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舫：“……”
“等下，你不能报警。”卫舫盖住手机屏幕，压低声音：“警察来了不好收场。”
女孩冷漠：“现在知道怕了，早知如今何必当初。”
卫舫哭笑不得：“我就是警察。”
女孩瞥了他一眼，脸上明晃晃五个大字“你看我信吗。”
男人将手伸向怀里。
谈飒向后退。
她摸了摸唢呐而后攥住撬锁工具，这种狭窄地形攻击比防守更管用。若他掏出武器，她能立马进行回击。
结果男人从怀中掏出了比巴掌还小一点丝毫不具威胁力的硬皮夹。
谈飒定睛一看——卫舫，北临746局侦查大队2队队长。
这人真的是警察。
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雷际带来的人正在外面巡逻。
谈飒想起之前从雷际口中得知的事：“你是酒鬼？”
卫舫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酒鬼？哦，不是我，是我同事。”
他低声解释：“他负责将人引走，我负责调查墙，但我的任务失败了。”
卫舫终于找到那扇隐藏秘密的墙，他知道这是暗门。没能找到开锁的地方，又不敢暴力破除，听到有人来他只好原路躲回包间。
发现女孩站在墙边鬼鬼祟祟时，卫舫怀疑她是茶馆工作人员，想通过她获得钥匙，但事实证明他判断有误。
卫舫有很多问题想问，可惜现在不是谈话的好时机。
他瞥向包房里侧，想招呼女孩跟紧他时，看到女孩手中突然多了根……唢呐？
卫舫从警十五年，从未有今天如此懵逼混乱的时刻。
他看到女孩拧门把手，连忙制止：“你疯了？外面都是巡逻的人。”
卫舫今天私自探查，组里没有支援。若女孩惊扰了嫌疑目标，他很难护住她。
女孩似乎根本没有紧张的情绪：“我能解决。”
卫舫难以置信：“你拿什么解决，手上的唢呐吗？”
卫舫声音略微有些高，他也意识到了这点，连忙捂住嘴。
幸好走廊巡逻的人没发现异常。
谈飒望着挡路的卫舫，有点不耐烦：“是啊。”
安眠曲生效很快，从吹曲子到雷际入睡，只花了20秒。
她有把握在20秒里不被抓住，让所有人陷入沉睡。
就算对群安眠效果减半也没关系，关键时刻，她可以物理催眠。
本来谈飒不想如此大张旗鼓，会显得她像个坏蛋。但现在警察困在这里，想必也是为调查雷际而来。谈飒就可以大胆一点，最起码有人能证明她的立场。
谈飒都计划好了。催眠巡逻的人，将雷际从花园逼出来现场逮捕。到时墙后情况想查就查，关在包间里的人也能很快获救。
她干掉嗜影，雷际进监狱，噩梦种子解决，简直完美。
但这个叫卫舫的警察再次阻止了她。
“你不能那么做。”卫舫说：“我怀疑他们手里有杀伤性武器，更重要的是，你出去会打草惊蛇，让许多无辜的人受到牵连。”
谈飒纳闷：“不能报警，不能出去，不能打草惊蛇，你来这里是跟他们玩躲猫猫的吗？”
来这里什么都没查到一直躲躲藏藏的卫舫闻言险些喷血：“你，你跟我来。”
他走到包间里侧，双手握住挡板门左右晃动。
风涌了进来。
卫舫示意女孩钻进去，他垫后。
这里竟然有通风管道，难怪卫舫全身脏兮兮，原来是从管道爬进来的。
谈飒犹豫几秒，钻了进去。
通风管道很干净，除了积压的灰尘什么都没有。
想来这里没有食物，不会受虫子欢迎。
谈飒加快爬行速度。
管道出口在茶社仓库后门靠近街道的位置。
她听到来往车鸣声。
此时天色已晚，月亮被乌云遮住。
两人借着夜色悄悄钻出来，卫舫仔细将挡板门恢复原位。
他跟上转身就走的谈飒：“这位女士，我们能单独聊聊么？”
卫舫看到女孩仔细拍打衣服上蹭到的灰，边观察她的表情边问：“你是来找亲人的，还是发现了哪里不对劲？这对我们破案非常重要，如果你能给出有用信息，我们就能快速解救受害者。”
一直无动于衷的女孩在听到受害者三个字时终于有了反应：
