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募捐。”敬王道“如今也只能朝那些商户下手了。”
说这话的时候敬王的神情很是狠厉，“这些商贾平日里大把钱挣着，现在需要他们了，一个个都当缩头乌龟了。”
东市那边的很多商户都跟摄政王府有牵涉，摄政王一句话，那些商户是一个铜板都不会捐的。
“可这……”夏有信道“这捐款也不能强逼……”
“为什么不能强逼？”敬王道“你只管把台子搭建起来，要搭牢固点，要是台子出了事唯你是问。”
“是。”夏有信也不多问了，反正要是逼急了，让大家意思意识捐一点就是了。
他们的钱要留着等世子爷出面的时候才能捐的。
本来摄政王府已经打算号召商户募捐了，但没想到被开封府抢先了一步，还已经布置下来了。
这样也好，等开封府铩羽而归后世子爷再出面，这样不用他们说，老百姓也能知道谁可靠谁无能了。
第362章 朕答应了
所以夏有信并没有把这件事当回事，但还是简单的写了张条子让人递到了摄政王府。
那边的回复也是让他只管照办就是，其他的静观其变。
范绰都不用敬王说太多就已经明白了。
等所有人走后，敬王警告范绰“不要有事就找她，你的官是她帮你你才得到的，如今你就是这样恩将仇报的？这其中的凶险你难道不知道？”
“堂堂男子汉解决不了的问题找她一个小女子就能办了，那是不是显得你这个市令很是无能？”
“要是不能干就爽快点说，本王相信有的是人愿意干。”
范绰被敬王一顿训一句话也不反驳，虽然很是惭愧但要是重来，他还是会如此选择。
“这是最后一次。”敬王警告道。
范绰垂手道“是，下官谨记。”
陆辛夷睡了六个小时起来后又开始写写写。
以前用电脑的时候是脑子跟不上手速，现在用手写，是手跟不上脑子。
有时候写着写着她就写成简体字了。
有些繁体字的笔画太多了，有的她还不会写。
这一刻忽然又怀念起秦大人来。
但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时间紧急，容不得她多想。
中午吃饭的时候陆辛夷就感觉自己的手腕很痛，握笔的手指都扁下去了。
毛笔不行了，得拿出她的鹅毛了，不然真来不及。
商陆已经回来了，陆辛夷问“城南如何了，民众伤亡有统计出来吗？”
商陆道“出事时候正好有开封府的巡街差役在那边巡逻，有房子倒塌后就赶紧疏散抢救了。所以被压死的不多。”
“但没了房屋，东西也没抢出来，很多人又冷又饿惊恐之下反倒死的比压死的多。”
陆辛夷看着眼前的饭菜，五菜一汤，很是丰盛。
她道“这几日没一顿一菜一汤就行了。”
她两辈子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出生的，尤其是下乡那两年给她的震撼很大，还有袁爷爷的禾下乘凉梦。
现代那么好的环境都不能让所有人吃饱饭，更何况在这个科技落后的古代呢。
所以每一粒粮食都应该珍惜。
半夏应了一声。
吃好后陆辛夷又开始用鹅毛笔写第二个话本子。
她这边忙活的时候，其他人也在忙活着。
皇宫内，皇帝宋祯已经着急上火了。
从接到城南坍塌压死不少贫民到第二天在朝堂上的针锋相对，都让宋祯感觉到压力山大。
以前看着太后跟摄政王处理朝政的时候他的想法就是换成朕，朕也可以。
可他现在已经亲政了，但这些事情让他处理起来只觉得哪儿哪儿都不顺。
“皇后，你说朕是不是个蠢的。”
已经是皇后的薛星禾道“朝堂被他们掌控这么多年，如今陛下虽然亲政，可用且用的顺手的人还是比较少的。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陛下不用妄自菲薄。”
“可眼下这一关要是过不去，朕想收回权力的路就更难走了。”
说完这句宋祯又开始来回走动起来。
薛星禾也想替陛下分忧，可她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
须臾后她道“陛下，臣妾娘家当初给了一些银子，要不这些银子你先拿去用吧。”
