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幼时曾被亲人骗过,所以最痛恨别人骗他,尤其是亲近之人,如今时姑娘敢触主子逆鳞,恐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后面跟着的暗卫们个个噤若寒蝉,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响。
吃完一个烤红薯后,时榆觉得身体暖和了不少。
路淮阳见时榆吃完,殷勤地又递了一个过去,时榆愣了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打算捧在手里暖手。
路淮阳忽然目光古怪地盯着她。
时榆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路淮阳点头,“嘴角沾了红薯泥。”
时榆伸手抹了一下,路淮阳指了指时榆的右嘴角,“是这边。”
时榆又去擦右边,结果反而手忙脚乱的。
路淮阳看得有些着急,下意识伸手准备帮她擦拭,“我帮你吧。”
如此亲密的举动时榆自然不能接受,刚想避让,谁知突然间咻地一声,有什么东西从路淮阳举起的掌心里迅速穿过去,与此同时,几点温热的东西溅在她的脸上。
她僵在那里,直到路淮阳痛苦地啊了一声,低头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腕骨。
时榆回过神来低头一看,便见路淮阳的右手血淋淋的,掌心处一片血肉模糊,正在汩汩地往外冒着血。
镖局其他人见状,不知谁喊了声“水漫了!轮子盘头!”
霎时间,镖局所有人纷纷掏出自己的兵器,迅速围在他们四周,准备御敌。
那股浓烈的不安再次涌上心头,但时榆顾不上多想,只得赶紧从裙摆上撕下一块布条,先帮路淮阳包扎止血。
唰唰唰——
刹那间,十几道黑色的身影从四面八方出现在他们附近,有的踩在树枝上,有的落在石头上,有的站在山脚下,远远地围着他们并不靠近。
待看清那些人后,时榆身子一颤,目光中尽是惊恐。
他们是……闻祁的暗卫,他们竟然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她惊惶地左顾右盼,下意识想要逃离,但瞥见路淮阳痛苦的神色,又生生克制住。
哒,哒,哒……
这时,丛林深处忽然传来清脆的马蹄声,一声一声,像是在她四周布下一片让她无所遁形的网。
她被不祥的猜测笼罩,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盯着左前方,心脏随着那马蹄声慢慢提到了嗓子眼上。
片刻后,浓雾散尽,月光照破黑暗,三匹高头骏马一前两后缓步而来。
为首一人,身姿挺拔如松,神色冷峻如雪,他每近一步,四周的气温就跟着冷凝一分。尤其他今日穿着一身黑衣,外面披着一件玄色大氅,衬着冷白的皮肤,阴鸷的眉眼,妖异得竟像从地狱里走出来的索命罗刹。
刹那间,时榆脸色惨白如纸。
闻祁竟然亲自追来了。
她飞快地扫了一眼闻祁右手间握着的那把精巧五连弩,显然方才那一箭就是出自他之手。
路淮阳以为是来劫镖的,忍痛起身,拔刀下意识护在时榆面前,剑拔弩张地瞪着闻祁,“阁下何人?报上名来!”
闻祁看也没看他一眼,恣睢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只落在时榆的脸上,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过来!”
时榆一颤,下意识往路淮阳身后躲了躲。
这一躲,闻祁的脸色瞬间沉了几分,他乌黑的眸子淡漠地扫了一眼路淮阳苍白的脸色,冷声讥讽:“你以为凭他,能拦得了本王?”
