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拆穿她,顺势问:“那婵儿要什么?”
这话恰说进了孟婵音的心,当即从褥子中伸出一截白皙漂亮的藕臂,一手拽住他腰上的佩饰,黑眸亮晶晶地望着他。
她乖巧地说:“听说将阿兄随身携带的玉佩拿着给那些人看,只要是我们息府的商铺,想要什么都可以,我就要这个,等阿兄走了,我自己去挑选。”
少女的嗓音软乎乎的,还带着哑意,却甜得似含了蜜糖,连哄带骗,说得似真似假。
息扶藐望她浸水似的黑眼珠,挑眉道:“原来婵儿这般热情,是为了要这个东西。”
他笑着,没说要给。
孟婵音捏着他的玉佩,掌心隐约发汗,暗忖若是他不同意给,她只能另找机会偷了。
好在他只看了片刻,握着她的手解开了玉佩,放在她的掌心:“我的东西都是婵儿的,想要什么都可以。”
孟婵音握着玉佩,对他露出明媚的浅笑,脸埋在他的颈项小猫儿似地黏着蹭,瓮声瓮气地道:“阿兄最好了。”
息扶藐侧脸贴着她,拢在怀中。
时辰不早了,已经得到想要的,孟婵音腻他会子,又开始不待见他一直留在这里,想要将人赶走了。
息扶藐摇头起身,“甜罐子。”
她从芙蓉褥中露出双无辜的眼,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整好衣冠。
息扶藐出门前将她房中的窗牖半撑透风,看了少女留给他的后脑,方才出了房门。
路过长廊时,暮色已落下。
息兰从前方跑来,乍然见到他背脊一紧,“哥。”
息扶藐停下脚步,问:“去何处?”
息兰向兄长欠身,如实道:“去找婵姐姐。”
他眺了眼远处的落下的余晖,平淡道:“天色已晚,有何事明日再去。”
兄长已发话,息兰也不敢再往蝉雪院跑去,乖乖地回去。
临了走了几步,息兰忽然反应过来,猛地转过头。
那抹清冷的玄色已踱步至另外一边,渐渐远去。
息兰一脸古怪地立在原地,心中有说不出的古怪。
兄长过来的方向似乎就是蝉雪院,说明婵姐姐是没有休息的,但他却不让她去。
一大早,息兰给大夫人请安完,来了蝉雪院。
来时孟婵音刚起身不久。
玉软云娇的少女慵慵懒懒地披着浣青的薄袍,坐在妆案前梳妆,背向的身姿曼妙。
息兰还在发呆,莫约是她昨夜脑中想了些不对劲儿的事,如今看婵姐姐无端觉得也哪哪儿都觉得古怪。
婵姐姐是所有姐妹中最温柔安静的,平素府中起诗社、相约打马吊、游湖,她几乎都因身子不好甚少有参与,而兄长又自幼对她宠爱,她又是将要出阁的姑娘,所以平日也没有人多在意。
但她今日却忽然发现婵姐姐生的美,与她们这些姑娘的美不同,一举一动皆透着懒懒的媚态,尤其是初醒来时这般腕慵无力地挽发髻,都极其赏心悦目。
这样的貌美姑娘,竟三番五次险些成就的一段好姻缘,最后都会莫名的结束。
似乎太奇怪了。
孟婵音透过镜子觑见身后的小姑娘一直盯着自己发呆,遂放下篦子转身:“兰妹妹?”
