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还想问些什么,扎塔娜猝然抬头看向装饰着浮雕的天花板,她的视线已然穿破楼层,探向了更高之处的天空。
“她来了。”她说。
布鲁斯下意识看向监控屏幕,屏幕上的画面让他陷入沉默。
黑头发的青年人大咧咧的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好奇宝宝似的朝桌上的猫探过头,伸出手这里摸一下,那里戳一下。非常幼稚,非常莽撞,非常作死。
布鲁斯:“……”
当然,迪克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作为最早的罗宾,他对蝙蝠侠的了解有时不逊于陪伴蝙蝠侠最久的老管家。在今天之前,什么黑暗之书、异教徒、能变猫的猫人,迪克对整件事情毫无了解,这几个小时才听到了只言片语,但这不妨碍他察觉到布鲁斯微妙的袒护态度。
当然,只针对面前这只看似无害、实则危害度拉满的猫的时候,那种回避式的袒护才会出现。像蚌壳换气似的,从微翕的坚硬壳缝间泄露出一串微小的气泡。
要不是知道某位猫女是和魔法毫不沾边的纯人类,迪克一定会发散思维到她身上。
提姆那边迪克问了,提姆向来洞察细节,但这次居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甚至不知道有这回事。
得知这些的红罗宾在电话那头遭受深深打击,虽然没直说,但话里话外透露出意思都是恨不得马上翘掉研学活动,返回哥谭。
一想到家人,青年人的眉眼就更加柔和。在布鲁德海文白日工作的时候,他这幅模样配合着身材,很容易让因为制服威慑而安静下来的一些嫌疑人再度躁动。
带着笑意,迪克用平等的、对待人类的态度友好询问这只猫,望进她因惊吓而放大的瞳孔里。
“你醒啦?”
夜翼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如同长辈总是习惯把什么事都扛在肩膀上,后辈担心长辈意识不清醒被哄骗诈骗也很正常嘛。
被托付关注者能否担得起信任?
遇到陌生人靠近你会作何反应?
猫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压低尾巴,耳朵折立,明亮的眼睛闪烁着警惕的光。一步,两步,她居然在后退,但退无可退,身后就是桌沿。
看向她的青年人,虽然面露微笑,但是那股审视感不似作伪。他们的每一秒对视都如同对峙。
发现自己以如此渺小孱弱的姿态与陌生人共处一室,陌生人还对她兴致勃勃。这种情况委实让塔米感到不适。
后掌已经一半悬空,但她已经找到了离开的路线。
“要掉下去了哦?”迪克前倾身体,伸出手。
就在他伸手的同时,猫腿蹬在桌沿上,它跃过他的脑袋跳了出去。
重量在背部一撞即离,他脊背的一部分甚至成了跳板。
这种体验还真是头一遭,青年人被这发展给整笑了。他转过身,用好整以暇的姿态抱起肩膀,似是而非的笑意到达眼底。
在他视线的落点,一条猫正挂在门把手上。横向的把手被猫爪子挂着下压之后又弹回,但门毫无开启的迹象。
猫条顺着门板滑下。
她仰着头看着不配合的门把手,身影凝固成凄凉的一团。
“你跑什么?我又不是坏人。”他略一停顿,有些困扰地吐槽,“——虽然坏人经常这样说,但言语无罪嘛。”
塔米不是很想理他。
她本来就不是主动回应的性格,变成猫以后更是如此,反正猫不会说话。
在父亲面前她还能主动些,陌生人?她甚至不会多看几眼。
这是哪里?父亲在哪里?太多疑问,暂且不表。青年是谁,她不在乎。首要任务是另寻他路。
魔力通过伤口而回到身体,在冥冥之中为她指出一条新路径。但是她能感觉到,随着时间每分每秒的推移,支撑她在活动的能量在减少。
等能量耗尽,恐怕就是她回到身体的时候。在倒计时结束之前,她能找到蝙蝠侠吗?
