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小凯抽空打招呼:[哥来了。]
这一句“哥”激起千层浪,多年未见的男同学们纷纷变回高中时期的聒噪少年,咋咋呼呼刷屏。
当然,这么小规模的团队并不能在泼天的咒骂声之中力挽狂澜,谁让那主角小时候确实挺混,又没法证明“侵犯女同学”是假。
当事人本人也没多在乎自己的名声,都是言秋自己看得来气。喻霄还在视频电话里吊儿郎当逗她:“天天拧着眉,再不久就要看起来比我老了,姐姐。”
“喻明希!”言秋拿他讨厌的名字骂。
今时不同往日,喻霄听得像被抓痒痒,还笑:“还说我是小气鬼,你才小气鬼,以后应该你叫小小。”
言秋忿忿瞪他。手机对面的男人就坐在她家的书房里,在用电脑处理事务,屏幕是仰视视角,看起来应该是他把手机靠在了她养的那小盆豆瓣绿。他没有丝毫多余笔划的面上挂着清浅的笑容,狭长的眼睛生出了一道细细的笑纹从眼尾延伸出去,言秋觉得那像是他看她的眼神炼化出来的一条实体的丝线,缠缠绕绕地将他们绑在一起。
数一数,她在首都,他在夏城,他们已经五天没在一起了。
言秋叹气,软声道:“小小……”
“嗯,”他应声,“没事。”
言秋提着的心就好像被那根丝线包裹着,落地了。她的男孩啊,被风吹、被雨打,还是好好长成了定定在那里就能让她心安的挺拔的大树。
言秋就心安了一天,血压又上来了。
不出两日,网上喻霄的扒皮贴已经扒出日胜科技了,并直指,日胜科技早期启动的巨额资金来自喻霄之手,辉上烂尾的工程、拖欠的账款都落入了管理层及其家属口袋,是以掀起了一轮对日胜科技的举报狂潮。
“这才对,如果只拎以前的芝麻小事出来说,我还挺看不起潘斯明。”喻霄还是笑得轻轻松松,在电话里对言秋说。
他人已经在金江总部了,而言秋正在候着飞回夏城的航班。
奔波周折又频频生气,言秋嘴里长了两个溃疡。她骂道:“这些网友都是傻的吗在那听风就是雨。”
Jack也在那边骂:“卧槽这一天接了多少个投诉电话了那些个傻X天天闲着没事干脑子不要了可以挖出来丢进粪池去产沼气!”
喻霄说:“听到没,Jack中文现在挺好的。”
“啧。”
“嘿!”
喻霄现在像个稳当的大家长:“不会是长期的影响,我们花这么多钱这么多精力,做出来的可不是能被抵制的产品。”他站起身,用遥控器打开了百叶帘,明朗开阔的科技园区让秋日澄明的阳光送进窗户里来。站在高处望出去,自有一种壮阔的澎湃在心中油然而生。
“高的人不怕被说矮。”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有一语定乾坤之感。
Jack感慨当初没白花钱建自己的地盘,气不顺的时候看看自己打下的江山,胸怀自然就开阔了。
Jack自我消化了一会儿,又能雄赳赳气昂昂出去战斗了。
电话里,言秋那边传来登机的广播,喻霄对她说:“新加坡那边还没找到潘斯明,我怀疑他已经换身份离境。你回了夏城出入都当心点……”他想说,那个人会想尽办法去摧毁他所在乎的,又怕墨菲定律,最后只说,“我后天就能回去。”
言秋边快步走边夹着电话掏纸巾,准备上机前去一趟厕所,应得也匆忙:“好。我这周事不多,应该都在夏城。”
算算能聚三四天呢。
飞机在天空划出长长的、看起来毛茸茸的白线。
早前,言秋跟喻霄摊牌后,她身边的安保撤了不少,为了预防潘斯明的报复,以不影响正常生活行动为前提,还是留下了几位随传随到的保镖。
言秋回到夏城,是霍小凯来接的机,他大谈他们战斗小群的成果,说已经成立了喻总全球后援会,粉丝基础正在壮大。
言秋:……
这话题热度高,言秋高中那个尖子班3班的微信群里也有谈及。之前在同学聚会上当众讽刺过喻霄的那男同学,拿着网上的老料新料,这会儿拿足了底气,又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言秋直接怼:[别毕业多年智商反倒给母校丢脸。]
刘加程很快出来表态,艾特了那个男同学,说:[在群里聊积极有益的东西,不要传播负能量。]
言秋把群折叠了。
都是些没用的东西。她需要有用的信息。
她下属和同学被冤枉受委屈她都会想办法帮她们讨公道,现在她的爱人受不白之冤被千万人唾骂,她却无能为力。
隔天中午,已经鲜少使用的Q突然弹出了新的消息提醒。言秋习惯性点进去消除红点,未曾想竟见到了“有用”信息。
一个平日里就挺八卦的女生发出来一张看起来是偷拍视角的人物照片,并说:“在XX商场遇到这个美女,好眼熟啊,是不是咱们级以前上过校花榜的?”
