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万一被捅出去,公子便会失信于天子!
那他们的大业就完了。
沈嘉禾被徐成安一语点醒。
是了,她怎么又忘了陆敬祯早已成婚,即便他守住了她的秘密,也必然是有别的原因,不过是她对他来说还有用处,绝不是单纯为了她。
她的目光沉了几分,直视看着东烟道:“你还要不要打?不打就滚。”
东烟的胸膛剧烈起伏,他在原地站了片刻,终于转身翻墙离去。
徐成安松了口气,急着道:“将军别听他胡说八道,他就是想趁机乱您心智!好歹毒的手段!都这样了,陆狗还想您会回心转意呢!”
“我知道。”沈嘉禾拍拍徐成安的肩膀,轻声道,“成安,谢谢。”
今日要不是徐成安,她竟又差点被带着走了。
是她心智不够坚定。
“回去吧,你受了伤,回去喝贴药。”沈嘉禾往前走去。
徐成安揉着胸口追上去:“属下这点小伤也用不着。”
前头将军忽然回头看来,她的眼睛微红,徐成安蓦地一噎。
沈嘉禾轻声道:“成安,你要好好的。”
她珍视之人就那么几个,一个也不能少。
徐成安愣了半瞬,忙道:“属下自然会好好地。”
“嗯。”沈嘉禾这才又笑了下。
两人出了废弃院子。
沈嘉禾又道:“过年给你定门亲事,等开了春就成婚,届时你去接任豫北守备军指挥使,便不必随我去边境奔波了。”
豫北守备军常年驻守在端州,正好也能照应豫北沈府的人,她也就不必挂念在端州豫北侯府的母亲了。
“您这是做什么?”徐成安急着追上去,“将军在哪属下就在哪,属下不会离开将军半步!”
沈嘉禾失笑:“你二十五了,豫北和你一样年纪的人,哪个不是孩子都好几个了?”
徐成安沉着脸:“您都没有孩子,我要什么孩子?”话落,他自知失言,“属下没别的意思……”
沈嘉禾又笑:“谁说我没有孩子?澜儿就是我的孩子。”
认识祝云意后,她的确生出过要给他生个孩子的念头,后来喝避子汤时还犹豫过,还曾想过到底何时她才能不喝那劳什子避子汤。
现下想来,真真可笑至极。
陆敬祯便是要孩子,也断不会同她生,人家可是有正头夫人的人。
东烟一路灰头土脸回了陆府。
刚入后院,青衣小道便冲过去接他手里的药:“你买药怎么去了那么久?公子都醒了,结果药却还没买来,我这就去给祝管家煎药。”
东烟看他一溜烟跑没影才回过神来。
公子醒了!
这都昏睡一天一夜了,可算醒了!
东烟疾步走到门口,辛衣舒正好从里头出来。
辛衣舒愣了下:“正好,他要见你。”
东烟点头,又问:“公子伤势如何?”
辛衣舒叹息:“他的伤不重,只是忧思过甚,伤势可愈,心病难医。”
东烟的脸色难看,任谁把一颗真心给了一个男人却落得如此下场都会崩溃,更别说他们公子这么个神仙般的人!
里头传来轻弱咳嗽声,东烟忙推门入内。
“公子。”他上前倒了杯热茶送到床前。
陆敬祯低头喝了两口,靠着软枕虚声问他:“陵州那边如何?”
东烟道:“公子猜的没错,泰州疫病前一个月,端州有人去过一趟陵州病坊。”
“一个月前……”陆敬祯喃喃,“竟那么早……怎么会……咳,咳咳……”
“公子。”东烟忙俯身替他抚着胸口,“大夫要您切勿忧思忧虑,别想这些了,日后沈将军的事咱们都别管了!”
