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乱捞太空垃圾(纯粹理性薯条)

这里只有人造光源，不分白天黑夜，往来的人们在各种全息影像间穿梭，会有改装的机器人推着餐车在街道上兜售食物，能找得到各种古旧的游戏、机械制品店，博/彩等灰色产业也随处可见。
两人戴着简易的电子伪装面罩，在街头快速穿行而过。林琪拉着程维洛闪入一家门头很小的小店，进入后内部空间却很开阔，一排排的游戏舱里躺着很多人，大厅中央正在进行对阵游戏，巨大的全息人物互相丢着技能厮杀。
两人进入一个包间，林琪用私密账户付了两天的费用，程维洛环顾四周，不大的房间里有两张游戏舱，有简易的食物存储柜和洗漱间，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这里大概相当于星际时代的网咖。
发布情报的两个小时后，林琪的手环显示，她分散在四处的住宅都有非法入侵者。数据安全她是不用担心的，作为数据工程师她的备份和防拷贝工作做得很足，目前卖出的三条情报的钱维修这些损失也绰绰有余。
地下城的人员密集度很高，藏身更容易，如果不再暴露信息，大概两人能安稳一段时间。
但……程维洛看着眼前的封闭房间，她并不想像老鼠一样一直缩在这里。
程维洛回想起那两条警示信息， P.应该是人名的缩写，提示她的那位似乎没有什么恶意，只在暗处围观了两人的一举一动，然后出言提醒，也似乎对于程维洛接入数据世界的能力毫不意外。
“这个位置，”程维洛点开科技区中心位置的那个坐标点，拧着眉毛，“是官方的人在看着我们？”
科技区地上中心区域分布着大大小小的研究中心，它们属于自由城官方，拥有顶尖水平的各项技术。这也能解释得通，程维洛感觉到的那堵坚固的数据墙，至少普通机构没有这个能力。
“试试联系一下？”林琪说。
虽然官方存在感弱得像是没有，但自由长廊又的确是一个独立出来的政权。
程维洛连接脑机，小心翼翼地顺着地下城杂乱无章的数据网，延伸向前，她花了些时间才到达地上中心区域，再度触碰到了那堵墙。
细微如涟漪一样的意识波动传达过来，程维洛感觉到了对方。
“你好。”程维洛说。
“你好，程小姐。”
“如何称呼你？”
“你可以称呼我为P，或者佩因特。”
“佩因特，你是追捕者吗？”
“我是旁观者。”
程维洛松了口气，“你隶属官方研究中心。”
“是。”
“你可以帮我吗？”
“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
程维洛继续道：“既然你隶属官方，我作为自由城公民，在没有犯罪的情况下，被不明势力悬赏追捕，向官方寻求庇佑和帮助是合理的吧？”
“暗网信息不属于官方参考的范畴。”
“……”程维洛吸了一口气，“但你在暗网上监视，还参与情报竞价。”
佩因特沉默了一瞬，“你说的有些道理，你可以表达一下诉求，我酌情处理。”
“我要和我的朋友摆脱被追捕的情况。”
“你需要表达得更具体一些。”
“我们要离开自由城。”
“你们的常用飞船编号、停泊区域都已经被披露了。”佩因特调出了几条消息，投送到程维洛眼前，“这恐怕有些难度，即便是离开，也很容易被找到。”
这些程维洛几天前就知道，航空港现在一定有人蹲守，一出现就会被发现。自由长廊的经济科技发展很好，政府力量却很薄弱，官方警力是指望不上的。
“那告诉我追捕者是谁。”
“你已经查到了一位不是吗，位于东北角处的那群窃贼。”
窃贼，程维洛在心中默念了一下这个词，继续道：“你知道他们？”
“我知道很多。”
“另外两位呢？”
“暂时不在我的探测范围内。”
这种信息量很低的沟通方式弄得程维洛心里火起，“能说具体一些吗？”
“我没有这个义务。”
“……”程维洛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你不愿意帮忙，那为什么要提醒我们？”