凝成细缝的翡翠色瞳孔扫过房间,在搜寻一圈其他出口无果后,她锐利的视线停留在房里唯一的活人身上,歪着头看他的样子,像是第一次发现房间里居然还有其他人。
猫抬起脚步,走到门的侧边,为门前留出位之后,继续仰着头静静看着
人类。显而易见,这是在无声等某人过来开门。
唯一的活人在这时候居然侧过头,拒绝接受这视线。
“有点想看电视,遥控器在哪儿来着。”他摸着下巴,嘴角挂着微不可查的笑。
他看壁挂电视,看办公桌桌面,就是不看门口。任由被猫凝视。
一人一猫都在演,人在演不懂猫意,猫在假装自己不是人。
要是恶魔崽子看到这一幕,高低得嘲讽几句迪克今年几岁。
当然,迪克不知道,恶魔崽子这会儿离家出走不谈还饮恨血脉之战,现正在痛失亲妹的炙烤之中,半清醒半谵妄着盘算一件事情,——如何将复制体千刀万剐永不超生,把妹妹带回家。
在这时候,门从外面打开了。
在门被打开之前,猫耳先动,塔米隐约听到脚步声,率先轻盈踱到门边。
随着门缝扩大,漆面的黑色皮鞋首先进入猫猫视线,一尘不染地闪着光。顺着黑色的西装裤腿向上,小猫的眼神肉眼可见地精神了起来。
……啊,她温柔又柔弱的父亲。
先前还对人爱答不理、直奔房门想要离开的猫,这会儿不急着走了。喉咙里挤出一声低低的呜喵声,仰头向男人那边专心致志地望。
太多沉静专注重重压在它的眼睛里。
呃呃,如此区别对待,迪克有一瞬间微妙的心态失衡。
“布鲁斯,这猫真不是你养的?”他幽幽问。
“……不是。”老父亲微妙的停顿,把视线从乖乖坐在脚边的猫上挪开。看向迪克的视线带着只有二人心知肚明的不赞同。
为什么要单独行动?“我已经和你说过了。”
迪克耸肩,一派无辜的纯良,“有时候你太拘泥于个人形式。”
“这是冒进。”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这和年龄没有关系。”
云里雾里的对话,在不明他们真实身份的人耳朵里,像是在打哑谜。
“家庭。”不知道何时出现在门口的扎塔娜意味不明地出声感叹,“很不想打扰你们的家庭对话,但是,在你们当谜语人的时候,她走了。” ?
两个人低头望去,果然,刚才还安静蹲坐在侧的猫已经没了,连根猫毛都没剩下。
这么近的距离,他们怎么可能没发现离开的动静?
布鲁斯看向扎塔娜。
“别这样看着我,侦探。我的确是做了一些小小的掩护。”美艳的魔术师弯起红唇,“但别担心,一切都在控制范围中。”
话里直接的否认, 虽然是事实,但还是把塔米的心情压低了一度。
带着沉郁的心情,她在不知何处的城市里游荡, 是不属于此时的幽灵。
猫是出现在任何城市任何角落都不稀奇的生物, 在这种特质上, 猫和老鼠属于同类型, 常常和它们一起的还有砖石缝里钻出的草,干瘪的易拉罐,还有衣衫褴褛的人群。
没人在乎那点野草, 易拉罐很快就被衣衫褴褛的人捡走,一个大约能卖上一美分, 攒上几百个就能换上一大袋面包, 够吃很久。
没人在乎猫和老鼠。数以万计的动物们裹挟着病菌, 在城市的垃圾桶和下水道里来回奔涌, 交叉感染。只要别被它们抓到咬到,那彼此之间就是好邻居。
塔米蹲在铁丝网上, 静静见证一场好邻居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餐馆的后厨把大包小包的垃圾往垃圾箱里一倒而空, 当他关门之后, 也就五分钟不到, 垃圾箱就被藏在暗处的几个流浪汉和上百只老鼠一扫而空,一个塑料袋都没剩下。
在污水里奔跑而过的老鼠, 它贪婪的眼睛是人类的眼睛, 叼着残羹的利齿是人类用来扒窃、偷盗和抢夺的手指, 而它们携载着对自己无害、却能杀死人类的病菌, 也正是人类因自己行为而产生的瘟疫。
所以雷霄奥古不喜欢人类,他爱人仅限于围栏里,人是被圈养的温顺羔羊, 牧羊犬是对他忠心耿耿的护卫。
半明半暗的光影里,一只白鸽以优美的姿态在塔米身旁降落,洁白和肮脏的巷子毫不兼容,它亦不掩盖异常。
有所收获的人陆续离开,塔米背对巷子跳下铁网,白鸽在她身后口吐人声,轻快和她打招呼:“你好啊女士,你是否需要一些小小的帮助?”
