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雾的剧本是他签下的第一部 剧的剧本,后来他又签了许多,断断续续地,手头正处于拍摄状态的剧,有五部。
“有你的珠玉在前,也不知道是怀璧其后呢,还是瓦石难当。”
阮雾瞥他一眼,幽幽道:“文化水平直线上升了啊。”
旁羡咳了咳嗓,几分心虚:“……刚学到的。”
阮雾失笑。
话说到这里也差不多了,阮雾看了眼手机,陈疆册在半小时前给她发了消息,说他刚下班,在来的路上,下班高峰期道路拥堵,他或许会在路上耗费一些时间。
“疆册哥来接你吗?”旁羡问。
阮雾嗯了声,“他应该快到了,我去园区门口等他。”
旁羡面无表情:“成天车接车送的,疆册哥的司机是不是很喜欢吃酸菜牛肉面。”
阮雾不明所以。
旁羡说:“要不然他怎么能在满是恋爱的酸臭味的车厢里待下去?”
阮雾好气又好笑:“……贫吧你就。”
旁羡挠挠头,无力地挥了挥手,“你走吧,别让疆册哥久等。”
阮雾怡怡然笑着,带上签好的合同,离开了旁羡的公司。
下班高峰期,就连出园区的车辆都排成长队,等待过闸机出园。
阮雾站在路边等陈疆册的车,未多时,眼前忽然停了一辆车,不管是从车身线条还是车牌号码,都不是她熟悉的车子。阮雾以为自己挡住谁了,连忙往边上挪了几步,没想到那辆车倒车,副驾驶正对着她。
车窗半降,驾驶座的人半伸着身子,仰头,越过车窗,竭力地注视着阮雾。
四目相对。
那人一脸惊喜:“嫂子——!”
清澈的嗓,叫得响亮。
阮雾嘴角扯出机械般的笑,语气平静:“周靖阳,我和你哥哥早就分手了,你不用叫我嫂子的。”
周靖阳连忙从车里下来,走到阮雾面前,顺从地改口:“绵绵姐,好巧,能在这里见到你!”
少年眉眼里的喜色几乎吞噬了垂暮的夜色,他扬着张惊为天人的帅气脸庞,一眨不眨地盯着阮雾,像是盯着什么奇石珍宝。
谁也没注意到,车流里有一辆黑色轿车驶了过来,停在路边的停车位里。
陈疆册不知何时下了车,他半边身子靠着车,眉目不错地盯着面前的二人。二人的氛围很好,至少他没见过周靖阳对人这么笑过。
他错过了不少的内容,但没错过周靖阳叫阮雾的那声——绵绵姐。
作为男朋友的陈疆册,也是在不久前,在无意间,才得知阮雾这个小名。
时间节点再往前,那日酒吧,阮雾是被喝醉了的周靖阳洒了半身酒的。
但当时,阮雾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二人认识的感觉。
夕阳溅落,天渐黑沉。
陈疆册周身散发着浓烈的阴沉气息,他那双深情款款的桃花眼,此刻满是疏离漠然。
阮雾不喜欢谈恋爱牵扯太多人。
如同此刻,周靖阳在公众场合叫她一声“嫂子”,像是在提醒她,过去她与周淮安如何相爱。爱到连他的弟弟,会在他们分手近三年后,见到她还是亲热熟络地把她当做嫂子——周淮安的女友。
好像他们没有分手过。
阮雾:“好巧,你到这边办事吗?”
周靖阳:“我过来接我朋友吃饭,我朋友他家公司在这边。”
阮雾看了眼手里的手机。
周靖阳注意到,问她:“嫂——不对,绵绵姐,你是在等人吗?”
阮雾大大方方道:“我在等我男朋友。”
周靖阳意气风发的脸,瞬间由晴转阴,“你有男朋友了啊?”
阮雾轻轻嗯了声,有风吹过来,她散落着的发丝随风浮动,美得毫不费力。
她不想和周靖阳继续这种叙旧的对话,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是周淮安。阮雾始终认为,分手就应该分得干脆,前男友和前男友的亲朋好友们都应当一同消失在她的世界。
即便周靖阳对她是真的好,但那又如何?爱屋及乌罢了。
长相出色的少年失魂落魄的模样,看得人心疼又心碎。
阮雾将视线从他的身上迁移,一转眸,无意撞上一道似笑非笑的促狭眸光。
陈疆册勾起嘴角,像是在看影视剧里打打闹闹的男女主角,饶有兴致。
但阮雾总觉得他在看一个笑话。
或许在他们的眼里,彼此都是笑话。
她隐瞒了他,她和周靖阳认识的事。
他的神色和平时别无二致,但阮雾莫名觉得刺眼,她深吸一口气,按压住胸腔里返涌的心虚与慌乱,伸手,朝他晃了晃。
周靖阳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四目相对,他目光愕然:“……疆册哥?”
