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内容典故都很有意思,他这才看的入迷。
可这书到底不是童试要考的,平日偷偷看也没什么,只是如今快要童试了。
“小婶,我错了。”贺兴晨道歉比谁都快,这话一出让旁人说他的机会都没了。
苏意安拿过书翻看两眼,也没觉出有问题。
瞧刚刚贺兴晨的神情,她还以为这孩子看话本子呢。
“闲暇之余看看无妨。”贺允淮瞥了一眼那书。
虽贺兴晨没读过,可他年幼时却看过,里面内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确实有趣。
见小叔小婶没说自己,贺兴晨这才松了口气。
不知为何,他越长大越怕他小叔...
童试在即,贺兴晨籍贯不在京城,只能去下面县城考。
苏意安提前一日带他去了离京城最近的青南县。
三人租的马车,这种时候让邱银接送不合规矩。
好在青南县不算远,半日就到。
苏意安怕他一人睡一屋害怕,这次专门定了个天字号,里一间外一间。
“明日便要去考,可紧张?”
“心里没底才会紧张。小婶我不紧张。”贺兴晨拍着自己胸脯道。
这些时日在私塾中他做了好多考卷,基本上每日小测都得心应手。
他才不紧张呢。
“好好好,那小婶就等你的好消息。”
当夜贺兴晨与他小叔睡得一张床,没想到性情冷淡的小叔竟同他讲了许多自己当年童试时的事。
虽已过去多年,但贺允淮不曾忘记。
“童试有三阶段,如今你才踏上第一段,小叔知道你聪颖过人,但还是要告诉你,人外有人,就算这次没能拿下案首也不要难过。”
贺兴晨瞬间瞪大了眼。
他确实同小婶说自己心中有数不紧张,可他没说自己要拿案首啊...造谣纯属造谣
“睡吧。”
贺兴晨叹了口气,现在他哪能睡得着啊...案首案首案首...
翌日,贺兴晨提着小考篮,自己一人踏进了县衙大院。
县试考五场,若第一场中选,就不用继续参加下面的四场。
贺兴晨深吸一口气,他行他一定行。
第一场要作文章两篇,作诗一首。
贺兴晨勤学苦练这么久,这些自然难不倒他,不到晌午他就写完。
等县衙门一开,他第一次走了出来。
“晌午想吃什么。”苏意安牵着他的手,顺便将考篮递给了贺允淮。
“小婶怎么不问问我考的如何。”
这话这语气,和那日的贺允淮一模一样。
苏意安抿嘴笑起来,“那晨哥觉得自己考的如何。”
“我觉得咱们明日就能回家。”
傍晚时县衙前会公布第一场中选之人,若是他中了就不用考下面四场,自然能直接回京城。
三人直接回了客栈,在客栈中叫的饭。
许是觉得自己一定能中选,饭后贺兴晨也没拿出书温习,而是上了床一个劲的补觉。
傍晚时,贺兴晨还睡着。
贺允淮瞧了他两眼,最终还是没叫醒他。
青南县不大,从客栈到县衙也就是几步路的事。
苏意安觉得他们出来的不晚,结果到了县衙,张贴榜的地方全是人。
夫妻二人也不着急,索性没跟着人群挤。
“你觉得榜上会有晨哥的名吗?”
