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转看许默:“你先去买鱼缸。”
“行,我很快回来,重的东西你就先放着。”许默说这话,眼睛不离周屿淮。
在临走前,许默又看了一眼盆子里的鱼,将裴溪拉到一边,确定了不会被周屿淮听见。
手挡在嘴边小声说:“我看鱼精神气不太好,咱们别带回去了,万一死了真不好办,这东西不好养。”
“嗯。”裴溪就简单地回。
如果不是见着鱼腮还动了动,裴溪真会以为几条鱼下一秒就不行了。
许默一走,周屿淮也站了起来,面朝玻璃窗,这房型特别好,但前面的一栋楼房挡住了海景,美中不足又无伤大雅。
“站着做什么?”周屿淮转过来看着她,“开始吧。”
“明天一早,我会交给你,请你放心。”
周屿淮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彼时11点半。
“今天工作到几点?”
“今晚我跟许默不走,所以钥匙你看你是拿走,还是留给我。”裴溪打算一口气做完。
周屿淮闻言,眸光动了动,似是有瞬间在不知所措,又仿佛在压抑着某种气流。
裴溪拎过包,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包。
她找了老半天,没有信封了,只能拿个红包充数,这是上次朋友结婚,买的一沓剩下的。
“这是上次的车费钱,手机打车价格是估算价是210,我凑了整300。”
周屿淮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仿佛就想看点出什么,眼神轻飘飘落在红包上。
烫金大字:百年好合
“算这么清?”周屿淮干笑一声,接过,三百被他抽出半截,红票子一露,有了些喜味。
裴溪回:“算清楚的好。”
周屿淮将钱又放回去,轻撂眼皮看她:“除了钱,你也算不清别的了。”
红包啪嗒一声落在茶几上。
周屿淮说:“我不打算走,既然是委托人,看着也合理。”
裴溪指尖轻轻一动:“行。”
多的话,她都不说。
“中午想吃什么?”
话岔开的猝不及防,裴溪没有一点准备,骄矜的态度就在问话中立马收了。
“我不饿。”
周屿淮像没听到,又像是听到了,看助理说:“菜不放葱。”
裴溪喉头一动,立马收了神色,她听到了,这声音比咬着耳廓更可怕。
因为她……从不吃葱。
不管是高中,还是大学,还是她认识周屿淮那年,周屿淮仿佛一直知道她不吃葱,具体怎么知道的,她从来没问过。
或许是从食堂打菜的过程中。
也是因为这种记得,后来衍生成依赖。
她很依赖周屿淮,是在一次吵架后开始试着依赖的。
谈恋爱那会儿,下雨天她会抱怨,饿了跟他说,渴了也喊他,如果不高兴了就不理他,这场恋爱谈得——妖里妖气。
似乎,周屿淮将所有的耐心都给了她。
付出如果要在恋爱中划等号,那裴溪会认为自己还差了一点。
那是大一暑假,她比周屿淮先回南城,南城一中外的糖水铺子开了好几年了,临近毕业的学生会放假晚一些。
学校进不去,裴溪便和老同学于栀坐在了糖水铺外边的小凳上。
两杯绿豆冰沙,是畅销品。
打得不算绵密,闻着有绿豆清香,上边盖了果酱、花生粒、山楂碎片,解暑味道也不错。
于栀高中时跟裴溪做过一个学期的同桌,两个人就玩到了一块儿,大学也一直保持着联系。
“你两谈的怎么样啊?”于栀掰开火腿肠,附身喂给坐地上的腊肠狗。
狗子是于栀高中时候养的,随她名,叫栀栀。
裴溪搅冰沙的动作慢了下来,她和周屿淮在一起了,即使那时候毕业了,旧班群还是炸了。
热恋期对于这些话题很敏感,这种敏感会让人在一瞬间就变得社恐起来。
她想了想清嗓子回到:“挺好的。”
于栀笑了笑看她:“挺好的是哪样?”
“你想听什么?”裴溪继而注视她。
“想听听恋爱是怎么谈的。”于栀将最后一截火腿肠喂给栀栀。
声音带上叹息感时,总觉得话里有话。
“你谈谈不就知道了?”