“绵绵姐,你和疆册哥?”
“他是我男朋友。”阮雾情绪平平,“既然你俩认识,我就不做介绍了。”
“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因为喜欢啊。”阮雾笑,她眉眼间绽放着鲜活的爱,“我还要和他约会,就不和你聊了,有时间再聚。”
陈疆册始终站在驾驶座门边,一只手散漫地搁在车门处,身上的白色衬衣解了几颗纽扣,领带松垮地搭在胸前,整个人透着不羁的慵懒劲儿。
见阮雾向他走来,陈疆册才提步,绕过车头,到副驾驶处,把门打开。
门合上,陈疆册朝周靖阳扬了扬眉:“有时间再聚。”
周靖阳扯了扯嘴角,笑意牵强:“疆册哥,再见。”
车启动,后视镜里,周靖阳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双眼死死地盯着陈疆册的车。
路口转弯,他消失在后视镜里,也从陈疆册的眼里消失。
陈疆册,声音辨不出情绪:“解释一下。”
阮雾说:“前男友的弟弟。”
陈疆册:“之前在酒吧为什么装作不认识?”
阮雾话语空寂,薄凉:“都分手了,前男友是陌生人,前男友弟弟更应该是陌生人。”
闻言,陈疆册偏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同一时刻,阮雾也看向他,她五官偏温婉大方,面无表情时给人以高冷难接近的疏离感,眼里很少装人,并非是傲慢。只是不在意。
她那双眼总是漠然的,是常年冰封的雪山。
只在与他相爱时,眼里才有火山迸发的烈焰。
阮雾思忖半晌,斟酌着说:“我和他分手的时候闹得很难堪,所以我不想提到他,有关他的人和事,我也不想提起来。”
陈疆册嘴角挑起细微的弧度,淡淡道:“原来是这样。”
阮雾嗯了声,“就是这样。”
她说:“我也没听你提起过你的前女友。”
陈疆册听得,都暗自笑了声。
她倒是挺给面子,能把那些个女的称为前女友。
哪个女人能有她这样的待遇?他亲自开车,车接车送,还让她当家里的女主人。
“但你还是别提你的前女友比较好,”阮雾很有现女友的风范,占有欲极强,“我怕我听到你们以前爱的死去活来的事,会被醋死。”
“要真爱的死去活来,还能成为前任?”陈疆册轻描淡写地说着旧事。
既然爱的死去活来,那分手必然是生离死别。
真爱的人是不舍得分手的,任何的两散,归根结底,都是不爱。
车子一路开,在电影院附近的餐厅停下。
餐厅是本城知名的黑珍珠餐厅,位于景区,陈疆册早早定好包厢。餐厅环境暗调静雅,院子里栽种了几棵绿竹,黑色夜幕下,莹白色的地灯闪烁,平添几分清幽萧瑟。
阮雾正对落地窗而坐,陈疆册坐在她边上,如常地给她夹菜,询问她是否合胃口。
体贴的一如往常。
他们和事先说好的一样,吃过晚餐,去电影院看电影。
电影是符合恋人观看的爱情电影,陈疆册还是三心二意地看电影,不是节假日更不是周末,他包了vip影厅,方便他对阮雾动手动脚。
因是公共场合,阮雾放不开,她按住陈疆册压在胸口的手:“你别闹。”
“不能就许他俩摸吧。”陈疆册眸光轻佻。
昏暗的影厅里,大荧屏浮光闪烁,电影里的男女主人公探索着彼此的身体,音响环绕声在偌大的空间里回荡。衣料窸窣声,缠绵喘息声,愈演愈烈。
陈疆册拨开她的手,往领口里寻了进去。
阮雾面色涨红,关注点奇特:“……这剧怎么过审的?”
他先是一愣,而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情潮就这样退了下去。
他本意只是挑逗她,没想在公共场合有大开大合的动作。只是难免好笑,“我让你看电影里的主角在干什么,你关注那些干什么?”
