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他们的担忧,姜从珚只道:“有王带领鲜卑勇士守护领地,难道能叫匈奴猖狂至此吗?”
众人不敢反驳,对种田之事仍有疑虑。
姜从珚也知不能急在一时,便命人回去,先着手眼下的春季大会。
春季大会由最初始的相亲大会发展而来。古时的部族先民们并不了解基因这个概念,可从漫长的岁月中他们发现只在同个族群中进行结合的话,生下的孩子容易早夭、患上各种疾病,从而导致部族的消亡,与其余部族结合的话这种情况就会消失。
于是,现在的草原民族大多实行氏族外婚制,他们鼓励自己部族的年轻男人、女人带回其他部族的年轻人。
草原辽阔无比,人口又十分分散,想要遇到合适的年轻男女并不容易,众人便约定了在春天时一起去往某个地方,这便算是一个大型相亲会了。
春季这场大会促进了年轻男女的结合,也促进了部族间的交流,现在更是拓跋骁管理各部的一个重要手段和途径。
接连两三天,姜从珚和拓跋骁都在不断接见陆续抵达的各部首领,还要商谈族中各项事务,尤其今年要入伍的年轻人。
拓跋骁要扩充他的军队,正好前两批武器已经锻造完成,足以再装备一支一万人的骑兵了。
三月十九日,春季大会前一天,柔然使者到了。
来的只是个王子和公主,且是来求援的,拓跋骁不需亲自出面,任命了贺然干和兰珠前去迎接。
拓跋骁只派了贺然干,兰珠是自己要去的。
她凑到姜从珚耳边悄悄说:“柔然派公主过来,肯定是想通过联姻的方式拉拢王,我帮阿珚姐姐瞧瞧这个袄娜公主是不是真像传言那样美,但不管长什么样,肯定没有阿珚姐姐美,王不会喜欢她的。”小姑娘话里还带着气闷。
话是这么说,她其实还是有危机感的,这袄娜公主有个柔然明珠的名声,听说柔然的贵族子弟都十分仰慕这个公主,以娶到袄娜公主为荣耀,可惜公主并没嫁给部族里的勇士,反而跟着她的兄长大王子里奇一起来了鲜卑,明显就是冲着王来的嘛。
兰珠和兕子私下里商量许久,最终决定亲自去会会这个袄娜公主。
姜从珚猜到兰珠的想法,心里暖暖的,任由她去了。
这天上午,贺然干和兰珠带着下属,骑马走在最前面,抵达迎接地点后,人还没来,兰珠有些无聊,问他:“贺然干,你说这个袄娜公主想嫁给王的话,王会同意吗?”
贺然干想也没想就答,“为什么不同意呢?袄娜公主不肯嫁给他们族中的勇士却愿意嫁给王,说明王厉害啊。”
兰珠听到这个回答,顿时就炸了,只恨不能一鞭子甩到他脸上。
臭男人!
贺然干看她冒火的眼睛,不由缩了缩脖子,“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兰珠重重冷哼一声,转过身不再理他。
她心里更难过了,别的男人都这么想,王会不会也这么想呢?
兰珠本就怀着一肚子气,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柔然使者才姗姗来迟,再看行来的队伍,袄娜公主居然没有骑马,反而坐在一辆十分奢华的马车里,马车装饰金银珠宝,步子慢慢悠悠,车铃发出叮铃铃的声响。
难怪来得这么迟,她更没好脸色了,端出一副严肃模样。
打头的柔然大王子里奇率先迎上来打招呼,贺然干上前寒暄了两句。
里奇眼睛越过贺然干朝后看了看,“鲜卑只派了您来吗?漠北王没来,是被要事耽搁了吗?”
贺然干正思索着怎么回答比较委婉,身边插进一道响亮的女声,“你一上来就问王,那你们的公主怎么不出来见礼?”
马车内,袄娜公主抬起眼皮,隔着窗户问车外的女奴,“她是谁?是漠北王娶的可敦吗?”
