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长暮大笑,“你不是为了她要杀我吗?她死了,是不是就不用杀我了?荀安,你永远是我的。”
“你这个疯子。”
眼泪流了下来,“你说过的,生生世世都只爱我一个,你说过的。”
那一日的雪下得很大很大。
这个故事,按照司命仙君写的命书,兮夏不应该出现的,而王妃终将会死,那是长暮的第二世情劫,被兮夏影响了走向,却没有影响最终的结果。
而奄奄一息的狐妖,逃回了无荒城。
无荒城的一切像走马观灯,一幕幕而过。
她在无荒城认真养伤,听落阶的话泡池子,只为有朝一日去除戾气光明正大的走出无荒城。
池水冰冷彻骨,大多数妖怪都受不住,只有她每日都去。
云歇见她去得勤,偶尔多做了甜点也会送一份给她。
池水氤氲着雾气,她惨白的脸对云歇笑了笑,“谢谢,很好吃。”
云歇叹气,“这个水很冷吗?”
她想了想,“很疼,刀子刺入骨髓的痛。”
云歇了然,一个能闯过无荒城结界的狐妖,被结界的咒文撕裂血肉的狐妖,竟然会脸色惨白的说很疼,那一定是很疼的。
云歇叹气,“大家受不住这种疼,都不愿意天天来。我以为……”
兮夏笑了,“我想早点出去,荀安还在等我。”
历劫结束的长暮,记起三世的所有事情,却无法得知兮夏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如今前尘镜里,他看到了一切。
她曾经这么努力的想要出去。
但是北州山外,她死在了那里,被自己最爱的人杀死在那里。
前尘镜里最后的幻影,停留在雨夜的北州山。
三人沉默。
唯有大雨淅沥。
良久,长暮才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所以在无荒城时对他才是那个态度,竹篮里的那两颗青梅在提醒他,曾经不止有酸涩,还有无法弥补的痛楚。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兮夏所受的伤害。
她一次一次的闯过结界,都是为了救他。纵然她被骗过一次。
落阶看着一身落寞的青衣神君,轻声道:“因为我曾经看过她天真无邪的模样,所以恨你为什么要毁掉她?”
小狐狸只是把从另一个山头摘的青梅送给他,是一切的开端。“因为你是九重天上高高在上的仙君,你要历劫,所以无谓扰了谁的命途。如果不是你的出现,她会在山间修炼,无忧无虑。”
她本可以不用这么凄惨,落得如此下场。也许狐妖错了,她的偏执到如斯田地是她咎由自取。但是,“明明你已经历劫飞升,还什么还要回来找她?”
长暮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因为我曾经答应过她,生生世世都会跟她在一起。”
“如果她知道你只是下凡历劫的仙君,她一直爱的人只是一个泡影呢?”
长暮上前一步,急了,“不要告诉她。”
落阶笑了,“你还记得一开始我们约定好的吗?让她自己做选择。”
北州山的大雨远去,幻境消失,他们回到最初的馥虚灵镜。
大殿之上,站着的除了从幻境之中出来的他们三人,还有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兮夏。
她死的一刻已经忘记前尘,只有一个执念支撑着她。如今前尘镜中,她把往事重新看了一遍,再次感受着一次次的剜心之痛。
但是那个人,不是她的荀安。
长暮上前一步把她抱着怀中,而她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虚空。
“兮夏。”
没人回应。
她后退一步,脱离他的怀抱,仿佛不认识他。
“对不起。”这句话,他欠了她三世。
他看着她,“我们还没有拜天地,我已经选好日子了,你看看喜不喜欢,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再选。”
依旧没人回应。
“我一直以为你的执念是因为他刺的那一剑,其实不是,对吗?”落阶看着兮夏,“因为你没有救下他,所以你一次又一次,不顾性命,闯过无荒结界,就是为了弥补你没有救到荀安的遗憾对吗?”
兮夏抬头看着落阶。
“而如今,他已经回归神位,不再是那个手无寸铁的凡人,不需要你豁出命去救,放下执念好吗?”
