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婵音心道无语,她都打算一会儿去找房牙子将盘下的铺子过给别人了,他来得倒是及时。
前几日刚盘下铺子,又因招了他而转手将铺子卖了,如此反常之事落在沈湶眼中,怕是会引起怀疑。
前后联想后,她道:“那你且在外等我片刻,我换身衣裳便来。”
她打算先带沈湶去看,后面再寻个合适的理由将铺子转让,然后尽快离开此处,避免被发现。
沈湶颔首,望着她将门阖上,没有要请他进去的意思,淡然地转动轮椅靠在门口等她出来。
雨后空晴,小巷子的雾气散去,渐露屋檐尖角。
门被打开,从里面行出头戴帷帽,身着青湖裙的女子,嗓音清脆如黄鹂。
“走罢。”
孟婵音越过他往前走,没有要给他搭把手推轮椅的打算。
沈湶转动轮椅,跟在她的身后。
天水城相较其他地方很是安稳,清晨的街道上都是人,热气腾腾的包子刚出炉,孟婵音顺势买了几个。
她犹豫一会,递给沈湶。
沈湶摇头:“多谢姑娘,我已经用过了。”
孟婵音不勉强,咬着包子继续往前走。
很快出了城。
铺子在城外不远,外面接连重叠地排着几家铺子,瞧着挺简陋,但人却不少,都是些没钱在城内住的百姓。
一旦外面乱起来,遭殃的便是百姓。
孟婵音看着这些人心中并不好受,她之所以会在将铺子开在外面,也因为外间的铺子便宜,且她也不会在此处逗留多久,想保住接下去能活,恰好也能让外面的人也能有钱看病。
结果现在因为沈湶,她又得要换个地方了。
“姑娘?”沈湶见她站了许久,出声提醒。
孟婵音瞥他一眼,转身打开铺子的大门。
沈湶跟在后面。
铺子许久没有人用过,打开后全是飞尘,她带着帷帽倒还好,身后的沈湶倒是没那般幸运。
娇气的少年公子被呛得连连咳嗽。
孟婵音见他咳得眼尾泛红,心中的郁气霎时散去些。
用帕子垫在屋内的台阶上,她笑对他说:“公子要是想赚钱来我这里恐怕要落空了,你瞧,我这里地处偏僻,且收费和外面撑起的小铺子一般价钱,没得赚的。”
沈湶笑:“无碍,我也不会在此处待很久,过段时日我还要回家。”
他要走?
闻言,孟婵音心思微动,原本的打算不由得犹豫了。
若是沈湶待不了多久便要走,那么她是否可以暂且先不着急。
孟婵音试探地问他:“那公子何时走?我开铺子,少不了大夫,你若是忽然走了,我可来不及请人。”
沈湶道:“莫约一两月后走,不瞒姑娘,其实就因为此,我才迟迟寻不到事做,姑娘是刚开的铺子,最是缺人手,且天水城没有适合姑娘的大夫。”
他笃定地望着她,确定她一定会留下他,哪怕他要不了多久便会走。
第62章 这簪子好看吗
在此之前,孟婵音一直怀疑,他能准确地寻来,且之在客栈还有主动与她搭话的前科,是早已将她认出来了,现在乃假装不认识,接近她。
如今听了这一席话,她心中的怀疑稍淡下。
此事确是沈湶的行事之风。
孟婵音虽然心动,但没有立即答应,稍作思虑后遂答道:“我也再考虑下。”
沈湶目光温和的地落在她的身上,颔首:“好。”
两人出了铺子。
沈湶因不方便先回去了,孟婵音独自在天水城中转着,顺道打听有没有从其他地方,有传来息扶藐的消息。
天水城虽距扬州很远,但他的名却很响亮,那些刚从外地回天水城的人,与人相聚时谈论的自然就是外面那些事。
转了小半日,她也打听到一星半点儿。
听人说,息扶藐有意在西部开设商会,现已前往边境,若是连西部都有息府的商会,怕是整个东离遍布息氏产业。
孟婵音所在的天水城虽也属西部,但真是与息扶藐去的地方较为远。
她选此地时便是存了几分小心思,息扶藐了解她,所有会预判她去何处,只要她壮着胆子,不去她要去的地方。
他往那个方位去了,哪怕一个城镇一个城镇地寻,也得要上好几年。
所以天水城的确是她目前最好的逗留之地,等他被引诱去了它处,往后她再走远点,想办法重新弄个身份,便能躲过他。
日薄西山,边界城池披上绚烂的余晖,
孟婵音打听完后趁着天未曾黑,一壁回去,一壁暗忖沈湶的事有几分真假。
最后回到院子,她恍然大悟地想到。
沈湶早已与息扶藐断了来往,哪怕他认出自己又如何,难不成还要向息扶藐告状吗?
