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大的威压如凛冬的寒风，刀似的刮在谈飒周身。
她攥紧口笛，忍住低头的冲动：“你是系统星黑化的主神。”
“黑化……黑化哈哈……”老者笑得擦了下眼角：“我曾拯救一颗星球，创造了为无数星球人类造福的系统，倒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黑化形容我。”
老者敛起笑，双手从背后移到胸前。
他的手掌皮肉翻卷，一道道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汩汩涌出，在脚底聚成一团。
“我名印询。孩子，闲聊时间结束了。”
印询十指翻飞，一道白色光束从掌心射出：“人类的身体承受不住我的能量，我要走了。别让我失望005。”
白光迅疾如风，谈飒向后退，却在眨眼间被追上。
光从头到脚扫过，她整个人身体僵硬，无法移动分毫。
老张的身体抽搐不停，跪倒在地。
谈飒看到了从他体内飘出的一道虚影。
虚影绕着谈飒转了一圈，嗓音含笑：“你和曾经的我很像，若不是为了赶时间，真舍不得看你去死。”
“三十三星我势在必得，005，动手吧。”
虚影消失。
谈飒闭眼感受了下追踪曲的位置，感受不到，印询已经不在这颗星球了。
好恐怖的速度。
若不是受人类身体限制，估计他一个人就能毁灭一整颗星球。
005捡起怨偶，走到谈飒面前，抽出她紧攥的白竹口笛。
“没想到249小废物竟然能对抗洗礼。噩梦失联，你们给我添了许多麻烦。”
005抬脚将口笛踩成两截，脚底用力碾，口笛化作一地碎末。
它顶着许文心的脸，露出扭曲的微笑：“这么危险的东西，还是早点处理掉为好。飒飒，让学姐好好想想你的死法。”
谈飒望着口笛残骸，垂眸不语，似乎彻底放弃挣扎。
005双手捧住怨偶，神色虔诚：“谈飒屡次破坏我的行动，是个罪恶至极的家伙。我希望她受到惩罚。”
“她的四肢如一团烂泥。”
谈飒瞬间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地板，发出“咚”的闷响。
“她的眼睛失去光明。”
世界漆黑，谈飒眼神空洞，她看不见东西了。
视觉被剥夺，听觉更加灵敏。谈飒听到脑内一声极轻的抽泣和005越来越癫狂的，不断加快的语速。
“她呼吸越来越微弱，全身传来身不如死的剧痛，最后七窍流血而死。”
005睁开眼，手中的怨偶开始晃动，空白的鹅蛋脸上，两个红叉若隐若现。
诅咒即将完成。
005迫不及待想去看看倒在地上的谈飒。
看看她满脸的痛不欲生，看看她濒死的绝望。
这是用剩余全部能量制造的诅咒，是对249挑选的宿主最诚挚的问候。
005蹲在谈飒面前，拽住她的头发。
谈飒脸色苍白，鲜血糊了满脸。
她闭着眼，神色平静，似乎并未受到诅咒的影响。
和白墙差不多颜色的嘴唇微微上扬，嘴里叼着什么东西。
等等、哨子？！
005瞳孔骤缩，伸手欲抢的瞬间，嘹亮的哨声响彻整间诊所。
——这是我送外卖得好评的奖品，象征风雨无阻，使命必达。谈飒姐帮我保管，等我以后发达了来取。
银色小哨子吹出一曲微弱的、悲怆的调子。像是万里晴空突降骤雨，世间万物洗刷掉色。人在雨中踽踽独行，没有伞，看不清来路，找不到归途。
005攥住谈飒脖颈。
不再指望用怨偶杀人提升能量，眼下必须尽快杀死谈飒。
哨声更加微弱，断断续续，却始终没有停止。
许文心愣愣的望着自己的手：“飒飒，你——”
“你给我去死！”005夺回身体控制权，看向掉在一旁的怨偶。
红叉下方，谈飒的名字没能浮现，诅咒竟然停止了。
“不可能。我还有怨偶遗留在外，你不能杀死能量分散的我！”
音乐消除洗礼只有一个条件，就是对方必须具备完整的能量。
这是他们失去噩梦后得出的结论。