站着的兮夏流出两行泪。
落阶不意外兮夏所做的选择,她在局中的时候或者看不清,站在局外人看自己的前尘往事,未必不能看清。
他们的缘分早断在第一世,后面全都是强求,而她也已经付出了性命,该放下了。
馥虚灵镜的大殿只余她和遗音两人,长暮按照约定已经离开,兮夏选择留在了馥虚灵镜。
长暮走的时候,遗音还讽刺了一句,“她宁愿留在这里忍受着刺骨冰冷都不愿跟你离开,啧。”
长暮的背影顿了一顿,握着拳头的手背青筋暴起,良久。
青色的身影消失在漫天风雪里。
遗音幻化出茶桌,给落阶煮茶。
“所以,相思引的法术,是你解开的?”
落阶坐下,接过茶杯,“是。”
用碧流灯收走魂魄时解开的,她以为两人应当断在北州山上,却不曾想,长暮竟然回头。
“我就说嘛,明明两人身上绑着相思引,为什么长暮找不到她。”遗音喝了一口茶,感叹道:“造化弄人啊,不过看不出来,那个长暮竟然这么深情。”
“深情何用?”
遗音凉薄地笑了笑,“是啊,深情何用?”
“兮夏的事也告一段落了,你接下来去哪?还留在无荒城吗?”
落阶:“还没想好。”
“那不如,跟我去一趟凡间?”遗音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我姐姐的女儿,下个月大婚。”
决夙挠挠头,“近日魔界事务众多,很多事要尊上定夺。”
落阶笑了笑,从云山镇带回来的糖葫芦分了他一支,“难为你们了。”
拿着糖葫芦的决夙嘿嘿一笑,“不难为。”
落阶进门的时候一人分了一串糖葫芦,连妖主都分了一串。
伤好了不少的狰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他看着手里属于自己的那一串陷入深思,小声呢喃,“为什么只有一串呢?”他阿姐每次都至少给他带两串呢。
落阶看了他的糖葫芦一眼,小声道:“给决夙了。”
正在啃第一颗糖葫芦的决夙:?
午后,云知说她要启程回碧水瑶天了。
昼黎自动请缨说送云知回去,然后得到了云知的白眼。
云知冷笑:“我用得着你送我,你离我远点我就谢天谢地了。”
落阶小声跟云知说:“他欠你良多,你不让他还回来吗?”
云知茫然,“怎么还?”
落阶勾唇一笑,“碧水瑶天不是人手不够吗?这漫山的灵草……”
云知恍然大悟,她瞥了一眼昼黎,“看起来确实能抗能抬。”
被云知的眼神看着,昼黎总觉得背脊生凉,他悄悄跟临渊说:“总觉得她们在密谋什么坏事。”
临渊挑眉。
云知和落阶聊完,不甚满意、将就的眼神看了昼黎一眼,“那行吧,我就勉为其难让你送我回去罢。”
诶?昼黎觉得惊喜来得防不胜防。
落阶忍着笑意,走的时候拍了拍昼黎的肩膀。她想: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原本觉得惊喜的昼黎寒毛竖起。
云知和昼黎也走了,无荒城更加安静。
今夜没有月亮,满天星辰如同银河倾斜。
临渊抱着落阶坐在浮生小筑的屋顶上,看着空无一人的长街,和在夜风中飘摇红灯笼。
昔日的长街吵闹,妖怪们经常吵架动手掀摊子,“如今这么安静,竟有些不惯。”
临渊揉捏着她的手指把玩,笑道:“你往常也不爱热闹。”
永夜城热闹,她闭门不出。无荒城吵闹的时候,她也闭门不出。如果是从前的无荒城,夜里还人来人往的时候,让她上屋顶看星星,她必定会拒绝的。
她把头靠在他的臂弯里,“人嘛,总会向往失去的东西。”
临渊笑了。
明日他们也要回魔界了,就今夜再看一眼无荒城罢。
“他们怎么安排?”
