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非刀)

扒拉了一圈，另外一个给反应的是一个刑如心最意想不到的人，也就是曾经在卫生所中药室抓了她后脑勺一下的那只。
这只年轻丧尸干活中规中矩，平时也不出挑，混在丧尸堆里不会特别注意到它，常常多看两眼就被忽略掉了。
但刑如心知道它速度很快，算是这群老年乡亲丧尸堆里难得的青年丧尸了，偶尔有点搬重物的机会都会拉它出来。
然后刑如心就发现它，其实会偷懒。
一只会偷懒的丧尸。
且它还会排外，农村房子许多都盖了两层，室内有楼梯可以上去，但送进去的大部分丧尸都只在一楼活动，没有主动上去的。这只青年丧尸就不一样，它不喜欢和其他丧尸一起待在一楼，不管什么时候将它送回去，它都主动上二楼自己待着，站在二楼床边朝外望去。
站得高望的远，它喜欢这里，这里安静视野好，这么大块地方都属于它自己。
刑如心和它一起站在二楼床边看外面，厚重的积雪将世界全都染成了白色，看久了就觉得眼睛也被染成了白色，不管再看什么都有一块白斑挥之不去。
可这只青年丧尸仍旧一动不动地看着外面。
形如心问：“你想出去么？”
没有回答。
“那你在看什么？在等雪什么时候化？还是想去铲雪？铲雪其实挺好玩的，等下次晴天我就带你们出去。”
“快过年了，今年没有烟花可以看了，去年咱们镇上放的烟花还挺好看的，我记得那时候你在值班，你也出来看了。”
过年的时候孤独会被放大，刑如心就关了门去镇子上看别人放烟花，街道上热热闹闹的，她站在卫生所附近，看到穿着白大褂负责抓药的医生站在门口和其他人一起看烟花，他在和家人打电话，说值完班就回去了。
刑如心那时候还有点羡慕，他们还有亲人等着回去呢，她有些伤感，但很快就被新样式的烟花给遮盖过去了。
她也是过了许久才想起来这件事，毕竟现在不常去医院，她也不太记得卫生所里的人都有谁了。
听着她絮絮叨叨，许是觉得有点烦了，旁边一动不动的丧尸抬起了手。
刑如心感觉一只冰凉的手搭在了自己手腕上。
她有些惊讶地低头，发现它好像在给自己搭脉，那三根手指按在手腕的力度有点大。
“你……”她看向丧尸的脸，发现它低着头，似乎是在听她的脉象。
“你还记得怎么诊脉么？我身体怎么样？”
很久后丧尸缓缓收回手，对她点了下头，然后继续看外面的雪景了。
这大约是在说她身体很好不需要吃药了。
其他丧尸虽然还不能给回应，但刑如心已经非常高兴了。
时间眨眼间就到了年三十。
外面干冷干冷的，冷到也许能有零下三十度的样子，饶是如此恶劣的天气，刑如心还是和纪源出去了一趟，寻摸有没有烟花，大烟花找不到，小的仙女棒能在一些小店里找到。
可惜不到过年，对联也不知道被那些店铺压在哪了，最后只能找到红色的纸，让纪源手写了春联贴在门上。
不止他们两家，凡是里面住了丧尸的房子，门都清理出来贴上了喜庆的春联。
刑如心一整天都在厨房忙活着做年饭，炸丸子炸鱼，剁肉圆滚汤圆，年糕也在前几天打了出来，当然是丧尸们出力了。
晚上的饭菜特别丰盛，刑如心将所有丧尸都请来了家里，当然人数太多院子也有点站不下了，最后有几只只能凑合着站在门口。
刑如心给它们每只手里都塞了一个碗，碗里有甜的汤圆和咸的肉圆。
天然就记得碗是用来吃东西的，没有一只将碗里的东西洒出去，只是吃汤圆和肉圆时，有几只还是伸手抓出来往嘴里塞，没能文雅的起来。
被挂起来的手电筒带来了光亮，映照在红彤彤的春联上，上面写着“春临大地百花艳，节到人间万象新”，是美好的祝福，也是希冀。
光亮晃着丧尸们的眼睛，口中甜甜的汤圆似乎也唤起了一丝丝美好的回忆。
李婶子也站在厨房边，她不知道自己哭了，眼泪很快在寒风中被凝住了，可更多的眼泪还是不住地往下落，一层一层，滚烫的，将冻住的泪珠又融化开了。
寂静无声的院子充满了温馨。
