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局势虽然危险，但还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先去和地堡里的替身互换身份，接着向调查局汇报……就说白鸟强制【沟通】了她的意识，从她的脑海中得到了不少情报。
卫澜梳理着自己的思路，压下内心不祥的预感，一整衣襟，从容地朝外走去。
她推开门，迎面撞上了一双等待已久的深紫色眼睛。
“这……”刹那间卫澜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眼神变得空白了。
她的灵魂仿佛被抽走，被碾碎，像一阵风一样飘散，彻底告别了这个世界。
失去了灵魂的身体骤然失力，直愣愣地向前倾斜，摔进对面那人的怀抱。
调查官拖着卫澜的身体重新走进她的办公室，用脚踢上门。
她取下后腰早已准备好的投灵器，把它连接到了卫澜的身体上。
“滴。”
连接线上开始流动蓝色的光线，寄居在投灵器里灵缓缓挤入这具新的仿生人身体，替代卫澜成为新的“卫澜”。
“部长，一切顺利。”调查官取出联络器说。
“嗯。”部长淡淡地应了一声，“等到融合完毕立刻上记忆提取器，我要知道她和白鸟说了什么。”
“是。”调查官毕恭毕敬地说。
部长随手放下了手里的联络器，走到飞艇的舷窗边。
脚下的飞艇这时轻微地颠簸了一下，从地面起飞。
“A市已经不安全了。”部长摇着头叹息道，她透过透明的玻璃朝外看。
这座恢弘的城市离她越来越远，在她的视线里愈发渺小，直到被云层遮掩，再也看不清。
现在是早上六点。
距离轰炸还有三个小时，A市所有的高层为了安全，都已离开了这座城市。
她们或悬于高空，或深藏地底，躲在安全的地方，通过一个又一个遥远的监控注视着A市，关心着这座城市的动向。
“白鸟。”部长喃喃道，“你很快就会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你想要给我们一个教训，让我们知道你不是好惹的，但给出教训的前提是你有足够的实力和底蕴。”
“你太傲慢了，傲慢得失去了判断力，傲慢得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可实际上你脆弱得不堪一击。”
部长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她对着空气喃喃自语，隔着空气讥讽自己的敌人。
“你以为我们会用全部的力量去守护调查局大楼，以为我们会守护我们的尊严。可你还是太天真了，被烟雾弹迷了眼睛，没发现调查局大楼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不能失去的。”
在正常情况下，白鸟在发出宣言后依然炸掉了调查局大厦，那么智慧之国上至高官，下至平民都会陷入绝对的恐慌。
因为这意味着在智慧之国全力抵抗的情况下，白鸟依然能够为所欲为。她想炸哪里就炸哪里，想杀谁就杀谁，所有人都生活在她铡刀之下。
这是智慧之国要极力避免的局面，她们会拼尽全力去阻拦白鸟。
除去这种正常情况，还有一种极端情况。
那就是一换一。
用调查局大楼，换整个同洲市。
她们没有足够的把握能够阻拦白鸟的行动，那就干脆不阻拦，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进攻，而非防御。
白鸟没有分身，一个时间点她只能做一件事。
九点，将是调查局防御最薄弱的时刻，也是同洲市防御最薄弱的时刻，同洲市的异能者除了白鸟外，剩下的根本不足为惧。
白鸟九点轰炸调查局大楼，那她们就九点轰炸同洲市。
“你不是可以通过寄生，从别人身上获得能量维持战斗吗？”部长轻声说，“那我们就炸掉你后方所有的补给。”
届时，失去补给的白鸟就会像折断翅膀的囚鸟一样落入她们手中。
只要解决了白鸟和同洲市，失去一栋调查局大楼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损失，民众因此而失去的信心也会很快恢复。
部长静静地看着时间，等待着那美妙时刻的到来。
A市进入戒严状态，所有的市民禁止外出，禁止使用异能。
七点十分。
