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垣停顿了下,“说来也巧,那位才人前两日曾经传信来过重华殿。”
萧楚沉身形往后一靠,手里的枯草轻戳笼中毒鼠,“什么信?”
“属下以为那信件殿下不会看,所以也就没给您。”苍垣伸手将存放了几日的信件递到萧楚沉面前,“毕竟那位元才人,之前不止一次谋害过洛姑娘。”
萧楚沉接过苍垣手中信件,打开潦草扫了一眼。
“她是想让我去见她,说有事相谈。”
萧楚沉颇有兴致的眯了眯眼睛,放下手中枯草,“那我就去跟她聊聊好了。”
苍垣迟疑了下,“现在吗?”
“当然。”
萧楚沉起身,朝着屋外走过去,刚走到门口,恰好看到了大片的看守侍卫。
萧楚沉轻“啧”一声,似乎这才明白刚刚苍垣为什么会问“现在吗”。
苍垣跟在萧楚沉身后,只听萧楚沉一句,“真麻烦。”
而后又转头回了屋子。
再一眨眼之间,萧楚沉瞬间没了踪影。
院内层层看守的侍卫对此浑然不觉。
皇家灯火昏暗的祠堂内,屋内烛火轻爆声响时不时响彻大殿。
在某一瞬间与屋外阔步而入的脚步声相互映衬。
大殿上跪着的女子慢慢睁开眼睛,看向殿前供奉的层层牌位。
屋外进来人的身影投落在屋内,她的身边。
元才人出声道,“你来了。”
萧楚沉调侃着,“难为娘娘幽禁深宫,还知道我的存在。”
她弯唇,“本宫自然知道赫赫威名的宸王殿下。”
“本宫不仅知道这些,”她起身,正色道,“本宫还知道你身为尊贵皇子,却被遗弃在宫外,还要承受天师诬蔑所带来的追杀与毒害。”
萧楚沉唇角笑意一点点消失,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你所受待遇不公,被当做萧楚淮的影子养着,大家永远看到的都是光鲜的萧五王爷,没有人知道你的存在。”
“如今哪怕你回来了,他们也是草木皆兵,从没把你跟萧楚淮比肩,当做兄弟。”
元才人看着他的脸色,心知自己说到了他心中最在意的地方,“你该恨毒了这里,你想报复他们,但你如今形单影只,一定不好动手。”
“正好,本宫如今也被关押在这里,如果我们联手,我相信我们都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萧楚沉挑眉,“你想要什么?”
“我要的东西很简单,”她挑眉,“后位,还有日后的太后之位。”
她看向萧楚沉,“只要我想要的东西能得到,那你所求,本宫皆能如你所愿。”
萧楚沉听笑了,“所以我们是以什么关系合作。”
“萧楚淮过继在皇后名下,你要是想要跟他竞争,需要一个同样具有竞争力的母亲。”元才人也不拖泥带水,“本宫正好缺一个孩子。”
“论家世,本宫不比皇后差,论宠爱,本宫是皇后的数倍。”
她听上去很是得意,“凭什么后位不是本宫的,是她那个废物的。”
“眼下你也孤苦无异,倘若能过继在本宫名下,日后不论做什么,都会事半功倍。”
“听起来很不错。”萧楚沉慢悠悠道,“今日得知见娘娘,就知娘娘一定不会亏待我。”
元才人听着萧楚沉是能松口的意思,眼底带过一抹得逞微光,喜上眉梢,“若你答应,本宫必不会亏待你。”
萧楚沉唇角扬起,眼底却幽暗阴鸷,“只可惜娘娘似乎不知道。”
他手里端了一个红绸包裹的木匣,弯身将木匣放在地上,手指隔着木匣锁扣轻轻一拨。
木匣被打开,萧楚沉森冷的声音继续响起,“我,是有母亲的。”
他阴恻恻地笑着转身离开,“给娘娘备了一份大礼,还请娘娘笑纳。”
元才人轻皱了下眉,看向被萧楚沉放下的那一个红绸笼子。
在笼子暗门打开之时……她骤然听到了老鼠“吱吱”声!
她踉跄几步,看见一只又一只毒鼠从笼子里钻了出来。
就是她差人放进东宫的那一批!