“墙后什么情况我不清楚，但我在包房里面看到一个行动受困的哑女。我怀疑最后一段走廊每个上锁的包间里都关着人。”
卫舫脸色严肃：“你确认亲眼所见，包间里关着人？”
女孩“嗯”了一声：“所以你与其在这里问我，不如趁雷际没发现异常直接带人抄了他老巢。”
“包间里只有最后一间房有通风管道，你没钥匙怎么进的屋子？”
用撬锁工具啊。
谈飒脚步微顿，哦，眼前这人是个警察。
她有点烦：“你找不到重点吗？”
“我必须确认你话里的真实性。”卫舫说：“这个案件很复杂，没有了解到确切情况，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天色不早了。
谈飒注意到远处路口三三两两的剧组工作人员正结伴往回走。
她先回剧组吧，卫明礼那里到时候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这样想着，谈飒对卫舫说：“我能确保我说的都是真的，这家茶社不简单。你们最好快点调查，晚一点也许会死人。”
好人坏人都会死，谈飒记得赵仁的影子快被啃得差不多了。
谈飒说完就走，完全没理会身后独自纠结的卫舫。
卫舫每听谈飒说完一句话，心情就越发沉重。
他既担心茶社里无辜群众的生命安全，又怀疑眼前的女孩。她年纪不大，身份不明，知道许多他们调查很久都没有查到的信息。
她到底是什么人？
卫舫不想放弃这条线索，再次拦人：“请您配合调查。”
谈飒抬眸：“我不是犯罪嫌疑人，你没有权利盘问我。”
“如果以入侵他人住宅的嫌疑呢？”卫舫视线下垂：“比如口袋携带违禁品。”
谈飒气笑了：“钻通风管道就不算非法入侵了？”
两人剑拔弩张，气氛降至冰点。
这时，一道温润夹杂些许疑惑的嗓音响起：“谈飒，小舅舅？”
新月影城附近除了茶社还有许多商铺。
装修典雅，与影城风格近似。他们经营着特色菜系，对来往游客与剧组人员分两个通道开放，隐私性极高。
服务员低着头，将三人引到包间，轻轻合上门。
卫舫习惯性扫视四周：“我是生面孔，来这里不会给你添麻烦么？”
“不会，这家店是姑姑开的。”
卫明礼提起摆放在梨花木方形桌中央的水壶，将热水在茶壶里滚一圈，而后倒掉。
他没有问谈飒为何去洗手间迟迟不回，最后却出现在街道外。也没有问一向忙碌的小舅舅为何会来影城。
卫明礼将茶叶放进瓷壶，拎起热水沿着茶具边缘缓缓注入。
潺潺水声是种很好的白噪音，屋子里精神紧绷的二人不由自主舒展眉头。
茶香萦绕。
卫明礼先给卫舫倒了杯茶，而后端起谈飒面前的杯子，对她笑笑：“尝尝我泡的茶吧。比不上逢春大师，倒也勉强入口。”
谈飒在新月茶社心不在焉扫了几眼泡茶的大师，此时觉得卫明礼泡起茶来动作娴熟，并不比大师差许多。
她揭开茶盏，浓浓清香扑面而来。
浅饮一口，心旷神怡。
刚刚堵在心里的郁闷很神奇的散掉了。
三人安静喝完一壶茶。
卫舫放下茶杯，语气舒缓：“抱歉，刚刚是我情绪激动，误会你了。”
明礼对谈飒很关照，卫舫相信外甥看人的眼光，谈飒应该不是违法乱纪的人。
喝了卫影帝的茶，谈飒也不好继续忽视人家舅舅。
她掏出撬锁工具放在桌上：“九块九包邮，网上买的人一大堆。”
巴掌大的金属撬棒。防滑手柄一端是平的，另一端是弯的，两块翘片只有指甲盖大小。
卫舫呛咳：“这不是修理笔记本电脑的工具么，你用它撬开了包间门？”
开玩笑吧，技术部小刘经常拿这个修理监控室死机的电脑，谁能想到这玩意还能撬门。
谈飒也觉得神奇，但事实如此：“我进入包间后看到地板躺着双手双脚被粗麻绳捆死的女人，她不会说话，做出口型让我救她。”
杜珍也不会说话。谈飒心中有个可怕的猜想，她开始怀疑哑女的哑究竟是身体缺陷还是后天人为。
这是谈飒希望警察快点端掉雷际老巢的原因，有些事她单凭自己的力量无法解决，得交给专业的人去查。
