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边的乱民顿时面面相觑。
居然是郡主?
方才居然是高高在上的尊贵郡主救了他们其中的人。
接着,那管事便继续扬声开口:“小老儿我呢,是主子手下的一名管事,如今,我要带队往北海府去,需要些人手……”
很快,犯人们就听明白了那管事的意思:郡主娘娘座下的管事要往北海府去做生意,他们这些人也是要往北海府去的,所以想要雇他们拉车。
不白拉,有报酬,而他们拉货赚取的报酬可以在商队里购买干粮水以及药材等等必需品……
听到这些话,犯人们下意识往一旁的差役和押送他们的军士看去,只见那些军士不闻不问,明显不会过问,登时,犯人们的心放下了。
等到管事的说完话,问有谁想要报名,几乎是顷刻间,刚刚已经站起来的犯人们齐齐往前靠去。
“我,我报名,我力气大,我能拉很多货。”
“我我我,我以前是码头搬运工,我劲儿特别大……”
就连那些老弱的,看起来十来岁出头的,不管男女强弱,尽数都朝管事那边涌去。
北海府山高路远,每日两个黑窝头的干粮,等抵达北海府的时候,至少要死一半人。
可若是能被雇佣就不一样了,总归是要走路,赚来报酬买粮食买水,至少能活的久一点。
那管事的差点被淹没,连忙举着手大声道:“不要拥挤,全都排队,谁拥挤捣乱就不要谁……”
很快,两千人排成十列,不细看还以为是军队在列阵。
“李二牛……”登记的伙计看了眼面前高大的男人,然后道:“板车3号。”
“张大胆,独轮车18号。”
“何四……推车。”
…………
起初,那些犯人还有些晕头转向不知道究竟在做什么,什么板车一辆,什么独轮车一辆的,还有推车,这都是什么意思?
可等到登记的差不多,天都快黑下来的时候,所有人就都看到,身后官道上洋洋洒洒出现了一列车队。
马车、牛车、板车、独轮车……放眼望去有上百辆各种车,而车上都装的满满当当的。
很快,那上百辆车就停在了官道旁林子外的空地上,十分壮观。
方才登记过被雇佣的人拿着自己手里的牌子被伙计们领向那些车,然后被告知,他们手里的牌子对应自己的车,在往北海府去的一路上,这辆车就交给手持牌子的人负责。
拉车以及车上货物的保管看护都由领牌子的人负责,每辆板车配八个人,四个人两两一组负责轮流拉车,另外四人负责轮流推车。
每辆独轮车配四人轮流推车。
马车则是由两名会赶马车的人轮流负责……
很快,被雇佣的一千多名犯人就被井井有条的分配到每辆车旁,剩下另外几百人有些恓惶的站在一旁。
有被雇佣的人满眼泪意想要回到自己家人身边,却被亲人不断摆手让他抓住这难得的生机。
那名待产孕妇的丈夫站在一辆板车旁抿唇看着自己的妻子,他的妻子被一个苍老的老人搀扶着,朝他不住摆手。
这时,管事的又开口了:“现在,剩下的人去车队那边去找自己的家人。”
剩下的人先是一愣,回过神来就忙不迭往那边涌去,很快,再剩下的就只有一百来人了。
而剩下的这些都是没有力气拉车,也没有壮劳力亲友可以依靠的,有几个年纪大一些的,其余基本都是妇孺,皆是枯瘦虚弱满脸绝望。
这时,管事的又道:“剩下的人,分成五队,分别负责做饭、洗衣、捡柴……”
那些妇孺绝望的神情中缓缓浮出希望的亮光。
沈柠和沈青柏说完话后朝自己马车走去,车架上,扮作随从的术赤炎眼也不眨的看着她。
“姐姐是云阁娘娘……”
沈柠不解:“云阁娘娘是谁?”