息兰还是在发呆,直勾勾地盯着她。
一连唤了好几声,息兰才回过神。
她压下心中莫名的想法,移过木杌坐在她的身边,轻叹:“婵姐姐我方才是在想,这次四哥去京城急,姨娘与柔姐姐都来不及相送,也不知道四哥哥何时能回来,我总感觉府上不比往日热闹,空荡荡的。”
息柔近来也在挑选人家,姨娘本就焦,现在四哥又走得急促,可谓是气火攻心人都消瘦了一圈。
几个兄长姐妹皆是一起长大,息兰心中自然是诸多不舍。
前有乔儿要嫁人,整日在闺房中足不出户,可欣表姐前段时日也被放回了老宅,听闻被匆忙许了人家。
现在息柔要许人,四哥也走了,其他的姐姐妹妹虽在,也都在陆续的议亲,的确不如往日热闹,所以息兰便腻在她的院中。
孟婵音伸手抚摸她的脸颊,柔声道:“别担心,阿宁过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了。”
息兰失落地垂下眼,“但愿罢。”
息兰待了一会儿,似要扭捏向她说什么,但半晌都说不出口,坐在木杌上如坐针毡。
“妹妹是有话要说吗?”她主动柔声问。
息兰被问及,牵着她的手,可怜地眨巴着眼:“婵姐姐,沈湶现在腿脚不便,沈府亲自上门退婚。”
孟婵音温柔拂过她颊边的碎发,“这是好事,不用再嫁给他那种人了。”
话虽然如此,息兰咬了咬唇,“婵姐姐,其实母亲又为我寻了另一则。”
“哪家的公子?”孟婵音秀眉微扬,心中隐约知晓她一大早为何会来了,极有可能是因为李默。
“是李默。”息兰纠结地说完后生怕孟婵音介意,紧张地盯着。
其实她得知李默向母亲求娶,第一反应是拒绝的,但母亲却一改往日,坚定要同意这门婚事。
昨日她还听说,李默被阿兄亲自推举给了京城的连大人,前段时日更是被太子青睐,正因为前途无量,所以母亲才会同意这门亲事。
可她想到婵姐姐心中很是愧疚,甚至一度不敢面对她。
但思来想去,此事也瞒不下去,婵姐姐迟早会知道,所以她昨日才会来蝉雪院。
孟婵音闻言顿了顿,心中亦无过多诧异,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未起。
其实她早就有预料,息兰与沈湶的婚事结束,李默必定会上门求娶,而中间又有个息扶藐,这桩婚事能成是迟早的事情。
她握住息兰的手,温言细语地安慰:“是好姻缘,李默与兰妹妹很相配。”
息兰耷下眼,趴在她的膝上,“婵姐姐不会介意吗?”
孟婵音摇头,“不会。”
本就不属于她的,所以没了也不会可惜,况且她也愿意见两情相悦的人走到一起,而不是像她这般坎坷。
息兰抬眸窥她脸上只有真挚的柔和,原本忐忑的心缓缓归位。
两人在房中玩了一会儿才散去。
待息兰走后,孟婵音倚在门口,眺望远方,心境轻松。
所有人都好似有了新的结尾,很快她的也会到来了。
想到以后,她的眸中不自觉地浮起明媚的期盼。
炙热的柔光落在她的身上,充满向阳的生机。
自从那日与娄子胥见过面后,孟婵音一直安静地在息府等着他派人送消息。
一连过去两个月都没有消息传来,她心中生疑,但却还是耐着性子等。
有空闲时,她也会拿着从息扶藐手中要到的玉佩,去查息府的主营产业都遍布在何处,哪些地方较少。
息府产业实在多,她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届时渡船往西去。
为此,她还担忧往后一人在外日子艰难,整日在后厨学着生火烧饭,从最初的什么都不会,也熟练至能烧出味道尚可的饭菜。
春心对她异常的举动,只当她是一人无趣将烧饭当做消遣,没多在意。
春花淡去,炎炎夏日缓缓而至,天似一夜升温,热得府上的小郎君小姑娘都开始吃冰丸子解热,娄府也传来消息。
但却并不是孟婵音想要的好消息。
前不久娄府外来了个挺着肚子的怜人,名唤秦娘,跪在娄府门口道与娄子胥曾春风一度,事后没多久便发现自己怀有身孕,故拿一生积蓄替自己赎了身前来寻他,但却被拒之门外。
娄府不想认烟花柳巷中的女人,娄子胥更是矢口否认无此事。
秦娘曾经也是官家小姐,只是后来家道中落迫不得已才沦落青楼,但因才情好,从未让挂牌接客过,是众人皆知的清高人儿。
娄子胥不肯认此事,她的脾性涌上头,当众扬言若是孩子生下来并非是娄府的血脉,她愿意自戕谢罪。
可一连几个时辰都无人搭理她,秦娘绝望之下一头撞在了娄府外的石狮子上。
若非是娄府的下人拉得及时,恐怕便要命丧黄泉。
随后娄府老夫人听闻此事,心中疼惜秦娘可能真怀的是娄府的子孙,力排众议也要将秦娘接进府中,至此这场闹剧才以此谢幕。
春心将此事气愤地说与孟婵音听时,免不了又是几声淬骂:“枉费姑娘曾经对他情深义重,谁知到头来这娄公子竟是这般腌臜之人,之前竟然一壁在嘴上道如何如何爱慕小姐,此生只取小姐一人,结果转头又一壁将别人的肚子弄大。”
未了春心又算了算那秦娘怀上的月份,想到当时娄子胥还没有和姑娘退婚,忍不住又刻薄地呸了一声:“晦气!”