宋祯看着薛星禾，须臾后冲他一笑“你这样可不行，你娘没教你吗，作为当家主母，最忌讳的就是把自己的私产填补到公中去。”
“不是朕没钱，而是朕的国库没钱，朕的那些钱放在天下诸事跟前，犹如九牛一毛。”
薛星禾被他说了个大红脸。
她也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妥，可看着陛下愁的夜里睡不着，嘴里长泡，她也想帮他分忧。
“既然如此，那陛下，后宫的一应花销都减半吧。”薛星禾道“城南百姓还在受苦，我们这些不用干活的，吃的用的稍微节约一点就能养活很多人了。”
宋祯“这样你会承受后宫其他嫔妃们的攻击的。”
“我不怕。”薛星禾道“顶多就是背后骂我几句，被骂几句也不掉块肉，只要能多救一些人，我愿意挨骂，而且臣妾相信其他嫔妃也都是心善之人。”
宋祯将她抱进怀里“朕真是娶了一个贤良的皇后。你只管放心，只要有朕一日在，就没人敢动你。”
薛星禾感动的圈着宋祯的腰，脸贴在他的胸口“只要能给陛下分忧，让臣妾做什么臣妾都愿意的。”
两人正在你侬我侬的时候，大太监来报，有事要禀。
宋祯放开薛星禾“你早点休息别等我了，我还有事要处理。”
“陛下也要保重身体，咱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切不可再自责了。”
宋祯点头，离开了皇后的中宫。
回到御书房，大太监元宝跟他低声耳语一番。
宋祯因为愁眉不展皱巴巴的脸这会儿就跟被熨斗熨烫了一遍似的，整张脸都透着舒心。
“好，你告诉四叔，朕答应了。这事办好，立碑跟忠义牌坊朕都会安排的。”
已经到子时了，陆辛夷终于把最后一个戏本子写完了。
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用沾了不少墨汁的手捶着酸疼的老腰，喊了一声。
半夏立刻走了进来“东家。”
“写好了，拿去给隋班主，让她辛苦点，尽快排练出来。”
“是。”半夏接过后道“给您准备好了热水，还放了一些草药，您泡个澡再睡吧。”
“好。”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这些戏本子了，其他的就看他们的了。
陆辛夷泡了个澡，里面加了安神以及舒缓酸痛的药材，让陆辛夷舒服的差点在浴桶里睡着了。
还是商陆将她拽起来擦干。
她眯着眼睛穿好衣服，一句话都没说，滚进热乎乎的被窝里直接睡了过去。
这已经是城南雪灾的第四天了。
其他地方的人都在安睡，除了城南。
城南贫民窟逼仄又相连，所以很多人家坍塌是因为被隔壁连累。
就跟多米诺骨牌似的，一倒就倒了一大片。
能救的都被救出来了，但因为事发突然，又缺衣少粮的，还是死了好几百。
这已经算是重大事件了。
这会儿，武侯跟禁军都在忙着救人，他们在一堆废土中搜救出一具具已经被冻僵的尸体。
第363章 救援
那些得救的要么傻呆呆的站着，要么撕心裂肺的哭喊，还有的又跑到废墟中去抢救能抢救的财物。
期间周边坊里的百姓也有其他老百姓过来帮忙。
男人们帮着将木头瓦砾移开，尽量将还能用的被褥衣服粮食从废墟里抢出来。
女人们熬了一大锅的姜汤，给那些受冻的人喝一碗驱寒。
还有一些家里条件好点的，也在架柴垒灶，熬出不太浓稠但绝对暖心的稀粥，递给那些瑟瑟发抖的可怜人。
除了孩子跟老人，其他人都在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旬然带着他手下的禁军，从一处废墟里挖出一个妇人来。
妇人的姿势很奇怪，整个人佝偻在那，身下还有棉被，想来是在熟睡的时候房屋忽然坍塌的。
旬然看着这一幕，刚要喊人来抬走，忽然就感觉那尸体动了一下，给他吓得一激灵。
他定睛细看，确实，那尸体的下的被子似乎又动了一下。
忽然他想到什么，立刻想上前查看，但妇人的身体跟棉被冻在一块了，无法掀开被子看。
“来人，帮忙，这里可能还有活着的。”