卫舫思索许久，沉声开口：“半个月前，我们接到外地小伙子报案，他说妹妹被卖掉了。”
人口买卖是法律严格禁止的事，警察得知此消息，立马展开调查。
顺着线索，他们发现新月茶社每周五晚九点，仓库后门会开来一辆全黑面包车负责运送茶叶。这俩车的车牌号，就是带走小伙子妹妹的那辆。
然而新月茶社不止一处，他们无法确定小伙子的妹妹究竟在哪一家茶社。
警方多次伪装成茶客混入，但除了客人止步的后厨位置，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地方。
“我们怀疑后厨所在的走廊有问题。”卫舫继续道：“新月茶社一共七家连锁，靠近影城这家防守最松。我让人引走守卫，由我暗中潜入。后来的事情谈飒就知道了，我止步于浮雕墙。”
“我躲藏时听服务生说有外人在时，不能给花园送茶。”谈飒说：“浮雕墙是空的，有猫腻的花园可能就藏在墙后，你们不能强行进入吗？”
卫舫摇头：“面包车只能作为间接证据，我们担心调查其中一间茶社时，其余犯罪人员听到风声会对受害者不利。尤其如今受害者不止一个，行事更应慎重。”
警察需要考虑人民群众的安全，但犯罪者无所畏惧。两者相对，有所顾忌的一方行事难免畏手畏脚。
谈飒没想到新月茶社还是连锁店。
如果每间茶社包间都有被绑的人，事情确实难办。
卫明礼听到这里，思索着开口：“舅舅希望我们帮忙？”
舅舅是警察，平时嘴很严，向来不肯在家里透露半点有关案件的事。
这次如此详细向他们讲述案件细节，想来是需要他们帮助。
卫舫赞赏的看了他一眼：“没错。”
“我们调查了新月茶社老板雷际和他的朋友，发现这两人有一个共同之处——”
卫舫瞥了眼安静喝茶的谈飒，犹豫两秒，继续道：“他们不举。”
茶水呛到气管，谈飒接过卫明礼递来的纸巾擦拭嘴唇：“怎么可能，雷铭哲不是他儿子么。”
“你见过雷铭哲？”卫舫诧异：“我们调查了雷际的老婆儿子，除了几年前档案库里记载有关身份证明的图片，并没有找到他们如今的住址。”
谈飒知道，如果不告诉卫舫她调查雷际的目的，他总会心存顾虑：“我与雷际的老婆杜珍曾共同在梧桐大街摆摊卖小吃，关系很好。最近她失联了，我知道她老公在当导演，便想着来剧组探探情况。”
想了想，谈飒补充：“杜珍身上经常带伤，我怀疑她遭到家暴。今天在茶馆看见雷际行动奇怪，我以为他将杜珍关在这里便跟上去，恰好遇到了你。”
这样就合理了。
卫舫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听到雷际家暴妻子，卫舫神色厌恶：“组里心理侧写师推断他们有折磨人的癖好。你提到赵仁，他是茶馆熟客之一。这些熟客大概率知道内情，我们抓了一个有案底的，但他咬口不承认。”
“这些人狼狈为奸，嘴非常严。我们需要制造一个打入内部的机会。”
谈飒稍加思索便明白了卫舫的意思：“如果不怕我演技拖后腿，我没意见。”总之她也要想办法对付雷际，与警方配合，事半功倍。
卫明礼点头：“我没问题。”
卫舫：“具体行动计划我会和组内人讨论后告诉你们，在此之前为了自身安全请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对了，雷际为何有孩子我不知道，但他不举是真的。我们找到了二十年前雷际第一任女朋友。”
谈飒想问雷际是否还有个女儿时，卫明礼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
卫明礼看了眼来电显示：“雷际。”
卫舫神色警惕：“他找你有什么事？”
卫明礼不知道，他按了接通。
“明礼，回剧组怎么没说一声呢。我特意去寻珍藏的好茶，结果茶刚找到，你人却不见了。”雷际在电话那边笑呵呵道。
“我没回剧组。”卫明礼说：“和谈飒聊天时谈起烧烤，得知我从没吃过，她就拉我去吃烧烤了。雷导要过来么？”
