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也没回。
因为和妖族签了和谈协议,需要落实的细节不少,这些天辰枢一直待在灵音山。
落阶受了天谴变为堕神的消息传到他这里的时候,落阶已经不知所踪了。
这消息是云知告诉他的,云知从九重天回碧水瑶天,路过灵音山,顺道给他带来这个消息。
“我寻思着这个消息我不告诉你,短期内也没人告诉你了,昙华说落阶受了很重的伤,让我去给她瞧瞧。但是人不见了,我找不到人我也没有办法啊,我先回去了。”
辰枢送走云瑶,看着灵音山的重重云雾,无可奈何地笑了。
落阶终究还是选了那条她想走的路,几千年了,他从未跟她聊过她想要的是什么?但是他又何尝不明白不清楚呢?他无法阻止,也不想劝她,只是心疼罢了。
他想起了一千年前,无界灵狱深处,洞口的结界泛着幽幽冷光。
他席地而坐在水潭旁边,看着水潭幽暗冰冷的水,看着水潭底沉睡的人。碧波荡漾在她苍白的脸上,她闭着眼眸。
璃月说落阶吃的是忘尘,不会沉睡。她不醒过来只是她不愿醒过来。原本无界灵狱里师尊布下的结界已经被破了,现在洞口的结界,是落阶沉睡前凝成的。
她把自己困在了这里。
辰枢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醒?日复一日只有无了期的等待。他空闲的时候也会坐在水潭边同她说话,每次都希望她从潭底醒来同他打招呼,但每次都失望而归。
他逐渐想明白了,落阶除了他,对其他人都很淡,他以为是她天性凉薄,如今看来,不过是,从来没人真心对她。他以为自己与旁人是不同的,其实有什么不同呢?
是因为临渊也付出真心么?所以她才会不顾一切的选择离开?
落阶在灵狱沉睡了五百年,醒来的时候忘记了临渊。天君要给她封个职位,她想了一想,拒绝了。后来封印昼黎,他建造了永夜城,落阶就在永夜城安了居,很多时候都闭门不出。
他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起什么?有没有发现自己忘记了部分过去?落阶从来没有提过。
直到落阶从魔都逃出,辰枢便知道,这一段尘封的轮回,再度开启。
落阶从诛仙台下来后便去了枫叶林,上次她在枫木林放走了临渊,如今的枫木林无人看守,也无人在此。
枫叶林有结界。受了雷刑体内便有神谴,在结界外七天雷刑便会再次到来。她修为散了一半,再也受不住一丁点的伤害,只能在这将养。
临渊听闻落阶受了四十九道雷劫脱离神籍的时候,生生砍断了魔族大殿上的黑玉王座。大殿上魔族跪了一地,临渊消失在原地。
他不知道去哪里找落阶?但是去枫木林,是冥冥中的指引。
临渊来到时便看到躺在枫叶林小茅草屋前昏睡的血人,他飞奔过去把她揽入怀中,可能他太用力罢,硬生生把睡着的落阶抱醒了。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临渊忿然作色,看到她一身伤便想带着魔族屠尽六界。
但是一身伤的血人绽出一抹笑,轻声说:“我不是神了,我以后可以经常光明正大去找你玩儿。”
愤怒被抚平,他忍不住笑了,“这时候还想这个,是有多想跟我玩?疼不疼?”
说完他又心疼地松开了她一点。
“很疼,比之前每一次灵力耗尽频死的时候都疼。”她又闭上了眼。
“我带你回魔界养伤。”
她气若游丝,“不要,太累了。”
他小心翼翼把她覆在脸颊的发丝别回耳后,“我抱你回去,一点都不累。”
“不要。”她说完这话便昏睡过去了。
想到她在枫木林养伤确实比魔界养伤要好上不少,便没有强制带她回魔尊。
他把她身上沾满血的衣裳换下来,给被雷劫打地焦黑的伤口上药。
落阶睡了三天,枫木林灵气很盛,确实对养伤有奇效。落阶身上的伤已经掉痂了,露出粉色的娇嫩的新肉。临渊算算时候,约莫落阶也快醒了,便在院子里等她醒来,结果等来了不速之客辰枢。
“坐。”临渊在院中的石桌上煮了壶茶,招待辰枢坐下,俨然一副主人的模样。
辰枢:……
——枫木林是神族的地盘,这木屋子是我师尊好友的地方,现在显得我像个外人似的。
辰枢不爱在这种事上计较,率先开口问道:“落阶如何?”
