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一伙人继续押注。
这一押就从202房押到了439号房,把所有的赌博项目都来了一遍。
从夜间22:35开赌,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将近三个小时,已经是凌晨01:33。
佩特与斯廷顿有赢有输,却是输远超过赢。
最后把随身现金几乎都用完了,要用汇票或支票押注时,被荷官拒收。
啄木鸟庄园的规矩,不收现金以外的任何赌资。
两个美国佬才尴尬收手。
琳达没拿一便士支援两人,反而用扇子半遮面,打了一个哈欠。
她略不耐地说:“还说要给我攒一条钻石项链,瞧你们的运气,今天也别勉强了。时间不早,改日再战吧。”
“哈哈,就是刚来伦敦,水土不服。”
佩特尬笑地挠了挠头,“下次一定能稳赢不输的。”
“那就下次再战。”
强森回应了佩特,又自信地扬起下巴对琳达说,“一定是我先为您赚到钻石项链。”
琳达又眉开眼笑起来,“那我就等您的好消息。”
还有下次?
围观人群纷纷摇头。持续三小时,粗略估计美国佬一共输了一千五英镑。
强森等三个英国人也没赚多少,大概一共赢了两百英镑,都送给了琳达。
中间差额去哪了?
一些赌局有庄家坐庄,赌客们的赌金让庄家通吃了。
旁人都看累了,围观者少了一半,没想到离开牌桌的两拨人还没赌累。
强森挑衅地对佩特、斯廷顿说:
“下次,我会赢得更多。这会你们该不是要走回酒店吧?你们兜还有几个英镑能付马车费?要我借你们一点钱吗?”
“不牢操心。”
斯廷顿伸出三根手指,“三英镑,足够了。”
一秒,他自然而然地放下手。
又看向佩特,“不用谢,今天我还可以把你的车资也给付了。”
人群角落。
麦考夫眼神一凝,回想斯廷顿一秒的笔画数字动作,是伸出了拇指、食指与中指。
场内,人们都不在意这个小插曲。
参赌者先确定接下来去哪家的宴会再继续比拼赌运。
这是看琳达的安排。
琳达说要休息三天,再去桑德斯夫人组织的27日赛马宴。下午马赛,晚上宴会。
男人们约了三天后马场再见。
热闹制造者离开了,剩余不多的围观者眼看时间不早也纷纷散场。
莫伦第一次没有在宴会中途提前离开,目送琳达六人逐一坐上马车,她再慢慢走向庄园门口。
雪莉三人一个小时前已经告辞回家。人上了年纪,熬不动夜,撑不到凌晨一两点。
假如莫伦围观到最后,她们会准备好可口甜点犒劳莫伦,听她讲一讲完整版的赌桌风云。
“叩、叩。”
一辆马车停在了莫伦面前,传出清脆的叩击车窗玻璃声。
车帘半遮半掩,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麦考夫从内打开车门,露出半张脸,侧头无声示意快上车。
莫伦环视一圈,确认无人关注。
她动作迅速坐上马车,反手就关了车门。
车夫没问地址,立刻驱动马车。
车厢内,两人相对而坐。
麦考夫:“埃文是我的专用车夫,他很专业。”
莫伦懂得专业的含义是表示车夫有一张撬不开的嘴,现在可以放心交谈。
莫伦:“您怎么来舞会了?查到查德乘坐了哪艘客船?”
“是的。这也有您的功劳。”
麦考夫说排查的工作量很大,又因查德可能是伪造身份回国,查到最后也许会白忙一场,但多亏了一条指向性线索。
“您提到颅骨里的斑点是一种中耳感染,伴随并发症,耳朵会传出臭味。
根据这条线索,我从一位对气味敏锐的服务生口中,打听3月5日从美国纽约出发到英国普利茅斯的「玛丽珍号」客轮上,有与查德外形相仿的乘客。”
那个乘客登记时用了帕西梅林的护照证件。
麦考夫向服务生仔细确认,基本能99%确定梅林就是查德。
查德长了一张普通到不易被注意的脸。
经对比,这次他只戴了假发,没有其他面部伪装。
这艘船共有59位乘客,查德买了二等舱的船票,船只在3月15日抵达普利茅斯。
“我初步调查了从15日—17日的乘客上岸踪迹,其他人基本有迹可循,唯独查德入境后没了踪迹。”
麦考夫:“昨夜,啄木鸟庄园宴会开始后的半小时,收到了最新消息——「玛丽珍号」的乘客之二佩特与斯廷顿也会来参加宴会。我就跟来看看。”
莫伦:“您看出什么吗?”