女奴打量完兰珠,低声禀告,“奴不清楚,但她打扮很华贵,看起来不像汉人,更像鲜卑里的贵族姑娘,也可能是漠北王的人。”
“她好看吗?”袄娜又问。
女奴道:“不及公主十分之一美丽。”
袄娜笑了,“不用理她,告诉大王子,我旅途劳累,不能下t车见礼。”
“是。”
“王,阿珚姐姐,这个袄娜公主实在太过分了,我去迎接她,她连马车都不出,他们这是求援的态度吗?哼,我看柔然根本不是真心想跟鲜卑交好。”兰珠一回来就气势汹汹地杀到姜从珚这里来,一边说,还一边偷瞄拓跋骁。
姜从珚见兰珠这直性子的姑娘,竟还学会偷偷上眼药了,心里哭笑不得,安抚了两句,小姑娘气还没消。
这时,阿隆到帐外来报,“王,柔然王子想来拜见王。”
“不见。”拓跋骁想也不想就答。
兰珠刚才的话确实有自己的小心思, 有一句很对,柔然是来求助的,不是来摆王子公主的架子的,既是求援, 就该拿出拿出相应的态度。他们摆不清楚自己的位置, 那就晾一晾, 等他们清醒了再来谈。
这次, 姜从珚并没劝, 阿隆便去传话了。
兰珠朝姜从珚露出个得意的小眼神, 姜从珚失笑。
“大王子,王说不见。”阿隆说。
有什么样的领导就有什么样的下属,拓跋骁最不耐烦阿谀奉承的人,阿隆做事也干脆利落得很,主子发话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他将拓跋骁的话原模原样地告诉大王子, 连个理由都没编,但好歹语气没那么不耐。
即便如此,仍叫大王子变了脸。
他极力维持将要破裂的笑,问,“不知道漠北王为何不肯见我,难道是在忙, 我可以先等着。”
阿隆道:“王没说原因, 只说不见,大王子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明日再说。”
他都这么说了,大王子只能按下心里的不满暂时放弃,临走前, 他朝不远处高大宽敞的寝帐看了眼,又瞥了眼挡在自己和帐篷之间的凉州亲卫。
转过身,他脸色彻底阴沉。
“我去时,拓跋骁正在他那汉人可敦的寝帐里,他不肯见我,难道是那汉人公主在旁边谗言阻止?”大王子回到鲜卑给自己安置的住处,来到袄娜公主帐中,对她复述了刚才的情况。
男人带着显见的怒气,他在柔然不说呼风唤雨,可身为尊贵的大王子,他何尝受过这种冷遇。
袄娜公主立在帐中听着他的抱怨,眼睛却在四下打量帐篷的布置。
他们并未被安排在王帐附近,甚至不在王庭中心位置,而是为春季大会划出来的那片草地上。
帐篷是新搭的,装饰得可谓十分华丽,外层是全新的毡布,穹顶和墙壁用各色鲜艳明亮的丝绸装饰,地面铺着花纹精美的羊毛编织地毯,天色尚未全黑,一旁的铜树灯台上已燃起数十支蜡烛,帐内灯火辉煌,四周光滑的绸缎反射出华贵的光泽,叫人几欲目眩,更不要说各种金银酒樽,鲜美的牛羊肉食,简直叫人目不暇接。
帐外还有听从传唤的侍女,以及值夜巡逻保证使者安全的专属巡逻队伍,光从接待的物质规格上说,实在难以挑剔出毛病。
“听说安置我们的帐篷是那汉人公主安排的?”袄娜漫不经心地说。
大王子愣了下,“听他们说好像是这样。”
袄娜公主轻哼一声。她脸上蒙着紫色的面纱,唯一露出的眼睛充满傲然。
大王子很了解自己这个妹妹的性格,因为生了张绝美的容颜,这些年被捧得无法无天,他似有几分警告地说,“袄娜,拓跋骁今天的态度你也看到了,说不定就是你对鲜卑使者的态度惹恼了他,你最好先安份几天,不要坏了我的大事。”
袄娜冷笑,“你的大事?你愿意带我来不就是想让我拉拢拓跋骁吗?现在又说让我安分,我安分了你就干成事了?连拓跋骁的面都没见到还有脸来教训我。”
大王子被她这话气得脸色铁青,“腾”地一下站起身,颤抖着唇似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强行忍了下去,一转身狠狠掀开帐帘跨了出去。
大王子离开后,袄娜叫来自己随行的女奴,命她们把面前的东西全都撤了,换上自己带来的更为奢侈华丽嵌满各色宝石的用具,又命令底下的女奴:“去给我打听清楚鲜卑这个汉人可敦的情况。”
她手下一个得力女奴领了令正要出去,刚走出一小段距离,却被巡逻值守的鲜卑卫兵拦住,“姑娘要去哪里?”