“要管的。”他的胸口轻微起伏,哑声道,“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会管。”
东烟哽咽道:“您这是何苦!沈将军他这样绝情,他……”
“住口!你不许……咳咳……”他咳得急,弓着脊背整个人都在抖。
“公子……”东烟被他吓住,忙道,“我不说了,您别动怒。”
“东烟,你听着。”陆敬祯挣扎着撑坐起来,凝视着床前的人,“日后再在我面前诋毁一句沈将军,你就不必跟着我了。”剧咳过后,他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脸色却无比坚定。
“公子!”东烟径直跪在床前,“您别赶我走,我……我再也不说了。”
“好。别跪着了,地上凉。”
东烟微噎,公子病中畏寒,便以为谁都觉得冷,如今是七月,便是地上也根本不凉。
他什么也没说,起身扶陆敬祯躺下。
“陵州的事我还有很多话要回,公子躺着听也一样。”
徐成安回府就被沈嘉禾命令回房歇着,药是徐管家亲自煎了送来的。
只是一点小内伤,压根儿就不必休息。
徐成安在床上躺了会儿就躺不住了,他又想起李惟明日要看镇山河的事,便翻身起来,从柜子里翻出将军那把断了的剑。
他本想着看看能不能先接上蒙混过关,将断剑拿出来时,一晃就看见了挂在剑首的碧玉剑穗。
虽说这什么遗物是陆狗编的谎言,但那晚将军骗陆狗说被她磨成粉扬了时,他看陆狗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打击,这玩意儿即便不是遗物,想必也是重要的东西。
徐成安将剑穗拆下来,扬手便要砸。
不对,便是要毁,也得当面毁才好。
徐成安迟疑了下,甩手将剑穗扔到了衣柜里。
“成安哥。”外头卷丹敲门进来,“夫人听闻你受了伤,让我给你端参汤来。”
徐成安顿时心情大好:“夫人有心了,我这也不算什么。”
卷丹放下参汤道:“夫人对你最上心了,洛枳还说也就我们侯爷豁达不吃醋。”
徐成安差点被参汤呛到:“这话可莫要乱说!”
卷丹被他一脸窘迫看笑了:“你急什么,夫人自然是怕你身上有伤不能护侯爷左右,我们都晓得的呀。”
徐成安松了口气:“将军在夫人那吗?”
卷丹叹了口气:“原本是在的,但突然来了紧急军报。”
徐成安匆匆推开书房门时,沈嘉禾刚看完手里的密信。
“你怎么来了?”她抬眸问。
“属下的小伤都好了。”徐成安反手关上门问,“豫北有事?”
沈嘉禾收住思绪:“不是,是乌洛侯律传来的消息。他们离开郢京没多久就遇到了刺客。”她的目光微沉,“风雪楼的人。”
徐成安惊问:“又是风雪楼?”
沈嘉禾冷笑着将密信烧毁:“他问我谢莘到底得罪了谁,竟引得背后之人这般执着要杀他。”
“会是陆狗吗?”徐成安分析得头头是道,“谢御史明面上算是背叛他了,燕山那次说不定就是他自导自演的!”
沈嘉禾摇头:“燕山那次他并不知道我会去救他,他即便自导自演又要给谁看?”
徐成安噎住。
沈嘉禾起身背手在书房来回踱步,片刻才又道:“陆玉贞在塞北车队里。”
徐成安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沈嘉禾没想到陆敬祯最后去找了乌洛侯律,太后怕是死都想不到她派出去的金吾卫正好与陆玉贞擦肩而过。
太后怎么也不可能想到乌洛侯律身上,毕竟他没有理由帮陆敬祯。
沈嘉禾也想不通。
只是她又莫名想到那晚同乌洛侯律喝酒,她还负气说她不会娶陆玉贞,要娶让他去娶,结果兜兜转转,陆玉贞竟还真跟着他走了。
“乌洛侯律要把陆玉贞带去塞北?”徐成安终于反应过来。
“应当不会。”但这事乌洛侯律没在信中提,她也不打算问。眼下还有更棘手的事,她按了按额角,“明日看来我真的得告个假。”
徐成安便知镇山河的事将军还没想出应付李惟的借口。
只是翌日大早,沈嘉禾派去告假的人还没出门就收到了消息说今日不朝。
天子染了风寒。
这对沈嘉禾来说倒是意外之喜。
一连三日,天子因病不朝。
沈嘉禾算算时间,母亲的回信也该到了。
果然,这天傍晚,豫北来了人。
除了母亲亲手写的家书外,来人还捎来了一只长匣子。
沈嘉禾一眼便知是何物。
“还是老夫人办事妥当。”徐成安抱着匣子进书房,小心放在书案上,“这便直接又重新给将军锻造了一把剑给送来了。”
他将匣子打开,取出里面长剑,“嗬,果真同将军从前的佩剑一模一样!瞧瞧,竟还特意给做旧了,老夫人也太周到了!将军试试。”
沈嘉禾从徐成安手里接过长剑,一掂便微微愣了下。
她原先的剑外观看和镇山河一模一样,但只要拿过那两把剑的人都能掂得出其中细微差别。
她垂目凝视着手中宝剑。
“咦,这里有张字条。”徐成安从匣子里取出递给沈嘉禾。
字条上是母亲熟悉的字迹:天子既问,不可欺君。
徐成安的眼珠子倏地撑大:“将军,这……”
这不是冒牌货,这是真的镇山河。
沈嘉禾握剑的手有些颤抖,当年这把剑随哥哥入土,眼下宝剑现世,便是母亲让人开了棺。
怪不得她要将字条与家书分开,母亲也不愿易璃音知晓这个消息。
哥哥去了四年余,如今还要被打扰。
而母亲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下令开棺的?
