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女生小说 > 全文免费阅读

坠欢(九月流火)


赵沉茜就当听不到,淡然点燃符纸,缩地成寸,眨眼离开战场。
不出意外的话,薛婵已经把镜妖放跑了。鉴心镜能还原过去发生的事情,改变一个小变量,就可以模拟出对应的结果,真实程度丝毫不输于现实世界。这样一个利器,对任何一个当权者都是巨大的诱惑,包括赵沉茜。
如果她收服鉴心镜,每次政变或开战前就能用它反复推演结果,收益简直不可估量。赵沉茜当然心动,但是过往的经历告诉她,任何优势都不是绝对的,唯有清醒的头脑、坚定的意志、谨慎的态度,才是制胜的唯一法门。
她若用鉴心镜推演,迟早有一天会生出惰性,那么败局就是迟早的事了。赵沉茜并不怀疑自己的自制力,但她更相信,不要赌人性。
不如从一开始就不知道鉴心镜的下落,没了指望,才会逼自己一直向前,永远用自己的头脑抉择命运。所以,赵沉茜故意告诉薛婵鉴心镜的秘密,让薛婵去做决定。赵沉茜知道,薛婵一定会放镜妖离开。
有符纸帮忙,赵沉茜很快找到薛婵,但薛家两姐妹都不想再回薛家,而是想游历天下。赵沉茜为她们送上一沓护身符,目送她们远去,然后转身,独自走上自己的路。
郊外的战争似乎没有影响到山阳城,城中静悄悄的,百姓都沉浸在梦乡中,等明日才会知道北梁大败。赵沉茜走在水乡寂静的波光中,脑中思虑不停。
山阳城已经不安全了,她得赶快离开。江南不能去,北方也不能去,她该去往何方?
还有孟太后,她要如何将孟氏从朝廷手中救出来?
赵沉茜正想着,忽然慢慢停下脚步。水波粼粼反射着月光,温柔又清冷,他就站在这样的清辉中,宛如一个不期而来的梦。
谢徽依然穿着最熟悉的青衣,衣襟沾露,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他深深望着赵沉茜,道:“好久不见,殿下。”

赵沉茜乍然看到谢徽, 着实吃了一惊。但随后想想,也在情理之中。
他们早在蓬莱岛就打过照面,那些把戏骗不了他, 山阳城距离她上岸的地方不远,只要真有心找,发现蛛丝马迹不成问题。
就是不知, 故人来意善还是不善。
赵沉茜站在桥边,不动声色道:“福庆长公主已于六年前死于暗杀, 何来殿下?”
谢徽看出了赵沉茜平静下的戒备,苦笑一声,说:“你还在怪我?”
怪他吗?躺在雪地里的时候她确实怨过他, 刚醒来的时候也恨过他,但现在赵沉茜已经释然了。不过, 他第一句话居然是这种事,可见他不是来清算她的, 赵沉茜放了心, 看看四周, 说:“那边有凉亭,换个地方聊聊?”
谢徽说:“我在船上准备了你喜欢的茶点……”
“不必麻烦。”赵沉茜并不想耽误太多时间, 道,“这里空旷无人, 一览无余,更适合谈话。”
谢徽不再强求,随赵沉茜去凉亭里坐下。两人落座不久,便有侍从端着温度正好的茶水点心上前,轻手轻脚放置好,随后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消失。赵沉茜留意到来人的脸, 问:“昨日那艘船,是你的?”
谢徽点头默认,赵沉茜眯眼,莫名生出一股直觉:“暗室里那个人,其实是你?”
“是我。”谢徽扶着袖子为赵沉茜斟了一杯清茶,说:“昨夜梦到了许久前的事,醒来已至半夜。深夜不便叨扰,我便想等天亮再来,没想到你一早就出城了。说来命运真是弄人,两次我都在船上和你对面相逢,可惜两次都错过。幸好,我还是等到你了。”
赵沉茜手指摩挲茶盏,问:“你找我做什么?”
他用得是“等”,而她却回之以“找”。谢徽心里已经预感到了结局,却还是不甘心,说:“六年前的事,对不起。那一夜母亲找我闲聊,我的通讯玉符被薛月霏拿走了……当然,这些并不是借口,归根到底错在我。这些年,我一直想对你说对不起,如果我能早点发现那些人的动作就好了。”
“无需介怀。”赵沉茜视线从茶点上扫过,并不动,说,“每一个选择都是我自己做的,合该我来承担后果。这几年京城……临安,有什么变化吗?”
