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卢容衍倒也没有继续拿乔,或许是怕拖延的时间过久,江载月可能会收回她的话,他的唇角微微都露出一抹淡淡的温顺笑意,他最后还是顺着江载月给出的这个台阶就下了,只是轻轻地刺了一句。
“那就多谢江长老,还愿意大发善心,收留我这座无家可归的雕像了。”
第171章 胜券在握
罗仇魔沉声道, “没想到卢阁主聪明一世,最后也会落到这样求人收留的下场。我方才还想说,若是小江长老不愿意, 我的魔陨之地里倒是可以给阁主留下一座墓碑。”
他似乎格外真心实意地强调道,“是真的墓碑。既然阁主已经死了, 那我们过往的恩怨也一并勾销, 我还是愿意给阁主一片下葬之地的。”
怎么听上去罗仇魔和卢容衍曾经还有过一段仇怨的样子?
察觉到了少女投过来的疑惑目光,卢容衍脸上的淡淡笑容没有丝毫波动。
“我当年不过是不愿多给几颗丹药, 罗长老就记恨到现在。那片墓地还是给罗长老留作埋骨之地吧,我生性喜洁, 死了也不愿与太朽臭不堪的枯骨为邻。”
虽然卢容衍阴阳怪气的功力更深, 但是一想到他最后的尸骨都被韦执锐吃了,江载月还是有种听到地狱笑话,功德猛降的感觉。
她清咳一声,“好了,卢道友, 你还是先在旁边观战吧。接下来是我们与罗长老的比试了。”
卢容衍的神情没有过多变化, 他却没有立刻开口,蒙着白布的俊雅苍白面容,像是再度变成了一座无声无息的雕像。
“卢道友?”
卢容衍的面容朝向她, 整座雕像的位置却如同一阵风般更接近易无事的位置。
“……我应该也能派上些用处, 等这次大比结束, 你再来接我。”
江载月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雕像如同光亮投照下忽然消逝的影子,融化进了易无事脚下的藤壶之中,他最后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这次,不要再忘了……”
江载月:?
卢容衍这是吃错什么药了?不仅没有答应在一旁观战, 还主动要求参加战局,难不成易庙主这些天研究出了什么杀手锏,把雕像都超度成心怀大爱的圣人了?
江载月震惊地看向易无事,却发现不仅是易无事,就连他身边的庄曲霄,甘流生此刻脸上都流露出明显的震惊之色。
连罗仇魔都被卢容衍的这一套连招沉默了片刻,他格外忌惮地看向易无事。
“……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现在都能够控制每座雕像的反应了?”
易无事皱了皱眉,他脸上不比他们少半分的震惊之色,甚至冲淡了他神情中原本的阴郁。
“不是我控制的,不过是卢容衍妄想能靠此打动我们,重获自由的一种手段罢了。难不成你们都没有被他骗过吗?”
罗仇魔嗤笑一声,“这回看着倒不像是演出来的,不过,卢容衍这等妖魔,与其让他活着,倒不如让他死了能安分些。”
在这件事上,易庙主他们三个长老竟然都点了点头,少见地表现出了和罗仇魔一样的赞成态度。
没过多久,庄长老的弟子也赢得了比试,顺利回来了。
那么接下来,就到了他们真正要和罗仇魔出手的时候了。
罗仇魔仰头看向万里无云的湛蓝苍穹,如同随口一问道。
“宗主真的不出来观战吗?就不怕我一个不小心,伤到他的人?”
江载月实在不想把心思花在和罗仇魔的赛前垃圾话上,她已经做了最坏的那一重准备,却更想要得到那个最好的结果。
她简单道,“罗长老还是担忧一下自己的埋骨之地选在哪里比较好吧。”
罗仇魔竟然还真的认真想了想,“若我真的死了,就葬在观星宗吧。我不想葬身在宗主手中,小江长老若是有本事,活吞了我也无妨,你的魔陨之地应该也很清静,我不愿与邻同住……”
江载月:……她就按照惯例回一下垃圾话,罗长老还真给她选上了?