照片虽然角度刁钻,但像素高清,那女生又露出了大半的脸。言秋一看便认出,是凌芊芝。
如果自己的公关没有效果,那么,另一位当事人的证言呢?
即使喻霄多次言明网络上的中伤对他无关痛痒,网民头脑发热的抵制也不会真的对日胜科技产生实质影响,但言秋怎么能忍受看他背着冤屈,甚至被打上犯罪分子的烙印?
下午就一个会,结束后,言秋径直去了Q群里提到的那个商场。路上喻霄给她发信息,说可以提前回来,正在去机场途中。
“你去旧城了?”他问。
虽然言秋身边的安保轻简了,但他们俩装了共享位置的软件。
按他的性子,肯定不愿意让她费这力气。谈成的话,晚点再告诉他吧。
言秋说:“嗯,过来见个客户。”
旧城这个老商场属于一个老牌地产集团旗下,立在横通八达的商业区中央,承担着这片临近大学城的偏低端化商区中流砥柱的位置。
班群里发的那张照片里,凌芊芝微微弯腰露出了工牌的全貌,工牌上字迹虽然看不清,但言秋认出那个排版和LOGO属于那个地产集团总部。
总部的写字楼就在商场背后,言秋进入大堂,去找前台。
“你好。这是我的名片,我跟贵司凌芊芝女士有预约。”
言秋穿着素雅的通勤装,白色雪纺衬衫和米棕色的西装西裤,看着就优雅干练,此刻还笑意盈盈地看过来,前台接过她的名片一看,更不会怀疑。
“是招商部的凌芊芝,对吗?”招商部经常有客户来访,前台对部门人员都有印象。
言秋一颔:“是的。”
前台拿着门禁卡出来领言秋去左手边入口,帮她打开通道闸:“言经理,上到6楼左转就是招商部了。”
“好的,谢谢。”
过程很顺利,言秋在招商部门口刚站了片刻,就见到凌芊芝抱着文件匆匆走过,她没怎么变,就是整个体型比以前大了点,还是喜欢化艳丽的妆,不过技术好了很多,虽然比年少时的稚嫩张扬多了疲态,但言秋觉得她这样比以前好看。
言秋想了想,没叫住她,就在门口进去的休息区等待。不时有路过的职工注意到她,问她找谁。
言秋说:“凌芊芝,她说忙完了过来。”
对方便没再问。
反正下班都要从这里走,言秋不怕等不到,就不影响人上班了。
六点出头,天濛濛黑,职工们陆陆续续下班,没多会儿,凌芊芝也出来了。言秋跟上,叫住她。
她回头,先是有点疑惑,下意识问:“你是?”
刚问完,她便收住了话头。明亮的灯光足以让她们看清彼此的脸。
凌芊芝很快扭头,有点生气地往前走。
言秋不疾不徐跟着:“能聊聊吗?请你吃个饭?”
她的音色向来是令人舒服的。
凌芊芝没说话,进了电梯,言秋也跟着进去,电梯里还有其他人,言秋就静静等着。凌芊芝在1楼出去,走出写字楼,看样子是要穿过几栋商厦。言秋在穿梭的光影中叫她的名字,凌芊芝越走越快。
“喂!”在蜜雪冰城欢快的音乐声中,言秋的声音越发清冷锐利,“凌芊芝,上过校花榜的女人这么没种吗?”