“草原上驱散黑暗泽被万物的神女。”
沈柠失笑:“我还没去过你们的草原……”
第242章 没有血缘的弟弟
是夜,所有犯人都守在自己负责的车旁,没有车辆的则是按照管事的要求集中在一处地方。
翌日清晨,要出发前,差役按照惯例分发了窝头和水,一边发一遍哼道:“带的水没多少了,往后想喝水就要在休息的时候自己找……省着点喝吧。”
等到犯人们吃完,所有人动身上路。
拉车的拉车,推车的推车,其余人跟在后边,竟然隐约有些声势浩大的感觉。
沈柠与七月坐在马车里,二月与术赤炎坐在车架上,沈青柏骑着马在一旁。
那些犯人需要推车拉车,木枷锁被打开然后用锁链锁在车上……其实即便不锁着也不会有人逃跑。
队伍后边还跟着几百配着刀剑背着长弓的军士,谁敢乱跑,一箭射过来就是一个死。
而且他们都是犯人,没有路引身份文书,走到哪里都没有活路。
如今能跟着商队一起,被商队雇佣,除了能靠劳动维持生存,若是真赚到报酬,那等到了北海府那边,未尝没有生机。
所以,其实比起往别处去,留下来或许生机更大,也是因此,一上午都十分安静,没有人生事,所有人都只埋头赶路。
每辆车上都有水囊,休息的时候会有差役带着数名犯人去统一给那些水囊打水。
等到中午停下来休息时,差役与军士们吃干粮果腹,就在那些犯人饥肠辘辘的时候,却见管事的那边,数名伙计拎着麻布袋过来了。
麻布袋里是糙梁窝头,但个儿很大,那些伙计不发一语,和早晨那些差役一样,将一个个大窝头扔到那些犯人怀里。
“吃吧,咱们掌柜的说了,一路上不光有报酬,还管一顿口粮……但咱们不是做膳堂的,吃了东西好好干活,不许出乱子。”
伙计扬声开口。
下一瞬,那些原本还不敢动弹的犯人们便争先恐后抓起窝头塞进嘴里。
比押解差役给的窝头大的多,也没那么粗糙干硬,每辆车都有水囊,犯人们大口吞食窝头,轮流喝水……彼此相顾无言,却又很清楚的在周围同伴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亮光。
他们或许真的能活下去……
沈柠那边有八月和九月两个小的做饭。
在家里半年多,两个小的竟是喜欢上了做饭,再加上沈柠随身带的十三香和别的东西,一大锅肉汤炖出来喷喷香。
沈青柏自然是他们一起吃饭,不远处另一边,那些差役闻着顺风飘过来的香味,一个个眼馋极了。
但他们倒不会因此生出什么心思,毕竟这些人都鬼精。
那沈青柏虽然官职不高,但人家是国子监里的监生老爷,如今只是镀金,他日科举后说不得便要一飞冲天,更不要说他的姐姐还是郡主娘娘和未来的定王妃。
这不是他们惹得起的人。
吃完饭,偌大的队伍启程继续赶路,那些犯人的脚步都比前一日有劲的多了,小心翼翼照看着车上的货物。
傍晚来临时,所有人停下吃晚饭休息。
吃完晚饭,沈柠闲着无事教术赤炎认字,给他认自己的名字。
等认完“术赤炎”三个字,术赤炎又让她写“沈柠”。
沈柠失笑写出来,便见少年咧嘴笑开,露出一口白牙:“姐姐的名字都这样好看。”
旁边,七月蹭的看过来:“你注意点,小姐往后是要做定王妃的,你离她远点。”
“定王妃……”
术赤炎回头看着沈柠:“姐姐,你喜欢定王吗?”
少年的异族血统让他眼窝深邃,浅色的瞳仁盯着人看时仿佛蕴着草原的雪山天山的云朵一般。
沈柠笑了笑:“当然。”
少年眨了眨眼:“姐姐喜欢定王什么?”
旁边,七月直接道:“这还用问吗?定王殿下英武俊美战功赫赫最重要的是一颗心只有我家小姐……不喜欢定王难道喜欢你这乳臭未干的小毛头?”
“我不比定王好看吗?”术赤炎靠近一些:“姐姐,我比他更好看。”
七月无情哈哈嘲讽:“就你,毛都没长齐还敢跟定王殿下比。”
沈柠无奈扶额:“小七,你从哪里学的这些粗鄙言语?”
七月满脸无辜:“我上次听到别人这样说二月的……”
外边赶车的二月:?
术赤炎认真道:“我也很英勇……以后我将整个蒙古部落打下来送给姐姐,姐姐选我行不行?”