A市开启全场异能波动检测，从各个城市调派而来的调查员们开始在A市巡逻，检查每一个出现异能波动的可疑地点。
大批调查员在民众担忧的眼神里走进调查局，新闻开始播报最新情况，安抚市民紧张情绪。
八点二十分。
调查局地下传送门全部打开，将大批调查员送往贪婪神国。
八点五十分。
距离白鸟宣称的九点，只剩下最后十分钟的时间。
数不清的监控与摄像头对准了调查局大厦，无数双眼睛齐刷刷投向那个方向。
“啪。”一声极为轻微的动静。
紧接着，一股极强的压迫力降临全城，下一秒，这座城市所有的锁通通闭合。
S级的异能【开锁】率先抵达了这座城市，将所有的电子线路关闭，所有的系统关闭，所有的大门关闭……城市内响起了一两声短促的惊呼，也很快消失了。
调查局早已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并提前对民众做出预警。
一个年轻的市民难以置信地拍了拍手里没有丝毫反应的智脑，喃喃道：“真的不能用了，老天啊，这太可怕了。”
她的房间拉紧了窗帘，现在照明系统也关闭了，整个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一丝太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直射进来。
她忍不住走到窗帘缝隙那里，抬眼往外看去。
只见那栋高耸的调查局大厦顶端，突兀地出现了一道裂缝。
那道裂缝张开，从里面走出一道身影。
她一头黑发，穿着一身松垮的红色休闲卫衣，看上去是那样的普通，平平无奇。
“这就是传说中的白鸟吗……”年轻的市民捂住嘴唇，紧张地说。
城市上空，远远漂浮着的飞艇上，部长看着手里的屏幕猛的坐直了身体。
“等等，这是不是有哪里不对？”这不是白鸟的经典皮肤！这么重要的场合，她在搞什么？！
部长皱了皱眉，想要放大屏幕的画面，再仔细看个清楚。
可惜A市所有的监控系统都瘫痪了，这个画面是从飞艇的监控里截取的，早已放大到了极限。
部长只能看到一道模模糊糊的红色身影。
看到她抬起了右手。
“欻——”
滔天的火焰从她身上席卷而出，一瞬间所有的建筑都开始消融。火焰在半空盘旋化成了一条巨龙，将天上的云彩都染成了橘红的颜色。
绝对的高温下, 任何科技都是虚无的。
半空中飞来了密密麻麻的无人机，它们在飞艇上逃过一截，没有被【开锁】强行关闭。
装载着火力的无人机群灵活地在空中盘旋, 小巧的机身里射出了数量远超想象的子弹。那些子弹组成的雨幕带着强大的动力扑向那道被火焰包裹的身影。
可子弹撞入火焰的一刹那就在绝对高温下融化了，它们连头发丝都没碰到就融化成流动的液体无力地落往地面，犹如一滴滴狰狞的泪珠。
穿着红色卫衣的人举起了右手，她的衣服完好无损，皮肤却闪动着赤红的光泽，犹如烧红烧亮的铁水。
半空中扭动的火龙包裹着她，带来上千度的高温，没有任何人和物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下不受影响, 只有她不一样……她看起来融入了火焰, 是火焰本身。
调查局之内所有可燃的东西都在燃烧，建筑在发出哀鸣, 数不清的东西都化为灰烬, 火龙轻轻一甩尾巴，狂风就席卷着深黑的灰烬升上天空, 成为笼罩在众人头顶的乌云。
早晨九点的太阳被乌云遮蔽，每个人的脸庞都被闪动的火焰照亮。
火光跳跃在那些流泪的脸庞上, 那些泪珠刚刚滚出, 就化为水汽蒸发。
“这是……白鸟吗？”部长身旁的秘书结结巴巴地说，“我们、我们资料里没、没写她有这个异能啊。”
“难道说是喷火龙？还是杀了喷火龙的白鸟？”
“都不是。”
部长死死盯着被火焰烧红的天空, 那双漆黑的眼珠此刻被火焰映满,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感受到火焰释放的威能，热得几乎能烧穿她的眼球。
她抬手点开了一个名单。
调查局的顶级战力被派去了同洲市，但调查局内部此刻也不是真空地带，仍有数量不低的异能者守在那里, 合起来也算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可现在——
部长看着那份名单，所有驻守在调查局内部的异能者都死了。
她们死在同一个时间，无论是A级还是B级、C级、D级，所有等级的异能者都无差别地死在了九点整。