刑如心这次做了很多汤圆和肉圆，几乎将家里所有肉都用光了，她又给丧尸们添了第二晚，又将做的过多的菜扒在碗里，挨个塞到它们手中。
今天是年夜饭，要吃的丰盛一点。
吃完饭后她拿出为数不多的烟花棒，刺刺拉拉的火光带来片刻绚烂。
纪源带着小猫和老鼠站在院子外的路上，一盘红色的鞭炮被拉开，他点了信子，飞快挥着翅膀躲开。
下一秒噼里啪啦的声音在旷野中响起。
原本应该会被声音吓到暴起的丧尸们不自觉地转头，站在院门口看着正在燃烧的鞭炮。
这是过年的声音，也是平时办丧事和喜事的声音。
鞭炮放完，年就来了。
刑如心对所有人道：“新年快乐！”
希望新一年它们能恢复一点意识，希望这个世界也能恢复一点意识，回到从前的样子。
比起山南镇的平静祥和，各大安全区的新年过的非常难受，没有丝毫年味。
位于南方的小镇都已经冷到零下三十度，北方的情况更加凄惨，上京市安全区几乎看不到基地影子，远远望去只有一片白色，分不出道路也辨不清方向，人们齐齐缩在新盘出的炕上，一个屋里挤很多人，因为柴不够烧，媒不多，为了不至于冻死，一些勉强能出去的变异者会在周围砍能做柴的树枝枝干，这种时候植物已经完全休眠起来，没有丝毫攻击性，毕竟能走到它们面前都需要足够的实力。
要上京的一行人走了好几个月也依旧没有到达目的地，万幸新找到的铲雪车发挥了巨大作用，让他们撑到了泉南安全区。
所有人都筋疲力尽，不管是体力还是物资都到了极限，只能暂时在这里停下修养，等待雪化开春的那一日。
但不是所有安全区都物资充足，挤满了人的地方一旦物资不足，就很容易发生各种可怕事情，人在饥饿的时候会从人变成只剩下本能的动物。
有人麻木地等待死亡，有人惶惶不可终日，有人不怀好意地瞄准能抢能偷的对象，也有人打算鼓足勇气离开这个看似温暖安全的庇护所。
“就算要死，我也想死在自己家里，哪怕被丧尸吃掉了也好过被这些人面兽心的吃掉要强，说不定我运气好也能变成丧尸。”
哪怕没了任何意识，也能留在家乡。
落叶归根，就算死了也要回去。
于是一片白的安全区门口出现了几道黑点，带着不够充足的食物，一群人顶着冰寒一步步踏上了回家的路。

第50章
春节后温度并没有回声,只是保持着原有的低温，时不时刮刮风下下雪，偶尔才能看得到太阳,也没多少温度。
刑如心翻看着日历，现在已经立春了。
然后就是雨水，惊蛰，惊蛰时就该雪水融化万物复苏。
她耐心地等到惊蛰过去，可温度依旧没有回升，依旧寒风肆虐, 一点春天的气息都没有。
刑如心从地头溜达到镇上又溜达回来, 到处都转了一圈，甚至还撬开已经积成冰的雪看下方的泥土。
干干净净的，没什么杂草出现，山上也依旧一片白，植物被冬天压制着不肯醒来。
刑如心很怕自己种的稻子都死了,好在她翻开看了看，积雪成了保温层，这些稻苗依旧绿着,没有枯萎的痕迹。
“还好咱们还有存粮，都这么久了也还够吃,你说外面那些安全区现在怎么样了？人那么多,食物不够吃了怎么办？”
从入冬后就很少能收的到长共市的广播了, 最初晴天时还能听到广播，普通人外出最好结队出去，避免单独行动，后来变成普通人少外出并慢慢变成禁止外出，变异者也从最初欢迎外出探险寻找食物和其他物资慢慢变成变异者也尽量少外出了。
直到某天长共市开始统一分发食物, 并在广播中提出禁止斗殴抢劫偷盗之类的事。
这说明长共市基地内的情况并不是特别好。
另外一样就是医疗，冬天实在是太冷了，有许多人扛不住生病了，可如今的药用一点少一点，情况严重的可以抬去治，不严重的只能自己扛着。
到后面的广播中已经开始强制病人和其他人分开居住了，避免会传染到更多人。
刑如心只能只言片语推断长共市的情况。
冬天持续的太久了，也许已经很不好了，这个冬天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死掉。