临渊嘲讽一笑,“还没死。”
“你这人会不会说话?”
“我说的不是事实?”
辰枢这么冷静自持的人都快要被气死了。
“我要带她回永夜城。”
临渊一副你有病的表情,“我要带她回魔都。”
剑拔弩张,气氛一触即发,仿佛下一刹就会刀剑相向。
吱嘎一声,木门被推开。
白衣美人慢慢渡到桌边,坐下,拿起临渊的杯子把茶水一饮而尽,“你们在聊什么?”她把杯子放下,示意临渊再给她倒一杯。
“你接下来去哪儿?”辰枢问。
“去无荒城。”她喝完茶水,润了润干渴的喉咙,心情愉悦了些许。
“为什么?”
“作孽太深,总要救赎一下自己的。”其实她很信任辰枢,但是无荒城一事,紫重说不要跟任何人说,她便没说。
辰枢有些不满,“不要这样说,你没有错,错的从来不是你。”
临渊冷哼,“你们神族难得有人说些人话。”
被打断的辰枢更不满。
落阶笑了笑,“辰枢,你从前不是很头疼无荒城吗?我想去找找法子,看能不能渡一下城中的妖魔鬼怪?而且,我去看守无荒,是天君罚我去的。”
“我已经是罪神了,还能反抗不成?”
“我在这里休养半个月就入无荒了,数千年了,谁也不知道现在的无荒是什么模样,我进去说不定有一场恶战呢?”
“我陪你去。”临渊开口。
落阶摇头,“你是魔尊,不合适啊。”
“让我去吧。”辰枢说道。
落阶继续摇头,“你是正神,我是堕神,殊途。而且,事关六界,你还有很多事要做。”
“对,辰枢上神太忙了,请回吧,我送一下上神。”临渊站起来送客。
辰枢:……
“落阶,”辰枢回头看她一眼,“永夜城的小院永远给你留着。”
“好。”落阶轻笑。
临渊引他出去,“走吧,辰枢帝君。”
气定神闲的辰枢:好烦,想打死他。
落阶看着两人的身影走远,笑了笑,关了门继续回去睡觉。
枫木林红枫如火,一黑一白两个身影走在枯叶中,枯叶碎裂沙沙作响。
“你为什么不阻止她去无荒城?”临渊问。
辰枢冷笑,“我都未曾阻止她与你的神魔恋,凭什么阻止她去无荒城?”
临渊:“你是谁?凭什么阻止我和她?”
辰枢:好想打他一顿,算了忍一忍吧,注意自己的身份。
“我送到这里了,你自己回吧。”临渊也觉得自己与他话不投机半句多,便不打算再客套了,不想再装。
辰枢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那只幻魅……”
“叫遗音,下次介绍你们认识。”临渊转身回去。
辰枢:……
是夜,窗外璀璨星河。
临渊拿手帕盖上了夜明珠,上床,盖好被子,“就寝吧。”
落阶睁着眼,毫无睡意,想出去看星星,“睡太多了,睡不着啊。”
“那别睡了,来点好玩的。”
“算了,还是睡觉吧。”
临渊:……
“我们来聊天吧,关于上次刺杀辰枢的幻魅。”
怎么今天个个人都要来问幻魅,幻魅有什么好问的?他不满,“睡觉。”
“临渊。”
“嗯?”
“要不我们出去比划比划吧?”
临渊:……
“你想聊什么?”
落阶沉吟片刻,“按你说的遗音应该没有把柄在你手上受你胁迫吧?她怎么会答应呢?”