显然沈湶也是不可能这般呆傻,况且她也不会长久在天水城里。
想通后,孟婵音没了刚开始的不安,心绪瞬间豁然开朗。
自从打算要沈湶后,她便做了两手准备。
店铺照常选定好日子开业,沈湶也如期而至。
为了方便,孟婵音还特地招了个十几岁的少年,跟在沈湶身边学药理。
刚开始如她所想是有人捣乱,但城外就她一间铺子,百姓自然不能让人捣乱了去,帮着一起赶了好几次人。
那些人见无法只得作罢,如此才勉强铺子正常经营了下去。
因价格低,平素恰好付完工钱剩不下几钱,不过现目前让她保住接下去的生活倒也足够了。
唯一令她烦闷的便是沈湶生得好,且一贯爱装做文质彬彬的无害模样,不识他本性的恶劣,极为蛊惑人。
尤其当他总是若有若无的靠近她,不仅讲话温声细语,还时不时关心她的一举一动。
让不少人以为他与她,在私下有不清楚的关系。
好几次她来店铺清点账本,都听见那些人在称呼沈湶小郎君,转而见到她又称夫人。
她蹙着眉头与人解释好几句,那些人头一天明白了,过几天又照常称呼,就连铺子里面的学童也如此。
她万没想到自己都装扮成这副无盐丑貌了,竟还有人如此误会她与沈湶,反而越传越烈。
刚开始她还会与人解释,时日一久,听习惯了,她倒也麻木得充耳不闻。
日子倒也过得无甚意外。
转眼一月悄然流逝。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芭蕉叶子淅沥沥地滴着水,朴实无华的马车停在驿站外面,顶上被滴落不少水珠。
里面的青年淡漠的轮廓冷硬隐在黑暗中,冷感的皮相下那颗黑痣透出妖冶,如坐风霜中,四面皆垂下的竹篾帘子遮得里面密不透风极其压抑。
凌风打听了消息,走了过来,立在马车外一时间不知如何解释。
主子整日彻夜不休地寻人,甚至还未来得及好生休息,耗费一月之久才寻到有关于婵姑娘的消息,但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婵姑娘在天水城落居,还开了间铺子,听说还成婚了,郎君是个会医的残废少年。
此消息是否属实,还待仔细勘察,但想到主子当时阴冷的脸色,凌风只觉得若是自己说出打听到的消息,只怕是……
凌风开口:“主子……”
话还未出口,马车内的青年便打断他。
“走。”
凌风顿了顿,颔首。
天水城并不安稳,来的第一日便已经知晓了,孟婵音还以为至少能撑一年半载,没想到天水城外不远处的小镇有号称是前朝皇室后裔,驻扎在此,欲招兵秣马,揭竿而起,匡扶前朝。
天水城外登时乱了,那反贼有些本事,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周围的山匪、与流民招揽在麾下,短短时间内其规模竟不算小。
随时可能会有暴乱,那反贼指不定第一个攻打的便是天水城。
孟婵音刚开一个月的铺子,还来不及待沈湶先走,她就要打算离开了。
这几日她在清理铺子余下之物,晚些时候交予天水城府去。
天边下着雨,她撑着一把素伞过来。
这几日铺子照常经营。
外面都已经乱了,沈湶竟也还没有走,来时正在教学童如何辨药。
她一身湿气地进来。
沈湶抬眸,见她袖口与裙摆被雨水晕湿成深色,遂拍着学童的头让他推自己过去。
孟婵音坐在椅子上,拧着裙摆的水,眼前忽然出现一张干净的帕子。
“姑娘用这帕子擦一擦罢。”
孟婵音抬头,见他眉目温和,并未接过来,散开被拧皱的裙摆道:“今日的账本在何处?”