“我今日问过狰想不想回章莪山,他说不想回去,想跟着我。”
临渊拎起她的手指轻轻一咬,指尖留下一圈齿痕,“也行,反正魔界差一只守门的凶兽。上古凶兽守门,确实有门面。”
落阶:“……”
“艳鬼和骨架呢?”
落阶慢悠悠道:“骨架其实很早之前戾气就洗干净了,天劫咒已经去除,他去哪都可以啊。不过那时候我忙,也没空送他出城。”
临渊陷入沉思,“所以他之前出门害怕被雷劈是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大约是因为我没有告诉他天劫咒已除?”
“如果此刻骨架听到得炸毛。”
落阶认同,但是,“他没毛。”
临渊不可自抑地笑了起来,胸腔震荡,落阶不满,“好笑吗?”
“艳鬼呢?”
“幽冥司明日来人带回去。”
所有人都安排妥当了,只剩下事了。上次辰枢让她上九重天述职,她寻思了很久,还是不想去。
她的脸压在他的手背上,“你说如果我不去述职,辰枢会生气吗?”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退一万步说,辰枢生气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一个流放无荒城的罪神,去九重天述什么职啊。”落阶瞬间想通,还给自己找好了借口。
“罪神?你倒是想得开啊。”一个为神族战争天下的上神,一个一手促进三界和平的上神,一个为苍生为天地的上神,最后竟落得一个罪神之名。
而这个罪神正躺在他的臂弯昏昏欲睡,声音轻得微不可闻,“无愧天地苍生,哪管身前身后名啊。”
临渊突然恶劣心起,怂恿她,“想做天地共主吗?魔族和妖族任你调遣,咱们杀上九重天?”
回应他的是落阶安静的睡颜。
临渊捏她腰,不满道:“没心没肺。”
翌日一大早,幽冥司派了冥官来接艳鬼回幽冥司,结果艳鬼不走了。
彼时三人正在前厅喝茶,艳鬼站在一旁甚是抗拒。
茶水之中桂花香气浓郁,落阶慢慢饮啜一口,“我跟璃月说好了,给你在幽冥司安排了要职。”
抱着柱子的艳鬼来了兴致,“什么要职啊?”
落阶笑了笑,“漪漪说她太忙了,没有假期,得找个人帮她替更。”
艳鬼茫然,“漪漪是谁啊?”
白无常轻轻一笑,“是我们幽冥司常驻奈何桥的孟婆神。”
艳鬼:“这哪算要职啊?”
落阶:“至关重要的职位,怎么不算呢?”
“……”艳鬼哭嚎着,“我不要去幽冥司打工啊。”
冥官:……
“你们不是要走吗?我替你看着无荒城啊。”
落阶无奈,“你身上有天劫咒。”
“我不出去不就成了吗?你后山的池子泡了不是能除戾气除天劫咒吗?我留在这里泡还不行吗?”
喝茶的三人叹气,茶水见底,艳鬼还是抱着柱子不放手。落阶无奈跟冥官道:“让你们白跑一趟了,如若她愿意过去,我再亲自送去幽冥司罢。”
冥官拱手作揖,“无妨,那我等就先行回去复命了。”
冥官走了,艳鬼才从柱子上下来,落阶放下茶杯,“你说说,你这像什么话?”
“反正我不走。”艳鬼把头一扭。
“那你就在无荒城看家。”
艳鬼嘿嘿一笑,“保证妥当。”
她转念一想,“应该没有人再来杀我了吧?”