镖局的人面面相觑起来。
路淮阳的脸色瞬间一变,能自称本王的定是皇子身份,如此年轻俊美的皇子当今天下恐怕唯有那位神秘的慎王殿下了。
他眸光闪烁,很快明白了时榆要躲的那个人是谁呢。
明阳镖局是从他们祖上传下来的,小本生意,平日里从不敢得罪权贵,尤其还是这种级别的。
路淮阳面上露出一丝胆怯,可挣扎片刻后,他依旧选择挡在时榆身前,只是气势显见地弱了两分,“别,别怕,有我在。”
时榆抬头,感动地看了路淮阳一眼,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敢站在她身边。
闻祁的脸却彻底阴森了下来,眉宇间积满戾气,四溢的杀气压迫得人心悸,“阿榆,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过——来!”他拖长的语调透露出他此刻的不耐。
时榆知道,路淮阳根本挡不住闻祁的,她已经连累了路淮阳受了伤,不想再连累路淮阳丧命,于是一个闪身,反挡在路淮阳前面,张开双臂道:“你要杀就杀我,别连累无辜。”
闻祁死死盯着一脸大义凛然的时榆,眸中戾气翻涌。
她竟然为了别的男人不惜以命相挡!
她费尽心机地逃离自己,竟然是为了和这么一个平庸的贩夫走卒私奔!
他觉得胸口里像是塞了一把火炭,连呼吸都是疼的,“如今,连你也背叛我!”他嗓音阴恻至极,猩红的眸中带着近乎失控的偏执。
时榆直视着闻祁的眼睛,头皮发麻,但目光却坚决地近乎执拗。
他们之间,若论背叛,一开始是他先背叛的她。
她如今,也只是想找回原本属于她自己的自由而已。
第34章 章34 下蛊
闻祁目光森寒地盯着她, 握住五连弩的手缓缓抬起,对准她的眉心,“你可想好了。”
时榆心口狂跳起来, 她知道自己和镖局这些人的生死, 就在闻祁的一念之间,她可以意气用事, 但不能连累了大家。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 软下了语气,诚挚肯求道:“你放我走吧, 我知道你担心我知道的太多会出卖你, 只要你放我离开,我保证从此以后隐姓埋名,离你远远的,将过去的事情我也会烂进肚子里, 绝不会向任何人吐露半个字。”
闻祁愕然一愣, “你以为本王亲自来抓你是因为这些?”
时榆挑眉,“不然呢?”
“……”闻祁沉默半晌,十分不解地质问道,“时榆,你到底有没有心?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扪心自问,我可有亏待你半分!”
哪家的侍妾能有她这样的自由和地位,府上任她来往,也从不拘束她出门。她想延期就延期,不想在婚前和他同房, 他也样样顺她心意。
知道她不喜欢和别人相争,他甚至没打算真的娶妻。
她到底哪点不满足?
路淮阳兄妹难以置信地看向时榆,路淮阳刚想说什么, 被路淮瑶一把抓住。
不提这个时榆还能忍,一提起这个她就像被点了炮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过是一只养在沁园里的金丝雀而已,我才不稀罕当只金丝雀,你给的,从来不是我想要的。”
终于说出来了。
这才是她的真实想法,什么为郭老爹守孝,什么等王妃进门后再行纳妾之礼,都来用来骗他的借口。
甚至连那鱼水之欢,都是在骗他!
她从未想过留下!
那股死死压制的滔天怒火轰地一下冲上来,他双目赤红,摁下机扩,弩箭咻地一下飞出去。
时榆猛地闭上眼睛,却听到身后传来咚地一下,有人倒在地上。
时榆只觉得后背发寒,心里直接凉透了。
“想与不想,可由不得你!”
男人冰冷的嗓音里带着绝对的压迫,“是你自己过来,还是本王踏着这些人的尸身过去?”
时榆恨恨地咬紧贝齿,双拳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瞪着他无声抗议着。
“杀。”
闻祁耐心尽失,一声令下,那些暗卫们顿时鬼魅似的闪身至那些镖师身后,镖师们只得仓促应战,还没几个回合就已经倒下去几个。
这些镖师根本不是暗卫们的对手。
时榆嘴唇颤抖,连忙道:“住手!快让他们住手!”
但闻祈没有丝毫动容,冷漠至极。
暗卫们下手的动作未有丝毫停顿,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去。
路淮阳被暗卫一脚踢在树上滚落在地,呕出一大滩血。路淮瑶见状,连滚带爬地跑过去扶住路淮阳。
“大哥!”
