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以禾不可置信地看向碗中那越发刺眼的东西,屋内倒是雨雾似落入了她的眼中,她一挥手,将桌上的东西纷纷掷落于地。
碗瓷砸碎一地,连同她心力交瘁的意志也在摇摇欲坠。
“这是阿箬?他怎么会...”
“你明知道这是他还让我吃下去?这和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被踩踏的瓷片发出刺耳的划鸣,他一步步靠近,脸上没有半分悲悯反而古怪地笑着,低沉的声音中,蕴含着极度危险的信号,宛若一头嗜血的野兽,在寻找着猎物,给人极大压迫力。
“是啊,我杀了他,他不死你怎么活?”
“赫——”
他长手一伸便轻易钳住她的脖颈,逼得她连连后退直到背脊撞上寒凉的石墙之上。
姜以禾被掐得说不出话了,此时她才注意到他衣襟下隐约透着的些许红晕之色。
而此时的楼止已在悬崖峭壁之上,雪娘子的话一遍遍在耳边响起,看着她满眼的嗔怒他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她觉得恶心……
她觉得自己恶心!
她和自己不一样……永远都不一样!
低沉悦耳的声音突然阴测测地响起,惊得她浑身一哆嗦。
“为什么不吃下去?你就这么想死嘛?”
“还是说……你觉得恶心?憎恶乃至恨之入骨!与其去死都不想脏了自己是嘛!”
“我——”
“姜以禾!我曾经想杀了你,是你非得想活下去!现在我不想你死了,你反而又愿意去死了?不行!你现在是我的,人是,命也是!”
白纱下,他犀利冷锐的眸光落在她身上,那眼神如同捍卫自己的猎物般,占有欲极强,陌生得让她觉得害怕。
他向她逼近,偏执地想将她从里到外地剥开,再在她的五脏六腑、皮囊血肉上都染上和自己一样的血,这样他们就是一样的人了不是吗?
没有人能够救他于水火,神明不能,亲人不行。
虚假的怜悯,不过是欲望的化身,愚昧的信仰填补不了空缺,自卑和不安在心底生长,和血肉融为一体,而不甘沦为和他一样人的她则在笑着他的自不量力。
“为什么?为什么不想活下去?”
“只是想活下去有什么错!我脏、我卑劣、我十恶不赦!那又如何?只是想活下去罢了,而你,却和他们一样……”
“只要你吃块人肉罢了,看你哭的……”
他的神情在一瞬又变得柔情下来,心疼似的为她拾去接连掉落的泪珠,掐着脖颈的手却在暗暗发力,逼得她不由得痛苦地呻吟一声。
“光是看见就如此厌恶了,那要是知道我曾生吞活剥过自己的娘亲可怎么办啊?岂不是想恨不得我斧钺汤镬而死?”
他眷恋般抬起她的脸,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愈渐红晕的脸,心脏骤然紧缩,他的喉结上下一滚轻吻了她濡湿的眼睫。
“别哭了阿禾……”
“我本就是个坏人,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恨我也好比不在乎我的好,嗯?继续厌恶我吧……”
他难捱地皱紧了眉,温热的唇瓣沿着泪珠滑落的轨迹一路来到她的唇珠。
他轻咬了一番立马惹得她吃痛得咿唔一声。
“我也想……和你成为一样的人。”
屋内电闪雷鸣,轰隆作响,暴雨瓢泼,窗外一片朦胧,似整座野林都在笼罩在了磅礴的雨幕中,而他最后的话也被一并吞没。
他却没给她再说话的机会,张唇一吻落下,稳稳地亲在了她的嘴上。
他的唇舌立马侵入她的领地时,舌尖细细地扫过她的齿列,勾着她无处躲避的舌头共舞,用力得有些强势。
唇齿相偎的亲吻从未如此凶猛,他像饿了很久般,径直撬开她的牙关深入,一路攻城略地卷扫涤荡。