可她没办法说将家里的存粮送一些过去，米面全靠纪源当初囤的那些，后面收回来的在她没法外出干活期间一点点手动脱壳，这样的米不如现代机器好，损耗有点大，米粒还有点碎，不过好歹能吃，去壳后的米损失了有百分之二十，也就七八百斤的样子，几个大麻袋就装完了，堆在那瞧着也没多少。
这些米供给整个安全区的人吃简直就是开玩笑，撑不到两天就没了，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刑如心不是滥发善心的人，只能在心里想着那些人没食物要怎么办。
“长共市周围有农田的话，可以去农田看看，也许能找到一点吃的。”
她的设想其他人也想到了，早在年前食物开始不够的时候，就有人打了城外的田地的主意，能行动的变异者全都被派去农田了，城里身体素质好一些的年轻人也组队外出，顶着风雪去挖东西。
雪太厚，人们一点点清理出了出城的道路，能让车子出去。
人多力量大，确实让它们找出了几片没被采收的土豆红薯，这些植物挖出来后统统装上了车。
可是这些食物也没能扛过一个月。
除非他们继续扩大范围寻找。
不得已，队伍只能继续往外扩，走入城外的村庄中。
然后某天有人被袭击了，一些速度奇快的丧尸出现，它们能自如地在雪地中行动，身上覆盖着一层白色，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那是新的变异丧尸，只有一两只，却让整个队伍损失了大批人手。
普通人毫无还手之力，变异者们聚集在一起想办法干掉了一只，第二只却跑掉了。
接着扩散到长共市四周的村庄田野都有这种丧尸出现，寻找食物的行动被迫中止。
没了食物来源，整个基地内越发艰难起来。
这一个月，即便天气很好的时候，刑如心也没有再收到广播。
她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和一种难言的焦躁。
这样活着，是不是还不如变成丧尸好？
会有人这么想的吧。
纪源见她站在地头长久地发呆，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既然这么担心，那你想去长共市安全区看看么？”
末世到现在，除了丧尸和经过的两拨人，刑如心就再没见过其他人了，也没去过安全区。
从前是不敢后来是不愿。
“去看看？”刑如心重复着这句话。
看一眼能安心，可她又怕自己看到令自己不忍心的画面，她更怕自己不忍心的同时又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果长共市的情况真的很糟糕，凭他们俩的力量也救不了几个人。
纪源道：“未来一段时间都是晴天，我感觉温度有回升，雪化了春天肯定就来了，到时候就不愁食物了。只要熬过这段时间就好。”
这段时间是多长他们也确定不了，不过肯定不会太久了。因为太冷而有些休眠的酢浆草丧尸夫妻最近都活跃了一些，等春天来临，它们就能出屋子了。
刑如心点了下头：“行，那就去长共市。”
这一趟出门起码得三五天时间，家里得安排好。
丧尸不能和她一起去，要全都留下，还好现在已经没有丧尸会趁他们不在逃跑了，通过刑如心的教导，有太阳的时候，丧尸们会自发出来晒晒太阳走一走，天黑了自动挥回屋，完全不用操心。
主要是小猫老鼠还有鸡鸭鹅的安置，李婶子能开口讲话后，行动很僵硬，但慢慢可以主动做一点活，比如烧火。
刑如心请她来家里帮忙烧火，然后把她每天配好的蔬菜米面倒进锅里闷熟就好，冬天放凉了也不会坏。
鸡鸭鹅的饲料也能提前剁好装好，小猫能叼着小筐送到鸡圈去，喂水也没问题。
小猫很想跟他们一起出门，但一想到得照顾家里，她就又升起了责任心，端坐在刑如心面前喵叫了许久，仿佛在说保证会把家里照顾好。