“你的能力很有用，程小姐，我不希望你被任何一方追捕者带走。”
程维洛沉默了一下，大概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既然我很有用，那我们能合作吗？”
“唔……如果你愿意的话。”
对方兜着圈子，就是等着这句话，但又偏偏不明说，非要她开口请求。
“但你现在对我没有太大用，程小姐，自己解决问题吧。”
程维洛没忍住在心中暗骂了一句。
“过于强烈的意识心声我也能感知到。”佩因特说，“不准骂我，程小姐。”
“……”
“不过我或许可以给你一点提示。”
程维洛在游戏舱里睡了六七个小时后醒来，林琪还醒着，不知道她是已经醒了还是没睡。这几天两人每天精神高度紧张，一直在转换位置，身体有一种快要透支的疲惫。
现在是地上的白天时间，两人收拾好东西，离开游戏店，租用地下城的飞车工具七拐八拐地开了三个小时，停在了一处仓房一样的建筑前，林琪看着周围人烟稀少灯光昏暗的街道，犹豫道：“佩因特靠谱吗？”
程维洛走向前，摘下伪装的面罩，看着大门的监控镜头，“我是程维洛，劳烦，找兰卡·阿德洛。”
十分钟后，大门猛然被打开，一个金发高挑女人走了出来，看着眼前的程维洛和林琪，“我的天，真的是小妹妹们。”
接着她俯下身，一手揽着一个人，像护小鸡仔一样把两人带了进去。
程维洛在沙发上规矩地坐着，对面的兰卡在充满好奇地看着林琪的红头发，林琪十分慷慨地请这位金发碧眼大美人上手摸了摸。
程维洛记起兰卡说目前在自由城开货运公司，这里真的像是一个公司，地下城的仓库到地上部分的整栋楼是连着的，她们现在正在地上一百多层的位置，外面就是银白色的城市和透亮的日光。
“我们现在有点麻烦……”程维洛说，“能拜托兰卡你用星船带走我们吗？”
大型星船的停泊处与出港方式和普通的飞船不一样，只要星船主人允许，藏两个人轻而易举。
“什么麻烦都不要担心，既然找到了我这里，”兰卡不在意地说，“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至于星船……”兰卡叹了口气，伸手点开手环投出投影，“倒是我们也遇到了点麻烦。”
兰卡本应该六天前就离开自由城分处，回自己的据点行星，但是没走成，“我们的10艘星船都被勒索了，星船无法启动使用，勒索方要求支付100亿星币。”
投影上有一个花体的“ HT”标志，还有兰卡展示出来的多个中招的星船主人内部交流记录，“他们精准投放了勒索病毒……我不知道这个东西能不能被叫病毒，中招的星船都是涉及灰产的，加上自由城官方根本是吃白饭的，我们没办法向官方求助。”
“有些星船主人为了赶紧离开，支付了勒索金，对方也确实信守承诺将星船恢复正常了，虽然根本不知道怎么做到的。”
兰卡抓了一下金发，“ 100亿的钱，让我投入到行星上搞基建、买矿、买粮食都行，付给这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人，我不甘心！”
程维洛和林琪对视一眼，“能让我们试试吗？”
两个半小时后，两人随着兰卡上了停在航空港专区的星船，她们被兰卡伪装成了随行工程师助理，整个人的模样、身高、体型都做了改动。
前星际海盗现走私贩子的手段真的让程维洛这个老实合法公民大开眼界，林琪被彻底迷住，蠢蠢欲动想跟兰卡去外星系冒险。
一行人来到星船的核心区，这里和一般的数据中心构造一样，数量繁多的处理器组件和控制屏，林琪尝试对系统进行启动，开始进行数据解码。
这位数据工程师花了漫长的时间和那些勒索程序进行搏斗，近一个小时后，程维洛看着中央全息投影上出现了一个金属网一样的东西，“图形化出来就是它了，破解不了，也无法突破，需要密钥。”
程维洛连上脑机，想要尝试使用精神力对这个东西进行突破，她进入星船的数据中心，尝试触碰那层锁住核心区的网，发现这个东西的构成和以往的数据网都很不一样，它加固了某种程维洛不太清楚的东西，对方对她的精神虚体没有反应。