凌芊芝脚步狠狠一顿。
聊完,两人从奶茶店分别,言秋看地图附近都是红色拥堵,便多走了一个街区去到个冷清点的地方打车,竟然还等了五六分钟才见到车子移动。这老城区的交通果然一塌糊涂,难怪凌芊芝都要把车停几百米开外,还好没自己开车过来,否则要路怒症发作。不过她懒于开车这毛病也是喻霄惯出来的。
网约车终于来到,言秋打开车门,边报尾号边上车。手机上,Q弹出一条消息提醒,但车门关上,言秋点进去就刷不出界面了。
车子快速行驶出去。
刚报号码的时候,司机没应声。
言秋心率激升,偏了点头,去看戴着口罩的司机。打车界面的司机是个圆脸男人,而现在驾驶位的男人,皮肤冷白,肩宽臂长,侧脸有着锋利的轮廓,是言秋十分熟悉的轮廓。
车子不知向哪拐了弯,驶离了一锅乱粥的高峰期交通。随着这一个调头,言秋感到头忽地变重,而身体发软无力,脖子甚至不太撑得住沉沉的脑袋。
车里应该有信号阻断器和浓度不高的麻醉药物。
心跳越快,言秋越要逼自己镇定下来,她仔细分辨了一会儿,身体没有更糟糕的反应,意识也还能维持清醒,应该只是为了让她跑不了。
言秋干脆往后一挨,淡淡开口:“好久不见,潘斯明。”
“哈哈。”潘斯明口罩戴得严实,阴冷的声线有嗡嗡回响,像电视剧里的妖怪特效,“确实是有意思的女人,难怪喻明希对你这么死心塌地呢,为了逃出来找你把腿都刮烂了,整个辉上也不要了,就为了摆脱老头的控制……”
“羡慕吗?”言秋打断他。
潘斯明一时愣住,难以置信:“什么?”
车子把车水马龙抛在后头,前方是凄冷路灯被夜幕浸染。言秋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的路,她把手心抠出血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
“你羡慕我,被喻霄这么重视。”
“哈!哈,哈……”潘斯明猛地笑了几声,一开始好像觉得很荒唐,后面则阴沉沉地低下来,“你们这种人,真是令人厌恶。”
“怎么说?”
“难道不是吗?!不用经营,就有人站在你们身边,做什么都是轻轻松松。而我,从出生开始,连呼吸都要拼尽全力。”
窗外的景物变成模糊的色块飞驰而过,好一段距离没有红绿灯了,路旁的建筑几乎都是低矮的楼房。他们来到市区边缘了。
潘斯明变道超车,言秋无力地被甩到门边,她根本没力气站起来,连开窗跳车都做不到。她还不清楚潘斯明的意图,手机没网络,喻霄他们也找不到她……
“装什么可怜。”言秋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喻霄因为你,被折磨成什么样。”
必须得快点套出点信息来,言秋正着反着找话刺他。
“替他鸣不平吗?他该!不是都没残废吗,不就是在床上躺了两个月,几年我也躺过来了,哈哈……喻江辉是没打过我,但那是因为他知道,我这破烂身体不经打,打死了我,上哪再去给他儿子找块磨刀石?”
言秋在门边偏斜的角度,看清了潘斯明露出来的侧脸。他跟喻霄一样,骨相很好,轮廓深邃,眉弓、鼻梁、下颌线无一不精致。
以前有这么像么?言秋印象中,潘斯明是更接近清秀的长相。
她微叹:“你也是喻江辉的儿子。”
“儿子!连姓都没有的儿子!”
潘斯明有点气急败坏,油门一踩一松,言秋犯恶心,直冒冷汗。没等唯一的听众反应,潘斯明自顾自发泄下去。
“你以为喻明希是被打压被放弃的那个?喻江辉曾经说过,老鹰让雏鹰学飞都是直接从悬崖上丢下去的。还不明白吗?喻明希才是他要培养的鹰!”
“若是你在如今境地也能起飞,那你也是鹰。”
潘斯明有一会儿没说话,大概是有所震动,车速也匀下来,言秋恶心感暂缓,悄悄拿出手机把亮度调到最低,缓慢地在备忘录打字。
“哈哈……”潘斯明忽地冷笑,阴冷恶毒的感觉又来了,“说什么废话,我如今境地,还不是喻明希造成的?”