孟婵音坐在吊椅上,捧着冰元子小口地吃着,垂着眼睫听春心的话。
春心庆幸地谢天谢地:“还好姑娘早就和这样的人退婚了。”
娄子胥的事她并不诧异,也不伤心难过,吃完后反而又柔声问:“还有冰镇葡萄吗?”
春心连忙颔首:“有的,长公子知道姑娘夏天爱吃这果子,离去的时候特地吩咐过官家,碎月阁夏天三日内必须得供应葡萄。”
“再吃一碗。”她眨眼。
春心忙转身去屋内端。
孟婵音靠在一旁,面色淡淡地觑着前方,翠绿的枝叶上冒着热浪。
息扶藐已经离开了,现在她只要在他没有回来之前先一步离去,待到他回来时已经晚了,世上不会再有孟婵音这个人。
天大地大,她去什么地方都可以。
蝉不知雪的院中少女眉目柔情地端坐,鹅黄青绿的裙摆被风吹得轻轻晃动,烁玉流金,虫鸟聒噪地鸣叫。
春心端着冰镇过的葡萄出来,放在她的面前,嘴上止不住地叨念:“姑娘,夏季你也应少吃些冰镇物,胃本身便不好,长公子回来若是知道你胃又疼了,婢子实在难以交代。”
孟婵音左右耳一闭,捻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绿葡萄,剥皮后放进口中,全当做未曾听见。
酸、冰,味道冲撞了味蕾,她眯起雾眸,原本烦闷的心淡了下去。
“姑娘,您在听吗?”春心无奈。
“在,在在在。”孟婵音连连颔首,示意自己在听。
春心满意地继续念叨。
孟婵音放空思绪地听了几句,转头问:“春心,最近你见过娄府的人来过吗?”
春心顿下话,垂着头剥葡萄皮丢进放满冰的盘中,应她:“没有,娄公子这样的男子,姑娘不必再惦记了。”
孟婵音轻叹息,似无意地呢喃:“也不知道阿兄什么时候回来。”
春心抬头道:“长公子许是月底会回来,姑娘不必着急,听说这次长公子会与昭阳的商会接触,而昭阳盛产雪貂皮,等长公子回来您冬季的大氅、毛领许是都不用愁了。”
孟婵音笑而不言,低头吃着葡萄。
她恐怕等不到息扶藐回来了,那些貂皮她也用不上。
在院中吃了几颗葡萄,春心借由她胃不好不许她贪吃。
孟婵音只好作罢,摇着团扇转身回了凉室歇息。
闲情的一日淡去。
娄府的事被传得沸沸扬扬,孟婵音不用再刻意打听都能听见。
她每日依旧该如何吃便如何吃,该如何睡便如何睡,像是彻底忘记了娄子胥这个人。
时间一晃,距离息扶藐回来越来越近了。
最近几日孟婵音才慢慢地动作,之前典卖的钱财都换成银票缝补在衣裙上,也选好了出府该去何处。
一切准备就绪后她脸上的笑意才真实起来。
日后这些过往都与她没有任何干系了。
春心以为孟婵音最近整日眉开眼笑,是因为息扶藐要归期将至,乐得见她满心欢喜。
第56章 文案情节~……
是日,萤虫衔夏草葳蕤,一钩淡月悬天渐渐呈颓败,天边露熹微,如水澄清。
一大早,孟婵音便从春心口中得知,有人送了一封信过来,道是邀她出府赏花。
孟婵音看完后将书信叠起来放进香炉中,亲眼看着燃烧殆尽,方才温声吩咐春心协她上妆,收拾要出府赴约。
春心跟在孟婵音身边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她与什么‘陈小姐’相交甚好,随口疑惑地说了几句,见她没有回答便止声没再问。
孟婵音装扮精致,脸上带着明媚的浅笑,提着装着小糕点的食盒出门。