沈湶不甚在意地收起帕子,转头对学童道:“给掌柜拿来。”
学童点头,小跑去柜台翻找。
孟婵音寻常不爱与他讲话,两人单独相处时大多是无言的安静。
沈湶也习以为常,在手指间转着一只白玉簪。
孟婵音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帷帽下被遮住的眉心忽而轻蹙。
他手上的那只簪子分明是此前她在白云观丢的那一支,当时他不是说没有见到吗?如何会在他手中。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于明显,沈湶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瞳孔稍定。
遂又主动搭话:“这簪子好看吗?”
那簪子是息扶藐亲手做的,无论是从做工、款式,皆是上乘,自然是好看的。
孟婵音点头:“尚可。”
停下后,忽然又似不经意问:“公子怎么会有如此精美的簪子?”
沈湶一向温和的笑,有些古怪,与平素截然相反。
他指尖拂过玉簪尖锐之处,腔调温和:“是心上人赠与我的。”
好生不要脸的话。
若不是她早就知晓他对沈濛有不轨之心,怕是真的要信了他的话。
孟婵音别过眼,情绪冷淡。
沈湶却像是忽然打开了话匣子,单手撑着侧脸,转着玉簪道:“其实姑娘与我的心上人有些相似,所以当时我才会在客栈与姑娘搭话,还曾以为姑娘就是她装扮的呢。”
孟婵音:“……”
说的真是些鬼话。
孟婵音不欲搭理他,接过学童给来的账本。
沈湶轻笑,转着玉簪。
其实他也并非全说的实话,倒是有一点真得半分不作伪。
他的确是因为她与孟婵音有几分相似,才在客栈搭话,甚至如今在她的铺子做事。
只是可惜了。
沈湶低眸凝望手中的玉簪,眼底闪过一丝可惜。
孟婵音整个下午都在看账本,打算再过几日就将铺子盘出去,然后动身离开此处。
沈湶看出她的想法,先开口:“姑娘何时打算将铺子盘出去?”
孟婵音道:“大约下个月罢。”
沈湶颔首:“那刚好,我下个月初便要走了。”
他走不走,她并不关心,便将他的工钱算好。
沈湶笑了,没说什么。
孟婵音本以为还能撑上一段时日,谁知事态愈发严重,无奈之下只得去寻房牙子,再将铺子转手出去。
房牙子怪道可惜,两人也算相熟便揽下此事,只道:“姑娘要将铺子盘出去,以现在天水城的情况来说,恐怕有些难。”
孟婵音点头,好在当时选择在外面便是看中了便宜,也没亏下多少。
房牙子见她不甚在意,让她且等上一段时日,然后就离开了。
孟婵音本以为如房牙子所说,真的要等段时日,谁知没到三天便传来好消息。
有一位外地商人高价买下了她的铺子。
孟婵音最初闻言很是诧异,别人都在想办法将铺子排出去,竟还有人高价购入。
房牙子见怪不怪,解释道:“如今天水城少不了要有一战,外地那些商贾就等着打仗赚些难钱呢。”
战事一旦开始,物价便会往上疯涨,赚的钱只多不少。
孟婵音也想到这层,压下心中疑惑,将铺子转了出去。
拿到钱,沈湶也已经请辞,她也开始准备离开天水城。
当天夜里天水城乱了,外面的人攻打的第一个果真是天水城。
城里城外乱成一团。
孟婵音早有准备,提着包裹便随着逃难的人一起往外面安全的地方逃。
那些反贼只占领城池,并不会伤百姓,所以一路除了乱,暂且也没有什么危险。
在逃亡的途中,孟婵音终于知晓为何沈湶会在天水城,且此前与她说下个月就要走了。
反贼军队占领了天水城,而一位戴着面具的少年身坐轮椅被人推着,能自由进入天水城,且身边还有士兵陪同。
孟婵音在天水城北破当日撞见了一眼,便确定那人就是沈湶。
难怪反军能如此快占领天水城,还发展得如此迅速,原来沈湶现在压宝谋反。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事,沈府与沈濛知晓此事吗?
