房间,但什么都没做,摸摸她的头,悄然留下一堆进口营养品或几件亮闪闪的珠宝,就走了。
感觉就像童话里的搬运乌鸦似的。
“工作永远不可能忙完。”他的体温从很深的地方传来,余温钧侧躺着,边深深亲她的耳垂边抬高她一边的腿,“总算解决了比较紧急的问题。李诀也跑过来了,那小子挺有一手的,我也终于闲下来。听说你现在都学会游泳和打球了?不错。明天稍微打扮一下,我们出去看场赛马。”
明天什么?赛马和游泳有关系吗?
贺屿薇模模糊糊地想,大脑纷乱得让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他却不说话了,就在背后禁锢着她臀部。
将近一个半月没做这种事了。她一波接着又一波地发抖,想伸出手开灯。
余温钧摁住贺屿薇的手腕,她还带着他买的钻石钉子手镯,那里有一个尖锐的角,会划伤两人的身体。而他的胳膊也碰到什么,原来枕头旁边就是漫画书。
余温钧也是无奈了。
“一直缩在房间里看漫画?不出去逛逛?好好吃饭了吗?想我吗?”
她敷衍地哼两声。
除了余温钧和玖伯,没有人关注她每天具体做什么。
“我困……”她小声地说
背后的人再柔声说:“睡你的。很快完事。”
他将被子拽过来严严密密地盖住她上身,只露着屁股。一只手环着她的腰让她继续侧躺。
腰被冲塌几次,就像滚烫的茶撞进杯里成的水花,贺屿薇的骨头仿佛被一条条地抽走,速度上去了,她忍不住开始叫,眼前的世界在晃动、填满和充实,接着又歪斜。
持续了好久好久,她才发现自己半边身体都趴在地板上,眼看就要撞下床,余温钧却还在用力地往下按她的身子。
她长长的发尾,粘着汗,沾到颤抖的脊背和胳膊上,她迫不得已叫他名字,他这才握住她的脚踝,再把她重新捞上床。
片刻的哭腔后,她再求饶:“没法睡……”
“我会哄你睡。”余温钧简单说,接着又轻问他怀里的人,“这样舒服吗?”
她的胸在他掌心里,有一种将破未破的饱胀感但又滑溜溜的,他揉着揉着开始握住她的腰,越发变本加厉。
她拽过膝盖下洁白的鹅绒枕头牢牢地盖住通红的脸。
香港每周三和周日都有赛马,其中晚场的比赛是七点多。
贺屿薇在晚上的时候被李诀从酒店大堂接走。
看到她后,李诀略微吃惊。
依旧是素素的妆发,但贺屿薇从头到脚换成整套的miumiu。
她今天穿了一件淡灰色的牛仔连衣裙,叠穿了三件打底,幸亏这个牌子的上衣单品通常偏薄软,贺屿薇自己很瘦,再加上她选的是藏青色、棕色系和卡其色的安静色系,又搭配颜色一致的发夹。一个自成风格的无性恋气质文艺轻柔知性美少女就形成了。
也不知道是这个意大利少女牌子轻易地把贺屿薇身上那份轻盈纤薄的气质挖掘出来,还是贺屿薇确实有一份即兴、独特、智性和出于本能的气质,她把miumiu穿得像自己的一部分。
全香港最势利的人,都看不出贺屿薇曾经的身份。
只有她斜挎着小包挂饰泄露几分真相。
余温钧没时间再陪她逛街。
他直接将各大奢牌当季的小挂件都买回来,像娃娃机里的玩偶似的,零零总总装一大箱,放在她房间里。
贺屿薇挑了一个小马吊坠一个乌龟玩偶,还有她自己在房间用丝带编的蝴蝶结挂着。
除此之外,贺屿薇戴着一个棕色运动护腕,用来遮掩她想尽办法都取不下的钻石手镯。
李诀眯着眼睛打量她良久。
他的腹中疑窦丛生,但又不太敢真正地确定,不得不稍微掂量着对她的态度。
贺屿薇看到李诀倒是很高兴,他乡遇故人么。
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一个窄框眼镜戴在脸上:“我现在也有一副眼镜了。”
李诀顿时汗颜。
“很多人都戴眼镜,这可没什么特别的。你是自己买的眼镜?”
贺屿薇不答反问:“你戴的眼镜难道是别人送的吗?”
李诀习惯性地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我戴眼镜纯纯是为一个造型。余哲宁告诉过我,余龙飞在草原上被他哥打了一顿。你当时也跟着他们一起去的草原?”
贺屿薇遗憾地点头。她没见到余温钧抽余龙飞这一幕,真想亲眼看看。
李诀顺手帮她打开车门,也深表赞同,随后又不动声色地说:“余哲宁和你联系了几次?”
她摇头:“一直没打开手机。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来香港。”
李诀再说:“他没准儿又在栾小姐那里失恋了。钧哥什么态度?”
好一会儿,贺屿薇只是漫不经心地玩着包上的真皮挂饰流穗,她镇定说:“你也说啦,只是‘没准儿’。”
一路上,两人就这么闲聊着。
李诀心想,得,他什么信息都没套出来。小保姆气质还是蔫蔫,但说话和做事越发地滴水不漏。
赛马场内灯火通明,有当地的乐队在现场演出,气氛极其热烈。
不少外国人在其中排队,墨镜推在他们头顶上。而穿着汗衫的当地人则在填深蓝色的单子,胳膊下面夹着厚厚的马书和马经。
贺屿薇和李诀是从特殊通道直接进vip楼层,保镖替她去柜台拿了一本马经,所谓“马经”,上面罗列每匹马的过往战绩和擅长的场地赛,还有骑师和练马师的履历介绍。
贺屿薇翻着马经,她心想,搞个赌博还那么大的阵势。
李诀把她送到贵宾包厢后,就不见踪影。而余龙飞则和赛马会的熟人用英文聊得热火朝天。
贺屿薇乐得一个人趴在栏杆上独自发呆。
据说,养一匹可以比赛的马,每年都得花七位数。余温钧在内蒙重伤了赛马,余龙飞当时的脸色是真的都快哭出声,也不知道那匹马的后续怎么样。
快开场,第三人才姗姗来迟。她还是听到余龙飞谄媚地叫了一声哥,才赶紧回头。
余温钧罕见地戴着口罩。
他穿着西装,内里又是花衬衫,正抱着胳膊,居高临下且静静地扫视着下面绿色的场地。
贺屿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场内有工作人员打着蓝黄色相间的雨伞,而对面硕大电子屏幕此刻正介绍着一个叫wendy的赛马,通体纯黑,四腿修长,极为神俊,而雪白马鞍上绣着花体编号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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