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这个男权社会，一个女人能抛头露面的经营一个铺子，都不是简单的人。
陆辛夷没说话，只用目光询问其他人。
干不干，干，留下，不干，走人。
苏莫生见状也道“愿闻其详……”
其他人见状，心里难免意动。
有人起头，有人跟着，那他们这些小商户们，跟一跟也是无妨的吧。
毕竟都是做生意的，太理解那句“富贵险中求”的话了。
“对，陆东家，你具体说说，我也愿意跟着。”香料铺子的东家袁如海也开口了。
他做香料生意的，别看香料贵生意似乎不愁，但风险也高啊，这其中很多香料都要是从西边的藩国进来的。
成本高，时间长，要是看错眼压一两次货，这生意也就做不下去了。
之前那些税，他是真的咬着后槽牙交的，有一次还把媳妇的嫁妆给当了才交上。
如今贪心不足的市令终于走了，他可不希望再来一匹饿狼。
见有三个人附和，剩下的三个也立刻询问起来，只有看着最男子汉的卢汉没有开口了。
陆辛夷“卢东家，这件事全凭自愿，没有任何逼迫行为，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也很正常，所以您要是真不愿意，也可以现在就离开。”
其他人都看着卢汉。
卢汉一副猛男身外加一张糙汉脸，这会儿居然做出小媳妇的羞臊状来，把陆辛夷给恶心的一抖。
人生能有几多愁，最怕猛男扮娇羞。
“卢大哥，我是知道你为人的，你有什么顾虑只管说出来。”苏莫生说到这里又看了陆辛夷一眼“陆东家不是那不好说话的人。”
陆辛夷瞥他一眼你小子什么时候成我的发言人了？我不好说起来就很不好说话。
其他人也纷纷劝。
既然大家都已经知道这个计划的大概内容了，能全部团结起来自然还是团结起来的好。
不是他们不信卢汉，而是不信人性在面对选择的时候。
卢汉只好道“我……我之前得罪过范大人，所以……”
众人瞬间明白了，怕事成之后范大人还要给他穿小鞋。
“范大人不是这种人。”苏莫生道“要追究不早就追究了吗，你家脂粉铺子不还开的挺好吗？”
卢汉低着头。
陆辛夷开口了“我说了，这件事我起的头，有责任我来承担，有什么事情协商由我们八人商量着来，或者你们当中再选两个代表出来我们三个人一起出面也是可以的，卢东家可以不用出面。”
卢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谁不想在顶头上司跟前露脸呢。
“那好吧，算我一个。”卢汉没什么精神的说。
见大家全票通过了，陆辛夷立刻道“这件事迫在眉睫，我知道各方势力都在角逐中，事情已经进入最后关头了，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立刻联系西市以及周边坊市的商户，在请愿书上签上名字。”
“这是我起草的请愿书大概内容，诸位看一下。”说着陆辛夷就把早就准备好的她写的芸娘誊抄的内容递给大家传阅。
大致内容跟她刚才说的都差不太多，只不过经过芸娘修改后更符合书面用语。
“这要怎么签字？”苏莫生问。
“我准备了三十三仗的红布，最前面的部分到时候会把请愿书的内容誊抄上去，剩下空白的地方，由大家来签字。”
“明天开始，樊楼会正式营业，我出面去跟范大人说这件事，再出面找人把这个请愿书上达天听，而你们需要做的就是请这些商户们来樊楼签字。”
“我们兵分两路，最好是在三天内把这件事给完成，不然恐夜长梦多。
诸多谋划一场空事小，最怕的就是新来的市令比徐敏更狠，到时候我们的日子，只会更难。”
众人纷纷点头。
“这个办法不错。”顾二娘道“我回去就去找人。”
陆辛夷提醒“记住，要人品端正的，那些风评不好行为不端的，我们不要，不然到时候把消息泄露出去，我们肯定失败。”
众人点头。
事后不早，事情也都说的差不多了，陆辛夷起身，冲众人拱手“我等能否继续屹立西市谋生，就看这次的行动了，诸位，有劳了。”
众人也起身冲她拱手，“我等分内之事。”
亥正过一刻，热闹了一天的樊笼终于安静下来。
早上辰时一刻，是桂姨特意去算过的吉时。