“如果有什么你处理不了的危险出现，你就躲去那几件屋子里，里面的丧尸会保护你的，我已经给它们下过命令绝对不会伤害你们。”
小猫用力点点头。
刑如心又将窝在她身边的老鼠拎起来：“还有你也是，这几天敢捣乱的话，你就变成鼠饼了。”
老鼠疯狂拜拜：“不会的，绝对不会的，它是小猫的好帮手好跟班。”
安排好之后，刑如心就做起了肉饼子，出门在外得吃饭，住处倒是不用担心，天黑了就随便找家屋子住下就行，不会冻着。
带好饼子和保温杯，套上厚衣服帽子口罩，把自己裹严实后，摸了把腰间的刀，刑如心就跳上纪源的背直接出发了。
纪源穿得依旧不厚，只是摸起来，身上的毛毛比刚入冬时更加厚实了几分。
刑如心按着他的肩膀，发现他的胸肌异常发达，拍动翅膀时，这里的肌肉老大一块。
刑如心眨眨眼，才发现纪源比从前壮实许多，胸肌也是，还有他的眼睛，在高空时几乎能缩成细细一条线，看起来更像只鸟了。
万幸那张脸还是人脸，虽然鸟身人脸有点惊悚，但看久了就习惯了。
天气好能见度高，纪源速度极快，天擦黑时，他们已经飞了一半路程。
夜里不适合赶路，又冷又消耗精神，刑如心拍拍他的肩膀：“找个地方休息吧，吃点饭，夜里别赶路了。”
下方是个小县城，纪源转了一圈找了间自建房落下来。
两人侧耳听了一下，随后推门进去。
这间屋子没有丧尸，原主人应该很爱干净爱收拾，所有东西都整齐摆放着。唯有卧室略有些凌乱。
自建房有很大概率不通燃气，而是烧煤气，这一间正正好就是烧煤气的，晃晃瓶子，轻飘飘的，煤气不多了，但能点着火。
刑如心松了口气，有火就好。
用雪水烧了些水又热了饼子，两人就着带来的一瓶咸菜吃过了晚饭，简单擦洗下后就休息了。
陌生的卧室让刑如心略有些认床，她反反复复了许久才终于睡着。
隔天天刚亮两人就起来了，出发时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
刑如心趴在纪源背上，将装东西的袋子往上拉了拉，这里面只有些出门必需品，并不重。
纪源扯着嘴角笑了下，指着前方道：“一直往那个方向走，再两三个小时就能到了。”
刑如心看着白茫茫一片的大地问：“你怎么辨别方向的，我看下面都一样。”
特别是越往北温度越低，雪也越厚，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在倒着飞，头顶蓝色的是水面，下方白色的才是天。
纪源摆动翅膀往下飞了些，语气有些得意：“直觉。”
刑如心忍不住切了声。
“好吧，说实话是我来过这里几次，已经记住路线了，我辨认方向很准，太阳就在头顶呢。”
刑如心笑了下。
就在两人说话间，刑如心突然发现下方的雪地上有几个缓慢移动的小黑点，她的视力不如纪源，可这会他正好飞的不高，一片雪白的地面出现几个小黑点，她还以为是什么动物。
“你看那是什么？”
纪源看了几眼后有些惊讶地道：“好像是人，是活人。”
“咦，这里还有人？”
下一秒不用纪源提醒，刑如心就清楚地看到那几个小黑点扑倒在雪地中不动了。
“死了？！”

纪源一个俯冲, 刑如心很快和他落到了黑点面前。
这确实是几个活人，只是放在这里不管，很快就要变成死人了。
倒下去的有三个人, 三人即便倒下，也依旧用手臂紧紧搭在同伴身上，只有这样才能保持一点温度，不至于在这样的天气之中掉队。
三人身上都有个背包，只是背包干瘪瘪的，看不出来有什么东西。
刑如心在他们鼻端摸了一下, 呼吸非常微弱, 其中一人的额头还有点烫，显然是生病了。
纪源没有开口，只是看向刑如心。
刑如心微微叹了口气朝来时的方向看了眼，随后道：“还好咱们刚出来没多久，把他们送去咱们昨晚住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