她没有开口,罗仇魔仿佛也知道了她的回应,他朝她的方向遥遥点了点头。
所有天道长老在一瞬间敏锐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他们陡然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以罗仇魔为中心,空中无数道涟漪波散开来,原本平坦辽阔的一片荒地,在一瞬间被无数墓碑与红土覆盖,死寂荒芜至极的气息轰然扩散,抹灭了哪怕是地下一只活虫蝼蚁的全部生机。
这是罗仇魔守卫多年的魔陨之地。
江载月也几乎同时扩散出了她自己的魔陨之地,只是她的魔陨之地与罗仇魔相比,就像是一片无穷无尽的黑海之上孤独屹立的一片荒岛,只有寥寥几座墓碑矗立在她的魔陨之地中。
两处地界泾渭分明的同时,江载月同样能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力量压在她的魔陨之地边缘,如同是蝗虫一般蚕食吞噬着她的地盘。
这又是罗仇魔哪一个墓碑中的异魔?
江载月皱眉,她没有轻举妄动,却也能察觉到如果时间再拖延下去,局势对她更加不利。
“既然小江长老不动,那就由我先出手了。”
罗仇魔不像是在生死关头对着敌人,而像是平井无波地与旧友叙旧。
他轻轻拍了拍手下的一座墓碑,更为浓郁的仿佛能够吞噬一切光亮的黑暗,仿佛是被他驯养的一头乖顺野兽,朝着江载月所在之地扑来。
而那黑暗途经之处,所有的一切都落入那浓墨般漆黑的深洞之中。
甘流生主动开口道,“我来!”
他们之前本就商议好了,与罗仇魔对战时会主动选择合适的对手,也会在作战中尽量拖延时间。
江载月自然信任甘长老的选择,只是看到甘长老的对手,她心中不祥的预感陡然多了几分。
彩色的光亮仿佛绚烂的烟花撞击在无穷无尽蔓延的黑暗之中,黑暗蔓延的速度慢了下来,只是还在缓缓朝着她的魔陨之地迫近。
罗仇魔冰冷地看着这一幕,就如同耐心地给够她挣扎的时机,等待一击毙命机会的老练猎手。
他脚下的魔陨之地中,墓碑上方陡然探出一朵盛放艳丽的浅红花朵,层层叠叠的花瓣不断绽放开落,然而仅仅是多看一眼,江载月都感觉眼睛仿佛被烧灼一般的刺痛着。
花……很多的花种……
只在这一眼中,花种就仿佛无孔不入的虫子想要钻入到了她全身的每一处毛孔里,在她的血肉扎根生长,再生出一朵又一朵以血肉为养料的灼艳花朵。
庄曲霄的声音近得在她耳旁响起。
“我动手吧。”
江载月应了一声,她飞快地给自己加了几点精神值,身体里的那种仿佛要被异魔入侵吞噬的异样感完全消失。
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庄曲霄身上探出无数条根蔓藤茎已经将那朵诡异的艳花裹住,然而仍然有源源不断的细碎花汁与残落花瓣从藤蔓中挤出。
罗仇魔手下的墓碑又变了,这一次,她看见了从墓碑里流出来的,近乎海水般无穷无尽的灰泥。
那些灰白的泥水蔓延过大地,泥沼中爬出了一具具不成人形,佝偻着腰身,手脚都与泥沼粘连的人像。
易无事脱下了他身上的羽衣鹤袍,无数藤壶如同找到了归宿般落在那层流动向他们的泥水上,藤壶中生出的一具具完整雕像与那些面目模糊的泥人焦灼地融成了一团。
江载月心中的那个不祥预感终于成了真。
她的目光落在了冰冷灰眸没有丝毫变化的罗仇魔身上。
“罗长老是想告诉我,无论我能找到多少个帮手,你都能找到与之相应的异魔制衡我们?”
罗仇魔点了点头,格外坦然道。
“我的魔陨之地里到底有多少座墓碑,我之前都有些记不太清了。也多亏了江长老,让我难得提了些许兴致,去一座座搜寻与之对应的异魔。小江长老想要知道,我一共数出来了多少座墓碑吗?”
虽然知道这么问,可能会打击己方的士气,江载月还是诚实道,“想。”
罗仇魔并没有玩什么把戏,他低沉的声音同样也听不出什么自夸的情绪。
“七百九十三座墓碑,这是我在魔陨之地表面能够数清的墓碑。还有许多墓碑,已经沉进了魔陨之地深层之下,如果我要把他们挖出来,也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但是为了与小江长老的这一战,我还是又挖出了深层的八十五座墓碑。”
江载月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观星宗现在的弟子和长老人数加在一起,能比罗仇魔的墓碑数多吗?