沈嘉禾不忍去想,她抬手按了按眼窝,将手里的字条丢进火盆里,火苗顷刻将轻薄纸张吞噬。
第二天,沈嘉禾上朝时便带上了镇山河。
殿外的小内侍得知沈将军递过来的是镇山河,直接被吓得两手哆嗦。
“难得见沈将军上朝带着兵刃。”
“这便是宝剑镇山河吗?下官也从未见过。”
“老朽倒是见过一回,那还是成德二十七年老王爷来京述职时的事了。”
沈嘉禾回头朝诸位大人点头示意,淡淡解释:“陛下说要看看镇山河,我这才带了来。”
“可得好生拿着,沈将军这把宝剑可是斩杀过无数侵犯我大周国土的歹人!”
被这么一说,那小内侍越发吓得拿不住了。
沈嘉禾轻嗤一笑,目光一晃才见陆敬祯不知何时来了。
他在人群后站着没上前,目光直直落在小内侍慌慌张张抱着的宝剑上。
剑首依旧挂着红色剑穗,但上面的装饰却不是那块随型碧玉了,而是换成了一块质地细腻的羊脂玉环。
郡主早说把他送的碧玉毁了,他早知晓的。
但此刻看见了,他的双腿似被灌了铅,一步都迈不开,目光也收不回。
明明已结了痂的伤口,像是在瞬间再次裂开,疼得他下意识拧住眉。
“咦,陆大人也来看镇山河吗?”
围观的诸位大臣听闻陆首辅来了,纷纷给他让出一条路,好让首辅大人近前细看。
烈日白光,沈嘉禾看他的脸色越发苍白。
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那块碧玉是他得到的遗物。
她冷笑了声,转身入殿。
众人围观过后,陆陆续续进殿了。
最后,只剩下陆敬祯还站在那。
小内侍哆哆嗦嗦问:“首辅大人要、要摸一摸吗?”
他见首辅大人盯着他怀里的宝剑许久了,便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
陆敬祯却蓦地往后退了退。
小内侍忙站住步子:“奴婢该死!”
宝剑虽好,但它杀过无数人,这任谁不怕啊!
这日的朝会尤其短暂,李惟风寒刚愈,人也没什么精神。
沈嘉禾本来还想,天子歇朝数日,今日朝会上奏之事必然堆积如山,后来才知晓大部分奏报早就呈给陆首辅处理了。
那人自己都还病着,处理政务倒是不懈怠,果真那么喜欢把权力握在手里吗?
“将军。”小内侍提醒沈嘉禾到御花园了,他小心翼翼将镇山河交给沈嘉禾。
沈嘉禾单手接过,正色进了前面的院子。
李惟正坐在凉亭同身侧的宫女说笑,宫女剥了葡萄喂给他。
“瑛儿,一会朕让你一同见识见识沈将军的功夫。”李惟说着看见沈嘉禾过去,便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沈卿,快过来。”
沈嘉禾行了礼,才上前双手奉上镇山河。
内侍从沈嘉禾手里接过,才小心呈给天子。
李惟单手一握,被宝剑的分量惊了惊,镇山河比他想象的要重上许多。这把宝剑的温度似乎比普通的剑更低一些,乍然摸上手有点像浸沐过夏日的井水。他小心拔出剑,剑身通体泛着淡淡的银光,能清晰倒影出他的脸,只消一眼便知锋利异常。
李惟招手叫来一个金吾卫:“你同沈将军过两招,沈卿,不介意让朕看看镇山河的威力吧?”