“因为我用碧流灯跟她交换了。”
哦对,魂阵破阵前她问过临渊碧流灯在哪?他当时说给遗音了。她只想着用另外的方法破阵,也没有深想。原来……
“所以你就用碧流灯换她去刺伤辰枢?”
“不是,我叫她去杀的辰枢,只是辰枢运气好没死而已。怎么了?”
怎么了?这么风轻云淡是怎么回事?
“辰枢得罪你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从前三界大战时辰枢一直阻止不拿落阶当交易筹码,后来落阶消失,重新出现之后忘了前尘往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辰枢因爱生恨困住落阶,太过生气想着捅死他得了。如今发现是误会了,但是这话不能跟落阶说。所以他乱讲,“我叫遗音去随便杀的,逮着谁杀谁。”
说得跟真的一样,她一个字都不信。方才明明说他特意让她杀的辰枢。
“下次带你跟她认识一下,她那里很多好玩的宝贝。”
她点点头。
临渊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肩,“睡吧。”
落阶闭上眼眸,“想听睡前故事。”
临渊沉吟片刻,“那我就给你讲讲,我怎么从一个日日挨揍的无名小卒到统领魔族最后走上魔尊的位置吧。”
落阶:“算了,睡觉吧。”
临渊低声笑了笑,脸贴在他怀里的落阶感受到他胸腔的微微震动,不满地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他。
“好好好。”临渊认命,把她身上的被子又拉上来了些许,“那便讲讲你没有赴的那一场婚宴?”
“临渊,”她轻声叫他,“你是存心不让我睡觉么?”
听完这谁还能睡得着啊?
这时轮到临渊不满了,“又要听睡前故事,这又不听那又不听。”他没好气地说,“如今脾气倒是长进了不少。”
她用手撑起半个身子,努努嘴看着临渊,“你知道那四十九道天雷打下来有多疼吗?我都挨天打雷劈了,你让让我怎么了?”
临渊先是抵着唇在笑,然后不可自抑地大笑了起来,完全控制不住。
落阶:……
等他好不容易停了下来,眼梢已经染上了薄红,他粗粝的指尖抚摸着落阶的肩,“我很高兴。”
落阶:?
“我很喜欢你这个恃宠而骄的模样,往后你不用捏着情绪,你不高兴可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不用什么都背负在身上。只要你开心就好,好不好?”
她突然沉默了下来。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曾经的她想要两全之法,对他对神族,都没有作出抉择。几百年了他从未有任何的催促,但是她答应与他成婚的那天,他高兴地一宿没睡,拉着她在湖心亭胡闹了一夜,天光微熹时才把她抱回寝殿,然后自己又去找昼黎喝酒。恨不得昭告天下。
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告诉昔日的师尊和同窗,她不想当神了,她想嫁给临渊。但是她知道自己不会得到祝福,她就像在薄冰上行走的人,明知道随时会掉下来,却希冀自己也许是特别的那一个。
最后希望破灭,结果却也在她的意料之内。选好了,压在心上的大山随之消失。
她选了最难走的路,但有什么关系呢?像老头说的,她可以做自己,只是落阶。
她对临渊绽出一抹笑,灿烂仿若窗外的星辰,她说:“好。”
“睡觉罢。”
她闭上眼。今日月色和他陪伴入睡,会是一个好梦。
窗外月盈如水,红枫树影影重重。
人界城镇。
十里长街上挂满了红灯笼,风吹灯笼,灯火明灭。
街道两旁的小贩争相叫卖,游人接踵擦肩,热闹非凡。
临渊和遗音坐在茶楼的二楼,雕花镂空木窗被推开,两人靠着围栏,看向下方无比热闹的街道。
遗音起了坏心,拿桌上盘子里的炸花生米丢买包子的男人。
卖包子的摊贩察觉有东西落在头顶,四处张望找不到何物?恰好有一对夫妻来买包子,摊贩便不再理会,高高兴兴地招呼客人。唯有那颗花生米落在青石板上,隐没夜色。
买包子的夫妻走了,遗音又拿起了一颗花生米正欲再丢,被临渊阻止了,“别丢了,一会人家上来找你我可不管啊。”
遗音撇撇嘴,把花生米丢进嘴里。
人声鼎沸,夜色渐晚,长街上却越来越多人。拥挤的人群之中,长街尽头走过一个白色衣裙的女子,身姿曼妙,肌肤若雪,她在夜色中撑着一把白伞,在人群中稍显突兀,她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得从容。
路人皆回身去看美人,美人轻轻颦蹙,其他人便不自觉地退避,给美人留出一段路,生怕蹭脏了她的裙角,污染了她的仙气。
“这把伞是上古法器啊。”
正在倒茶的临渊顺着遗音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长街之上,人群之中的落阶。
不待他回答,遗音又问,“你能不能抢过来?”