术赤炎自顾自一样一样与定王对标:“我以后心里也只有姐姐。”
沈柠有些头疼:“那个,术赤炎,你年纪还小……”
术赤炎开心道:“我长得很快的,很快就长大了,比定王更高,那到时候姐姐选我?”
沈柠:?
七月啧啧啧:“这是救命之恩便要以身相许吗?没想到你这狼崽子大宣话说不利索,大宣朝这边的套路倒是玩儿的溜……
别白费心思了,给定王殿下知道你敢觊觎我家小姐,你怕是坟头的草更高一些。”
术赤炎忍无可忍抬手吓唬七月,七月低呼了声直接就是一拳捶过去,术赤炎一声闷哼,捂着肚子倒在沈柠旁边说不出话了。
七月呵呵:“就这,还跟定王殿下比呢?”
就在这时,外边忽然响起一片惊呼声,不用沈柠交代,七月就已经掀开车帘出去查看。
刚掀开帘子,就见面上稚气未脱的九月跑过来,满脸慌乱茫然:“小姐,那里有有有……有人要生孩子。”
那个孕妇要生产了。
沈柠连忙下了马车往那边走去,就见一棵树下已经被一群衣衫褴褛的妇人围住。
犯人们没有东西遮挡,那要生产的女人就幕天席地连声痛呼着。
“去,拿竹席草帘再拿床被褥来……”沈柠交代九月去取东西,七月依旧寸步不离守在她旁边。
东西很快送过来,沈柠让那几个妇人将产妇挪到竹席上,又用草帘将周围遮挡起来,她自己将裙摆扎起来蹲到产妇旁边。
七月则是已经让人去拿热水。
方才就已经生起火堆,沈柠一惯都是让人烧开水喝,所以恰好锅里有水。
很快,热水端了过来,还有沈柠的药箱……
“不要紧张,我是大夫懂医术,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她出声安抚那个产妇。
产妇努力抬起脖子对她不住道谢,热泪盈眶。
周围众犯人皆是沉默,心中无比诧异。
这位是郡主娘娘……如今,郡主娘娘却不嫌脏不嫌恶心,也不顾自己的身份,在这里替她们这样的人接生。
出门在外,沈柠本就穿得窄袖,如今撸上去倒是不碍事,她轻轻按压过产妇小腹,然后就松了口气。
这产妇一直营养不良,所以孩子不大,胎位也正,倒是没什么危险。
这边,她聚精会神指导那个产妇蓄力、发力,还让七月端来了一碗热牛乳给产妇喝了下去。
不远处,高大男人满面焦急来回踱步扯着脖子不住看着这边。
半晌过去……在产妇拼力忍耐着痛呼的急促吸气声中,孩子出生了。
红红的瘦瘦小小,但哭声还挺有劲儿。
不远处,红着眼睛等着的高大男子眼泪刷的涌出来,旁边几人在安慰他什么。
沈柠让旁边的妇人用热水给产妇清理擦干净后换上了七月让人拿过来的一套稍厚一些的衣裳,是男装,正好适合产妇如今的状况。
她自己迅速将婴儿清理擦干净后用厚实的棉布包裹起来,然后轻轻放到产妇怀里,笑着说:“恭喜,是个小姑娘,很健康很可爱。”
产妇满眼热泪不住道谢。
沈柠洗了手起身,正要转身,就见不远处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跪下来朝她邦邦磕了几个头,没敢靠近。
她收回视线回去马车那边,细细将手又清洗了后,让人去安排那产妇。
她知道这些人都是犯人,也知道他们当初其中大多数都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才成了乱民……让刚生过孩子的女人抱着孩子长途跋涉太不人道,她想照应一二。
片刻后,先前产妇的丈夫就从原本的推独轮车被换成拉板车……板车上的货物基本都被卸掉了,只留下了一些粮食,侧放着占了一半地方。
另一半地方铺了席子和被褥,那产妇抱着刚出生的孩子躺在不宽的空间里……夫妻对视,俱是热泪盈眶。
有伙计凶巴巴言明:“你这车上货物少,酬劳也比旁人少。”
那汉子连连应是,甚至想说不给钱也可以。
毕竟,他们本该是犯人。
几日前,他甚至以为走上流放之路后,妻儿怕是没有生机了……毕竟,一路流放,正常人都不见得能活下去,更何况要生产的妻子。
可如今,妻子不光顺利生产,他们变成了一家三口,还有可以让妻子栖身的板车和不知何时送过来的被褥。
心里清楚恩人是谁,等到伙计离开后,那汉子又跪下来冲着那辆马车的方向磕了几个头……
在即将抵达辽东的平都城驿站,送亲队伍与大元使臣一同在驿站休息。
定王萧南谌带人看了一圈驿站周围的巡防后回到驿站内,承影连忙快步上前倒了杯热茶:“主子,请喝茶。”
萧南谌坐到椅子上接过茶杯。
旁边,不善言谈的赤霄像是忽然发现什么,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主子,您身上穿着的,可是传闻中价值千金、轻如云烟却刀剑不入的金烟甲?”