沈嘉禾垂目:“听陛下吩咐。”
她从内侍手里取回镇山河,却见金吾卫卸下了随身兵刃,李惟给了他一把匕首。
沈嘉禾认得,便是乌洛侯律进献的那把。按照乌洛侯律的话,这把匕首所用材质同他的重剑一样。
莫非李惟真的是在测试那材料的硬度?
金吾卫转身朝沈嘉禾见礼:“请将军赐教。”
沈嘉禾退了剑鞘:“请。”
面前之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率先出手,沈嘉禾的脚步往后一拉,侧身闪避。
匕刃斜滑过剑刃,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响。
李惟紧张地坐直身躯,连瑛儿喂过去的葡萄都忘了吃。
沈嘉禾收回余光,见金吾卫反握匕首再次攻过来,她轻盈将剑首一握,真气瞬间灌注整个剑身,她没有避开,在金吾卫手里的匕首刺过来之际,扬手挥剑。
只听“嚓”的一声,镇山河轻松斩断了金吾卫手中的匕刃。
匕刃落地瞬间,李惟猛地站起身,张大嘴巴不可置信看着这一切。
天子眼中震惊、失望,最后剩下一片看不到未来的迷茫。
沈嘉禾不动声色收回目光,扣着剑首的指腹轻捻。
先帝竟真的没有将定乾坤传给李惟。
朝会早就结束,此时宫门外除了豫北侯府的马车外,还停着陆府的马车。
徐成安心焦不已,祝云意的口舌他是见识过的,那是个不用剑也能杀人的聪明人,他唯恐将军被扰乱心智,坐在马车外,佩刀都擦了几十回了。
不远处的东烟紧张的心没比徐成安好多少,公子对沈将军如此执迷不悟,别是在里头见了沈将军又走不动路了!
徐成安怎么又在擦他的刀?
东烟悄悄看了徐成安一眼,那一个也正好看过来。
“看什么,以为我不敢打你?”徐成安恶狠狠道。
东烟忍了忍:“是我不敢同你打。”
徐成安:“……”上回还打得他差点吐血,这是侮辱谁呢?
他跳下马车刚要质问,忽见自家将军出来了。
他立马调转了方向迎上去:“将军!”
“嗯。”沈嘉禾微微颔首。
徐成安愣了下,是他的错觉吗?将军似乎心情不错,有种遇到了天大的好事的感觉。难不成今日在朝上将军吵架吵醒了陆首辅?
“上车说。”沈嘉禾看也没看东烟,径直上了自家马车。
“是!”徐成安顿时昂首挺胸去驾马车。
看着侯府的马车离去,东烟越发忐忑,沈将军越高兴,他就觉得公子越危险,可恶的是他没法进宫!
陆敬祯知道郡主不想见自己,他是特意等沈嘉禾出宫才让人去禀李惟,说他在御书房等候。
李惟很快来了,他的脸色铁青,屏退了众人。
“陛下,发生了何事?”
李惟刚才应是同郡主在一起,莫不是郡主有事?
这么一想,陆敬祯的心口紧了紧。
“朕原本以为能找到替代品的……”李惟自顾喃喃,“现下怎么办?老师,朕还能怎么办?”
陆敬祯的脊背一凉,他说的是代替沈将军的人吗?
如今谢莘算是废了,李惟又看中了谁?
他强压着几乎冲出口的呛咳,勉强道:“究竟何事?”
李惟转身一把抓住陆敬祯的手,颤声道:“定乾坤……朕没有定乾坤!”
“什么?”
“这些年母后也一直派人在找,但就是哪里都找不到!”
陆敬祯还是没回过神来:“陛下怎么会弄丢定乾坤?”
“不是朕弄丢的!皇兄走后,那把剑就不见了!朕根本就没见过它!”李惟的脸色灰白,“母后原先以为定乾坤在祝家,可成德二十七年,母后派人去晋州祝家翻了个遍都没有!”
陆敬祯扶着李惟的手一松。
当年祝家在清算中被灭门是因为这个?
他当时尚且年幼,不懂这其中各种党争利害,后来大了些才稍稍明白其中关系,其实也不是没有过疑心,便是真的因为东宫一事卷入其中,何至于连祝家老弱妇孺都不放过?
原来是因为定乾坤丢了。
太后疑心祝家藏匿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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