“应该没有了吧。”
“……”艳鬼皱眉,“你这样说我很害怕的。”
“生死有命,这种事本就难说。对了,有一事我一直没有问你,你想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吗?”之前落阶把前尘镜拿回来,还未想出法子窥探艳鬼丢失的记忆,师尊便在无荒城里大开杀戒。如今她找到法子了,不知道艳鬼还想不想知道,如果她想,落阶也可以让她亲自看看。
艳鬼听了这话,低头沉思了很久。落阶也没有催她,只是把茶水又续上了。
直到第二壶茶再见底,艳鬼才开口,“不了吧,看我的原形,便知道我死得凄惨,我在世间游荡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人找过我,也没有人叫出我的名字,大约,那段忘记的往事,不值得记起。”
落阶点点头,她只是觉得,艳鬼有权知道自己的过去,她不想知道那也无妨。
酷暑时节,落阶离开了她一手建造的无荒城。
魔界的霜令花依旧明艳,荷花盛开,莲叶接天无穷碧。
白色的裙摆拖过栈道,撑着紫竹伞的身影走过栈道,“话说回来,盛夏的莲花没有冬日的有滋味。”
“但是有莲蓬摘。”临渊从栈道探手出去,摘回一个莲蓬。
落阶接过,“如无意外的话,我们今日的甜点应该是荷花酥、荷花饼、莲子糕、莲子羹。听着太甜了些。”
临渊一笑,“想开点,万一还有荷叶煨鸡呢?”
“有理。”
夏日的风带着荷香,吹得人昏昏欲睡。
临渊泡上荷叶茶,新摘的荷叶晒干碾碎混合着茶叶,再加上莲心。落阶喝了一口,点评道:“略微有些苦涩。”
“哦?难道不是入口回甘吗?”
“那我再尝一口。”落阶皱眉,“唔~苦涩。”
不一会,栈道上走来两人。
决夙和溪回走进湖心亭,“尊上、夫人。”
“喝茶。”落阶笑着对两人道。
“不敢。”两人同时道。
决夙把临渊的公务放下。临渊看了一眼溪回,“你抱着的也是公务?这么多你们是准备打神族吗?”
溪回嘿嘿一笑,放在软榻的四方桌上,“这是夫人的话本子。”
高高一摞半个人高。
溪回笑道:“夫人,这可是魔族城中新开的书局所写的,尊上亲自派人去人间学艺,您来品鉴品鉴合不合格。”
说完,两人退下。栈道上,决夙忍不住揶揄溪回,“又狗腿了不少。”
溪回叹气,“主要是,从前得罪夫人,现在不讨好奉承,我怕我魔君的位置坐不稳啊。”
决夙不解,“你这位置不是挺稳的吗?”
溪回摇头,“最近魔族传言,说云歇在无荒城一役中立了功,尊上要把她提为魔君。那万一夫人说,那就把溪回替换了罢,那我怎么办?”
两人走远。
落阶走回目光,点了点那一摞话本子,“亲自派人去人间学艺?”
临渊翻开公务头也没抬,“想要夫人长居魔界,总得让人产出一点夫人的爱好不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千金之下必有愿意写话本子的魔。临渊抬头看了一眼四方桌上的话本子,这不就是成果么?
临渊见落阶不爱喝荷叶茶,又重新冲泡了一壶新茶,喂她喝。
躺在软榻上看话本子的落阶昏昏欲睡,抬头恰好看到湖岸上带着侍女走来的云歇。她坐起身,跟临渊道:“你说,会不会是我们猜的几道甜点。”
临渊抬头,不知道想到什么,蓦然笑了笑,“不如打个赌,就赌有没有荷叶鸡?”
“赌注是什么?”
临渊看着她的艳丽唇瓣,勾唇一笑,“泛舟荷塘?”他说这话的时候,指尖点了点唇。
落阶:……
能做赌注的当然不可能是这么简单的泛舟荷塘,她看着云歇她们已经走到湖中的栈道上了,想了想,“那我赌没有。”
甜点怎么会有荷叶鸡呢?
云歇走进湖心亭,侍女们把甜点一样样放置在桌上,荷花酥、荷花饼、莲子糕、莲子羹。都与落阶猜的分毫不差。
最后一道,瓷盘掀开,是包裹着荷叶的煨鸡。
落阶幽怨道:“云歇,为什么吃甜点的时候会有一只煨鸡呢?”
云歇一脸茫然,啊?不是方才尊上写纸条交代决夙让做的吗?
“罢了。”落阶坐下。
临渊忍俊不禁。
“对了,夫人,方才若水的守卫收到一封昆仑山送来的信,说要给夫人的。”云歇才把怀里抱着的木盒放下,“还有这个,与信一并送来的。”
落阶接过,云歇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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