陈小姐的马车早已经在门外候了许久。
金钗银环流仙裙的陈小姐跳下马车,面带欢喜地挽着孟婵音的手臂,“婵儿终于来了,我等你许久了。”
孟婵音对她温婉含歉地道:“久等了。”
陈姑娘摇头,抱着她的手臂往轿上拉。
临近前,孟婵音似想到什么,停下脚步转身对春心柔声道:“不用跟着了,回去罢。”
春心亲眼看着从马车出来的,的确是位装扮贵气的女郎,这才放心她独自一人出门。
随后亲昵的两人面带欢喜,有说有笑着进了马车。
一切都与往常那般,并无不同。
精致小巧的马车被驱使,轱辘缓缓碾压过石板路。
孟婵音旋身撩开后帘,眼眸微眯地看向渐行渐远的息府,心情舒畅地放下帘子。
她目光温和地看向对面的女子,“多谢陈姑娘。”
陈姑娘刚才端庄的贵女姿态霎时卸下,抬手锤着肩膀,撇嘴道:“你们这份钱可真难挣,下次我还是不接了。”
她原本是受雇佣的江湖客,专接一些古怪委托,要价虽高,但却十分缜密,甚少出过差错。
当时在她被人追杀,误打误撞进了孟婵音的马车,受过她的人情,接下这单,算是还了。
孟婵音心情甚好,道:“劳驾姑娘了,等会子到了后我会多付些银钱。”
陈姑娘一听乐了,满意地点头:“如此甚好。”
马车自从远离息府后驶得飞快,很快便出了城门,避开官道,沿着鲜少人去的小路。
孟婵音到了与娄子胥相约好了的地方。
凉亭中黄衫青年神色焦急地来回踱步,时不时仰头看日头。
隐约听见车轱辘的声音,他俊脸上的焦急转成欢喜,转身看见马车行来,几步冲出凉亭。
“婵妹妹!”
车夫停靠在凉亭一侧,陈姑娘先从马车中跳出来,贴心的给孟婵音递上脚凳方便她下来。
孟婵音刚踩着脚凳下来便被娄子胥抱了满怀。
“你终于来了。”
她眉心微蹙,不经意地推开他,转身将剩余的钱递给一旁蹲着叼咬草茎的陈姑娘,诚心诚意地道谢:“多谢姑娘,小小心意。”
陈姑娘不客气地接过来算了算,因她出手大方心情甚好,连连摆手:“不客气,预祝姑娘一路顺风。”
说罢,她不经意地瞥了眼孟婵音身后的男子,心中只道可惜,好好的姑娘竟要与这样的风流浪子私奔。
娄子胥最近正在风头上,她自然也听说过一些关于他的风流韵事。
“既如此,咱们以后江湖有缘再见。”陈姑娘翻身上了马车,吩咐车夫离开此地。
孟婵音目送马车远行。
身后的娄子胥从头至尾没有得到她的一句话,心中不安。
他转步至她的面前,可怜地看着她:“婵儿妹妹还能来我很欢喜,便是证明最近关于我的那些流言蜚语,你是选择信我的,那秦娘怀的并非是我孩子,此事我可以用项上人头担保!”
他急匆匆地起誓。
确实不一定是他的,虽然当时醉得迷糊了,但他能肯定,定是这秦娘想要攀附而捏造的。
孟婵音收回视线,温和地拉下他的手,点头道:“我自是信你的。”
娄子胥得了她的肯定,心头悬挂的大石终于得以彻底落下,柔情地注视着她:“那便好。”
两人朝着另外的方向走去。
娄子胥围在她的身边,对接下来充满了期待,“婵儿妹妹,接下来我们去什么地方?”
孟婵音抬头看向远方,答道:“北方,任何地方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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