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何想不开的,你莫要误会了。”阮玲珑说着缓缓转身,一脚正要跨进窗内,没留意到袖子挂在了外开的窗户角上,微微一用力,整个人向后倒去。
牧逸快步朝着她跑来,朗声道:“阮玲珑小心!”
阮玲珑脑中一片空白,还来不及思索,只瞧见落日和无边晚霞从眼前快速闪过,抬眼便是墨蓝与橘红半掺的天空。
她绝望的合上了眼,只听耳旁传来闷哼一声*,没有预想中的疼痛。
“督公!”柳如弃走上前,看到温千楼面色惨白,额头已冒出细密冷汗,他厉声道:“速传太医来金鸾殿。”
阮玲珑睁开了眼,便见温千楼近在咫尺的容貌,此刻他眉头紧皱,应是痛苦万分。
温千楼竟不顾危险接住了我……
温千楼感觉双臂是锥心刺骨的疼痛,浑身颤栗,冷声道:“还不下来?”
阮玲珑惊慌失措,从他怀中离开站在了地上,
温千楼眼前发黑,向一旁倒去,阮玲珑助他稳住身形,待锦衣卫抬来了担架,一行人簇拥着二人入了金鸾殿内。
牧逸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众人,食盒中飘香的饭菜,忽然也不香了。
他瞧了一眼金鸾殿的匾额,忽然觉着心中甚是烦躁,大发雷霆,一脚踢翻内侍提着的食盒,“温千楼他算什么东西,竟敢在乐嘉帝姬面前出风头。”
内侍吓得跪在了地上,叩首道:“还请太子殿下息怒。”
牧逸望着跪在脚边的内侍,看着他更觉烦躁难忍。
一个宦官,凭什么与自己抢女人,牧逸厉声道:“来人,将此贱奴拉下去杖责五十。”
内侍被拖走,求饶声音渐远。
“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啊……”
柳如弃将太医请至金銮殿的二层阁楼,金纱帷幔,墙壁上挂着都是身姿妙曼的仙女飞天之图,再往金纱帐的床榻走去,处处可见春|宫|图。
阮玲珑豁出脸皮坐在了圆凳上,时不时回头看向朦胧蝴蝶牡丹图屏风后的温千楼,用喝水掩饰自己的坐立不安。
柳如弃看着诊脉的太医,焦急询问道:“敢问李太医,我家督公如何了?”
“督公双臂脱臼,摸着骨头应是骨折了,并无性命之忧,一会儿老夫便正位,然后打上木板,修养个三月便好了。”
柳如弃松了一口气,“多谢李太医了。”他拍了拍手,便有锦衣卫端着托盘走上前,白花花的银两“哗啦”一下就入了李太医的空袋中。
阮玲珑听到温千楼只是伤了胳膊,悬起的心放下了,才感觉自己呼吸不畅,忙寻药服下。
她起身站在屏风前,向床榻之上的人望去,李太医将人扶起后,她能清晰听见骨骼摩擦的声音,温千楼脸上的痛苦之色一闪而过,但依旧双目紧闭,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待太医离去后,阮玲珑才肯走到温千楼的榻前。
柳如弃颔首道:“见过乐嘉帝姬。”
“你家主子是为救我才受了伤,此恩情我会记在心中,待他醒了……”
柳如弃忽然打断了她的话,“督公与乐嘉帝姬之间的恩怨,属下便不参与了,若有话要说,便请乐嘉帝姬待督公醒后,亲口说于他听。”
“也好。”
阮玲珑瞧见李太医拿了许多诊金离去,不过就是个接骨,她有些不解道:“大兖看病的诊金竟这般贵?”
“乐嘉帝姬有所不知,王庭之中想杀督公之人不计其数,似李太医这般贪财之人,诊金给得多,他自会守口如瓶,待那些人询问到了督公的病情,督公的伤也有好的七七八八。”
阮玲珑点了点头说道:“原是如此。”
“柳如弃有事相求,还请乐嘉帝姬照顾我家督公一些时日,旁人属下不放心。”柳如弃目光真挚,望向眼前瘦弱的人。
阮玲珑从头上拔下一支金簪,缓缓走到榻旁,将簪尖抵在了温千楼的下颚之处,故意说道:“我一介女子,如何护他周全?你就不怕本帝姬趁机杀了他,尔后让大兖陷入争斗之中?”