男人的唇齿间都是茶药的气息,吻人的力道像是带着攻击性,粗野至极像是要将她吞进肚子里,还带着似有若无的吞咽声。
姜以禾咿唔的挣扎反抗,在他手上抓出好几道爪痕来,可他掐住脖子的手却骤然缩紧,缺失氧气的她只能从他那处索取,两人比起亲吻更像是争斗般气息越来越急。
终于,楼止良心发现,鼻尖微微错开和她相抵,松开手后抱着她一同脱力般瘫软坐下。
他用鼻尖蹭着讨好般蹭着她的脸,她哭得停不下来,脸上全是泪水。
“要学会换气啊阿禾……”
他沙哑着嗓音,尾音缠绵缝绻,无端得让人脸红心跳。
接着将她抱上自己腿上,一手轻易地钳住她的双手囚在背后,一手压住她的后脑勺沉默地撬开她唇齿再次深入进去,舌头的力道带着狂风骤雨的野蛮,坚实的手臂和胸膛像铁丝网包围着她。
这次他吻得又重又急,恨不得将她叼到自己嘴里,嚼咽烂了再吞下去一般。
这次,嘴里终于冒出了血腥气,她吃痛地挣扎可他充耳不闻,甚至带着某种偏执般愈演愈烈。
直到姜以禾感受到他闷哼一声,嘴里的血气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她猛地瞪大了双眼,感受到喉间淌过的源源不断的温热才发觉——楼止竟是在给她渡血。
她不再挣扎,更多的是被彻底怔住。
而后,他停了下来,任由最后一丝血液从她的嘴角流出,他用指腹抹去,绯红的脸笑得甚是满足。
“阿禾的身体里有了我的血,如此一来我们便是同一类人了。”
他的唇瓣温热,仿若带着电流,覆于她的唇上,一下又一下地游移,像是想克制,却又渴望万分,不满仅于此。
“阿禾,我心悦你。”
“是啊,我居然喜欢上了你?我想吻你,想对你做更多不堪入目的事,想在你的每一寸肌肤上都刻下我的名字!我就是如此卑劣不堪啊……”
“我不会让你死的,即便你再厌恶我也会让你继续活下去,这世间如此糟糕,要受罪的不能只有我一个。”
“我会一直喜欢你,直到……你被逼无奈也喜欢上我为止。”
第45章 45章
风声中似乎隐隐有丝竹声传来, 衬着瑶碧般的流水声,使这如避世独立般的屋宅看来平和而安静。
雨点渐息,两人针锋相对的气势也渐渐平复, 但对于姜以禾来说, 更多的还是累。
她欲张嘴说话,可一动唇便疼的直麻脑袋, 可见他亲的有多狠……
除了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些, 她还发现自己身体竟少了些许异样感, 就连神志都恢复了不少。
而这样的变故绝不是因为自己没吞下的那块肉,而是楼止的血。
她的眼中写满诧异, 而楼止却却只是像无事发生般将她抱回了长椅。
“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他这是要离开?
姜以禾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望向他的视线中透露着不安。
看出她的疑惑, 楼止只是慢慢推下她的手, 回之一笑安慰道:
“放心,我会回来的。”
楼止走出木屋时,雨声已经彻底停了下来,天已有破晓之势,他回头最后看了她一眼, 一道灵诀在屋外加强了屏障,随着门的关闭, 两人彻底被阻隔。
他不再眷恋, 头也不回地往深处走去。
暴雨刚停,低草中便已响起了虫鸣声,泥泞的小径依旧潮湿, 树梢坠着几颗滴不落的雨珠,他踏过刚冒出的雏菊, 袍摆处沾湿了点深色。
枝头停留几只黑鸦,猩红的眼似这片深林的眼睛,目光如炬地注视他的一举一动。
不知走了多久,他忽地停下了脚步,微微抬头,已是四面楚歌。
蓄势待发的数名黑衣人如一张巨网拦住他所有的去路,而他正对面的,则是等候多时的雪娘子。
“如何?想好了嘛?”