灰棕色的猫像是没有听见,钻进草丛里的脚步停也不停。直到白鸽再次开口,声音依然柔和,“我想,您从韦恩身边离开得如此之快,对他一定没有图谋吧?”
白色的羽翼挥展,离开原位。锐利的爪击险之又险擦过翅膀,差一点就能得手。
一击未中,猫落回地面仰头看它,视线冰冷,前掌在地上挠了挠,肉眼可见的烦躁,仍一言不发。
……哦,兴许是没法说话,差点忘了这茬。
感到抱歉的白鸽眨眨眼睛,低语几句,化作穿着燕尾晚礼服的黑发魔术师飘然落地,她理了理白色衬衫上的领结,手覆上饱满的胸脯,朝小猫俯腰,微微一笑,“扎坦娜,一位舞台魔术师,向你问好。”
当她抬手,用颠倒的语序念诵咒条,魔力随之震颤。光芒笼罩猫的身体,当光芒散去,出现在面前的……
扎坦娜面色如常,挂着一如之前的微笑。但只有熟悉的人才能发现,她这会儿已经陷入呆滞。
小小的少女出现在光芒散去后的原地,脖颈青色的血管在苍白到透明的肤色下清晰可见,她投来视线,仿佛晨光下小鹿在翠绿林间的清澈一瞥。
脆弱,这竟是扎坦娜对她的第一印象。
在与世界隔绝的微妙疏离感中,她听到少女轻声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这话问得。扎坦娜感觉瞬间置身狗血连续剧片场,被成年人哄骗的无辜少女跃然于眼前。
布鲁斯你怎么回事!
联邦人口拐卖法和受害人保护法的相关法条在扎坦娜的脑海中交替出现。在深刻的天人交战后,扎坦娜觉得,青梅竹马兼哥谭义警兼正义联盟巨头必然不是那种会哄骗未成年少女好感达成目的之人……吧!
而且别忘了,这可是能充当黑暗之书的宿主。历史上这么多人前仆后继争夺卷轴,想要破坏它的不在少数,但无人得偿所愿,怎么就偏偏在康斯坦丁手底下坏了,还寄宿到一个孩子身上。
退一万步说,能够承载如此庞大的魔力,这孩子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我和他从小认识到大,我或许是他最信赖的友人之一。”魔术师笑着,说到后面声音愈染上压迫,“那么你呢,用着黑暗之书能量的小姑娘,你又是谁?靠近他又有什么目的?”
扎坦娜心想我这真是好一个恶毒婆婆式的问话,简直能无缝去狗血连续剧片场。
她看见少女抬头望向她的目光沉沉,嘴唇翕动了一下,但没发出任何声音,又紧闭回去,好几秒才说话。
“你就当我是个路过的人吧。”
明摆着的拒绝式交流,仍未放下防备。要是一句言语就能够扭转他人想法,世界上就不会有这么多争端了。
只有孩子会这样说话,为这孩子气的天真,扎坦娜感觉这“黑脸”的扮演让良心愈发作痛。
“可是你甚至愿意帮他找达米安。这里没有那么多路过的好心人。你虽然还没见过我,但我已经在布鲁斯那里见过了你。要不是你突
然跑出来,说不定我们现在在一张桌子上喝茶。”
塔米的表情终于松动,“他知道我是——”
“我不知道。但你也没有掩饰过,不是吗?”
的确如此,塔米也不太在意这个,只是怕吓到他。小兽路过花丛时小心翼翼踮起脚,生怕踩坏一星半点的花,它不会问花害不害怕,花也不会主动说话。
曾经在乎他怎么看待自己,但是当花园真正的继承人出现的时候,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拿出点诚意吧,魔术师。”塔米呼了口气,看向四周的视线带着微不可查的疲惫,“在这里谈话,我很难相信你。”
扎坦娜因为她敏锐的洞察力感到惊讶。
她以为是黑暗之书附赠的能力,因此也没有多问。
塔米斯更不会主动告诉她,她已经在真实和虚假的边缘里游走过无数次,有着丰厚的甄别经验。
铁网坍塌,眼前的世界如镜片碎裂,白色的光上升,黑暗下沉,沉到最深处的时候,塔米斯睁开了眼睛。
她伏在桌案,正对茶几上一壶馥郁的红茶。女人穿着和幻境里同样的礼服,手指优雅握住壶把,为空着的白瓷杯斟满澄亮的茶水。
她把茶杯推到她面前,空气中满是温暖的味道。
“这是哪里?”