于栀碗里的冰沙快化了,铁勺舀了几颗花生碎,被她这话震了震,手腕抖着连东西都撒了。
“恋爱可以看朋友谈,可以看纸片人谈,甚至可以看明星谈,就是不能自己谈。”于栀说教的口吻和大人很像。
“怎么说?”裴溪手肘落在膝上,凳子矮,坐久了会觉得累。
“自己谈很麻烦的,当然,这个话我不是说你,我仅代表我个人。”于栀整个身子面向她,“你看,如果谈恋爱,我就得记着过节的时间,恋爱的时间、生日、月庆,年庆,对方的电话号,还得记着关于对方的一切,我说真的,我连我自己的手机号我都不记得。”
当说到这些问题,裴溪还刻意想了想,周屿淮的手机号,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会背的,好像这些东西是不知不觉间。
裴溪嚼着东西,漫不经心说:“怎么你说出来,这么繁琐。”
“谈恋爱本来就是一件很繁琐的事情,甜蜜期不过也就是刚在一起的时候,我怎么觉得,我现在跟你说这些话不合适。”
“那你还说。”
“咱两什么关系?”
裴溪轻笑了一下,看她,手腕松垮垮往后缩,勺子清脆地碰在碗沿边。
她默不作声,习惯了于栀的这个性格。
年轻的时候就这样,说话没有把门的,但字字都没有半点恶意。
隔壁炸串店点的吃的做好了,老板端了过来。
“少放辣椒,不要葱的炸串好了,来。”
老板娘嗓门大得很,搁好后从兜里掏出火腿肠:“来,还有你要的火腿肠。”
包装袋没有撕,这又是喂给栀栀的。
裴溪接了过来。
于栀夹了藕片,塞进嘴里:“待会儿喂吧,刚吃了。”
“好。”裴溪将撕了一半的包装归回原位,将肉肠裹好。
手里的东西刚搁下,于栀身子微斜了些:“栀栀?”
裴溪跟着看,暑假穿着长裙,没感觉到脚边有毛绒绒的物体转悠。
折叠桌很容易看到桌底,四周都没有,牵引绳就落在于栀脚边。
于栀目光一震:“狗呢?”
她四处张望,站起来一遍遍唤着栀栀。
裴溪也是。
忽然一声狗的惨叫传来,二人心脏跟着瞬间结冰。
“谁家的狗!被车撞了!”
这个消息就像是晴天霹雳,于栀膝盖碰上桌角,险些掀翻了这张本就不太稳的桌子,盘子里的炸串散了出来。
裴溪也被这句话吓到了,她知道栀栀对于栀来说意味着什么。
就是那个下午,栀栀被送外卖的小哥撞了,摩托车没刹住,从后腰上碾压了一半,于栀就抱着满身是血栀栀嚎啕大哭,双手都在发抖。
就在非机动车道上,被围观。
这个事情是个导火索,栀栀抢救的途中,裴溪就陪在她边上,一家子都来了,守在宠物医院。
栀栀是于栀捡回来的,从垃圾堆捡回来的时候脏兮兮的,一只被遗弃的狗。
在这个途中,她的手机关机了。
直到第二天一早,狗还在观察阶段,暂时脱离危险。
彼时大家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裴溪站在路边打车,南城清晨总有股风,飘着一点清香,绕着鼻尖一点点走。
马路对岸,一辆出租停下,她偏头看前面的灯牌换成了空车二字。
下一秒,车门被推开,周屿淮急匆匆从车上下来,目光直接落到了她这儿。
当时周屿淮身上是一件雾蓝色上衣,就在清风里格外干净。
“你怎么回来了?”裴溪视线盯在对方焦急的眉宇间,脸色不好,汗渍淌在脖子上。
“你有没有事?”周屿淮没回答她的问题。
“怎么了?我没事。”裴溪一头水雾。
但对方没有因为这个回答而相信,把着她的肩膀打量,好似真的怕她消失了一样,最后才紧紧将她抱在怀里。
这时,她听到了呼吸起伏声。
周屿淮胸膛滚烫,那不是被晨光灼烧的。
“到底怎么了?”裴溪有点喘不过气,抽出手拍了拍他。
大概停顿了几秒,对方才放开她。
眸里的那种黑洞感消散了,被南城这股风给吹散的,也是被她一个浅笑给抹除的。
“你怎么没接电话?”周屿淮手还把着她的肩膀。
“我手机关机了,你回来怎么不说一声?”