“柳如弃信帝姬为人,就冲他救您的份儿上,您绝不会对他下手。”
阮玲珑收起金簪坐在了榻旁,她看着窗上的“男人”,轻声道:“也罢。”
他只收了银两便肯归还三城一关,也并非是传闻中那般暴虐之人,况且……他还不顾危险救了自己一命。
柳如弃抱拳一礼,恭敬道:“属下先行告退。”
阮玲珑听楼下巡逻的脚步声,应是锦衣卫来保护温千楼了,眼下他昏迷不醒,自己也需警惕些。
见天色已暗,她拿起烛台,在二层阁楼中走动,将灯盏一一点燃,大殿之中灯火通明,顶棚上镶嵌的珠宝闪闪发亮,宛若星河。
她坐在榻下的脚凳上,抬头看着上面闪闪发亮的“星星”,暗叹道:这前朝皇帝,当真是会享受,还将星星都搬入了金鸾殿中。
阮玲珑正思索着,用手掌撑着脑袋,竟困得厉害,便缓缓睡去。
夜半之时,她感觉喘不过气来,眼皮又难以睁开,推搡着压着自己的重物,手发软使不上力气。
一股沉重的呼吸从脖颈间缓缓经过,阮玲珑吓得身体一哆嗦,努力睁开双眼,只见温千楼的青丝垂落,与自己的缠绕在了一起。
他面色泛红,呼吸沉重,薄唇轻|吻着她耳垂之下的那一寸肌|肤。
阮玲珑见过宫中的手段,某些人不折手段都要爬上龙床,轻嗅空气中的弥漫的香气,便知晓那蜡烛有问题。
谁成想,他们二人竟中招了。
该死的柳如弃,你竟敢害我。
不过她想起温千楼是宦官后,便当是被狗舔了,他也不能拿自己怎样。
温千楼眼神有些迷离,一声声换着“玲珑”。
第061章 原来他是狗
阮玲珑伸出手艰难得将人推开,万万没想到温千楼双臂打着夹板,他竟还有力气下榻,勉强将人,让他靠在床榻边沿上。
温千楼神志不清,薄唇向身旁的温香软玉寻去,细嗅她脖颈间淡淡的花香味。
阮玲珑由于迷香之故,亦是身子发软,她伸出手够到桌旁的银壶,将其打翻在地,开口道:“来人!速速来人。”
在楼下守夜的柳如弃听到动静,火速冲上阁楼,他见朦胧屏风后交织的人影。
“柳侍卫,还不将你家主子扶到榻上去。”
柳如弃应了一声,硬着头皮将温千楼扶起。
他家督公的小心思真多,着实没想到在此时要博乐嘉帝姬的同情心。
阮玲珑扶桌站起身来,觉着呼吸有些不畅,身子有些燥热,忙声道:“殿内的蜡烛有问题,便劳烦柳侍卫一并差人将其更换了。”
她扶着楼梯的扶手踉踉跄跄向楼下走去,夜晚风从殿门吹入,身上的燥热也顿时消散了不少。
阮玲珑坐在台阶上,双手环抱着自己,想起温千楼虽有负于自己,但从此事看,他心里大抵还是有自己的,若不然他也不会在迷迷糊糊的情况下,还叫着自己的名字。
她感觉身心疲惫,在金鸾殿中随处寻了一张床榻,便歇息下了。
但这一夜阮玲珑睡得并不安稳,梦回成婚那日,她在梦中瞧见温千楼牵着温婉的手走过众人,在宾客的欢呼声中拜堂成亲。
阮玲珑忽然从睡梦中惊醒,行至大兖王庭,却不见温婉的身影,难不成……温婉被他藏了起来?
阮玲珑正思索着,只听门前传来一阵叩门声。
阳光正好,门外女子的身影映在窗棂上,“乐嘉帝姬,督公特意让属下来给您送早膳。”
阮玲珑听着女子的声音十分耳熟,她匆忙起身下榻打开了门。
只见闻摘玉身着黑色锦衣卫服,头戴幞头,耳下左右两侧各坠着一颗黑曜石珠子,只见她眉飞入鬓明眸善睐,与先前的她判若两人。
她放下手中的食盒,单膝跪地抱拳一礼,恭敬道:“属下闻摘玉,见过乐嘉帝姬。”
阮玲珑打量着眼前的人,诧异道:“你是温婉?”
她缓缓抬起头来,“正是属下,先前属下奉督公之命,扮做伶人潜伏在风花之地,与督公种种皆是逢场作戏。”
阮玲珑深呼一口气,看来温千楼从始至终都未曾与自己说过真话,也难为他还要陪自己演一场情执深重的戏码。
“温……闻姑娘先起来吧!”