路淮瑶泪流满面地看着时榆,“时姐姐,救救我们。”
时榆看着接连倒地的镖师,崩溃地跪地,对着闻祁喊道:“快叫他们快住手!我跟你走就是!”
闻祁这才抬了下手,暗卫们立即抽身撤离,杀气腾腾的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有人在痛苦呻吟,有人在小声哭泣,时榆闭上眼睛,流下两行清泪。
终究还是她连累了大家。
闻祁不再说话,而是冷漠地看着时榆。
时榆知道她停留的越久,剩下的人就越危险,她只好从地上起来,一步步地走向闻祁,在距离闻祁一丈时,那压抑到极点的怒气更加明显,她的腿脚怎么都抬不起来。
闻祁眸色一沉,长鞭一挥,缠住时榆的腰肢用力一收,时榆半空中一个翻飞,跌落进他的怀中,稳稳地横坐在马背上。
时榆寒毛倒竖,挣扎着想要下马。
闻祁冷声警告道:“再动我就把他们全杀了。”
时榆顿时不敢动了,身体僵硬地窝在他怀里。
路淮阳伸手喊了一声“时姑娘”,却被路淮瑶立马拉回去,冲他哭着摇头,“阿兄,我们惹不起。”
时榆愧疚地看了他们兄妹二人一眼,黑白分明的眼里只剩下死灰。
闻祁调转马头就走。
一路策马狂奔,时榆五脏六腑被颠得挪了位置,胃里直反酸水,眼前一阵天昏地转的。
她不想碰闻祁,可是剧烈晃动的身体没有支撑根本坐不稳,在差点掉下去之后,她只好伸手拽住闻祁的衣襟。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闻祁终于停了下来,提溜着她一起从马背上跳下来,落地时,她重心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闻祁看都没看她一眼。
她自嘲地笑笑,她还在奢望什么?闻祁此时此刻估计恨不得杀她而后快,怎么可能会扶她,她忙撑着从地上站起来,垂眸盯着足尖。
手腕忽地一紧,她被一股大力拉拽着走进驿站。她亦步亦趋地被拉着走,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他要做什么?
闻祁拉着她一路闯进房间里,将她往床上一扔。
时榆扑倒在床上,看到闻祈走了过来,不禁想起云来镇那次闻祁险些对她用强,她心里骤然一紧,忙将身体缩在床角,双臂死死抱住自己。
闻祁站在床边,一双漆黑的凤目沉沉地盯着她,起伏不定的胸膛彰显着他此刻压抑到极致的怒意。
没抓到她之前,他明明想剥了她的皮,可抓到她之后,他想着只要她能主动走向他,能重新回到他身边,他可以不计前嫌,重新开始,他甚至可以满足她的任何要求。
除了离开他。
可她不仅没有走向他,反而拼死护在别的男人面前,甚至还求着他放她远走高飞!
他恨不得直接杀了她一了百了。
可是又舍不得,舍不得碰她一根手指,舍不得她受一丁点伤。
舍不得,又奈何她不得。
他何曾被人拿捏至此,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心里憋闷得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无处发泄。
可看着她望过来的眼神里充满戒备和恐惧时,他心里又是狠狠一阵刺痛。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时榆愣愣地看着闻祁离开的背影,不明所以。
等了半晌,确定闻祁不再回来,她才卸下浑身的戒备,劫后余生地松下一口气。
可是这种放松并没有持续太久,时榆知道,闻祁绝不会轻易地放过她,可又不知闻祁究竟会如何处置她,只能煎熬的等待着。
而这种等待,反而像是凌迟。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小喜端着一托盘热腾腾的饭菜推门走了进来。
时榆震惊道:“小喜?你怎么来了?”