女奴道:“我只是随便出去转转。”
卫兵道:“柔然使者才抵达鲜卑,对各处不熟悉,不如让我们陪着,还能帮你引路。”
女奴找了各种借口,对方始终不肯松口,只得回去禀告公主。
袄娜正在梳头,闻言,手中动作一下重了。
三月二十日,鲜卑今年的春季大会终于要开始了。
天还没亮,王庭各处便陆续传来热闹的胡琴马头琴欢快的乐声。
今日还有得忙呢,姜从珚也早早起床,洗漱完,掐着时间,兰珠和丘力居来了。
这是鲜卑的盛会,入乡随俗,姜从珚今日便也作鲜卑传统打扮,请兰珠和丘力居来帮自己参谋。
二人十分乐意。
姜从珚把拓跋骁赶出去,三个女孩子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阿榧在她们的指导下将姜从珚的长发编成许多夹杂彩绳的小辫,绳尾坠小拇指大小的金银铃铛,随着她走动,便有清脆悦耳的细铃响起,发顶用明艳的红宝石额链半围,鲜红的宝石衬得她丰肌如雪,香腮凝脂。
再描上明媚的妆容,换上属于鲜卑贵族女性的以红色为主的夹领小袖袄衣和缀着各色宝石的下裙,手挽黄金臂钏,项佩宝石珠链,整个人忽的变了模样,除去独属于汉人的优雅婉约,更添了丝神秘娇艳的异域风情。
待一切装扮完毕,几人都怔怔得看了好一会儿。
“阿珚姐姐,你好美。”兰珠赞道。
“你们今天也很漂亮呀。”
不仅兰珠和丘力居用心打扮过,姜从珚还让阿椿阿榧以及底下的侍女都换上了鲜卑服饰。
一群年岁正好的姑娘,盛装打扮过后,只要走在路上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姜从珚出帐与拓跋骁汇合。
男人一见她眼睛就看直了。
兰珠和丘力居对视一眼,都十分骄傲,然后就笑嘻嘻地转身跑开了,身后的侍女也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姜从珚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直到所有人都跑了,只剩自己跟拓跋骁。
“我、我第一次这样打扮,是丘力居帮我参谋的,还行吧。”她声音忽的细了起来。
拓跋骁箭步跨过来,大掌掐着她的腰将人提起在空中转了几圈,然后紧紧抱住她,“真美。幸好你已经嫁给我了,不然还不知道多少男人跟你示爱。”
姜从珚失笑,“有那么夸张吗?”
“以前为了争抢一个姑娘,几个男人打得头破血流也很常见。”
“哦,那王有没有像他们那样为了争个姑娘打得头破血流?”姜从珚笑问。
拓跋骁没好气看她一眼,“我有没有你不清楚?”
姜从珚故意道:“我以前又不在鲜卑,我怎么知道呢?说不定王曾经就跟哪个姑娘……唔。”
男人实在听不下去了,直接用唇堵住她剩下的话。
姜从珚怕弄乱自己的造型,不敢反抗,任由他亲了会儿。
拓跋骁亲出了火,可一会儿春季大会就要开始了,耽搁不得,只能用满含欲色的碧眸狠狠看了她几眼。
姜从珚:……又怪我了呗。
两人来到举办春季大会的场地,这时节积雪完全消融,大地刚刚发出新芽,一片浅浅的嫩绿,这片绿色的画布之上,点缀五颜六色的彩旗和洁白的帐篷,平添春日的热烈;四周堆好了篝火架,所有穿行其中的族人都穿上了最鲜亮的新衣,随处可见年轻男女欢快的笑脸。
两人甫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便都集中至此,更忍不住多看了眼姜从珚。
可敦平日都穿汉人服饰,还是第一次按鲜卑风俗盛装打扮,竟十分好看。
待参加春季大会的各部族人到齐,乌压压聚集在祭台前的空地上,两人走上祭台。
春季大会除了相亲交流,演变到现在还兼具了类似中原王朝春祭的作用,鲜卑王会在这一天,在大巫的协助下向天神祈求这一年风调雨顺、水草丰茂、牛羊健康,族人无灾无病等美好的愿望。
往年拓跋骁只走个形式,今年多了姜从珚与他一起,他忽就觉得有意义了。
他面对上万人,高声t道:“天神庇佑,水草茂茂,烈马鬃鬃,鲜卑勇士,踏平四方。”
彼时大风吹扬,合着牛角大号之声,沉稳浑厚的男声随风传送到四周的旷野上。
“鲜卑勇士,踏平四方!”