“是。”闻摘玉眉眼低垂,十分恭顺的服从她的命令站起身来,“督公吩咐属下,从今往后,便由属下负责您的起居日常。”
阮玲珑瞧见她那张脸,便又寻思到了宫廷夜宴,温千楼亲口承认心悦温婉的模样,他叫自己颜面扫地,在旁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大婚之日逃婚。
桩桩件件,每一件事都提醒着自己的不幸。
如今自己已知晓温千楼与温婉是逢场作戏,但时不可追。
从今往后,温千楼与自己再无可能。
阮玲珑转身合上了门,将闻摘玉关在了外面,淡淡道:“不必了,瞧见你本帝姬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以后还是让云生来吧!温……你们督公那边,本帝姬自己亲自去说。”
闻摘玉只好离去。
半晌,阮玲珑打开门走下了阁楼,瞧见宫人如流水一般,搬着桌椅板凳书架等物件,向二层阁楼搬去,柳如弃亦是满头大汗。
阮玲珑不解,“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柳如弃闻言转过身来,拱手一礼,“督公觉着诸事辛劳,从书房再来金鸾殿,来回跑着不得劲,便临时将二层阁楼改成了临时的住处,往后便能日日见到乐嘉帝姬了。”
阮玲珑脸色顿时发黑,他既想出那么损的法子,要将自己幽禁在金鸾殿中,他这是又来凑得什么热闹。
一进屋中,温千楼凤眼微眯,他正靠着美人榻假寐,被钉死的窗户也已被人重新撬开钉子,他正舒舒服服晒着太阳。
他听到停在美人榻前的脚步声,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声音懒散道:“柳如弃,听你之言,万万没想到金鸾殿竟是这般舒服的地方,孤要在此好好呆上一阵子了。”
阮玲珑又上前走了几步,询问道:“怎么?你的御书房就不舒服了?”
温千楼睁开眼,便瞧见阮玲珑面色有些阴沉,他小心翼翼坐起身,将披散的黑发撩到了肩后,“你就是这般与救命恩人说话的?”
阮玲珑提着裙摆直接坐在了榻边,此事上确实是她理亏,但还是“理直气壮”道:“本帝姬若是死了也是命,何曾要你救了,本帝姬不愿承你恩情,又何事你便吩咐。”
温千楼挪了挪身子,与她靠近了几分,盯着她秀丽的容貌,点头懂道:“好,这么着急与孤要划清界限,那便如你所愿。”
“孤的双臂因你受伤,往后侍奉的事便由你来,旁人不得插手。”
阮玲珑瞳孔微缩,想起了昨夜之事,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对食之事,本帝姬行不来。”
“你说什么?”
阮玲珑将所有的一切都归咎于温千楼,金鸾殿一层之处也有软榻,偏生叫人抬到了二层阁楼来。
“你心知肚明,偏生用那种下作法子羞辱人。”
阮玲珑感觉闻过蜡烛中的幻香之后,休息到方才,身子到现在还有些发软。
她起身正要离去,温千楼顾不得手臂上的伤,拽过她的手腕,将人拉入了自己的怀中。
温千楼故意伸出手臂,将人禁锢在了怀中,唯有此法,才能安安静静将所有的事说清。
“你将此事说清楚,孤何曾对你用过下作的法子?又是如何羞辱人了?”
温千楼微微垂眸,瞧见她衣领之下露出的半截雪白脖颈,有微微泛红的印记,若不仔细瞧,还真发现不了。
那双凤眸几分深邃,盯着她的脖颈,耐着性子低声询问道:“谁干的?”
阮玲珑感觉一股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脖子上,顿时垂耳泛起了淡淡的粉色,又不敢挣扎,害怕他的胳膊再受到二次伤害。
温千楼见阮玲珑半晌不肯开口,眉头紧皱,“是不是牧逸?”
阮玲珑尝试着从他怀中挣脱,“与太子殿下无关。”
“所以到底是谁?”温千楼照着她脖颈间那块不显眼的印记,落下一吻。
阮玲珑瞪大了眸子,挣扎着掰开了环在腰间的手,怒骂道:“温千楼你还是不是人?你明知故问,还要用这种手段逼我与你行苟且之事?”
温千楼一阵愕然,松开了用力的手臂。
原来她口中的登徒子,竟是自己!