谢徽察觉到她不想深入,她甚至没有问薛月霏的下落。谢徽心中苦涩,装作轻描淡写提起这些年:“迁都的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无需我赘述。宋知秋出卖你向赵苻投诚,事成之后赵苻封她做皇后,她倒有心做一个贤妻良母,但楚王妃不满她出身低微,挑了好些贵女入宫为妃,甚至搬到了宫里,对后宫之事指手画脚,处处以太后自居。宋知秋和楚王妃积怨已久,从后宫斗到前朝,楚王妃安排娘家子侄入朝,宋知秋没有娘家,就提拔萧惊鸿。皇后党和太后党斗得火热,新科举子皆要依附某一位后族才能授官,但她们二人却无多少治国才能,导致大权旁落,悉数落于国师之手。”
赵沉茜一点都不意外,昭孝帝一力扶植国师是为了牵制容家,容家倒后,赵沉茜当政,好歹能压制着国师一派,等她一死,国师和保守派再无顾忌,这些年侵占了多少资产,赵沉茜简直不敢想。更可怕的是,国师还疑似是外族人。
赵沉茜问:“元宓的底细,你知道多少?”
“略知一二。”谢徽说,“元宓,很可能是北梁越王,真名叫耶律宓。”
这可不是略知一二,赵沉茜猜测落实,反而轻松下来,问:“你如何得知。”
谢徽说:“当年你在郊外遇袭后,新政俱废,看似是宋知秋得势,实则真正获利的另有其人。崇宁新政已实行了六年,保守派要发难,为何偏偏是这时?那时最迫不及待的事,大概就是你在杭州清田,而杭州正好有国师的道观,我便怀疑道观里有不能示人的秘密。这些年我明察暗访,查出元宓所谓自小在杭州出家修道是伪造的,他真正的来历无人了解。探子发现他和北梁人有来往,顺藤摸瓜,我才发觉他其实是北梁越王,北梁圣章帝之子,现任皇帝同父异母的弟弟。他生母不明,似乎是行宫的一名汉女,早年并不受宠,圣章帝末年狩猎时,他因救驾有功得了萧后的看重,从此北梁皇室活动才有他的影子。但是三十多年前,他突然从上京消失,没人再看到过他,但萧后每年节庆照旧给越王府赏赐,现任皇帝登基后依旧如此,上京也没人对此表达异议。越王潜伏在燕朝,应当是上京皇室心照不宣的秘密。”
谢徽打听到的情况和赵沉茜在鉴心镜中发现的差不多,元宓其实是耶律宓再无悬念。赵沉茜想到殷骊珠临死时留下的线索,问:“越王有妻子吗?”
“妻子?”谢徽疑惑,认真想了想,才摇头道,“我的人并未打听到。他因有汉人血统,最开始并不被视作皇子,被寄养在道观,生活十分窘迫,直到他因道法出众得了萧后青眼,情况才好起来。无论宴会狩猎,他皆扈从在侧,颇风光了一段时间,但从未听说过他身边有女人。”
“竟然没有吗……”赵沉茜喃喃,那殷骊珠说的复活故人是指谁?鉴心镜中树妖的反应明明也印证了这一点。赵沉茜只是过了下脑子,没结果便也不再纠缠,元宓欠燕朝的债,她要让他们悉数奉还,但这是燕朝和北梁之间的事,赵沉茜还不至于为了打击政敌,去为难一个女人。
赵沉茜拿到了自己最需要的信息,再看谢徽就顺眼许多,不动声色试探道:“看来你这些年留在临安确实做了不少事。今后可有打算?”
赵沉茜没有质问她出事后,谢徽为什么不给她报仇,反而一转头给仇人做事。他们都是在权力漩涡浸染多年的人,知道发泄情绪毫无用处,保留实力才最重要。赵沉茜无需知道谢徽为什么留在临安,她只需要知道谢徽现在愿意分享给她这些情报就够了。
政治同盟因利而来,因利而去,再正常不过。
她视他为可以争取的政治盟友,对此表现得格外大度,连他间接害她死亡都既往不咎。谢徽看在眼里,只觉得无比痛苦。
她是不是忘了,他们除了是盟友,也是夫妻?或许她没忘,因为她从未把这段婚姻当真。
她在意的另有其人,而谢徽在梦回年少后却入了戏,甚至试图改变他们的初遇,改写故事的结局。为什么容冲可以,他就不可以?为什么她动不动和容冲置气,对他却始终如一的宽容大度?