犹如当时跟顾客们承诺的那样，樊楼重新开张一定会放一挂大大的鞭炮，一挂不够再接着放。
于是，花街上那些才入睡没多久的花娘跟客人们被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吵醒后纷纷骂骂咧咧。
有那宿醉未醒的大少爷喊来小厮问“谁家一大早整这么大动静啊。”
“是樊楼开张了。”小厮在外面回答。
本来还混沌的大少爷顿时不困顿了，猛然蹦了起来“樊楼开张了？”
“对，说是从今天开始，中午也会宴客。”
“好好好……”大少爷连说三个好就要穿衣。
一旁的花娘撒娇不肯放人，被大少爷一把甩开，昨晚还缠绵的人穿衣无情“闪开，别挡着爷去吃烤串。”
这都快一个月没吃了，可把他们肚子里的馋虫给馋坏了。
这边鞭炮刚结束，花街周边的几个商户纷纷上门道喜。
陆辛夷也拿出糕点瓜果招待。
除了这些，幺爷手下那些小孩子们纷纷奔走，把樊楼今天开张的事奔走相告。
樊楼不仅开张了，每天营业时间也延长了，从每日的午时到夜里的子时。
阿四那几个大的，也来樊楼上班了。
这次不限定他们只收碗筷了，他们会跟阿柴一起负责传菜，红英她们负责点菜上菜。
荷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年纪，也承担了一份工作，那就是泡茶。
来一桌客人就泡茶，有四种不同的茶，泡好的茶也由阿柴他们端到前面由红英她们端给客人。
于是，不到巳时，就有一些有钱人家的小厮丫鬟们闻讯前来订桌。
有人来订包厢，红英绿柳小红紫薇她们就提前跟他们说，今天开始，樊楼推行试菜月，不接受顾客点菜。
什么叫试菜月呢？
就是樊楼从今天推出很多新的菜式，这些菜由大家吃过后投票，为期一个月。
试菜月结束后第二天会公布出票数最多的一凉菜一荤菜一素菜一糕点一汤，以后这些就作为樊楼的招牌菜。
所有参与投票的客人的投票竹片都会妥善存放，到时候会从这些竹牌中抽选十名幸运顾客。
这十名幸运顾客就会成为樊楼的最高级顾客，来樊楼吃饭一律八折。
客人不能点菜，但能选饭菜的标准，最低五百文一桌，一荤一素一汤一碗米饭，单人用餐标准。
2-4人一两银子一桌，两荤两素一汤，米饭管够。
5人以上可以选择三两，两个冷碟，三荤三素，一汤，一点心，一壶酒。
五两的就是四个冷盘，四荤，四素，一汤，一点心，一壶酒。
最高八两八一桌六凉碟，四大荤菜，四素，养生汤每人一盅，两道点心，两壶酒。
虽然乍一看都是荤，但这荤也是有区别的。
有的是全荤，有的是菜里面加几块肉也叫荤菜。
根据这些标准，也把来吃饭的客人区分开来了。
五两八两可以上二楼，其中装修最好的都预留给八两的。
三两以下都在一楼。
对此来订桌的客人没什么意见，全京城所有的酒楼食肆都会把客人分成三六九等。
如果没有分三六九等，有钱人还真不愿意来。
这一系列的操作都是陆辛夷这几天抽空整理出来的。
说起来繁琐的很，但其实就是概括起来就是四个字噱头，引流。
作为最近的西市网红人物，她得把波流量变现的同时提高樊楼的知名度。
在互联网时代，不能变现的流量那都不叫流量。
在古代，不能利用名气带来财运，那也是不合格的。
陆辛夷是深知这一点的，所以才有这一系列的操作。
于是，那些来订餐的客人经过红英绿柳她们的解说后赶紧又回去告诉家里的主子们。
毕竟一顿饭吃个五两八两，可不便宜。
本以为主子们肯定不愿意来了，结果主子们听说樊楼要试新菜，一个个的赶紧呼朋唤友来用餐。
不到午时，二楼的八个包厢，一楼的十个包厢全部订了出去了。
就连那五百文的套餐，也留下了不少奔着烤串的客人们。
于是，樊楼门口又开始人头涌动起来。
陆辛夷跟那八个商户们，也利用樊楼来人很多为遮掩，带领一些愿意跟他们一起出力的商户们来到其中一间包厢，在那里有早就准备好的三十三丈长的红布以及笔墨。
这些人看了一眼请愿书的内容后，毫不犹豫的写下了自己跟铺子的名字。
每来一个，陆辛夷就拱手抱拳。
大家也不说话，只眼神坚定的犹如当年的D下人员接头一般。
期间，铁锤又带着他的几员猛将在门口巡逻起来，绝不让小偷小摸的人靠近樊楼。