阮玲珑逃一般回到了楼上的阁楼。
悬挂在殿中的仙子飞天图随风晃动,似是在嘲笑温千楼昨日行径。
温千楼躺会美人榻,将昨夜的事想了又想,目光不经意见瞧见了烛台之上的蜡烛。
白色蜡烛虽已燃烧了大半截,但未见泛黄的颜色的,无疑是崭新的。
听闻自从前朝亡国之后,金鸾殿便被大兖先皇禁封,直到前些时日,自己先牧逸一步回王庭后,他才起了心思,重新起用了金鸾殿,那些陈旧的蜡烛竟未被换掉。
温千楼合上眼回想着,脑海中竟出现朦胧的画面。
自己竟趁着阮玲珑熟睡之时,亲吻了她。
好在阮玲珑醒了过来,将自己推开,难怪自己早上醒来得时候,感觉双臂疼。
温千楼越寻思越躺不住,便让柳如弃寻了两块布来,将兜布挂在脖子上,拖着两条悬挂的脖子直奔楼上而去。
阮玲珑坐在妆奁台的铜镜前,将水粉往脖子上涂了又涂,那泛红的印记怎么遮都遮不住。
温千楼叩响门,轻声道:“玲珑,孤有话要对你说。”
阮玲珑现下火气大的很,当即将粉扑丢在了桌上,没好气道:“本帝姬与督公无话可说,你若是为那事来道歉的,便不必了,本帝姬全当昨日被狗舔,今日又被狗咬了一口。”
门外温千楼哭笑不得,她的火气还是一如既往大,“但救命之恩,你总得报吧?”
“呵!”阮玲珑冷笑一声,“督公的冒犯之事,看来是打算闭口不谈了?直接学会挟恩要挟本帝姬了?但你莫要忘了,本帝姬是未来的太子妃。”
她故意要用这话噎他,说到底,终归是温千楼先舍弃的自己。
温千楼拍了拍门,轻声道:“你先打开门,咱们谈谈。”
阮玲珑回头望向门口处,他的身影还在,“还请督公回去吧!本帝姬与你无话可说,你舍臂救命之恩,本帝姬自当记在心里,侍奉之事不会忘。”
温千楼等了半晌,她没有心软给自己开门,便失落离去,“无妨,待你下楼之后,孤也一样同你说。”
柳如弃站在阁楼的拐角处,将二人的话听的清清楚楚,一阵咂舌。
关于他们二人的孽缘,一时间也道不清说不明。
他家督公本打算就是在大邺,寻到山河图便抽身离去的,谁料还惹了桃花债来。
温千楼神色不悦,“柳如弃,你还敢躲起来偷听?”
温千楼缓缓走下楼梯,时不时回头看向紧闭的门。
之前在温府闲暇之余,他看过阮玲珑带上府的话本,那里面写过这么一招。
若是道歉之后,对方不原谅自己,便以退为进默默离去,说不准对方会先开口,还会挽留自己。
柳如弃见督公是一步三回头,磨蹭了好半天才走下一个阶梯。
温千楼用一刻钟的时间才走完半截楼梯,他向柳如弃轻声询问道:“你说孤已向她道过歉了,按理来说,她应该追出来向孤说,已原谅孤了才是。”
柳如弃闻言眉头微皱,方才督公道歉了吗?不就说要等着乐嘉帝姬下楼吗?
还有这招以退为进让对方挽留的伎俩,自己也只在小摊贩子那里见过啊!
柳如弃挠了挠头,但不敢把心里话说出口。
督公你道歉不诚心,难怪乐嘉帝姬不理你。
温千楼想起还有一堆公务要处理,“罢了,到了午膳时辰,孤便邀她一同来用膳。”
柳如弃在旁磨墨,袖子不小心碰掉一旁的画卷,那画卷从桌上展开,待撞到了一旁的凳腿才停下。
郁郁葱葱连绵起伏的高山映入眼中,瀑布河水溪流绕山而行。
自打他们将山河图带回,还未能分辨出哪里是大兖,哪里是大邺,整张图所绘的山水极为相似。
这大概便是这图奥秘所在之处,也难怪旁人都将此画的作者唤作李仙人。
柳如弃瞧了两眼,便将画重新卷起。
温千楼看着画卷若有所思,沉思道:“柳如弃,你说帝姬她会不会知晓此画的秘密?孤是琢磨了许多时日,都未能看出这是个地图。”
“属下觉着此图既能被大邺所得,大邺皇帝还特意将此图做了乐嘉帝姬的嫁妆,帝姬应是知晓的。”
温千楼重新拿起朱砂笔,在奏折上写写改改,“晌午孤便请她一道来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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