明明,他们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谢徽衣袖下手指深深掐入掌心,面上依然无波无澜,说:“我一直不相信你会就这样离开,我留在京城,每日忍着恶心和那些人周旋,就是为了亲眼看到他们为害死你付出代价。我所有打算,都在为迎你回京而做准备。”
赵沉茜微微挑眉,没控制好情绪,问:“包括你亲眼看着赵苻、宋知秋祸乱国事,你明知会产生什么后果,也不阻止?”
“为何要阻止?”谢徽眼眸漆黑,看起来平静又癫狂,“你一直在阻止他们,可是有用吗?他们不识好歹,理应付出代价。”
赵沉茜默然,她想过谢徽或许不正常了,没想到他竟变得如此偏激。赵沉茜静静望着他,说:“他们的代价,值得用半壁江山去换吗?”
“那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谢徽深深注视着赵沉茜,里面的光芒狂热又坚定,“那些臣子骂你祸国殃民,百姓怪你牝鸡司晨,可是他们拥戴的少年皇帝、平民皇后,分明才是最虚伪、最无能的人。这群人眼瞎心盲,只看得到出身,看不到真正的作为,愚蠢至斯。拯救他们是无用的,只有让赵苻亡国,宋知秋乱政,他们看到真正的祸国殃民后,才会记起你的好。到时候你再回临安,将再无人敢阻碍你的新政。”
赵沉茜沉默良久,说:“可是,我没打算回临安。”
谢徽并不意外,黑眸看不出波动,定定看着她:“为什么?和他有关吗?”
这个他是谁,两人心知肚明。赵沉茜默了下,说:“和他无关。福庆公主已经死了,现在,我只是赵沉茜。”
只要不是为了容冲,谢徽可以接受她做任何事。谢徽缓和了神色,说道:“好,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你安心在山阳城住着,我会为你守着临安,你想什么时候回来,或者不回来,我都会为你实现。”
赵沉茜叹气,出于曾经同盟的情谊,她不忍心看他走入魔障,不得不把话说清楚:“如今你已官至宰辅,政事无须我指点,但我还是想提醒你,凡事多为自己考虑,不要管我。当年是我思虑不周,没想好自己想过什么样的人生,便贸然拖你入局。如今福庆已死,谢家大郎和福庆公主的婚约,也结束了。”
月隐风动,一只鹰在空中盘旋许久,展翅飞往长夜。容冲实在支撑不住,将魂魄从照雪身上收回来,苏昭蜚赶紧扶住他,骂道:“你是真的不要命了,你去拦截元宓,本就受了重伤,现在还要用移魂术……她的事,就那么重要吗?”
容冲上身缠着绷带,露出精壮修长的肌肉,和满身新旧不一的伤痕。他脱力按住眉心,试图再施展移魂术,但怎么都凝不起精力:“我遇到过最大的麻烦,就是她要和别人破镜重圆。”
她见到谢徽了,这一天果然还是来临了。他得知元宓就在附近后,布下天罗地网搜寻,今日傍晚容冲发现元宓出城,他将晚上的行动托付给苏昭蜚,自己单枪匹马去拦截元宓。
这是他和元宓的仇,他不想其他人插手。何况,这个级别的战斗,带多少帮手也无用。
这一战激烈凶险,容冲受了重伤,元宓也没讨着好。他们两败俱伤,元宓自然没法再去北梁军营,毫无意外晚上的突袭行动大获全胜。
容冲本来只是想确定赵沉茜有没有平安回家,强撑着伤发动移魂术,借用照雪的躯体飞到山阳城上空,没想到看到了谢徽和赵沉茜会面,其乐融融在亭子里说话。
容冲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可恨照雪的眼睛太好,他清楚看到赵沉茜一脸认真,对面的谢徽深情款款,那种眼神,容冲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两人谈了很久,久到容冲都无法支持移魂术,被迫回到自己身体。亲眼看到他们的进展让人痛苦,但是看不到更痛苦。容冲忍不住想,谢徽和她说了什么,她是什么态度?夜这么深了,她会不会让谢徽留宿?