“说什么?怎么说?你手机关机。”周屿淮手从她肩膀上滑下来,声音变得冷了几个度,但没有生气的感觉。
裴溪好像听懂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奶奶说你陪于栀在宠物医院,狗出车祸了。”
裴溪从上了高中开始便一直住在奶奶家,她家和周屿淮家认识,追溯到最早的时候,应该是十三岁那年。
裴爸爸和周屿淮的爸爸有合作,两家一块儿吃了个饭。
也就是在那个饭桌上,她记下了这个少年,一记就是好多年。
他给奶奶打电话不奇怪,以同学名义询问,绝对不会越界。其实在那个时候,裴溪是没有打算在短时间内告诉家人的。
当时年纪不大,大人看来这就是小孩子的恋爱,不成熟,不稳定。
“学校放假了?”裴溪不再问也知道,对方是在担心她。
“没有。”
“你请假回来的?”
周屿淮没有回话,反而岔开问:“你下次能不能给我打电话报个平安?”
“你别大惊小怪的,奶奶不是都跟你说了,是栀栀车祸,不是我。”
“是,你电话不接,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事?”
这时,周屿淮才有点生气。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能出什么事?”
“我赶回来不是跟你争论会出什么事的问题!”
裴溪就在那瞬间一怔,她说错话了。
这一问一答,气氛变得不太好,或许是太过年少,这样的问题总是处理不好,明明大家都懂对方是在关心,就是说出的话总是和想法有出处。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周屿淮没请假,直接从学校走的。
因为时间问题,只能买站票,站了六个小时。
房间里有陈旧的味道那是搁置旧了的书本被木香浸透散出来的。
算不得好闻,有种老式的故事感在里边。
整间屋子有客厅一半。桌上立着全家福,进屋正对的那面墙挂着老爷子得过的奖。
床榻上堆放着旧衣物,大大小小的口袋和纸箱就围着床沿堆放,靠墙的还堆叠了起来,不是乱,是杂。
怎么看,这屋子都不好收。
裴溪挂上口罩后,才戴另一只手套。
灰尘浮在空中,隔在睫毛外边。
遗物中能看出很多东西,即使是逝者,也能听见她们的声音。
裴溪拿起全家福时,抬头又打量整个屋子。
这是在驻阳江国际大桥上拍的,横幅上写着“五一”的字眼。
劳动节、墨镜、鸭舌帽,处处透露着游客的感觉,是专程出去旅游拍的。
两位老人精气神很好,裴溪也是在这张照片上看到了委托人赵先生的模样,白T每一帧都散着活力。
她用手擦了擦相框玻璃,然后轻轻搁下。
安静的空间里传来编织袋摩擦的声音,声源是在角落,她往回看。
立在墙边的口袋倾斜慢慢往下滚落,她刚跨出一步,东西瞬间砸到了地面的箱子上,一声巨响伴随着灰尘肆虐而起。
她眯着眼,用手挥了挥面前的尘土。
余音散得很快,当她从这场狼藉中缓过来时,目光瞥见了门口的周屿淮。
衣角有褶皱,像还未来得及整理,褶皱就一直延续到眉心,当她隔空与之对视时,对方立马又收得干干净净。
“怎么?你还要站在门口看着?”裴溪又挥了两下,手才放下。
周屿淮跟她对望的视线移开,往屋子里瞥去:“我是怕你碰坏东西。”
很牵强的回答,又像是真的怕她碰坏了东西。
裴溪不服气,轻嗤撂了一句:“我是专业的好吗?”