好家伙,罗仇魔这已经不是小题大作,而是谨慎到她即便把观星宗每个弟子长老都拉进墓碑里和他参加大比,他平均下来也能分配两个异魔围攻一个人,赢得绰绰有余了吧?这还有谁能正面赢得了他啊?!
看着罗长老如此有分享的欲望,江载月适时捧场道。
“罗长老这般胜券在握,是还能够放出几百座墓碑的异魔吗?”
罗仇魔平静道,“自然不能。但是小江长老应该没有几座能放出来的墓碑了吧?还有卢容衍,姚血兰的墓碑没放出来吧?”
只能说罗仇魔实在太高估她了,她现在的墓碑库存已经清零。
现在能够撑着在面上不露出丝毫情绪,已经是她的演技登峰造极的功力了。
江载月原本还想要拖延着时间,等到罗仇魔至少露出虚弱迹象的时候,再动用后备手段,但看着罗仇魔一副“他还能再打十个”的游刃有余模样,江载月只能放出了自己的透明触手。
罗仇魔冷冷应了一声, “好。”
他脚下陡然出现了一座无字墓碑,但是那墓碑之上,慢慢浮现出了江载月的血红名字。
墓碑里, 缓缓伸出了一只少女的手,然后是头, 最后是整个人。
她全身是雪一样的洁白, 就连身上的头发,睫毛, 瞳孔,衣袍都是白色, 就像一座冰雪铸成的雪雕。
她看着江载月, 面容,神态,整具身体和色泽都朝着她变化,最后到了江载月都怀疑这个是不是镜中自己的程度。
“她”注视着江载月,神情也与她一模一样的冷淡。
“你, 要对我动手吗?”
江载月第一次对罗仇魔生出了格外浓重的杀意。
看着那个墓碑变出的她自己, 她竟然真的有一种和自己对视,甚至能感受到她胸膛中的心跳与自己同频跳动的不忍。
她会用最快的速度,给“她”一个了断。
然而在透明触手即将戳破“她”胸膛的时候, 那个一模一样的“她”却踏入了她无比熟悉的镜山之中。
“少女”平静地注视着她, 声音也令她无比熟悉。
“我不想死, 可是我们两个,只有一个能活下来。”
“小江”与数座魔陨之地同时出现在“她”身后,“她”的身上,同样蔓延出无数条透明触手。
这一刻,江载月陡然明白了这个异魔的能力。
“她”能够复制出与她同样的多个异魔, 就如同凭空复制出的另一个她自己。
怪不得罗仇魔认为这是他最强的后手,因为无论她准备对付他的异魔是什么,另一个“她”都有与她抗衡的实力,甚至“她”的魔陨之地里,还真的走出了江载月无比熟悉的三个长老。
江载月:……这种异魔是不是太bug了一点?她不仅要对上一个完全体的,而且还疑似知道全部信息的她自己,还要对上三个长老的异魔,中间还要提防罗仇魔对她动手?!这把她劈成八爪鱼都不够用啊。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另一个“她”就示意魔陨之地中的三个“长老”同时对她出手,甚至还格外谨慎道。
“如果她躲入镜山,就全力攻击镜山,她的镜山支撑不了多久。”
江载月忍不住想道,这个异魔连她的作战思路都这么清楚,该不会拥有她全部的记忆吧?那她就真的没有一丝能够赢下比试的可能了。
罗仇魔在这时格外游刃有余地开口道。
“小江长老,若是你支撑不住,随时可以认输。”
在三个“长老”异魔的围攻下,江载月很快落入下风,她也确实只能靠躲入镜山为自己争取喘息的机会。
然而有另一个“她”自己出手,江载月感觉她的镜山就像是发生障碍的感应门,山道若隐若现,围攻她的三个异魔,随时都有闯入镜山的可能。
在这危急关头,江载月却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不太对劲。
为什么“她”没有参与围攻,只是遥遥注视着她和“长老”的战斗?