听到他这么喊，大家都赶紧朝这边过来了。
众人齐心合力将周围的木头瓦砾弄开，没了障碍后就看到女子的衣服半敞着，露出半边，被冻的晶莹剔透。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心里都不好受，有些女人已经开始抹眼泪跟小声啜泣了。
众人想把她挪开，去看看下面的孩子是不是还有救。
但拽不开，又不想破坏妇人已经冻僵的身体，有个大娘反应快，立刻跑回去拿来剪刀。
在剪的过程中，能看到被子里供起来的一个形状。
“真是个孩子。”有个大娘喊。
看到母亲衣裳半解，就知道肯定是个孩子了。
“谁回去拿衣服来。”又有个差役喊。
立刻有个女人开始解自己的花棉袄准备随时将孩子裹进温暖的棉袄里。
等众人将被子剪开，就看到被棉絮裹着的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姑娘。
小姑娘躺在那一动不动。
众人的心都凉了。
“让开，我是大夫，我是大夫”
人群外面有人喊着。
大家赶快让开一条道路，就见一个年轻的男子提着药箱匆匆赶来。
年轻男子快速检查了一下后道“小姑娘还有气，哪位大婶给抱起来带回屋子里。”
穿着花袄子的大婶脱下自己的袄子将小姑娘裹起来小心翼翼抱起来就往自己家走去。
年轻大夫跟着走了。
大家看着还保持弓着身子给孩子喂奶姿势的妇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旬然将那床剪开的被子拿起来，给妇女盖上，而后将人抱了起来，放到那些已经死去的人一起。
大家继续收拾，很快，又在旁边发现一个年轻男人的尸体，头上破了一个洞，早就没有气息了。
周围有些家里人只剩下自己的妇人坐在地上翻身嚎哭，也有只剩下一个男人的汉子跪在那抱着乞儿父母的尸体垂泪不语。
更有失孤的孩童，茫然四顾，嘴里喊着阿娘阿爹。
这样的场面在城南好多个坊里上演。
但天气太冷，后面再也没遇到像那小女孩一样幸运的人了。
城南那些房屋没有倒塌的百姓日子也不好过。
大家都心惊胆战，不敢回去，也不敢睡觉，就怕在睡梦中被雪给压死了。
“老天爷啊，你给我们这些穷苦人一条活路吧。”
“老天爷，求求你给条活路吧。”
没办法的妇人们就跪在雪壳子里对着天空求着拜着。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差役大步跑过来，一边跑一边敲着手里的锣，“朝廷明日在东西两市展开募捐活动，到时候会有各方人士慷慨捐助，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朝廷没有放弃你们，陛下始终记挂你们，让我们同心协力共渡难关……”
差役将话尽量说的白一点，因为城南的人九成九都不认识字，不说的浅显易懂老百姓听不懂。
本来还觉得无望的城南百姓们在听到这些话后顿时就感觉看到了希望。
就有人问“募捐的都是什么啊，有吃的吗？”
“能给厚点的衣服吗？”
“给点吃的吧。”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
差役使劲儿敲了一阵锣，将大家的声音全部压下去了。
等众人都闭嘴了，差役才道“现在大家排队，等下开封府的差役会来统计受灾人数。明日募捐的东西各种各样，我们会登记，再看谁缺什么就分给大家什么。”
“还有，希望那些没有遭难的百姓们能慷慨解囊，一把米，一件干净的衣服都可以。”
“不让你们白捐，明日但凡拿这些东西去东西两市都可以换各种吃的，保证不会亏了你们的。”
有人不相信地问“破衣服也能换吃的？”
“能，但要干净的，脏的不要。”差役大声说着。
“我家里还真有，儿子长大了，衣服小了不舍得扔，能换什么吃的？”
“到时候你们去就知道了。希望大家相互告知一下。”
通知完这边，差役又敲着锣往另一个坊跑去。
同一时间，开封府的差役分成东南西三个方向去通知。