小喜将饭菜放在桌上,走到床边坐下,“是王爷带我来的,他让我在驿站里等着,说你很快就会回来。”
时榆抿唇,原来闻祁早就查出了她的逃跑路线,难怪早早地等待在山脚下截胡。
她忽然生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原来无论她怎么拼命挣扎,都逃脱不了闻祁的天罗地网。果真是不该招惹他的。
“榆姐姐,王爷说你肚子饿着,让你先用过膳在歇息。”
时榆无精打采道:“我不饿,放着吧。”
小喜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拉住她的手劝道:“榆姐姐,你还是放弃吧,长安已经变天了,如今是王爷大权在握,你是逃不掉的。”
“变天?”时榆心中一惊,“长安发生了什么?”
小喜摇了摇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康王和宣王同时逼宫,被王爷斩杀于宫内,之后皇上病重,下旨由王爷监国。”
时榆倒吸了一口冷气,追问:“康王和宣王逼宫?何时的事?”
小喜道:“就在你离开的当晚。”
时榆怔住,随即反应过来什么,一股后怕袭来。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宣王应该是想利用那份假名单陷害闻祁,却不知怎么被闻祁反将了一军。
后面也不知闻祁用了什么计策,竟然能挑拨得康宣二王迫不及待地逼宫,然后他坐收渔利……
不过短短一夜之间,他就翻了长安的天,不仅掌握了执政大权,还敢亲自出长安来抓她。
这样的人智多近妖,又心狠手辣,她怎么可能斗得过。
时榆紧绷的情绪在看到小喜之后莫名地缓了下来。
用过到饭后,不一会儿困意袭来。
她在旅途中一直提心吊胆的不敢睡,现在被抓了,倒是有机会睡上一会儿了。
昏昏沉沉中,周围静得出奇,时榆觉得自己像是置身在冰窖里,四面八方都是刺骨的冷意,冻得她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
入目是万里冰封的雪原,她只身站在一望无际的雪地里,天地旷静的吓人。
这是哪儿?
她在雪地里走着,天上忽然飘下鹅毛大雪,飞飞扬扬间,来时的脚印被大雪覆盖,去时的路也不知在何方。
她心里忽然很不安,拔腿在大雪中奔跑,想要逃离什么,但怎么都找不到方向,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就在这时,正前方出现一个人,那人披着和雪一样洁白的大氅,站在风雪里朝她远远地伸出手,柔声唤道:“阿榆,过来。”
她差点以为是阿初,可随后又发现他目光阴戾地盯着自己,分明是那个可怕的闻祈。她根本不敢理会,见鬼似的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跑。
风雪碎瓷似的打在她的脸上,她也顾不上疼,只是发疯似的跑。
然而,那张避之如蛇蝎的面孔倏然出现在她面前,铁钳一样冰冷的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声如恶鬼。
“阿榆,你跑什么?”
时榆惊坐而起,捂着自己的脖子直喘粗气,背上的冷汗凉飕飕的,她惊魂未定地缓了会儿,定睛瞧了一眼前方,入目的是驿站里的青帐。
是个梦。
她塌下双肩,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觉得嗓子有些干燥,想要下床去喝水,刚垂下腿,便看见紧挨在床边地铺上睡意正酣的小喜。
这些日子这丫头跟着闻祁他们一路马不停蹄地追她,担惊受怕又舟车劳顿,肯定累及了吧。
还是别惊醒她了。
她缩回腿,重新躺下。
这一醒却再也睡不着了,睁着眼睛看着帐顶胡思乱想。
也不知道路淮阳兄妹二人如何了,他们心里一定在怪自己吧,毕竟是她连累他们镖局死了那么多人。
天边翻起了鱼肚白,时榆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立即闭上眼睛假装未醒。
门外传来长丰的声音:“别睡了,该启程了。”
时榆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她如今是一点也不想面对闻祁。
她没什么行礼可收,草草洗漱后,就随长丰出了驿站。
驿站门外停着两辆马车,长丰带着她们来到后面一辆马车前,又将一个食盒递给小喜,对着时榆道:“时间紧迫,这是早点,你们就在车上将就着用吧。”
如此急着赶路,看来闻祁是在担心长安生变吧。
她目光一闪,看了一眼前面的马车,没看见闻祁的身影,想是就在那辆马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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