为此，主神建议它和001，以防万一提前将能量分散出去。
但哨声响起，诅咒瞬间停止。
这是不该发生的事，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005想不通，也没时间继续想。
哨声宛如催命符，它能清晰感受到能量迅速溃散。
意识被许文心彻底夺回前，它看到谈飒闭着眼。
银色小哨子从口中坠落，被黑绳拉住稳稳落回胸前。
谈飒喷出一口血，牙齿鲜红，笑起来的模样像极了厉鬼。
“很难猜吗？你的怨偶已经被人烧掉了。”
印询以为她讲故事是在拖时间等别人救她。
谈飒的确是在拖时间，但目的并不在自己。
【恭喜宿主成功解决崩坏怨偶，获得空间碎片x30，获得棉花娃娃x1】
249憋不出哇哇哭：“宿主你不要死，你死了我也不活了呜呜……”
谈飒想说她还没死呢，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眼皮如挂了两个秤砣，眼前的光线逐渐黯淡。
她听到了脚步声，眉头拧紧。
除了005和印询，办公室竟然还有人。
深深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四肢百骸随着呼吸泛起钻心的痛感。
真的太痛了。
谈飒合眼，放弃挣扎，任由意识陷入昏迷。
“救护车，快！”
“接应的医生准备好了么？”
“我是404局局长江钰，拜托贵院用尽全力拯救担架上的女孩。”
“病人轻微脑震荡，高烧，颈部软组织受伤。但程度均不算严重，昏迷原因仍需进一步检查。”
谈飒鼻尖微动，耳边响起“滴——滴——”的声音，有点吵人。
身体很沉，大脑晕乎乎的，眼皮像被人用胶水粘住。
好困啊，今天不想去摆摊了。
继续睡一会儿吧，等醒来去找吴大娘蹭一碗酸辣粉。
谈飒：“……”
消毒水，是医院的味道。
谈飒吸了口气，慢慢睁开眼。
雪白色天花板下方的吊架上，挂着三个吊瓶，其中一瓶正在向下滴。
输液管连接的紫色针头扎进青色血管中，谈飒动了动手指，输液处微微刺痛。
她躺在白色病床上，四周没有别的病人，这是一间面积很大的单间。
病房门敞了道缝，似乎有人刚刚出去。
床头摆着椅子，椅子旁简易木桌上摆放着吃到一半的面包。
木桌里侧，一束百合冒着露珠，开的正盛。
谈飒微微低头，淡淡的馨香盖住了消毒水的味道。
“你醒了？！”
余忆晨看到谈飒半靠在床头，三步并两步走到床边：“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谈飒摇头：“我睡了多久？”
病房没有时钟，余忆晨这般惊喜，她不会成植物人昏睡了三五年吧。
余忆晨伸出三根手指：“整整三天三夜！”
谈飒悬着的心落回肚子。
才三天啊。
“你怎么来了？”看到余忆晨眼角闪烁的泪花，谈飒面露迷茫：“我检查出绝症了吗？”
“呸呸，玩笑话，不作数！”余忆晨连忙道：“你健康的很。”
“就是因为太健康了，医生查不出你一直昏迷的原因。”余忆晨向病房外瞄了一眼，小声道：“我来医院陪朋友看病，恰巧看到你被送入医院抢救。飒飒，你是不是有什么惹不得的背景，当时院长都跑出来见你了。”
谈飒：？
她面子这么大的么，她自己都不知道。
余忆晨见谈飒表情懵懂，猜她是刚醒身体尚未恢复：“我去喊医生。本来轮不到我守着你，恰好你同事去走廊接电话，我叫他们过来。”
病房门轻轻关上。
谈飒靠在床头，打量由于输液导致淤青的手背。
“249？”
“在呢！”系统飞快回道：“亲亲宿主，您有什么吩咐？”
谈飒：“……你趁我昏迷，又偷偷看小说了？”
“乱讲，人家有听宿主的话，只看益智书籍呢。”
谈飒：“……算了，你跟我讲讲昏迷后发生的事。”
如果她没记错，意识消失前，屋内有脚步声。
谈飒当时以为自己要嗝屁了，没想到醒来身体完好无损。
所以那个人是谁？