“会。”
“这么笃定?”苏意安也觉得会有,但还是想听听贺允淮怎么说。
“他不是贪玩贪睡的孩子。”
想到出门时贺兴晨睡得正香,苏意安忍不住笑了,还真是。
不到一刻钟,前面人群就散了。
苏意安这才走过去,只见黄纸上第一个名便是贺兴晨。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不愧是晨哥。
第二日,三人又坐上了回京城的马车。
他们此次一来一回只用了不到三日。
京城院里,邱文才正逗着怀中凝姐,听见门外声响,还以为是过路之人。
直到院门被推开,这才起身往门口走去。
“你们怎么回来了。”邱文才惊讶道。
县试不是考三日吗,这才过去多久。
“他中选,后面几场不用再考,只等四月府试。”贺允淮替他答了。
邱文才啧了一声,心中是忍不住的羡慕。
瞧瞧人家的孩子,再看看自己的亲弟弟,真是越想越生气。
也不知家中小弟这次有没有参加考试...哎
三月底时,安贺食肆彻底关了门。
贺母也将钥匙还了回去,看着这个住了一年的家,众人心中都有些不舍。
若是当年有钱就好了,直接将其买下来,哪用现在这般。
云娘已经出了月子,她抱着庆哥来给贺家送行。
本来她就没什么亲人,如今贺家也要走了。
这一别又不知下次何时见面,她心中怪舍不得他们。
“云姐姐,你别哭,没准过些日子我就回来了。”贺凝文递过帕子给她擦去眼角的泪。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云娘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虽然是真的舍不得,但她也明白京城是好去处。
“这信就麻烦小妹交给你二嫂了。还有这衣裳也一同给她。”云娘用胳膊肘戳了一下身旁的庄山,示意他把包袱给贺凝文。
这里面是一身夏装,上面一针一线全出自她的手。
“云姐姐都没给我绣过衣裳。”贺凝文故意冲她撒了个娇,其实她没惦记衣裳。
“好好好,下次也给你。”云娘从薄被中揪出庆哥的小手,冲着她挥了挥。
庆哥小小一个,白白胖胖,虽才三个月却能瞧出眉眼与庄山有些像。
不过嘴巴随了云娘。
贺凝文从袖中抽出一个木盒,不好意思道:“这是前些日子二嫂托人带回来的,我一忙竟给忘了。”
“给庆哥的。”
云娘替庆哥直接收下,只是当着众人的面她没打开。
另一边,贺颂元正同庄山说事,二人谈论的正是永阳村那处宅院。
早几日已经动工,贺颂元还回去看了一眼,位置还是那个位置,只是由土胚屋变成了青砖房。
“我原以为那日你回去就是看看屋院,没想到竟分了地。”庄山说。
这事是贺家商量好的,谁也没瞒着。
他们一家要去京城至少一年,永阳村的地总不能空着,他们种不了不如借给村里人种,也能落个人情。
只是谁也没想到,贺家把六亩地分成了三份,除了贺忠和里正外。
杨二家竟然也分得两亩,这可羡慕坏了旁人。
因为这事,杨二媳妇心中那叫一个高兴,她就说她家与贺家的关系比村里其他人近多了。
得了便宜,杨二媳妇也没光炫耀,至少贺家起屋她家也出人帮了忙,当然这是后话了。
“云娘,你保重身子,我们走了。”菀絮走过来抱了抱云娘,她心中也是不舍的。
“你们也是,一路平安。”
五辆马车浩浩荡荡的离开,等瞧不见了云娘这才打开手中的木盒。
只见里面是两个银锁,一大一小,正是母子平安锁。
云娘鼻子一酸,靠在庄山怀中轻声啜泣起来。
春闱放榜前夜, 邱文才买了一整只宰好的小羊羔。
他想着或许明日看了榜,大家就没机会再相聚,索性今夜庆祝一次。
别看只是一只小羊羔, 身上肉也多着呢。
苏意安光往上面弄腌制的料就用了半盆, 这还不算烤的时候继续刷料。
想到家中没有烤羊肉的架子, 邱文才又去集市上买了个铁架回来,他和贺允淮用砖垒出一个灶台在院中, 然后将羊拴在铁架上摆到了灶台上。
下面是碳火, 上面是羊肉,没一会儿羊肉的香味就散发出来。
苏意安弄过羊肉串, 但还从未做过烤全羊。为了去膻味, 她中途又抹了一次调料。
几人从白日弄到天黑,等贺兴晨散了学正好赶上吃烤全羊。
羊肉外焦里嫩,再蘸上作料,简直香的要命。
一口下去焦香爆汁,比吃烤羊肉串爽多了。
连平日不多食的庄月阳都吃了好些。
“贺兄,明日后可有何打算?”邱文才喝了不少酒, 整个人坐都坐不稳, 摇摇晃晃最后倚靠在贺允淮身上。
“明日去看榜。”贺允淮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下,同邱银换了个位子。
“哎, 若我明日醒的早,就同贺兄一起去。”邱文才说完打了个饱嗝,扶着邱银的肩膀站了起来。
庄月阳见状连忙扶着他进了屋。
不用说其他人也都瞧了出来,邱文才这是喝多了。
或许他觉得自己不会中,所以藉着酒劲消弭,只要忘记明日就不用去面对...