孟婵音心中担忧,随着流民一起离开被占领的天水城。
第63章 被灌了碗药送去他的房中……
夜色如墨,天水城内载歌载舞,庆祝占领一城,场面好生热闹。
反军首领占了天水城,大摆流水席,觥筹交错,浮光暗影,案上烹饪的鸡鸭与中央几堆篝火中的羊发出酒肉香气。
沈湶望着上首的男人,脸上笑意淡淡的,坐在轮椅上,无知觉的腿好似生出了密密麻麻的疼痛。
反军首领举起手中杯盏,对丰神俊朗的青年道:“我还当自己没有机会与息公子结识呢,没想到今日息公子竟然来了。”
但凡有野心欲夺天下之人,谁不想结交息氏。
他们最是缺少的银钱,若是有了息氏的暗中想相助,很多事将会简单许多。
哪怕他如今是皇商,反军首领依旧想要赌一赌。
商人一向注重自身利益,当今世上的商人最容易好买通,扬州沈氏便是最好的例子,所以反军首领才将会放心请人进来。
下首盘腿坐在垫上的青年微抬下颌,桃花目尾染着一丝微醺的酒气,天质自然得不似精明的商人,反倒似能文能武的矜贵世家公子。
息扶藐对着上首举杯,“某亦早就想结识将军。”
反军首领眼中闪过惊艳,玩笑道:“早就听闻息氏子弟天然之姿,借生得芝兰玉树,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来,你我痛饮此酒。”
说罢,仰头饮下。
息扶藐豪爽饮下。
反军首领见状,手指摩擦杯沿,心中对拉拢他多了几分自信。
“子藐兄刚拿下朝廷的通商权,竟然会在这里,我还当是看错了呢。”一旁的沈湶开口。
他指尖转着花簪,仿佛是不谙世事的公子,白净的脸上噙笑。
息扶藐淡睨他手指间的玉兰簪:“某也未曾想到沈公子会出现在这里,还记得曾经沈公子说最是见不得私商沟通,当时与邻国按地私通的陈大人可是死在诏狱中,在这里看见沈公子某亦是诧异。”
沈湶脸色不改,手指倒是微微一顿,心下生出恼意。
分明是息扶藐做的,此时三言两语间将这些事推至他身上,无论他是否说过做过,反军首领都会为了招揽息扶藐,而降自己一头。
好一招借刀杀人。
沈湶正欲反驳,反军首领发话:“往日不可追溯,能在此与几位相会,实乃三生有幸。”
反军首领想先将正事议论了,原本他选了沈湶是没得选择,现在有息扶藐,自是不肯放下大鱼儿。
几人痛饮,夜宴被推至高潮。
烧酒醉人,饶是他这样常年应酬在外之人,几杯下肚,他的俊面露出几缕意识不清的醉意。
此时正事也已经落下,反军首领见他醉得不轻,也未曾留人,遂将人放了。
息扶藐被人扶出府。
坐进马车后,原本醉得脸庞陀红的青年阖着眸靠在马车壁上,眉宇如凝有冷霜。
他今日竟在沈湶的手上看见了,孟婵音很久之前与他说已经丢失的那只簪。
忽而想到不久前传来的消息。
孟婵音在天水城时,身边跟着位腿脚不便的小郎君,行为举止亲密无间。
原来此人竟是沈湶。
沈湶从府中被人推出来,恰好看见还没有离开的马车,侧首让身边人将自己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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