“是001号创世书系统。”系统声音微沉：“被他吞噬的原宿主头发很长，戴着眼镜和口罩，我看不清样貌。但身上传来的气息不会认错。”
“创世书……”谈飒喃喃：“001号系统，听起来很不好惹啊。”
“事实上也很难对付。001崩坏前也叫创世书，它是唯一一个崩坏前后都未改变自身功能属性的。”
没等谈飒问，系统解释道：“创世书能利用空白书页，创造一个由它书写的世界。”
谈飒表情空白：“那它岂不是无敌？”
将敌人写进书里，大笔一挥，对方原地去世。
“世界不能胡乱书写。把人物和故事主题写进书中，世界的运行自成体系，不受作者操控。每次只能创造一个世界，世界未关闭前，无法开启新的世界。”
谈飒认真思索。
005已毁，001绝不会放过她，她以后免不了要与创世书打交道。
“我昏迷后创世书为什么没杀我？”它们的主神下了死命令要取她性命。
“是想杀来着，但是邱茶带着一群人冲进来，它躲到门后趁乱跑掉了。”系统想不通：“按理说，以001的能力，完全可以把所有人写进书中再对付你，但它却没有这么做。”
谈飒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它成功吞噬原宿主，说明原宿主用它的能力造了个世界。”
“世界尚未关闭，所以001无法使用能力。宿主，你好聪明呀！”
“没有哦，是你太笨了。”
“傻统有傻福，我笨点没关系，宿主聪明就够了。”
谈飒：“……”她昏迷三天，系统脸皮厚度莫名飙升。
病房门推开。
邱茶拎着保温桶率先挤进来。，她身后跟着身穿白大褂的医生。
与医生并排的汪顾予看到谈飒醒了，眼睛微亮。而后很快别开视线，略显不耐烦的捂住大张着嘴要和谈飒打招呼的朱穹。
“你安静一点。”
医生仔细询问谈飒身体情况后，表示打完吊瓶她就可以离开医院了。
谈飒从医生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如释重负，还掺杂着隐隐的期盼。
期盼她快点离开医院？
谈飒不太懂哪里得罪了医生，不过就算医生不说，谈飒也不准备呆在这个烧钱飞快的地方。
邱茶打开保温桶，排骨汤清香四溢。
朱穹使劲闻了闻：“好香啊，闻的我都饿了。”
“一边去。”邱茶弯腰打量谈飒的脸色：“比姐姐我擦了粉都白，快喝掉我精心熬着的排骨汤，保准你喝完脸色红润气色足。”
朱穹拖过椅子，小声逼逼：“你一直和我们加班，哪有时间熬排骨汤。”
“我精心请私房菜馆的厨师熬的，你有意见吗？”邱茶揪住朱穹的耳朵，将他从椅子拎起来，自己坐上去。
谈飒端着碗，轻轻吹，见两人互动忍不住嘴角上扬。
朱穹见她笑了，继续逗趣：“邱茶姐去的菜馆很高级，你多喝点。若是她哪天自己下厨，你可要有多远跑多远，会死人的。”
朱穹被汪顾予拎着后衣领关在门外。
病房瞬间清静。
“臭小子。”邱茶笑骂，摸摸谈飒的额头：“退烧了。你被送进医院那天高烧40度不退，吓死我们了。”
许是久未进食，谈飒喝了半碗汤就喝不下。
她摆手拒绝邱茶拿出的小米粥，开口问：“那些怨偶都烧掉了？”
“算上诊所的那只，总共十九，烧的渣都不剩。”邱茶叹了口气：“若是早知道你的境况如此危险，我说什么都不会同意你的计划。”
邱茶在办公室排查几个与怨偶接触的相关人员时，发现他们都去过心理诊所。而这家心理诊所，就是调查谈飒报告中，她曾实习的，直系学姐许文心开的。
邱茶火急火燎想给谈飒发信息，手机来了条谈飒的短信——
烧掉许文心家中藏匿的怨偶给我发消息，发完十分钟后来文心诊所支援。
邱茶一边赶去许文心家，一边请示老大。
谈飒短信里透露的信息很多。
邱茶怕她与坏人单挑有危险，也怕贸然行动会破坏谈飒的计划。
老大让她尽全力配合谈飒。
邱茶急的捶方向盘，在倒数刚好十分钟时，箭一样窜进诊所。
谈飒躺在地上，满脸是血，全身滚烫。
许文心倒在她身旁，两人中间隔着褪色的怨偶。