阮雾仰靠在柔软的椅背上,笑的眼底溢出潋滟的光。
晚上回到家后,陈疆册把电影院里没做完的事做完。
他坐在按摩椅上,把她放在自己怀里。
白色长裙如同浪花覆盖住他们交叠贯穿的部位,她纤细白皙的双腿缠着他的腰,柔软的腿部线条圈住紧绷的腰部肌肉。
没点灯的室内像是无尽的深海,海水由四面八方喷涌而来,包裹着她的肌肤,操控着她的呼吸,艰难又愉悦,有种危险的沉沦。
半夜十二点多,陈疆册把洗完澡的阮雾放在床上,她体力不支,洗澡的时候就已阖眼睡去。
每每坐在上面,主导权交给她,她动了没几下就小声啜泣着,说自己没力气了。
就这样,还老嘲笑他是老年人。
陈疆册欲下楼拿水,掉落在地的手机嗡嗡震动,他捡了起来。
是迟迳庭给他打来电话。
陈疆册边下楼边与他通话。
迟迳庭说:“过来喝一杯?”
陈疆册原想拒绝,话到嘴边却转了个调:“半小时到。”
迟迳庭吓了一跳:“今儿个怎么愿意出来了?”
陈疆册懒得搭理他,直接挂断电话。
夜里道路空旷,阻碍他的唯有红绿灯。那天交通灯格外仁慈,他一路过去都是畅通无阻的绿灯。
到迟迳庭酒吧时,被酒吧的工作人员告知,老板还在应酬。
陈疆册找了个空包厢待着。
过了会儿,才等到迟迳庭。
迟迳庭没有任何迟到的自觉,翘着二郎腿,那模样看上去要多得瑟有多得瑟。
“你知道隔壁包厢里坐着谁吗?”
陈疆册走到窗边,推开了窗,夜风凉飕飕的,隐约带着冷雨,好像能把他心里莫名其妙的燥热都给吹走了一些。
“不知道。”
“周家老二,周淮安。”
陈疆册眉头微蹙,却没答话。
迟迳庭自顾自接着说:“他带了他的未婚妻过来,他未婚妻你见过吗?城北谢家的小公主,谢家到她这辈全是男丁,千盼万盼盼来她这么个女娃,谢家上下可都是把她当公主供着的。”
陈疆册说:“说重点。”
“重点来了,”迟迳庭眉骨轻抬,“那位谢家小公主,我越瞧越眼熟,我觉得她长得特像一人。你知道她像谁吗?”
“谁?”
“你家阮雾。”
“……”
“还有个重点,重中之重的重点,你想不想听?”迟迳庭点了根烟,青灰色的烟雾缭绕,衬着他的得瑟更嚣张,“你叫我声哥,我告诉你。”
陈疆册吊梢的眼皮一压一抬,莫名轻笑了声:“阮雾和周淮安谈过。”
迟迳庭愕然:“你知道?”
陈疆册笑了声,笑意不达眼底。
迟迳庭:“准确地说,他俩是对方的初恋。你知道初恋的杀伤力吧?”
陈疆册不解风情:“不知道,有多杀有多伤?”
迟迳庭被哽住,默了默:“从此以后我爱的人都像你,这杀伤力还不够吗?”
陈疆册不冷不热:“我和周淮安哪儿像了?说说。”
“你俩除了性别一致以外,没有任何共同点。人周淮安美名在外,温润儒雅,你呢?臭名昭著,放浪形骸。”
“……”
“但是周淮安的未婚妻和你女朋友像。”迟迳庭慢条斯理道,“这不就意味着,他没放下阮雾吗?”
“……”
“而且我还听说,周淮安和阮雾分手的时候闹得很难堪。”
陈疆册都怀疑迟迳庭在他身上装监控了。
可下一秒,怀疑推翻,因为迟迳庭了解到的,比陈疆册要多。
迟迳庭说:“周淮安都跪在阮雾面前了,阮雾还是没有心软,坚持分手。”
“看不出来,你这小女朋友,心挺狠的。”
梦里是湿冷飘雨,风和她一样从远方赶来。
风光霁月的少年站在她面前,那双夺目的眼被雨水浇灌得几欲模糊,辨不清蔓延在他脸上的到底是雨珠还是泪珠。
周淮安嗓音沙哑,哀求她:“能不能不分手?”