“一点点。”
麦考夫反问:“您呢?”
莫伦:“也就一点点。”
「一点点」具体是哪点?
两人都以眼神表示谦让,请对方先说,这下反而没人开口了。
谁先来?
这场景让人回想起山洞地道前的「石头剪刀布」一局定胜负。
车厢内,空气突然安静。
安静到蓦地弥散开一股紧张气氛,似一场赌局说来就来。
莫伦与麦考夫四目相对,都向对方露出了一个标准微笑。
没有倒数计时三二一,忽然不约而同地快速出手。
当然不是比画石头剪刀布,谁玩那种幼稚游戏。
莫伦伸出三根手指,食指、中指与无名指。
麦考夫也一样,向上比出了这三根手指。
一秒的沉默。
两人都笑了起来,从微笑到放声而笑,洋溢欢乐气氛。
这个笑声惊动了专业的车夫埃文。
埃文忍了忍,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
发现车厢里的两人同时朝上举起三根手指。
这是在干什么?
埃文一头雾水,为什么要突然指天发誓?发的又是什么誓?
让他专业地分析一番。
深夜,马车内,一男一女。
福尔摩斯先生第一次这么晚了送一位女士回家。
埃文瞪大眼睛,这该不是向上帝发出相爱的毒誓吧?
天上没有电闪雷鸣,车厢内也就不存在为了爱情发出毒誓。
当一个英国人举起食指、中指与无名指,除了发誓,也可以是做出数字「3」的手势。
莫伦与麦考夫迅速又认真地比划出「3」,这场面宛如争做哥伦布,比拼谁能先发现美洲大陆。
回神后,瞧着对方伸出的三根手指,自然而然地笑了。
虽然两人没有发现地球上的第八大陆,但发现数字手势「3」中的疑点。
赌场上,斯廷顿也比划了一个「3」,却使用了拇指、食指与中指。
这却与斯廷顿的背景来历不符。
麦考夫:“我打听到怀特斯廷顿与詹姆斯佩特都自称出生在美国新英格兰地区的马萨诸塞州。
祖父都是英国人,七八十年前去美国淘金后定居。到了怀特与詹姆斯这一代,两人在四年前分别创立WS纸业与ZP纸张,经营纸张远洋贸易。”
几十年前,英国的造纸业原料多是使用碎布。
后来随着传媒业与包装业的发展,对纸张需求大幅增长。此时,市场上能够供应给造纸业的碎布却减少了。
因为公共铁轨与航运业也在快速发展,清洁设备与机械制造都要大量碎布。
与此同时,英国人对衣着面料的偏好发生改变。不再偏爱从前的棉麻混纺,转向羊毛与羊毛混纺。让回收旧衣服获得碎布变得更加困难。
必须找到替代碎布的材料。
后来发现了细茎针草、木材粉末与稻草可以作为替补材料。
最初造纸商看好稻草,但发现它数量不足而弃用。
木材粉末需要机器研磨原木,而用木浆原料做出的纸张质量不如细茎针草原料。
最后,英国造纸商选择了细茎针草。
麦考夫简单说了英国造纸厂发展史,又提起美国的情况。
美国内战让美国市场上布料短缺,造纸商没得选,只能想尽办法快速完成对木浆造纸的技术升级。
七八年前,美国造纸业进入新阶段,原料价格低、机械化程度高、所需工人少。
“那给了佩特、斯廷顿这类纸张贸易商机会,把美国低成本的纸张出口欧洲。WS纸业与ZP纸张不仅在英国有销售点,也对欧陆出口。”
麦考夫:“不过,佩特、斯廷顿都公开表示想回英国生活。渴望融入伦敦的上流社会,成为真的富贵阶层,也是完成祖父辈衣锦还乡的想法。”
莫伦明白现在的美国远不是两百年后。