但这个东西按兰卡所说，是突然降临到星船上的，这种虚拟世界的东西，只能是通过网络了。
程维洛在林琪解码后的数据信息里翻找传输记录，她很快就按兰卡说的时间筛选出了一个数据源坐标点。
程维洛将那个位置的地图信息展示在全息投影上，她摘下面罩，在林琪震惊的目光中点了点头，“又是他们。”
位于自由城东北角的那股势力，被佩因特称为“窃贼”的追捕者。
“这个地方好像是一个大型研究机构。”兰卡在手环上翻找着与之相关的信息，大概走私贩子有着自己一套信息网，“听说是除了自由城中区域那些官方机构之外，最财大气粗的一个机构，叫他们集团也行，但我不清楚他们具体是做什么的。”
已经躲藏了好几天，程维洛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
“我来找钥匙。”

第36章
之前的反追踪，除了围观的佩因特，警觉性最高，通过她们上传的情报，最快找到林琪住所的人应该就来自这个“HT”中心。
程维洛将精神意识潜入整个数据网络，用最快的速度向着那边前进。
既然避不开，那就面对吧，况且她也想知道，那里到底是什么人在针对她。
经过这些天的不断练习，程维洛运用自己精神力的能力强了很多，这个“金手指”能力的上限一直在提升，她心中五味杂陈，没有人不希望自己变得更强，但因为特殊能力被追捕的感觉不好。
很不好。
她飞速靠近了目标位置，一处高耸入云的大厦，建筑外立面上连醒目标识也没有。科技区的建筑物的主色调是银白色，从外观上看，各个高楼之间差距不大，难以分辨。
数据网里，这栋低调的建筑物是大片数据节点的汇聚区，程维洛将整个意识分散开来，从不同方向的节点慢慢向内渗入。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的意识分成了多少片，这里的汇聚节点太多了，顺着任意一个向下一层级延伸，都能看到一个大类的技术研究综合，里面是海量的各种测试数据、样本、采购记录、实验版本、成品成果，再往下一层级细分，还能看到应用实录和测试对象以及投放成果。
程维洛在这个庞大的数据池中几乎要迷路，这些节点几乎覆盖了科技大类下的所有领域，尤其在信息数字和军/工/研究，她很难相信这些东西全部来自于这栋大厦，里面到底藏了多少神人，才能在这么多的领域展开工作，并且成果卓然。
但从程维洛探测到的人员信息来看，这栋大厦里最多上千人，甚至连机器人数量都足够少。很多的项目像是半成品样品，一股脑统统收录在里面。
此时程维洛明白了佩因特所说的窃贼的意思。他们是在窃取自由城的技术。
毕竟自由城基本上是各项最前沿技术手段的汇集区。
但自由城的各项技术都是自主研制的吗？
也不一定，只是这里提供了空间，把散布在各处像沙粒一样的各个领域的人才和新想法收拢汇聚，在这里沉淀成土壤，滋养着一项又一项的重大突破的发芽生长成型。
自由城和自由长廊得名原因之一，这里几乎接纳所有人。
而他们做的事情，则是在一旁等待成果进展成型，之后要么暴力摘走果子，要么迅速克隆复制。
属于官方的佩因特也只能说一声“窃贼”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但并不动这里。
是不想，不能，还是不敢？
代表官方的佩因特将这些信息透露给她，给她指路去找兰卡，但又必须要来这个所谓的窃贼中心找密钥，是故意的吗？
程维洛心念一转，感觉到自己可能又被算计了。
她在短暂地沉闷了片刻之后，开始她的目标任务，找密钥。
她要在不引起警觉的情况下，从这片数据海中找到那个勒索病毒的密钥。
分片的各块意识开始向着四面八方伸出触手，一直向前延伸再延伸，开始在每一处的细小数据包里查找细枝末节的线索，程维洛几乎将整个精神意识的细分做到了最大化了。