苏意安看了贺允淮一眼,见他端坐在那, 没有一丝起身的念头。
“你不去看看他?”她问。
贺允淮看了一眼紧闭的屋门,说:“不用,让邱兄睡一觉也好,明日还要和他一起看榜。”
苏意安:...
翌日,邱文才起了个大早。
虽昨日嘴上说不去,但心底里他还是想去看看,万一呢。
万一老天爷开眼,他就榜上有名呢。
庄月阳瞧他那模样没忍住笑了,“你瞧你急的,苏姐姐她们还没起呢。”
邱文才系上扣子,整理下衣摆,回道:“他们自然不着急,除非老天不睁眼,要不贺兄不可能落榜。”
庄月阳:“好好好,你说的对,今日我陪你一起去。”
见他没回话,庄月阳掐了他腰一下,质问道:“怎么,还不行?”
邱文才连声应好。
丢人就丢人吧,就当陪自家娘子出去转转,他想。
这边说话的功夫,隔壁屋的人也已经醒来。
贺允淮:“再睡会儿,辰时放榜,咱们就算去得早也是等着。”
苏意安笑了下,缓缓睁开眼:“你是不着急,邱兄怕是着急的很。”
贺允淮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自己怀中:“不会。”
苏意安挣了下,只觉得他怀中烫热。
见挣脱不开,这才歇了心思。
“你说,我家中之事会影响你吗?”
苏意安昨夜就想问,可因为二人闹腾这才忘了。
如今想起来,她怎么也要问一句。
若是贺允淮因她家中之事落了榜,她心中难安。
“不会,评卷之人不会看这些。”
“真的?”苏意安记得书上写过,虽一开始评卷不能瞧见名字,可最后评完了可以拆开看。
若是那些人知晓他姻亲之家是废太子之党,真的能无事发生?
“科举自是严格,你不用担心这些,再说大哥也并无错处。”
党派之争本就不应该影响寒门学子。
苏正墨只是师从废太子之党,说到底他连废太子都没见过。
贺允淮将人抱得更紧,哄道:“你若不信,一会儿陪我去看看。”
小夫妻在床上又折腾了一会儿,然后才起了床。
苏意安里衣上的带子都松了,她狠狠瞪了贺允淮一眼,背着他将衣裳穿好。
早知道他闹腾自己,还不如一开始就起来,真是瞎担心他。
早饭后,一行人坐着马车去了贡院外。
果真如贺允淮所言,这个时辰里外全是人,马车想靠近一些都没有法子。
“我们下去走走,你把马车放到那边巷子里,一会儿看完再来找你。”邱文才对邱银说。
“贺兄,我就不同你从前面看了。”邱文才面颊一红,“我带着月阳去那边。”
邱文才指的是副榜,他想着若是能中,应当也在这处。
贺允淮点点头,没有勉强他。
苏意安被他牵着手腕往最前面走去,她笑着道:“咱们真的去前面?”
贺允淮:“...今早谁在床上说信我的。”
苏意安猛地想起什么,小声道:“闭嘴!”