原本无比寂静的大殿中,骤然响起女子尖利的惊叫!
她叫得越惨烈,步步走远的萧楚沉就越是高兴。
折磨人是他的乐趣。
萧楚沉心情大好地走出皇家祠堂。
迎面碰上一个身影,萧楚沉僵住,撞进女人那双明艳锐利凤眸之中。
她披着黑衣斗篷,身后跟着无数宫人,是才回宫的架势。
萧楚沉眉眼微动,而后理所当然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你要大婚了。”静宸眉梢微扬,“本宫得回来看看你又惹了什么祸事。”
她看向他身后,不怒自威,“干嘛了?”
萧楚沉并不当回事,“小惩大诫。”
他又心虚补充一句,“她让我认她做母亲。”
静宸看了一眼祠堂,“平时怎么教你的,做这种事不能给人留下把柄,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你做的。”
“知道又能如何?”萧楚沉看向静宸身后,“皇帝老儿精着呢,算计着这阵子不敢动我。”
话音刚落。
他们身后响起一声尖利的禀报,“陛下驾到。”
帝王轿撵停在仙灵宫门口,皇帝被人搀扶着从轿撵上下来,双脚刚刚落地便火急火燎地往仙灵宫内赶,而后在静宸面前不远处停下。
皇帝似乎确认了半晌,才意识到是她回来了,“你……”
“犬子不服管教,闹了点小麻烦,陛下恕罪吧。”静宸没有给他留什么说话的机会,这话不像是在商量,更像是告知。
紧接着就给身边宫人递了个眼色,“带本宫去皇后坤宁宫。”
她说完就走。
旁边没见过这阵仗的小太监都惊愕地瞪大眼睛。
他伺候这么久,还没见过这世上有人敢这么跟帝王讲话。
小太监谨慎地看了眼身边皇帝。
发现那说一不二的皇帝此时也踟蹰在原地,看起来想要说话却又说不出来。
人在的时候不敢吭声,走了皇帝反倒双手背在身后,“回个宫跟朕欠她的一样,又不是朕求着她回来的。”
仙灵宫祠堂内仍旧响起惊叫声。
皇帝这会儿才注意到,提步往祠堂走,“怎么回事?”
仙灵宫一旁宫人连忙解释着,“方才宸王殿下来看元才人,放了几只毒鼠进去。”
“毒鼠?”皇帝凝眉。
“好像是今晚东宫太子妃生产那边抓来的。”
祠堂内宫人已经把地上来往蹿动的毒鼠抓了起来,元才人昏倒在地,一旁的宫女惊叫着上前,“陛下不好了,娘娘被毒鼠咬了。”
皇帝眉头紧锁,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宫中纷争,这前因后果仔细一想就能猜到一点关联。
他犹豫着想去坤宁宫,一想到静宸那张冷脸,就又止住脚步,慌忙喊着,“先叫御医!”
坤宁宫内,皇后才回宫殿,就看见静宸坐在正殿里等她。
她低落的情绪微微扬起一些,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疾步上前,“昭妍。”
昭妍是静宸闺名,大名秦芷。
秦芷放下茶盏,“这么多年,你这坤宁宫还是这么素净。”
皇后不在意这些,“懒得布置,这样就挺好。”
“贵为皇后就该有皇后的贵气,免得下面那些人觉得你好欺负,惦记着拉你下来。”
皇后笑了笑。
她看着站在旁边的萧楚沉,又看了看秦芷,“你这是……已经回来有一会儿了?”
“我是长明寺主持送回,先去的宫中佛堂祠堂仙灵宫。刚巧碰上他惹事。”
萧楚沉看她一眼,到底是没解释。
皇后思索了片刻仙灵宫能有什么值得萧楚沉惹事的,想起来了,“是因为元才人吗?”