草地起先十分安静,片刻后忽然齐声爆发出拓跋骁这最后一句祝词,声音散遍四方,几乎振动云霄,鲜卑族人无不自豪。
祭祀完毕,杀了牲畜,春季大会便正式开始了。
这一日会举办许多活动,有男人间的传统项目,比如骑马、射箭、摔跤、叼羊、斗酒等,姜从珚准备的奖励比往年更丰厚,吸引了无数年轻儿郎,负责赛事的人险些忙不过来。
当然,还有许多男人跟女人混杂的项目,其中最吸引人目光的就是唱歌大赛,男人们组成一队,女人们组成一队,面对着面唱,这是最容易看对眼的时候。
除了传统活动,姜从珚组织了些现代常见的小游戏,同样是男女混搭,比如拔河、多人多足、抛绣球、投壶、击鼓传花等,她以前也不曾玩儿过,但不妨碍她通过网络了解,这些新颖的小游戏让这些鲜卑人很是开了眼,他们本就是来相亲的,当然要通过各种方式跟接触对方,加上姜从珚准备的小礼品,或是一坛美酒,或是一些点心,众人玩儿得不亦乐乎。
来到王庭的各部年轻人第一次对姜从珚这个新上任的可敦生出了好奇和好感。
另一片场地上,拓跋骁也在跟各部的鲜卑勇士比武。
其他游戏是增进男女之间的接触,这边的比赛就是男人们在姑娘面前展现自己英勇的机会,所有人都铆足了劲儿表现自己,不管是已婚的还是未婚的。
拓跋骁格外卖力,表现得尤其骁勇。
男人一身利落的窄袖胡服,骑在骊鹰油亮的黑背上,驰骋在春风中,张臂拉弓,手指倏地一松,箭矢流星般离弦而去,精准地射中悬挂彩球的细绳,彩球应声而落,却被旁人先一步抢走,拓跋骁很快追了上去。
经过一番追逐抢夺,最终还是被拓跋骁抢回来。
拿到彩球,他朝姜从珚这边看了眼,虽没说话,单这个动作就叫旁边的姑娘们兴奋不已。
下一秒,男人扬手一抛,彩球精准无误地落到姜从珚怀中,她下意识伸手接住,还有些愣怔,兰珠已经激动尖叫起来。
“阿珚姐姐,王在跟你示爱呢!”
“啊?”
周围的姑娘们都笑嘻嘻地用暧昧的眼神看着两人,姜从珚的脸一下就热起来了,都不好意思正眼瞧男人。
接下来,拓跋骁每赢得一场比试,总要特意看她一眼,姜从珚从一开始的不好意思,到现在已经能面色如常地应付兰珠她们的调侃了。
她没想到拓跋骁会这么高调,有些羞赧,可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消失过。
澄蓝的天空下,金色的春阳洒遍每一个人的笑脸,看着这一派热闹鲜活的景象,她似乎终于短暂地忘却了一直积压在她心头十来年的沉重的巨石,跟所有人一样沉浸在这场狂欢中。
年轻英勇的王和美丽的可敦,成为了今年春季大会最受瞩目的一对情人。
柔然使臣们远远地看着这一切,袄娜公主微眯起妩媚的眼睛,盯着那道英勇的身姿,流露出几分满意和势在必得。
这个汉人公主一看就是汉人那种矜持性子,对男人而言,美是美,到了床上男人可不一定喜欢,男人们都喜欢让他们骨酥腿软的女人。
袄娜对自己十分有信心。
夜幕降临,热闹并未结束,反而越来越高涨。
四周燃起了篝火,不少男男女女已经手挽起手围着篝火唱起歌跳起舞,也有些人避开人群偷偷来到黑暗的外围说着情人间的悄悄话。
不断有人来跟拓跋骁敬酒,还有年轻的姑娘来跟他示爱,“您是我见过最勇武的王。”
姜从珚斜起眼梢看男人。
拓跋骁脸一黑,冷声将人赶走了,姜从珚忍着唇边的笑。
兰珠跟她的小姐妹们疯玩了一阵,跑来姜从珚面前,“阿珚姐姐,你来跟我们一起跳舞吧。”
姜从珚忙摆手,“我不会跳。”
“不会跳也没关系,想怎么跳怎么跳,我们不在乎这些,只要开心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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