距离南北战争结束刚刚八年,世界金融的中心在伦敦而不是纽约。
莫伦指出矛盾点:“斯廷顿说他向往伦敦生活,在做出数字「3」时却没用英式的手势,他使用了欧陆法国或德国的手势。”
莫伦知道两百年后的美国,多数人在数「三」时,使用拇指、食指与中指。
现在却是1873年,英国文化强势,社会习惯与后世自然不同。
莫伦:“不只是数字手势,佩特与斯廷顿都说美式英语,说明一直以来接受的教育对英国传统并不在意。这与他们自我标榜的传承英国文化相互矛盾。”
一般情况下,可以解释成皮特与斯廷顿为了赚钱,才故意在英国人面前说些要融入伦敦的漂亮话。
问题在于查德死了。
死前,他与两个美国佬乘坐一艘客船。
最奇怪的一点,装着1/2查德人头的金属球,它的内壁刻了「拿破仑一世」称谓烙印。
从这个角度再看斯廷顿的数字手势符合欧陆法国或德国习惯,这种下意识动作变得非常可疑。
斯廷顿自称的家庭背景是真的吗?
作为他的死对头,佩特也一样可疑。
两人处于互证状态,是自述祖辈经历相近,有种双方家长早就认识的感觉,等到他们这一代开始竞争不断。
假设佩特与斯廷顿是凶手,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必须杀死查德呢?
杀人、分尸、沉入大海,完成这一系列的犯罪过程复杂,不是冲动作案。
莫伦问:“假设斯廷顿是拿破仑家族的支撑者,有复辟波拿巴王朝的想法。查德发现了这个秘密,以他被人称道的处事圆滑本领,没能争取到一丝生机吗?”
这也是让麦考夫不解的地方。
查德最后发出的消息,他要提供的情报与「拿破仑」相关。
如果凶手是法兰西帝国的支持者,站在查德的立场根本不会阻止对方搞复辟,反而会加一把火帮助对方让法国乱起来。
不存在反对复辟的对立矛盾,凭查德的本事,又怎么可能被对方杀了?
麦考夫:“查德太太的情况怎么样?从她身上有什么发现吗?”
莫伦讲述了雪莉对琳达夫人的不满。
“查德与琳达有过接触,被查德太太撞见了,但她尽力隐瞒这一点。”
简单概括:两个美国佬追求琳达,琳达与查德有过往来。
麦考夫嘲讽:“杀人动机总不能是一场争风吃醋吧?”
他当然清楚那不可能。
琳达是3月10日来到伦敦,开始出席各种宴会。
查德与佩特、斯廷顿都是3月15日从普利茅斯入境英国。
从美国到英国航行十天左右。
琳达离开美国时,查德在纽约发回电报说有情况,他选择了多留几天,让妻子孩子先回家。
查德选择伪装且使用假身份乘坐「玛丽珍号」,目标更像是为了跟踪佩特、斯廷顿。
即便美国佬谋杀查德的原因与琳达相关,也不是感情纠纷,而是有一层绝对不能外泄的杀人动机。
麦考夫问莫伦:“以您的判断,查德太太是否掌握更多内情?”
莫伦听得懂另一层意思。
“您是想知道,如果直接向查德太太报丧会得到什么样的反应。”
麦考夫点头,“查德太太有意隐瞒丈夫与其他女人的往来。这时不给她一些刺激,只通过旁敲侧击,怕是得不到更多讯息。”
莫伦:“报丧可能是一种冒险行为,会打草惊蛇,导致敌暗我明。”
当雪莉知道查德被杀,再询问她有关查德与琳达的关系,让她一定会把丈夫之死与琳达联系起来。
莫伦:“以我今天对查德太太接触,无法保证她能忍住不去找琳达的麻烦。”
麦考夫:“您的意思是这对夫妻感情不错?”