秦芷也听过,“听说之前是贵妃,入宫十年,宠冠六宫。”
皇后深深地看了秦芷一会儿,“若你没走,那就是你。”
“元才人这些年,也就是靠着你的影子才到贵妃,她兴许比你好的就是虽心高气傲,但肯示弱、肯服软,男人嘛都喜欢这种。”
秦芷懒散道,“他眼光倒是越来越差了。”
他们正说着话,外面宫人前来禀报,“娘娘,元才人方才被毒鼠咬伤,陛下先将她接到寝宫了。”
皇后闻言,“知道了。”
这个消息并不新奇,皇后从一开始就猜到,皇帝迟早会找个借口放她出来。
最晚是在元太尉班师回朝的时候。
眼下,无非是对秦芷忽视他的不满与示威。
仿佛在彰显,他如今已经另有新欢不在意她了一般。
萧楚沉琢磨着什么,“我还以为能咬死她,下次放个毒性大的。”
皇后制止他,“别胡说,被旁人听见可不行。”
秦芷看向萧楚沉,“她不消停是吗?”
萧楚沉言简意赅,“想坐后位罢了。”
秦芷点头,随意一句,“知道了。”
旁人听着以为秦芷只是字面上的知道了。
只有皇后听出来了不对,她拉过秦芷的手,“你回宫是为了阿沉的喜事,不要大动干戈。”
秦芷弯唇,“姐姐,这点事还值得我大动干戈啊。”
“我不过是要找个机会恭贺她复宠之喜罢了。”
洛笙在东宫水云殿陪了几日, 小皇孙比预想中的要乖。
相比于一直静养、不便操劳的洛熙,洛笙陪着孩子的时间甚至还要多一些。
每天孩子醒得早,洛熙醒得晚, 洛笙就先去偏殿看看自己的小外甥。
她如往日一般进了水云殿, 就碰上嬷嬷笑眯眯地相迎,“姑娘来了, 小皇孙刚醒呢, 在这边。”
隔着里间的门, 洛笙遥遥听着婴儿哭闹的声音。
嬷嬷推开房门还哄着, “小殿下快看看, 是谁来了。”
屋内的哭腔又哼了几声。
直到洛笙走近, 嗅到那股清清甜甜的气息, 才止住哭声, 睁大眼睛看着摇篮边。
嬷嬷看着都不由得赞叹, “小皇孙是喜欢姨娘的,三姑娘一来就不哭了, 一直盯着姨娘看。”
洛笙接过嬷嬷的拨浪鼓, “佑安长得好快啊。”
她记得刚出生时,他还是皱皱巴巴一小只。
宫人应和着, “是啊, 长得是越来越像娘娘了,大眼睛。”
“也像太子殿下, 是高鼻梁。”
“咱们小殿下, 日后一定是个翩翩小公子。”
洛笙顺手捏了一下小家伙的脸颊,他仰起头哼哼唧唧地抱住洛笙的手, 似乎觉得洛笙身上的荔枝果子味道很香很爱闻,想吃。
洛笙呆了没多久, 屋外宫人进来通传,“洛姑娘,宸王殿下的母妃回宫了,请您去正殿见见呢。”
“他母亲来了啊。”洛笙听到这个消息有些紧张,“可我今日都没有准备,也没有带礼物。”
“那位娘娘不是爱讲礼仪规矩的人,你去了就好。”
洛笙闻言点了点头,既然萧楚沉的母亲来了,她没有不见的道理。
她连忙规整了一下自己的衣物,抚平裙摆褶皱,前往正殿。
含双颇为好奇,“那位娘娘,多年不在宫中,听说怎么请都请不回来,如今竟也回来了。”
“我只听说她好像有点厉害,”洛笙局促不安,“你说她会不会不喜欢我啊。”
“怎么会呢。”
洛笙觉得含双是在安慰她。
她和那宸妃娘娘两个儿子纠缠不清,是个做母亲的恐怕都觉得她狐媚,不正经。
洛笙颇为紧张地走到一半,忽然肩膀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
“这位姑娘,你知道主殿怎么走吗?”
洛笙停住脚步,一回头,忽然间愣住!
洛笙径直迎上秦芷那张惊艳得熟悉的面容。
她张开的嘴巴又张大了几分,懵懵地眨了眨眼睛,“静宸师太?”
秦芷弯唇,似乎早就知道是她,但还是说着,“原来是你啊,这么巧。”
洛笙看她不仅去了尼姑衣装,还衣裙华贵,看过去便惊为天人。
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您,您您今日是……”
“回来有点事,”秦芷很喜欢她的反应,“又听说东宫太子妃生产,便来探望。”
洛笙眨着眼睛。
她知道最近是有些人进东宫贺喜。
只不过因为那日晚间毒鼠的事情,绝大多数还是被挡在了东宫外。
能放进来的,肯定是太子与皇后信得过的人。
洛笙不由得问,“您是皇后娘娘的朋友?”