谈飒是404局特别重视的存在，她的安危在某种程度上关联许多人的命运。
所幸，没有生命危险。
“能跟我讲讲当时的情况吗？”邱茶给谈飒削了个苹果：“诊所里的监控遭到人为破坏。”
谈飒接过苹果。
404局知道这个世界有股奇怪的破坏能量，但他们不知道能量从何而来，不知道系统的存在。更不知道在遥远的宇宙，有个破坏狂主神。
江钰没告诉他们这些，谈飒也不准备讲。
有些时候，知道太多反而会恐慌迷茫。
“崩坏控制学姐身体，制作分发了许多怨偶。”谈飒慢慢道：“她发现我识破了她的计划，想用怨偶杀我，被我清理掉了。”
汪顾予站在一旁，用笔记录谈飒说的话。
邱茶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文心学姐呢？”谈飒问：“她还好么。”
汪顾予淡淡道：“许文心昏迷不久就醒了，但思绪很混乱。目前关在右楼监狱，我们需要调查清楚她是否存在犯罪行径，而后决定她该在左楼，还是右楼。”
“有避嫌要求么？”谈飒抬眸：“没有的话，我想去看看她。”
学姐心思纯善，平日见到路边猫猫狗狗都忍不住发散爱心。
她被崩坏选中一定有特殊原因，谈飒不信许文心有害人倾向。
汪顾予绷着唇，冷冰冰道：“你还是先照顾好你自己吧。”
邱茶叹息：“语气能不能好一点！小飒昏迷时，不知道谁急的在医院走廊转来转去，跟上了弦的发条机器似的。”
汪顾予：“……”
邱茶将被子向上掖了掖：“你想去看许文心，随时都可以。不过小汪说的没错，当务之急还是要好好调理身体。许文心那里有我看着，不会受委屈。”
谈飒点头微笑：“多谢。”
404局还有许多事等着处理，邱茶和汪顾予呆了片刻，起身离开。
谈飒将手中的苹果放到桌上。
系统：“不吃吗？生病后要及时补充营养才能好的快。”
谈飒瞥了眼桌上的食物，神色恹恹：“没胃口。”
“你想吃什么，我们出院了可以去买呀。”
三天没有下床，短短几步路走的谈飒小腿酸软。
拉开窗帘，温暖的阳光洒进来。
单人病房风景很好，窗外有一颗金灿灿的梧桐树。
心形的叶子随风摇曳，一片树叶乘着风飞到窗前。
谈飒掌心贴着玻璃，声音很轻。
“我想吃……酸辣粉。”
光亮很弱，似乎随时会被身旁虎视眈眈的黑暗吞噬。
它身旁的001矮身下跪：“主神，005任务失败，已被谈飒清除。我的能量处于冷却状态，无法趁机下手。”
印询没有吭声。
001垂着头，人类身体不受控制冒起一层冷汗。
黑暗更浓。
印询衣袖一挥，光团大亮。
整颗星球，他是唯一的光源。
“数千年，我一直守在这里。向远望，却望不到我的母星。”
光团向前走，走过的地方，被黑暗重新吞噬。
“系统不需要光，不需要温度。当年，我和同伴在这里建设系统星，却忘记我们是人，本不该固守这里。”
一声叹息坠入黑暗，消失无踪。
印询：“我们都错了。他们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而我，已经没有回头路。”
印询指尖冒出点点流光，流光飞向亘古宇宙：“吩咐散落三十二星所有接受过洗礼的系统，加快速度，属于它们的狂欢时刻就要到来。”
“是！”
“至于第三十三星……249绑定的宿主竟然能消除我的洗礼，三个排行前十的系统全部覆灭，就连我也被她摆了一道。”
印询抬手扣住心脏。
他的灵魂被打了烙印，不能再去三十三星。
人类身体太过脆弱。
等所有星球被崩坏占领，他就能冲破规则。
本体离开这里，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在此之前，所有挡路的障碍，都要清除。
光团黯淡，印询回主神空间休眠。
离开前，他轻飘飘对001说：“下一个由你亲手创造的世界，我希望你将谈飒身边人都拖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