“我们都知道,查德夫妇的婚姻不是从爱情开始的。”
莫伦说:“但不妨碍两人婚后培养感情,像是查德太太走到幕前,背后有查德的支持。不过,涉及琳达,查德太太对她的不喜也不一定是出于爱情的排他性。”
麦考夫有点迷惑,“什么意思?”
“仅是个人感知。”
莫伦提起雪莉的着装不协调,“查德太太更适合优雅温婉的服装,却在穿着时特意强调富有贵气,是与琳达的张扬肆意在较劲。部分原因是为查德,更因为她希望突出财力优势。十几年来,她习惯了这种生活。”
如今,多是男主外,丈夫去进行各种投资。
查德太太却走到台前,十几年来不只是经营形象,更是经营了这份事业。父亲西尔弗的纺织生意越做越大,也给了她底气。
琳达的谋财手段却与查德太太截然不同。
不用十几年劳神费力去做投资,只用了一段短期婚姻去继承亡夫遗产,而且整件事做得不光彩。
莫伦分析两者不同,说:“查德太太本极其不喜琳达的谋财方式,偏偏这个女人又与她的丈夫有了往来。
基于这些背景情况,要查德太太听闻丈夫死讯还不露出敌视琳达的倾向,那种可能性太低。劝她直接离开伦敦不参加社交季活动,以她的强势性格能听从建议的程度也有限。”
另一方面,琳达却深谙人性,又与嫌疑人斯廷顿、佩特交往甚密。
一旦让她感知到雪莉的不对劲,是否会影响查明查德被害的真相?
麦考夫沉吟片刻,说:“现在看来,不排除琳达也是团伙成员之一。查德与她接触,只是通过她去探查斯廷顿与佩特的消息吗?
如果两个美国男人的背景造假,他们对琳达的疯狂追求也是假的。琳达是被蒙在鼓里,还是有意配合?”
莫伦也有怀疑,“小托马斯作为第一顺位继承人,在父亲续娶后,他先死了。儿子死后,托马斯也丢命,让琳达获得六万英镑遗产。
托马斯父子是自然死亡,还是另有隐情?如果是谋杀,琳达的帮手是不是佩特、斯廷顿?”
存在一种可能性,这三个人早就认识,但营造出万人迷寡妇与两位狂热追求者的表象去迷惑世人。
麦考夫更是道出人性的弱点。
“那可以刺激更多男性滋生争夺心态与胜负欲。一些人被琳达吸引,却也是佩特、斯廷顿在背后推了一把,让他们掉入激情旋涡。”
最明显的例子是昨夜的宴会赌局。
假如没有斯廷顿、佩特率先表示赌赢给琳达送钱,强森三人也不会下场参赌。
莫伦:“如果琳达也是谋杀查德的团伙成员之一,现在向查德太太报丧,即便她只是当面阴阳怪气琳达几句,也有立刻打草惊蛇的可能。”
目前,这种团伙的杀人动机不明。
查德太太却不一定了解丈夫与琳达接触更多内情。假如她无意中的反应打草惊蛇,后果难以估测。
麦考夫做出决定,还是先争取更多暗中调查的时间。
“琳达等人约定三天后的马赛宴上再次开赌。那就暂时不向查德太太报丧,多等三天,设法找到更多线索。”
寻找方向可以从佩特、斯廷顿入境英国后的行踪入手。
麦考夫:“从普利茅斯的旅店记录来看,佩特、斯廷顿是3月15日入住,昨天早上九点退房。
他们住了九天八夜,但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客房。两人在普利茅斯都有纸张贸易公司的分部仓库。”
两家仓库会是第一案发现场吗?
麦考夫见到的1/2查德脑袋已经是解剖后状态,骨头与脑组织分离。
他问:“海勒小姐,等到天亮后,您能画一张发现查德残缺头颅时的伤势复原图吗?我想去在仓库比对可疑凶器。”
莫伦:“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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