言秋打完字,把手肘挪到车门扶手上,靠那点支撑,艰难地贴着车窗把手机举高。
“喻明希把我当傻子耍,也把你当傻子了,言秋小姐。”他语气突然变得文雅、怜悯,好像一个正义的绅士。“你一直这么替他着想、心疼他,他可不见得也跟你一样哦。你知道他在国外的时候,有一位红颜知己吗?就是把家产都给他投资的天真小美女。”
言秋好像被刺激到,使劲儿拍门大叫:“你想说什么?!”
“哈哈哈哈哈……我给你看个东西好不好?”
说着,他降低车速,在副驾摸出一台平板,卡在扶手箱的凹槽里,开给言秋看。
那是一段摄像头偷拍的视频。
半裸的男人和女人在床上极尽纠缠。男人上身还穿着短袖,因为体型健壮,动作间背肌不时奋力隆起,连带腰臀、大腿的肌肉也成条成块凸出,右腿外侧一道长长的疤痕格外明显。女人则是金发碧眼的白人美女,看着年纪不大,满脸投入地勾着男人接吻。
言秋刚才一嗓子嚎尽了体力,现在背后冷汗涔涔,声音也控制不住地抖:“放的什么狗屁,看不懂……”
对,就是这种悲愤、绝望又自欺欺人的语气。
潘斯明看着就在前方的山林,大发慈悲地把车靠边停下,给言秋重播视频。也就几分钟的时长,让她看清楚,好让他能记录下她痛苦怨恨的样子,给那个人留个纪念,算作他送给他最后的礼物。
画面中,交II媾的男女侧头亲吻,男人深邃的五官和分明的棱角无比清晰地进入言秋的眼帘。
她仿佛被刺痛般闭上眼,不愿再看,可那疯狂的吱啾和撞击声回荡在车里。
“好可惜,喻明希对你不太忠诚哦。”潘斯明轻轻笑着,启动了车子。
“停下,别他妈放了!”言秋声音几乎出不来了,只有嘶哑的气,好像喉咙被割伤,含血含泪。
潘斯明眯着眼一哆嗦,浑身都舒爽了,他腾出手把视频音量放大,循环播放,再把摄像头调整正对着忿忿流泪的言秋的脸。
等着吧,喻明希。你对我负的罪就让你爱的女人来还吧,你没有摔死在悬崖,那就让她替你坠。
八年前那个夜晚,凄风冷雨。
瑟瑟秋风携着漫天的雨笼罩下来,整个世界仿佛蒙尘。
为了节能,学校在宿舍门禁后把照明关了大半,校园好像昏昏然凝固了,唯有不绝的雨丝和被风雨打落的树叶带来窸窣的动静。高挑单薄的少年避灯而行,步声比一丝雨水还轻,速度比风吹还快,像游走人间的修罗,没有影子,只有他自己。
老器材室是以前最老的教室宿舍楼改的,离哪儿都不着边,校警巡逻也不常来附近。
夜雨中的那栋矮楼格外幽寂。
两层的老楼,只有一楼做器材室,存放比较老旧的球类和球拍,二楼则是直接荒废了。
一阵风过,掉皮的老木门吱吱呀呀地抖开又合上,好像一个百无聊赖的老巫师疲懒地打了个哈欠。
是啊,他等在哪儿呢?
如果是潘斯明,他会在哪里等着观看猎物上钩呢?
楼外四周都是校道和草坪,离任何一处不用淋雨的遮蔽物都有超过二十米的距离,而潘斯明的身体淋不了雨,他也受不了离得太远。
毕竟,这可是他亲自编写的好戏,当然不能错过任何细节。
喻明希批了一身的雨雾,细细的水珠凝在他的头发和皮肤上,像晨露的簇拥。可他在雨里久了,密密麻麻的水珠还是聚成了水流,无可避免地将他冲刷。数道水痕在他脸上,好像流泪。
他是不会流泪的。
二楼有一条走廊,上面堆着七七八八的杂物,在走廊末端的角落,应该恰好能看到底下器材室门口的景象。而器材室门口一侧的楼梯是通向二楼走廊唯一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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