阮雾撑着伞,凉寂的风吹动她纤薄的身体。
她说:“周淮安,我们之间不是分手,是我不要你了。”
一字一句,说得尤为缓慢。
也尤为伤人。
他眼里仍有满腔爱意,却被她的话伤的支离破碎。
长久的对视后,他缓缓地松开拽着她胳膊的手。
“阮雾,”周淮安喉咙艰涩,“不管你信不信,我只爱你。”
街道两旁树叶蓊郁,路灯昏暗。
周淮安的身影渐行渐远,在模糊的雨雾中,阮雾目送他离开,脑海里却想起那个十九岁的少年。
在高考结束当天,他跑进广播室,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和她告白。
“三年一班的阮雾,我是三年一班的周淮安。”
“我喜欢你很久了。”
十九岁的周淮安意气风发,告白后拨开人群朝她飞奔而来,像是一道巨浪在大海里不断地穿梭,满腔爱意难以为继。
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他的爱也是那样的干净与纯粹。
——“阮雾,我会好好爱你的。”
十九岁的阮雾听到周淮安的爱时,会笑盈盈地铺入他的怀里;二十二岁的阮雾听到周淮安的爱时,只会觉得被爱像个笑话。
她再也撑不下去,伞自掌心滑落,被风吹走。
她无力地蹲在原地,抱着双膝,失声痛哭。
梦里的阮雾,是被大雨淋漓下的痛彻心扉。
而梦醒来的阮雾,望着空寂的四周,心里无限宁静。
卧室里没有陈疆册的痕迹,她摸了摸床的另一端,是凉的。
她掀被下床,去楼下餐厅里转了一圈,也没找到陈疆册。
她回到卧室,拿起手机,给陈疆册拨了通电话。
电话响起的两分钟前,陈疆册所在的包厢,包厢门被人由外推开。
一扇门隔绝了幽暗的包厢。
陈疆册微眯着眼,看清了来人。
还未待他说话,来人举起手里的手机示意:“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迟总,你的手机落在我包厢了。”
迟迳庭愣了愣,忙不迭起身迎周淮安进来:“看我这记性,手机乱扔,还得麻烦你周二少送过来。”他热情邀请,“进来坐坐?”
周淮安微笑:“不打扰吗?”
迟迳庭:“不打扰,我俩就是无聊喝点儿酒。”
他看向陈疆册。
陈疆册眉梢轻扬,笑意风流:“坐。”
周淮安这才徐徐进来坐下。
几乎是周淮安刚落座,陈疆册放在金色台面上的手机作响。
周淮安坐在陈疆册附近,手机响时,人下意识的行为,被声音吸引。
二人的视线,同时扫向陈疆册的手机。
陈疆册是个毫无秘密的人,微信通话提醒,来电人的名字跃入眼帘。
——绵绵。
提示声响了好几秒,陈疆册都没动。
烦的迟迳庭忍不住:“大半夜的谁给你打微信电话?这不找骂吗?”
陈疆册瞥他一眼,忽地嗤笑了声:“要不你帮我骂她?”
他捡起手机,屏幕正对着迟迳庭。
迟迳庭不明所以:“绵绵,这谁啊?”
如果说是怕周淮安看不清手机屏幕上的字,那迟迳庭念出来,周淮安恐怕想忽视都难。
陈疆册嘴角一勾,说:“还能是谁?——你嫂子。”
他按下了接通按钮。
电话那头,阮雾声音轻而柔软,像羽毛:“你人呢?”
陈疆册说:“我在迟迳庭这儿。”
阮雾:“你去酒吧跳钢管舞了吗?”
陈疆册笑咳了好几声:“……说什么呢?”
阮雾:“还是去看别人跳钢管舞?”
陈疆册:“酒吧哪儿来的钢管舞?”
阮雾:“好像没有,酒吧都是穿着很性感的女孩子,你找她们喝酒去了吗?”
陈疆册说:“我和迟迳庭待一块儿喝酒,没有女的。”
阮雾:“你怀里还楼了个女的。”
“……”陈疆册长长叹了口气,几番无奈,“我手机信号不好吗?还是我表达不清晰?”
怎么能解读成那样?
阮雾声音闷闷的:“表达清晰是什么样的?你虽然和她们搂搂抱抱,亲亲我我,但你和她们没有任何关系,都是她们主动的,你的心里只有我,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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