在绝对实力的碾压下，死亡成了众生平等的事，没人能多坚持哪怕一秒钟，仿生人体内的自杀装置也像个笑话。
“烈焰暴君，卡特里娜。”部长对着那道身影喃喃地说。
一旁的秘书呆呆地看着她，像是被这句话震惊得失去了该有的反应。
像是过了一分钟，又像是过了无数秒，秘书猛然惊醒，她满目惊慌，但还是竭力镇静地问：“为什么是她？”
“这不是重点。”部长说，“当务之急不是想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是阻止她烧光整座城市。”
“要召回同洲市的那些人吗？”秘书呆愣地问。
这样的反应绝不符合她专业的素养，可她的职业素养和冷静思考的能力早在火焰燃起的那一刻，和调查局一起灰飞烟灭了。
“要召回，但这不是我们说了算。”部长冷冷地说。
同洲市外的那批人太复杂了，一个部长的权限是不够让她们全员撤离的。
但不撤离是不可能的，卡特里娜出现在A市，那就证明白鸟此刻还在同洲市……这种情况下那群人杀进同洲市，和主动跳进铁锅的大鹅有什么区别？
“召回还是次要的，先解决眼下吧。”部长说。
普通的S级异能者根本不可能是卡特里娜的对手，她的火焰来自宝石，来自神明的赐予。
那颗戴在她手上的水滴形橙色钻石，已经在教会手里待了五十年，每隔三年的献祭仪式，神明都会在宝石上赋予新的力量。
足足五十年，那颗宝石承载了十六次神明的赐予，蕴含着的恐怖力量绝不是一个，或是几个S级能够抗衡的。
更别提卡特里娜还有其他S级的异能。
例如传说中的S级【复制】。
部长心念电转间，想不出一个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
就在这时。
所有人耳边响起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那丝叹息犹如清晨的露珠，犹如高山上流淌下的雪水，瞬间抚平了众人心头的恐惧与焦躁。
部长眉头一松，惊喜地笑道：“有人先出手了。”
下方城市，调查局的大楼此刻一片焦黑，漆黑的墙壁上亮着不均匀的巨大亮斑。
空气在高温里扭动，一道身影却缓步走出。
她一手持弓，另一只手从腰间鼓鼓囊囊的箭袋里抽出了一支箭。
这是一支冰晶凝结成的箭。
雪花一簇一簇组成了它的箭羽，箭身由蓝白色的冰晶组成，箭头处嵌着一颗拳头大的蓝色宝石。
她一声不吭地拉弓，对着天上那条翻滚的火龙射箭。
“唰——”
那支箭旋转着，带着那颗巨大的蓝宝石飞上天空。
头顶不断有烧红的铁屑从大楼上脱落，它们在半空中遇到了一层冰蓝色的薄膜，在高温与严寒的夹击下嘭一声爆开，炸成粉末四散。
那支箭以势不可挡的姿态飞上天空，它飞过的每一个区域，火焰都被寒冷的冰所覆盖。
“吼——”
火龙在半空扭曲着自己的身体，它张嘴从喉咙里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橘红的火焰从它口中喷出。
箭矢顶端的宝石无声无息地裂开了。
珍贵的蓝宝石化为齑粉，宝石内积蓄的力量在一瞬间爆发。
汹涌的冰蓝色如同浪潮，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在震动，万事万物都在嘶吼，在发出可怕的声音。
冰与火交触，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
部长不得不闭紧了眼睛，但是那道光芒还是在她视网膜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过了几分钟，她缓缓睁开眼，看到天空被分成了两种颜色。
橙色与蓝色分庭抗礼，那条火龙在云层间穿梭，火焰随着它的动作重新高涨，又开始缓慢地朝着另一边侵入。
一颗几百克拉的蓝宝石粉碎所爆发出的力量，在卡特里娜面前也坚持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唰唰唰——”
下方接连射出三支新的冰晶之箭，每一支箭的箭头上都嵌着巨大的蓝色宝石，那些宝石也无一例外地粉碎，爆出所有积蓄的力量。
火焰组成的狂流与蓝宝石带来的寒流混合，无比磅礴的力量一层又一层炸开，两股力量交织，仿佛末日。
“真是令人震撼的对决啊。”
部长在飞速驶离的飞艇上缓缓说道。