这里的外层只有一个非常简单的防火墙，对于目前的她而言不值一提，进入内部之后更是畅通无阻，构建这个中心的人们大概对他们的技术水平非常自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量的精神消耗让她开始感觉到疲累，动作开始有些力不从心。
然后她就在一部分记录里看到了几千个盒子。
是那些仿生人盒子。
程维洛回想起第一次进入数据网的时候窥见的一点影像片段，她没忍住打开了那些标注为“报废”的仿生人盒子数据，存活周期从三天到几百天不等，她看着那个“ 276”的数值，想起来黎绪曾经说过，内战时候，仿生人军团的生命周期只有三个月。
五十年后，竟然已经提升了几倍？这个数值还会提升吗？这些人想要干什么？
程维洛心神震动，延伸的意识开始出现一些不受控的混乱行为。
大厦中间层的控制中心大厅，尖锐的警报发出，全息投影上开始显示各个分支中心的情况。
“有入侵者，已经侵入数据底层。”
工程师们开始快速封堵各个数据端出口，程维洛分散在各个分支处的精神力开始受阻，有些通道无法触及，她只能逐步回撤，整个内部网络已经翻找了接近80%，依然没有找到密钥。
她开始将主体精神意识往外汇聚，更深入的末端节点仍然在往前扩张，程维洛感觉到一种强烈的拉伸感，实体的身体有点发冷犯恶心。
在几百位工程师的全力奋战下，她被堵在了内部数据池的最外层，只差一步就可以离开了。
开始有数据意识传递过来，想对她这个未知的入侵者进行询问，程维洛置之不理。双方都没有轻举妄动，程维洛在原地没有挣扎，但感觉到了外层防护墙在加固。
一个男人从工程师们的后方走过来，他来到主控台的位置站定，开口道：“想要钥匙，得先现身。”
入侵者一直在筛选查找密钥相关的信息，从最近的投放事件来看，应该是不甘心被勒索的星船主人授意来找密钥的。
无人应答。
男人笑了笑，挥手致意，最前方的主任工程师犹豫了一下，随后低头操作，几分钟之后，程维洛感觉到了防护墙上有新东西附着了上去。
她探出精神意识去够，一碰到防护墙就会被捕捉，试了几次之后她的意识分支被捉住了好几个，分支的力量太弱，想要拿到钥匙，只能动用主体。
男人嗤笑一声，“总得让我看看你这位……颇有胆量的盗贼，是什么样子。”
程维洛沉默了一瞬，随后传达出了一段意识：“密钥是真的吗？”
男人晃了晃身体，哼哼两声，“当然是真的，可以凭本事拿。”
下一刻，程维洛的精神虚体出现在空中，银铠甲的持剑女战士戴了半张银质面具，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男人走上前一步，仰头看她。
他穿着黑色紧身衣配工装裤和长筒靴，红发梳往脑后，眼睛藏在半透明的弧形光能镜后看不清楚，戴着皮质半指手套的手里拿着一把精巧的枪在旋转。
是卢卡斯，她不会看错，走路姿势依然懒懒散散，气质和在她飞船上时天差地别。
“是你。”卢卡斯笑了，嘴角上扬的弧度很大，“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小姐。”
所以这些天里追捕她的人是卢卡斯，悬赏令发布的时间在她捞到他之前，这人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在她的飞船上度过了三天，让她走了之后又开始追捕游戏，让她东奔西跑地藏了好久。
出于享受猫捉老鼠游戏的快乐？
控制中心上空响起一句没有情绪属性的机械声：“我讨厌你。”
卢卡斯愣了一下神，收起了脸上的笑。
程维洛举起了手中的剑，指着红发男人，做了一个挥刺的动作，随后整个人的身影消失在空中。
整个控制中心的数据池开始紊乱，原本困住程维洛的防御墙溃散裂开，里面的人不见了。
而刚经过抢救的那些内部层级再次受到了攻击，毫无章法，随心所欲，到处都是瘫痪失控的系统，整个控制中心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