他从容不迫地狡黠一笑,在兵临城下的处境来看实在是轻狂傲慢。
他抬起手伸向脑后,抓住活结的手轻轻一扯,白纱已随风飘扬陷入泥泞。
他掀起眼皮看她,薄薄的内褶,兀自压下眼底锋利的冷光,像是从冷漠冰原里盛开了簇簇火花,让人看不出他真正的喜怒。
语中轻蔑道:“这一次,你们最好能把我弄死。”
姜以禾彻底坐不下去,她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楼止瞒了她什么事,尤其是最后他莫名其妙地离开,一看便是又去做些什么……
踩着地面的脚终于有了实感,她走到门前试图出去却发现门上不仅没有玄关甚至连个缝都没有。
她不信邪地一路摸索,整面门却像铜墙铁壁般竟让她奈何不了分毫。
“糟了,他下了禁制……”
如此一来,姜以禾的心更加慌了。
“外面有人吗?来人啊!”
她敲门大喊着,甚至搬起桌子猛撞也没什么大动静,不仅毫无作用还因动作太大将手臂又拉伤了。
刚消停不到两个时辰,身体中的蠕虫便又开始蠢蠢欲动。
“可恶……”
她倚着门难捱地喘着气,眼下孤立无援,她也没了一点主意,明明一切都因自己而起可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心中的自责与愧疚如排山倒海试图将她淹没。
忽地,一声响指,严丝合缝的门霎时由外打开!
而门外,是如救世主般出现的雪娘子。
“你怎么会在这儿?”
姜以禾退开几步警惕地与她保持距离,想到阿箬的死八成和她脱不了干系,一双眼睛立马变得嫉恶如仇。
“怎么,我来救你的姜姑娘却是这副表情?”
雪娘子笑吟吟地缠着自己的发缕,泰然自若的像是个局外人一般。
“别故弄玄虚!你把阿箬怎么样了?”她斥怒道。
“嗯?难道我那乖外甥没告诉你嘛?他可真是不小心,再怎么迟钝也不应该把那孩子死了的事忘掉吧?”
她语气带着些责怪的娇气,一句话将阿箬的死说得像是个笑话般听的姜以禾恨的咬牙切齿,眼眸中染上赤焰的红。
“果然是你!疮病也是你搞得鬼!”
“是啊,姜姑娘果然聪明,不过我此番来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你就不想知道楼止去哪儿嘛?”
姜以禾忍下心中的悲痛,她知道光靠自己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从她的话中,楼止似乎也中了她的什么陷阱里……
“楼止在哪儿?你对他说了什么?”
“想知道那便跟我走,亲眼瞧瞧你不就知道了。”
姜以禾半信半疑地看着她不为所动,看出她的顾虑,雪娘子嘲讽一笑。
“你觉得自己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嘛?”
是啊,她根本就没有退路。
“好,我跟你走。”
姜以禾随着她越走越远,晨间的深林还带着雨后的湿凉,冷的她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两人全程没有交流,直到她忽地停下,指了指眼前。
“喏,就在那儿了。”
落后几步的姜以禾快步跟上,随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是一群黑压压的人头。
但他们像是被定住般驻足不动,视线齐刷刷地看向包围着的中心。
她左右来回着找着缝隙,偶得的一寸隅光让她看清了围中之人——血肉模糊的楼止。
她的瞳孔骤缩,一颗心瞬间忘记了跳动下意识地想冲进去却被雪娘子用铁链束缚住。
“我只是让你看着,可没说让你去捣乱啊~”
“你把他怎么样了?他可是你的亲人非得赶尽杀绝嘛!你放开我!楼止!楼止!”