临渊思考了一下,毫不犹豫拒绝了,“我打不过啊。”
遗音诧异,“这世间你打不过的人甚少,而且她收敛了气息,你怎么知道打不过呢?”
“因为我上次打输了。”语气淡定从容,仿佛输的人不是他。
正在喝水的遗音呛着了,“输了?”她不敢置信,还待再问,突然发现街上已经没有白衣女子的身影,唯有人潮如织。
下一瞬木楼梯传来很轻微的脚步声,遗音回首,看到刚刚长街上的白衣美人渡步而来,淡漠的眼眸扫了一圈茶楼二楼,便慢慢悠悠地走过来,坐在他们的这一桌。
遗音:……
遗音:?你谁啊?配跟我坐一块吗?
临渊忍着笑,“介绍一下,这是无荒城的城主落阶,这是馥虚灵镜的主人遗音。”
“对了落阶,遗音刚刚看上了你的伞。”
遗音:出卖我?
忍着笑的临渊没有出卖到底,遗音想让他抢过来这话他没说。
淡漠的美人此刻有些不好意思,她试探性地说:“那……一会给你撑一下?”
遗音:……
遗音回过神来,习惯性地戴上了做生意时的面具,她轻轻一笑,人畜无害,“很早便听说过落阶上神的名号,是六界都不敢惹的人物。”
落阶:“客气客气,你才是了不得的人物,用捡来的骨头把辰枢帝君捅了个重伤。”
遗音:……
她真的后悔了,她就不该来。今日临渊让碧流带话,邀她去城中的茶楼吃饭,她彼时正在数曲觞流水中的素心莲,一听去人间的城镇便欣然前往。
她平日不参合六界的事,也鲜少打听,但是上古神落阶判族一事简直惊天地泣鬼神,她听说了,也只是觉得落阶与她也不是同路人,遂没有放在心上。结果临渊让她过来一起吃饭,她根本不想跟落阶吃饭好吗?
她害怕的。
但是临渊和落阶好像都没有理她,两人抬头看墙上挂着的木牌,“尝尝这个鱼羹?”
落阶点点头。
临渊:“这个卤牛肉看起来也不错。”
落阶点点头。
“再来几道素菜如何?”
落阶点点头。
遗音面无表情地道:“我想吃那个醉青蟹。”
落阶和临渊对视了一眼,两人均想起北海之北的霜令花林里烹的苦杏酒雪水蟹。
但是,落阶依旧点点头。
最后点了一壶凡间很出名的陈年女儿红。
这顿饭吃得很愉悦。那道醉青蟹落阶和临渊一口也没尝。
饭后他们散步到城郊,落阶如约拿出了紫竹伞。
遗音很开心,撑着愉快地往前走。
红衣白发的幻魅卸去伪装,在月色盈盈下撑伞旋转,开心得没心没肺。
“其实这件法器对她无用。”紫竹伞能收敛伞下人的气息,而遗音是幻魅,根本没有气息。“她随便拿把伞也可以。”
临渊牵过她冰冷的手,十指紧扣握在手心。他低低地笑了笑,“她只是喜欢收集宝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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