“还在这栋大厦,不过是我的房间。如果你想找布鲁斯确认的话,他就在隔壁。”魔术师笑意吟吟。
女孩抬起头带着一点刚醒来后空茫的样子,像极了小兽,让人很想伸出手。
“……不用。”塔米说,她的时间不多,魔力支撑不了她在这里呆很久。“要怎么找到蝙蝠侠?关于达米安的事情,我需要他。”
要怎么联系蝙蝠侠?
这个问题要是问GCPD,他们会指路楼顶那台屡遭热心粉丝破坏的蝙蝠灯;要是问阿卡姆粉丝团,他们会搞出一个能上电视的大新闻。
但要是在布鲁斯韦恩的房产里,对着他的队友问这问题。扎坦娜只能说,“我可以带你去见他,但是相应的,你要解答我们的疑问。”
‘我们’,一个词就能展示很多东西。
“……你是他的人?”塔米按住额角,“这里怎么什么都和蝙蝠侠离不开关系。”
就连父亲的朋友都……
“这座城市只有三种人:他的盟友,他的敌人,他的看客。”扎坦娜说,“现在你也是其中之一了,小姑娘。你想扮演什么角色?”
小姑娘面无表情,幼兽冷漠,“我路过。”
交易自然成交。塔米对她本来也就没什么恶意,全然是对陌生人的戒备。
但在离开之前,为防止布鲁斯稳扎稳打几十年的‘最不可能是蝙蝠侠的人No.1’人设出现问题,同时加稳她自身的可信度,扎坦娜提议,“我总不能就这样把他捡的猫给薅走了吧,变回来陪我去和他说一声?”
这个提议对塔米而言很有诱惑力。
但她却摇头,“不需要。等下在哪里见面?”
扎坦娜尊重她的选择,让她在楼下的休息区等她。
离开之前,塔米向扎坦娜要一支纸和笔,魔术师摘下帽子一挥,这些东西就出现在了手上交给她。
“……谢谢。”塔米说。
直到人走时,那杯红茶仍未被触碰一下。
一出门,塔米斯才发现自己身处某座酒店(不是洲际酒店)的顶层,她当然不可能乖乖听话坐在酒店大堂,而是遵从习性,找了个能纵览全场的阴影角落站着。
魔术师给来的纸和笔,她在上面写写画画,直线流畅而硬朗。
她对布鲁斯韦恩强硬切割出来的不在意,在大堂中看到对方和扎坦娜告别之后,被几个青春靓丽的女郎团团围住而破碎出裂纹。
应付此等场面,哥谭钻石王老五显得十分得心应手。造成短暂的围观之后,他携漂亮姑娘们离开了,在大堂人来人往里,扎坦娜环视了一圈没找到要找的身影。
她刚想用点辅助手段,少女无声出现在她身边,表情非常复杂。
“他……算了。”塔米数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紧紧闭上了嘴巴。
父亲的私生活显然有点问题,她有点怕母亲知道之后一刀一个,把和有父亲有关系人都砍掉不说,还把他本人给刀了。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哥哥会拦着的吧?
……会的吧?
不该担忧未来,她挥挥脑袋甩开念头。
扎坦娜看向她的眼神突然疑惑起来,她的目光似乎具有某种穿透力,她迟疑着问,“黑暗之书没在你身上?”
就一会儿没见,她察觉到了她身上魔力波动愈发微弱,像是火焰在失去可燃物的情况下渐渐熄灭。
塔米斯说,“等蝙蝠侠到了,我会把情况都告诉他。”
扎坦娜说,“手给我一下?我试试能不能续。”
塔米把手递给她,她的手和成年女性的手掌比起来,在大小上还是有一定差距。扎坦娜把她的手拢进手心。
温暖,柔软。
“啧,没用。”扎坦娜说。
现在扎坦娜突然也领会到那种时间紧迫感了,她引着塔米斯穿过大堂的人潮,随便找了扇门念诵咒语,她拉开门,带着塔米闪进门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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