她挣扎地大喊着,动了气瞬间让病发的更为严重,腹间一紧,她骤然吐出一口黑血,随着她的脖颈有了蠕动的迹象。
“别白费力气了,那只会让你死的更快。”
雪娘子有些心疼地皱起皱眉头,拿出手帕贴心地为她擦拭去污秽。
“你对他做了什么?他的眼纱呢?为什么他伤的这么重?”她不顾自己的伤势,一颗心全悬在了奄奄一息的楼止身上。
楼止的眼纱只一次摘落过,而那次他却伤得几乎快丢了性命般。
“我可没对他做什么,至于眼纱嘛是他自己摘的,伤得这么重?你得问问他眼睛里的那人个了。”
雪娘子慢悠悠地回答着她的问题,饶有兴致地将她带近了些更好的看他伤得有多重。
楼止跪伏在地上,面色苍白如纸,衣衫破烂,伤口深的肉眼可见骨,鲜血不断涌出,他艰难地呼吸着,胸腔传来剧痛让他只能咬紧牙关。
这一次,他伤的比任何一次都要惨不忍睹,右眼被利器戳伤已是血肉模糊,左眼虽侥幸留下但也横上了几道长疤划过。
他的脸侧赫然被贯穿着一根木刺,看刺入的长度似快直抵下颚。
他的发丝尽数散落,被撕扯的一处裸露着带着冒着血珠的头皮。
其余地方就更不用说了,他的左耳已最后一点牵扯悬挂着,血液像蜿蜒的蛇,缠绕他的一侧,沾染着手腕的红绳,再顺势一滴一滴落到地上。
裸露的肌肤不是被火烧就是被鞭打,甚至掌心还被牢牢钉铸在地,不计其数的利器在他身上留下着刺眼的痕迹,甚至数都数不清……
几乎是入眼的一瞬,泪水便已从眼眶淌落。
姜以禾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身体的再不适也没有此时眼前看到的景象更让她觉得窒息。
“够了……放过他吧……”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与她争执,像是落入了一个无底的黑色沼泽,越挣扎她只会陷得越深最后活活溺死。
“放过他?”雪娘子轻笑一声,掐着让她抬起头来继续看下去。
“如你所见,我们可没有动手,不愿放过他的,是他自己啊……”
“他……自己?”
雪娘子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她的眼前似是散去了迷雾般竟凭空显现多了一道人影与之对立。
而待她彻底看清后,身体的温度却骤然降至冰点。
“敬儿!我的敬儿!”
“啊啊啊啊啊啊你为什么不去死啊!”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你害得我好苦!当初你就不应该活下来!”
幻影中见过的月檀相貌依然没变半分,依旧一身红衣,如花似月,只是此时眼中却尽是目眦尽裂的狰狞之色,她歇斯底里地癫狂,看着是判若两人般的割裂。
她嘶吼着,一只手幻化作一道满是荆棘的藤蔓一鞭打在了楼止身上,他负伤在地上滚了两圈这才停下。
而此时姜以禾也明白了雪娘子口中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只听她又补充道:“想你也没有忘记吧,她是楼止的母亲,我那短命的嫂嫂,月檀。”
“她……为什么会在这儿?”
姜以禾的声音几乎在颤抖,她宁愿相信这是雪娘子的诡计也不愿相信这真的是月檀本人。
雪娘子戏谑般低笑一声,“她当然不在这儿,你眼前看到的……可不是人。”
一种难言的恐慌感感在她的内心潜伏已久,种种猜忌和忧思,都在她不安的心绪里翻腾不已。
琐碎的杂音在这一刻被冻结,她的耳边只剩下雪娘子的声音,她的声音清凌凌的,如同拨奏瑶琴般乱耳。
“那不是月檀。”
“是他的心魔,一个因为他人血肉而滋长出的心魔,带着那副血肉所有的恨与怨,只为将他拉入地狱。”
而他总是被一种厌腻感折磨着,像置身在一场噩梦中,无法也挣脱不了。
远眺时有山之绝色,风之轻吟,近看时能察星之闪烁,海之低鸣,可摘下眼纱却发现自己不过仍在牢中罢了。
第46章 46章
这是他第三次摘下眼纱。
他都快忘了自己戴了多久, 十年?百年?可看到那人时却又似恍若昨日。
记忆中娘亲轻抚着他的手掌早已失去了温度,如旭日般的温和面庞此时却变得狰狞扭曲。
他知道,她不是自己的娘亲。
他的娘亲早已和他彻底融为同一血脉, 那眼前之人是谁呢?
他的恶。
“是啊!我是不配做人!早应该死在腹中才对!”
“可为何偏偏是我?你能活他也能活!世上所有人都能活下去可为何我是天生就该死的!”
遍体鳞伤的他一次次倔强地爬起, 不甘的歇斯底里让他的身体越发的破碎。
“我错了嘛?我只是想活下去!”
“你们不依不饶为的不就是想将我置之死地嘛?来啊!杀了我!”
“吃了你又如何?肢解了父亲又如何?人生来不就是为了毫无意义地活下去嘛?什么情义,都只是累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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