上首,定王方才略松了软甲,衣领处露出一片薄薄的暗金色。
听到赤霄询问,定王殿下原本冰冷的神情露出些不耐来:“是金烟甲,也没甚稀奇的。”
承影使了个眼色,赤霄便硬着头皮问出他觉得有些大逆不道的话来:“属下斗胆想请问殿下,何处能寻来这金烟甲……属下也想给自己弄一套。”
话音落下,就见定王殿下冷嗤了声:“这是永安郡主送来的,她主动示好,本王并不将这小东西放在眼里,只不过不想拂了她的好意,显得本王小家子气罢了。”
赤霄立刻躬身:“王妃对王爷可真是细心周到。”
萧南谌神情骄矜,又带着些不屑,侧目训斥:“什么王妃,还不一定呢……看她表现。”
说完,定王殿下放下茶杯,心满意足起身,正要走,想起什么,从腰侧卸下一柄嵌了宝石的弯刀扔给赤霄:“近来表现不错,赏你的。”
说完又瞥了眼承影:“你这几日有些疲懒,别给本王出什么岔子。”
承影连忙躬身惶恐道:“属下知罪。”
定王殿下往外走去,承影赤霄两人连忙跟上,趁着这个间隙,赤霄暗暗冲承影比了个大拇指。
承影果然是他们中间最聪明的,前两日他说看上了主子新得的那柄弯刀,承影便跟他说让他故意问问殿下身上的金烟甲。
赤霄原本并不相信,毕竟,殿下看起来好像并不喜欢那金烟甲,这几日晨起他伺候殿下更衣时,几乎每日都能听到殿下很嫌弃的说那金烟甲碍事且丑陋。
因此他一直没敢开口。
却不想,方才硬着头皮尝试……居然真的有用!
承影暗暗偷笑。
便是他家殿下如今受蛊毒所累,但潜意识里还是一直在想着沈小姐,哦不,永安郡主。
没见殿下这几日但凡有机会便要将那金烟甲露出来,奈何就是没人敢提,殿下自然也不好主动提起,所以……赤霄这看似冒犯的话,其实是大大的马屁。
拍的恰到好处。
翌日,大雨倾盆……
秋雨冰冷至极,已经开始带着寒意,外边的车队,每辆车都配了竹席与草帘,犯人们用竹席草帘小心翼翼将车上的货物盖的严严实实,在雨中艰难前进。
他们所在之处地势低,要想晚上能寻个安全的地方休息就必须继续赶路。
外边下雨太冷,沈柠让七月将那刚生产过的妇人和婴儿带到了她车上。
那妇人是前日刚换的衣裳,一直在车上被丈夫拉着没走路,并不算脏,但她刚生完孩子身上还没干净,被带到马车上后愣是不敢进去坐下,还是沈柠不得不板着脸命令她坐下,妇人才抱着怀里的婴儿忐忑不安的坐在了紧邻马车车帘的地方。
有厚实的车帘挡着,车里倒是不冷,也足够宽敞,七月与术赤炎还有沈青柏都在里面也不觉得挤。
沈柠看向妇人怀里的婴儿,笑着说:“圆乎了些。”
妇人眼含热泪不住道谢:“多亏郡主娘娘恩德,我们一家没齿难忘。”
自她生产后这几日,虽然每次都和往常一样吃着差役和商队发的窝头,可每顿饭,郡主都会让人给她送一大碗热汤过来,碗里总是几大块肥肉。
也多亏了肉汤,她的奶水还算充足,孩子才能活下来。
否则,便是顺利生产,可若她都没什么吃的,本就瘦小的孩子怕是也难以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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