容冲光想到这个可能,都心悸得无法忍受。
苏昭蜚絮絮叨叨给他配药,但容冲一句都听不进去。他突然起身,从屏风上取下干净的里衣,随意披在身上,说:“我出去一趟。”
苏昭蜚大惊:“都这么晚了,你还受着伤,你要去哪里?”
“去找她。”容冲黑眸里燃烧着烈焰,像业火燎原,寂静空旷又轰轰烈烈,“就算是死刑,至少该由她亲口宣判。”

第95章 重圆
把话说开后, 赵沉茜没有再管谢徽,自己回家。夜都这么深了,赵沉茜以为小桐一定睡了, 没想到她推开门,却发现前院灯光亮着。小桐听到声音,推门出来, 看见她道:“沉茜,你回来了。”
赵沉茜意外:“这么晚了, 你怎么还没睡?”
小桐似乎熬太久了,眼睛是红的,无精打采说:“睡不着。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薛家有人为难你吗?”
“没有。”赵沉茜说完后顿了顿,纠正道, “可能明日就有了。这个宅子不方便继续住了,你今夜收拾东西, 明天一早我们就搬家。”
“啊?”小桐惊讶, 严肃了神情问, “今日有很多人来找过你,是不是和他们有关?”
“有人来找我?”赵沉茜警惕问, “是谁?”
“一个是隔壁的王公子,问你有没有回来, 一个是位穿青衣的陌生公子,一直等在门外,后来我去买菜,就没注意了。”
赵沉茜应了声,心想原来是他们俩。这座宅子都快成一个公开的秘密了,看来一日都不能待了, 赵沉茜说:“不用等明早了,我这就回去拿东西,一会我们就走。”
小桐恹恹点头,她环顾着这座宅院,目露不舍:“这是我第一次有自己的家,我还以为从此就有瓦庇头,不用再流离失所、朝不保夕了。原来,家还是不属于我。”
赵沉茜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说:“等去另一个地方安顿下来,我们会有更好的宅院的。”
小桐努力扬起嘴角,笑道:“好啊。大家都说这里闹鬼,可惜,我还没看到闹鬼呢。”
那她应当不会看到了,赵沉茜没有告诉小桐,所谓鬼影,其实是杨湛死后,镜妖化成杨湛的模样在院中汲取月华,被下人撞到了,误以为闹鬼。如今故镜的主人公一个已逝,一个浪迹天涯,鉴心镜也下落不明,杨宅里,再也不会闹鬼了。
赵沉茜回自己房间,果然,一开门她就注意到梳妆台上的古镜不见了。赵沉茜拂去台面尘埃,浮雕上的鸳鸯依旧交颈相缠,形影不离,赵沉茜轻叹一声,抖开白布,盖住一切。
刘豫的本体被容冲、苏昭蜚带走了,不知道他能不能从鉴心镜的镜中世界醒来。不过意义已经不大,他醒不过来,北梁得捧另一个傀儡皇帝上台,他们动作越多,破绽就越多;如果刘豫醒过来更好,有大齐皇帝作人质,无论什么时候打出去都是一张底牌。
至于薛裕,大树倒了,树上的猢狲还值得一提吗?当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解决,区区薛家,还不值当赵沉茜特意对付。
目前最重要的事当然是夺回北方,收复山河,但她要想重新出山,就必须先把孟太后接过来。要不然,就凭赵家那群孬种男人,他们干得出她在前面殚精竭虑和北梁人斗,他们在后方龟缩不出,关键时候用孟太后当筹码,狠狠捅她一刀。
赵沉茜看到谢徽时,之所以主动和他聊,就是想试探他能不能成为合作伙伴,帮她从临安救出孟太后。可惜谈了两句赵沉茜就知道不行,谢徽执念太重,而他求的,赵沉茜不想给。
所以赵沉茜只字不提孟太后,道不同,她真正的底线绝不能示人。
至于元宓是北梁奸细的事,也需要从长计议。元宓在临安势力深厚,根蟠节错,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万全准备,最好不要打草惊蛇。
赵沉茜想着事情,手里的动作有一搭没一搭。等她回过神来,发现在她的整理下,衣服更乱了。赵沉茜微叹一声,暂时收回思绪,先解决当下最紧迫的事情。
月光穿入窗扉,像银色的缎带,柔柔牵动着树影,檐下辟邪铃发出叮叮当当的清响。赵沉茜没有点灯,借着月色静静叠衣服,树影从她身上掠过,像无声地和她告别。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