秦芷饶有兴致看她一眼,“是。”
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总归是皇后娘娘信任的人,洛笙也信任。
洛笙也记得,当初她给自己那个碧玺的时候,是提过认识太子与皇后。
洛笙示意秦芷主殿的方向,“我正好要去,我带您过去。”
秦芷走在她身边,这才闲聊起来,“你可好久都没来看我了。”
洛笙抿唇,“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
秦芷不置可否,“京中最近是有许多麻烦事,太子妃受得也都是无妄之灾。”
“东宫不太平,皇后劳心伤神的我也不放心,”秦芷打量了洛笙片刻,“我瞧着你精神也的确不太好。”
洛笙点头,“我确实也有些困惑。”
“是喜事上的困惑?”
洛笙坦白道,“是。”
秦芷仿佛很是了解洛笙的境况,并未问太多,就直接慢悠悠道,“缘分因果环环相扣,感情之事最难理清,说不上应该是谁,不应该是谁。”
“有的时候也不一定非要把自己局限在世俗框架里。有的事情其实需要努力的不是你,笙笙只需要享受就好。”
秦芷拉过洛笙的手,“就像是吃饭,这顿饭你喜欢,那就开开心心的吃,不合胃口了就换别的吃。会有人想尽办法做你爱吃的饭。”
秦芷一向离经叛道,想法与常人不同。
这话的意思就是让他们争去吧,谁赢了才有上位的资格。
连这点竞争都比不过,拿什么给妻子未来,在这深宫内保证妻子日后安危。
总归是她的儿媳,至于是哪个儿子的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洛笙似懂非懂地听着,但她的脑袋对于这种深奥又隐晦的话,还是很难转过来。
洛笙绞尽脑汁地想着。
最后把这番话理解为,既来之则安之。
既然事情已定,那她就享受好了,不要太为难自己。
“多谢师太开解,我懂了。”
秦芷觉得她没懂,但不妨碍什么,她弯唇笑着。
与洛笙一同走到主殿。
皇后已经到了,不止皇后,还有太子、萧楚淮和萧楚沉。
这么规矩的场面,洛笙刚刚才放下的紧张情绪这会儿又提了上来,她轻轻拉了拉秦芷的手,“我们今天是要见宸妃娘娘,您别害怕。”
秦芷很有意思的看她片刻。
殿前皇后起身道,“昭妍你来了。”
皇后看见秦芷与洛笙的举动,“原来你已经见到笙笙了呀。”
“我与笙笙怕是命定的缘分。”秦芷调侃着,将洛笙拉到了自己的位置旁边,“你跟我坐着。”
对面萧楚淮与萧楚沉闻言,皆是警惕的看着她的举动。
洛笙还在感慨静宸师太的体贴,“不过我坐在这里,只怕一会儿不好拜见宸妃娘娘。”
秦芷笑了,“我在这里,笙笙还想拜见谁?”
洛笙还在认真理解这句话。
紧接着旁边来了个送茶的宫女,恭恭敬敬一声,“宸妃娘娘,请用茶。”
洛笙整个人忽然间愣在原地!
她呆呆地看着宫女送完茶后离开,秦芷端坐在她身边,还笑眯眯地问她,“笙笙喝不喝茶?”
“不不,”洛笙一个激灵起身,接连后撤几步,不小心又撞到了身后的宫人,“抱抱抱歉。”
她稍显慌乱,连忙行礼,“臣女参见宸妃娘娘。”
秦芷轻啧一声,“这般与我,就太客气了。”
“过来,”她慢条斯理地拍了下身边座位,“坐。”
洛笙这回儿是死活都坐不下。
她甚至还没有能接受,眼前一直与她来往的师太就是他们的母亲。
她这不就是之前天天跟萧楚淮的母亲聊,怎么勾引萧楚淮吗?!
现在,又要跟她另一个儿子成婚?!
啊???
她要昏过去了。
萧楚沉出声,“你非要逗她做什么?”
“逗她,你也心疼?”秦芷顺手将洛笙拉了下来坐着,眼尾余光却看向了自己另一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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