一旁的谈飒眉头微挑。高啊，卫影帝，这就开始搞铺垫了。
“呵呵，我就不去了，你们慢慢吃，别耽误明天拍戏就行。”
雷际站在剧组门口，挂断电话。
“看来今晚只是个意外，谈飒与卫明礼在一起。”
雷际不悦的扫了眼神色恍惚的赵仁：“再惹麻烦你就回家休长假吧。”
赵仁从茶社回来后总感觉身体飘飘忽忽，好像灵魂要挣脱躯壳飞向天空。
他理解了好一会儿雷际的话，有些生气：“不行，你想利用完我就扔？别忘了是谁掩护的你——”
雷际在赵仁脚背狠狠碾了一下。
场务向他们打了个招呼，抱着一箱水离开。
雷际忍着怒气，低骂：“你非要将事情闹大？”
赵仁沉默半晌，哆哆嗦嗦开口：“你、你把我的脚踩扁了？！”
雷际以为赵仁在放屁，低头时看到赵仁脚背凹进去一个大坑。没有流血，但骨头彻底变型。
赵仁张嘴就要惨叫。
谈飒和卫明礼与卫舫分开后向剧组走。
她皱着眉，思索卫舫计划的可行性。
“别担心，交给我就好。”卫明礼拎着烧烤走在谈飒身后：“演戏我是专业的。”
但我不专业。
谈飒心想，卫舫提出计划时压根没考虑过她只是个跑龙套的，就不怕被知名导演看穿么。
系统给谈飒加油打气：“宿主你本身就是个戏精呀，不会给卫影帝拖后腿的。”
谈飒：？
系统：“我有宿主在光明中学装乖乖学生的照片，还有在杜珍厨房打滚的。宿主要看吗，全都是无死角高清大图哦。”
谈飒：“滚蛋。”
系统：“QAQ。”
两人回到剧组。
时间不早了，众人一反常态没有回屋休息，他们聚集在剧组门口，红蓝光穿过人缝交替闪烁。
救护车？
谈飒拨开人群，在看清担架上青黑干瘪的面孔时，她瞳孔微缩。
赵仁死了。
场务哆嗦道：“他像个气球突然瘪掉，眨眼间变成人皮，这是什么怪病啊。”
在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恐。他们见过死人，却没见过死状如此诡异的。
谈飒扫了眼薄薄如纸在担架上摊开的赵仁，他的影子彻底消失。
看来这就是影子被啃光的结局。
系统在脑中呜咽。
谈飒不解：“你哭什么？”
系统抽泣：“影子以前是个好系统，它现在控制宿主杀了人，解除崩坏后会直接进入自毁程序。”
影子守护者致力于陪伴每一位孤独的宿主，249再也见不到曾经的它了。这是自崩坏以来，249第一次直面曾经伙伴的异变。
249有点难过，缩在谈飒脑子里不再吭声。
救护车拉走赵仁，雷际跟着离开前嘱咐众人明日拍戏暂停，但不能离开剧组。影城外或许有闻风而来的狗仔，众人明白，一个个没精打采回房间休息。
剧组很快安静下来，四周充斥着压抑的沉寂。
只有草丛里的蛐蛐在不知疲倦唱歌。
它们不懂人类的喜怒哀乐，只活在当下，倒也快活。
谈飒没有回休息室，她盘腿坐在石头上晒月亮，顺手拿起塑料袋里的烤串慢悠悠咬了一口。
唔，肉烤的有点老。凉了，不太好吃。
吃完一串，身旁传来脚步声。
“怎么不睡觉？”谈飒扭头打量卫明礼。
他身为普通人，看到赵仁惨状应该和其他人一样感到不适。但卫明礼此时脸色平静，似乎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感到惊慌。
卫明礼坐在谈飒身边，抽出一根肉串：“是要睡了。突然想起烤串是我们两个买的，不能让你一个人承担。”
本来是做戏用的，现在大家都没心情吃。
谈飒看到卫明礼咬下肉串后眉头微皱，似乎吃不太惯的模样：“你以前真没吃过烤串？”
“嗯，家里长辈不爱吃这个。”
你看起来也不像喜欢吃的模样。
“别吃了。等以后有机会，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这家店的烧烤实在难吃，谈飒在袋子里挑挑拣拣，拿出一串焦黑的茄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