而这一夜，开封府调动了所有能调动的人，财，物，天亮的时候终于在东西两市搭建好了台子。
只等天亮，好戏就开场了。
第364章 出宫视察
天刚微亮，那些家里条件还不错的百姓、小摊小贩以及一些有点家底的商贾、读书人都早早吃过早饭，往东西两市聚集而去。
经过昨天开封府努力的宣传，大家都知道今天要在东西两市募捐。
募捐不一定是钱，不要的衣服，被褥，米，麦子，粗粮都行。
而且也不白让大家出东西，听说有好吃的，好看的。
众人一方面也想帮助一下那些可怜的灾民，同时也想去看看热闹。
连续下了两天的大雪再加上听说城南受灾，大家都没怎么出门。
今日天公作美，还出了太阳，让阴暗了快一旬的天空终于蔚蓝起来。
大家都想出来走走，看看，顺便晒晒身上的霉味。
等众人赶到东西两市的时候，就看到了东西两市宽阔的道路中间搭建了一个十分宽敞的台子，两边只留出三尺左右供行人通过的道路。
不仅如此，台子两边还放了一些不知道干嘛的摊位。
尤其是西市这边，摊位尤其多。
辰时才过半，就有不少人围在这里了，都想看看到底想干什么。
有些人兜里揣了一把米，一捧稻谷，还有人从家里箱子底下翻出不要的衣服。
普通老百姓带钱的少。
他们过的也不富裕，虽然他们也同情那些人，但真要他们出钱他们也是不舍得的。
但家里不要的东西或者一把米这样给，他们还是能舍得的，最主要的是听说这些还能换吃的和看的，虽然不知道看的能看什么。
但总之不让他们白给就行。
当人们往东西两市聚集的时候，一大清早，大太监元宝就来到垂拱殿跟众人说陛下今日身体欠安，不能早朝，诸位大人请便。
摄政王等人关心了一番陛下的身体，要不要紧，最好还是找太医看一下。
元宝笑得很不自然，落在其他人眼里都知道皇帝这是装病。
肯定是头疼城南赈灾的事呢。
户部拿不出钱来，其他大臣就算有办法，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剩下的人要么不敢领这个差事，要么不想领。
摄政王这边步步紧逼，想让世子来领这份差事，皇帝不想，但自己这边又没有堪当重任的人，所以只能避而不见，拖字诀。
摄政王也心知肚明，说了几句就走了。
听说东西两市今日有热闹看，他倒要去看看是什么热闹。
此时此刻，被众人认为躲在寝宫装病的皇帝宋祯带着皇后薛星禾，乔装一番后在贴身侍卫的保护下，已经来到了城南。
看着房屋倒满目疮痍的城南，看着被排在一排毫无生气的遇难老百姓，看着那些失去亲人的灾民们，在倒塌的房屋里扒拉着，希望能扒拉出一些能用的东西。
那些木头他们也会捡起来，而后堆放在一起，晚上可以用来引火取暖。
地面到处是泥泞，每走几步身上都是泥点子，鞋面上都是污水。
有三五个小孩提着破箩从他们身边经过。
大点的小姑娘也就五六岁，牵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小男孩左右看了一圈问“阿姐，爹娘还有爷奶呢？我已经好久没看到他们了。”
小女孩“我也不知道，他们都说爹娘跟爷奶出远门了。”
“阿姐，我饿。”小男孩又道。
“我也饿，可是我们没有吃的。”
说完小女孩就往一旁的雪堆跑去，将上面一层脏的雪拨开，然后抓了一把雪使劲儿捏了捏后跑回来递给小男孩“吃个雪团吧。”
小男孩接过就往嘴里塞。
“别吃，不能吃。”薛星禾急忙喊出声音。
几个小孩朝他们看来，看到他们身边跟着这么多人，也不敢靠近，但也不走。
薛星禾走过去，将小男孩手里的雪团子丢掉后掏出手帕给他的手擦了擦，然后掏出一个荷包，里面是饴糖。
这是她特意带来的，就是想给小孩子们吃。
看到糖，几个小孩都围了过来，张嘴喊着要吃糖。
几个禁军围了过来保护薛星禾的安全。
虽然他们这次出行只有身边这几个人知道，虽然敬王已经利用东西两市作为引子，将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的注意力都引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