江载月脑中陡然划过一道灵光。
……镜山,触手,魔陨之地,“小江”,“她”确实拥有她每一项异魔的能力,可是这个异魔体身上的精神值极低,这是否就是“她”与她最大的不同?
“她”没有和她一样增减精神值的外挂!
想通这一点,江载月终于明白了,那个异魔如此忌惮,不敢靠近她的原因。
她立刻扣除了“她”为数不多的精神值,原本围攻她的三个“长老”与“她”的身形在一瞬间扭曲,像一座座棱角变得无比尖锐的怪异雪像,江载月抓住这个时机出手,触手轻而易举地将他们的身体在瞬间捏爆,溅射出无数粒细碎的泥沙。
罗仇魔平静地看着这一幕,如同一片结冰灰色湖泊的瞳眸甚至没有多少变化。
“不愧是小江长老,几天内就能修炼到如此程度。”
听着罗仇魔居高临下般的夸奖,江载月一点点抬起头,她忍住身体中翻涌而上的气血,冷声问道。
“罗长老就这点手段?没有了墓碑,罗长老就没有和我正面比试的其他手段了吗?”
罗仇魔灰冷的眼眸像是锐利地穿透了她的身体,捕捉到了她最真实的想法。
“小江长老是想和我除开异魔,直接比一比?你想比刀,比剑,还是比试力气?或者,你只是想拖延时间,等到我支撑不住使用墓碑的那一刻?”
江载月以为罗仇魔不可能答应她的这个要求,但他话锋一转道。
“你想与我比什么,我都可以答应。只是,小江长老知道求人要付出的代价吗?”
江载月猜到了罗仇魔想要的是什么,他想知道她承担魔陨之地侵蚀的方法,所以才没有对她下杀手,只是用这种猫逗老鼠般的态度得到她彻底的屈从。
“我知道。”
她给罗仇魔加了一点精神值,铁甲唯一露出的那双灰冷阴鸷寒眸,如同一点点裂开缝隙,显现出锋锐利芒的冰川。
“罗长老满意了吗?”
“你对我做了什么?!”
罗仇魔的语气不再如同之前一般从容自若,甚至带上了些许急切的意味。
“这是什么异魔?!为什么能减轻魔陨之地对我的影响?”
江载月这时心态反倒平和了一点。
“我已经证实了我的诚意,那么不该由罗长老履行你的承诺吗?”
罗仇魔锐利的灰眸,如同紧盯着猎物弱点的野兽,“你要比什么?”
终于等到了罗仇魔露出弱点的机会,江载月毫不犹豫道,“比力量。罗长老只能待在原地,不能动弹,我们就来比比,我能否用撼动罗长老?”
“这算什么比试?”
“罗长老不敢吗?”
激将法在这时也起了作用,罗仇魔望着她,他的身体如同生了根的巨树一般在原地站定,江载月甚至能够感觉到地面发出的细微震颤。
“小江长老若是想比试这个,不妨来试试。”
铁甲笼罩的身体膨胀变大着,像一座不断变高的山峦,投射下的可怖阴影笼罩着江载月,声音更是如雷霆震响。
“你若是输了,你的异魔,日后就要为我所用。”
如果她输了,她就立刻可以考虑跑路了。
江载月表面毫不犹豫地应下,她全身的触手都在这时完全放出,如惊雷般轰然撞向罗仇魔的身体。
然而这足以削平地面的一击,甚至不能让罗仇魔的铁甲发生半点变化,更不用说将他的身体击退。
一击不成,江载月控制着触手试图找到铁甲的缝隙,钻入铁甲下的墓碑真身之中。
然而当触手真的钻入了铁甲缝隙,江载月仿佛钻入了一片空荡的虚无。
罗仇魔的真身中,像是什么都没有,又像一块块拼接在一起的空心巨石,巨石上流淌着无数鲜红的血字,又如同浩瀚长河中流动着可怖力量的无穷无尽的血液。
当那些血液落到她的触手上,江载月能清晰感觉到与触手相连的神魂传来被无数尖锐利刺冲刷的剧痛。
这一刻她不像是和一个异魔在战斗,而是在和无数个异魔汇聚起来的,凝真而出的完整天魔对抗。只要她稍微一退,就是十死无生的悬崖绝路。
但是她也终于找到了,无数座流淌着鲜红血字的墓碑中,那一座属于罗仇魔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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