“有多专业?”周屿淮问得自然,右手轻扇开面前的余尘,走到桌前。
“比你专业得多。”
裴溪说话时,周屿淮被灰尘呛到,掩嘴闷声咳嗽了两声。
她递口罩过去,没说话,只是抬抬手腕。
“戴着。”
“嗯。”周屿淮声音冷冷清清地。
三年没见,对话竟变得很陌生了起来。
“让。”裴溪从他肩边擦过,附身拎过纸箱,往桌面仅剩的窄位一搁。
她需要先将东西分类装好,清理桌面的垃圾。
这间屋子像是很久没有来过人了,明明刘老太太还在,但没有一点人烟味,对于这些,裴溪是敏感的。
桌面放着颗剥开的喜糖,已经化了,四周是一圈黑的不明物体,连带着一个薄信封紧粘连在桌上。
信封是很老旧的薄款,没有款式,连邮票都蒙了一层脏灰,她很久没看到过这样有年代感的信封了。
裴溪拿出铲子小心的顺着边缘清理,手就压在铲子前方,她在尽量程度上不破坏,但那铲子好似随时会戳上指头。
周屿淮就站在身后看,双手落在腰间呼出一口气:“海南黄花梨,刮吧,刮到你倒贴。”
塑料铲在桌面来回擦出了声。
裴溪目不斜视,仍旧是做着自己的事儿。
“你脸上那两灯泡是不是摆设?我用的塑料铲。”
裴溪这么说话,周屿淮并不生气,这一刻氛围就熟悉了。
“用热水。”周屿淮盯着她的手腕。
糖果用热水温一温容易化开,比裴溪这么做来得更快。
“会破坏信封。”
说到这里,“咔”一声,糖果离了桌,只剩下一团黑印。
周屿淮凑过去看,信封上的字迹很工整,但是糖果染脏的部分正好是寄件人的名字。
杂物间屋顶是斜的,所以光从斜板上打下来时,屋子显得很亮堂,不过那扇天窗没擦,上边落了不少污渍。
裴溪打开信封,她会根据内容重要性决定是否当作垃圾处理。
里边是空的,在她意料之内。
“家里是有孩子吗?”裴溪问道。
“没有。”
“那老太太和老先生平时吃糖吗?”
裴溪将信封收进了箱子里,她分到了第一个格子中,箱子是做了隔层的,方便收集。
“不吃,血糖高。”
周屿淮顺手将桌上的一本书,放在了裴溪分类的位置,然后二度拿起信封。
裴溪将全家福最后才放进箱子里,桌面尽是些杂物,堆得乱七八糟,书本侧面都还是泛黄。
她手落在箱子边缘,人往回看:“都没人吃糖,那.......”
此时从天窗照射的光束中转动着不少细尘,穿透周屿淮发丝的空袭最后直逼她的眼球。
话哽住了,在细灰里哽住的。
周屿淮没听到后面,眼睛从信封上移动开,轻轻地碰上她的对视。
那是一种带着隐痛感的神情,退了丝丝纯澈。
从前她一直觉得周屿淮的眼睛里有星辰,藏在眼球最深的位置,这片星空是不需要任何衬托的。
裴溪表情不自然地一收。
“那这糖怎么会撕开放在这儿?”
周屿淮神情显然不知道。
深吸一口气,裴溪转头继续做事。
“刘老太太在老先生逝世后没来过这儿吗?”裴溪问道。
这话像是在问:刘老太太为什么不来这儿?
周屿淮凝聚的目光收了些,手稳稳地将信封搁箱子里:“先生离世后老师搬到了郊外,临走前便将一些杂物都堆放在了阁楼,路程太远不怎么回来,即使回来也不会上阁楼。”
裴溪思考着,回神时问:“你怎么知道这些细节?”
“东西,是我搬的。”周屿淮不冷不淡。
赵哲去国外很久了,老先生去世前半年走的,算起来,就是走后周屿淮来帮忙搬的东西。
“那这么说,这是他们搬走后才丢这儿的,不是说只有一把钥匙?”
裴溪问话很平静,没有制造半分悬疑感。
周屿淮目光凝着想了想,随后回:“一颗糖能说明什么?这是二十八楼,贼进不来。”
“怎么非得就是进贼了?”裴溪撂他一眼,“能说明的东西很多,我们整理的不只是遗物,还有故事,这是一颗喜糖。”
裴溪从垃圾袋里捻起包装纸展开,红色半透明外壳,中间是双喜的字样,老牌子了。
“北海的婚宴基本见不到这种喜糖,年轻人的婚礼形式增多后,喜糖的花样也多了起来,尤其是这种水果味的硬质糖果,包装也不体面的,就算是两年前也也鲜少会有新人会选择它。”
裴溪这么一说,周屿淮也跟着蹲身,手腕落膝头轻偏,神态闲雅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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