此刻她恢复了原来的镇定，烈焰暴君的对手出现了，部长又重新支棱了起来，短短几分钟之前的失态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部长手里甚至拿着一支香槟杯，她晃荡着杯子里的酒液，从容地点评着这场战斗。
“就是有点烧钱，这么大的蓝宝石可是碎一颗少一颗，这打一架得烧多少预算……如果今天不能把卡特里娜斩杀在这里的话，那么多的投入岂不全是白费了。”部长惋惜地长叹一口气，她举起里手里的酒杯，就要把它凑到嘴边。
她仰起酒杯，却忽然打了个寒颤，耳朵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杯里的酒液全都泼到了她的脸上。
身后的秘书原地踉跄，朝前扑倒在地。
又过了半秒钟，部长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冲击。
正在极速逃离的飞艇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禁锢在了原处，巨大的惯性拍的局长就要往前扑倒，可她也被禁锢在了原地。
一股炙热的目光在她背后游离，部长不敢回头，也不能回头。
她只能听到轻轻的脚步声，接着，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抹红色。
穿着红色卫衣的卡特里娜伸手，拿起另一支酒杯，她给自己倒上香槟，闻了一口又厌恶地放下。
“卫澜在哪里？”卡特里娜淡淡地说。
“死了。”无法控制面部肌肉的部长面无表情地说。
她的瞳孔正在剧烈地颤抖，这不是她想说出口的真心话……按照计划，她应该让“卫澜”加入黑山白鸟，打入敌人内部，获得更多的情报，在关键的时刻倒戈一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什么都没有开始的时候就暴露一切。
“死得好啊。”卡特里娜拍着手说。
她抬手钳住了部长，另一只手钳住了秘书，在强制悬停的飞艇上等了一分钟，一道空间裂缝才缓缓在她身前不远处打开。
卡特里娜站在原地，没有挪动脚跟。
直到贾斯汀的脸从空间裂缝里探出来，卡特里娜才粗暴地把手里的两个人丢进裂缝，后脚跟着走了进去。
空间裂缝闭合。
半空中盘旋的火龙随着裂缝闭合，顷刻间散成火焰，在空中最后跳动了一次，像它来时那样消失了。
穿梭在空间裂缝之中，眼前是一片模糊的、虚幻的世界。
贾斯汀感觉自己走在一条扭曲的通道里，这和过往的每一次空间穿梭都不一样。
过去的每一次，她都清楚自己的目的地，她的意志犹如海上的灯塔，指引她的方向，使她永不迷途。
可这一次，贾斯汀紧紧地闭着眼睛，封闭了自己对外界所有的感知。
耳边响起的每一个声音都在蛊惑她的意识，眼前看到的每一处画面都像崎岖的镜面，不能感受外界……一旦感受，就会受到欺骗。
贾斯汀带着卡特里娜朝前走了一步。
紧接着，她看到了一双眼睛。
左眼漆黑，右眼金黄。
贾斯汀和那只暗金色的竖瞳对视了一眼，周遭混乱的通道轰地一声消散了，精神干扰像被橡皮擦擦掉一样消失得干净。
仿佛从高空坠落，伴随着强烈的失重感，卡特里娜双脚踩上了实地。
她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睁开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但令人无比厌烦的脸。
“滚远一点。”
卡特里娜伸手把林傲凑过来的脑袋推远了。
“一切顺利吗？”哈特在一旁问。
“你也滚远一点。”卡特里娜抬手掀起火浪，把哈特掀飞出去。
第228章
哈特在空中翻滚了三百六十度, 轻飘飘地落地，她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调侃地说道：
“出去打个架火气居然还这么大, 你不会没吃到外卖吧。”
卡特里娜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火焰像盛开的花朵一样绽放，点燃了哈特缠着眼睛的绷带。
“喂喂喂，怎么一言不合就点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