贺允淮唇角勾着笑,心满意足的带着人往榜前走去。
贡院外虽全是人,但众人有进有出,他们不到一刻就挤到了最前面。
苏意安抬头往上看去,入眼便是贺允淮的名字籍贯。
这还是她第一次陪他看榜,与那日给贺兴晨看榜不一样,她心跳都漏了一拍。
“真的。第...”周围全是人,苏意安没有将那个一字说出。
她捏了下贺允淮的手指,笑着看向他。
“我们回去吧。”又有人往这边凑了过来,防止撞到苏意安,贺允淮一把揽住她的肩,将她护在自己怀里。
出来比进来容易多了,二人用了不到一刻就来到了巷子里。
没想到马车上只有邱银一人,他正翘着二郎腿开心的吃馍。
“来时我怎么不记得你随身带了这个。”苏意安指了指。
“苏掌柜,这肉馍是我刚买的,就在巷子后面,我买了好些,你们吃吗?”邱银咽下最后一口肉馍,这才腾出手扒拉。
“都在这。”
苏意安摆摆手,来时她吃了饭,眼下还不饿。
“对了,我还没恭贺贺公子。”邱银笑着对贺允淮拱了拱手。
巷子里有过路的书生,听见这话不由看向这边。
本想听听这人名次如何,结果这人竟然不说...
“咱们这么熟了,不用这般客气。”
贺允淮一说这话,邱银就知这是稳了。
就是可惜不知道自家少爷如何...哎
三人坐在马车上又等了一刻,这才等到邱文才夫妻。
只见他们二人红光满面走来,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一上马车,邱文才就高兴道:“借贺兄吉言,我中了!”
贺允淮很是淡定,仿佛邱文才上榜是一件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开口道:“邱兄,勿要妄自菲薄。”
他们二人同吃同住同学那么久,邱文才绝对不是肚子里没有墨水之人。
他能上榜,实属正常。
“邱兄莫要忘记后面还有殿试,若是稳中求进,邱兄留在京中不是问题。”
二甲中一大半都能留在京城为官,贺允淮这话已经暗示的很明显。
“好,咱们兄弟二人一起努力,争取都留在京城中。”
贺兴晨是傍晚散学后才知晓这事的,他惦记了一整日,如今听了准话这才安心。
他是知道自家小叔读书很好,但没有想到这么好。
他抬头看向他,问道:“小叔,你是不是已经三元及第了?”
小孩子最是关心这种问题,听私塾里的夫子说,当朝首辅可是六元及第。
“还没有。”贺允淮见他关心这个,问道:“你可知三元指的哪三元?”
贺兴晨掰着手指头说了两个,最后发现还少一个状元。
“状元?!”
“状元可不是谁都能当的,就算前面几次都是榜首,可能殿试也不是榜首。”贺允淮揉了他脑袋一下。
“那小叔会是状元吗?”
“睡吧,梦里没准小叔会拿个状元回来。”
贺兴晨:...小叔真能说笑!
虽这次春闱贺允淮和邱文才都榜上有名,但后面还有更为重要的殿试。
他们便没庆祝,翌日又全投入到学习中。
邱银还问了自家少爷的意思,看看他要不要给家中写封信报个喜。
若是以前邱文才定会报喜,可一想到这次若是能留在京城为官...那小小的春闱成绩瞬间就不算什么了。
“不用,等殿试后再说。”
又过了两日,到了府试的日子。
苏意安这次没让贺允淮陪着,她独自带着贺兴晨去了最近的府城。
有了贺允淮这个榜样,贺兴晨更是不敢懈怠,再次一举拿下。
“县试府试已经结束,今年可要参加五月的院试?”回程路上,苏意安忍不住问道。
贺兴晨摇摇头,拒绝了。
这反映与苏意安预想的完全不同,她还以为他会继续试一试。
“小婶,你听说过八岁的秀才吗?”
苏意安确实没听说过,但历史上肯定是有的!
“我若今年下场一试,或许能擦边上榜,但一定不会拿下案首。”
贺兴晨不仅仅是想上榜那么简单,他想六元及第。
苏意安没想到他志向这么大,她想了想肯定道:“在私塾多学两年也好,等后面再下场你正好十一。”
“嗯。”贺兴晨攥紧了拳头,他两年后一定可以。
四月十六那日,殿试在太和殿举行。
原应皇帝坐镇,可皇帝病重,此事便全权交给了如今的太子和内阁首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