因为都是制定的菜，大家早早就准备好了，所以用餐高峰期来临后，大家忙而不乱，上菜还很快。
陆辛夷站在门口，对每一个进来的客人都抱拳见礼。
忽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小老头。
陆辛夷只微微愣了一下后立刻小跑着过来了。
“陆东家……”小老头喊了她一声后立刻转头去扶着马车上的人。
正是那天端午在河边邀请她的敬王宋勉。
宋勉居高临下的看着陆辛夷。
陆辛夷跟他对视了两秒后扬起笑脸“没想到小小樊楼居然惊动了王爷，实乃樊楼之幸，也是我陆辛夷之幸。”
日头已经热了起来，在这站了会儿就受不了，宋勉道“前头带路。”
说着就往里走。
陆辛夷赶紧带着人往楼上走，上去的时候顺便把放在柜台上记录订包厢的本子给拿走了。
这上面没写敬王府，但有个宋五郎的名字。
订的是清风阁。
陆辛夷好心提醒“王爷，您注意脚下。”
宋勉“走你的吧，我还没老到上个楼梯都能摔跤的程度。”
陆辛夷“……”
两人的对话声一点没压着，二楼有几家宦官人家订的桌，门口都有丫鬟小厮护卫守着。
等看到陆辛夷跟敬王进了包厢后，小厮立刻进去通报了。
这些人知道了消息自然是要来拜见，但都被管家给拦住了。
老管家道“王爷来此是为了与民同乐，诸位郎君们自管享受美食去吧。”
第126章 招待敬王
包厢里，敬王看着那一幅“猪朋狗友”的图，也觉得妙趣横生，可惜没有落款。
敬王回头，陆辛夷赶紧恭敬把一杯凉茶端到敬王跟前“王爷，小店简陋，喝不起好茶，这是凉茶，具有清热解暑的功效，您要尝一尝吗？”
宋勉嗯了一声，但没伸手。
陆辛夷赶紧把茶杯放到他跟前。
宋勉端起喝了一口，看着陆辛夷“你去做几个拿手菜上来。”
陆辛夷一点不敢反抗，立刻下楼去准备了。
买的食材全部都已经备菜完毕了，根本找不到其他食材了。
陆辛夷无法，只能从这些备好的菜里挑了几样，先把半成品的做成成品，最后将蒸好的菜端出来。
一个人吃菜太多浪费，自己也不敢找他收钱，所以也就凑了八碟。
两个凉菜，两个荤菜，两个炒菜，一盅汤，一道点心。
陆辛夷一个人端不下，喊了红英帮忙。
订楼上包厢的大部分都是带仆从来，一般只需要阿柴他们把菜送到门口就行。
要是没人接，就由他们送进去。
两人上楼的时候，就看到之前紧闭的那些包厢门，这会儿都被打开了一条缝隙。
后面或许会有人偷偷看着，但陆辛夷没心思多想，现在只想把这位大神伺候好了再恭恭敬敬的送走。
管家给她开的门，陆辛夷颔首道谢。
红英很是紧张，陆辛夷也怕她紧张失手，所以让她把菜放下就出去了。
宋勉挑眉“这么快？”
陆辛夷就知道他要挑刺，她先把两个凉菜端上桌“这是提前卤好的，这个叫顺风耳，这个叫飞黄腾鸭。”
没敢上吉祥三宝缠缠绵绵这些，怕他知道是什么后要翻脸。
她解释完宋勉也没说话。
陆辛夷把酸菜鱼端上桌“今天樊楼重新开张，试菜一个月，所以菜都早早备好了，这个点出去采买的菜也都不新鲜了。
这是酸菜鱼，鱼片也都提前准备好了，我只需要将酸菜跟调料炒熟，然后放水，等水开了把鱼片放进去汆熟了就行，盛出来再泼一瓢油。”
“这个是粉蒸肉，粉是用大米，八角等调味料炒熟后磨成粉。裹上切好的肉片腌制两刻钟左右，而后上锅蒸。”
“这个小炒肉，用花生米，芹菜，肉片炒的，为了让肉片鲜嫩，肉片也是处理过的。”
“这个是……”
陆辛夷把每一道菜都认真介绍了一遍。
每一道菜分量都不多。
但她是花了心思摆盘的，那两个凉菜，两个炒菜，都是用小碗装好再倒扣上，周围切点青瓜皮围上，在放几片洗干净的花瓣，格外好看。
最后放上一壶酒，陆辛夷退到旁边“王爷，您请用餐。”
宋勉“再拿一副碗筷来。”
陆辛夷赶紧从旁边的餐柜里重新拿出一副碗筷摆上，哎，她是真不想陪王爷吃饭啊，就怕这老头又要上演什么“你跟他真像”的戏码。
陆辛夷把碗筷摆放好，就等着他说一句陪本王用餐什么的之类的话了。
宋勉“你……”
一个你字刚说出口，陆辛夷已经一步迈出来到凳子旁边了，紧接着就听敬王把后面的话说完了。
合在一起是“你……出去吧。”
陆辛夷浑身一僵，出去？不是请她入座咩？
宋勉压了下嘴角，问她“怎么？想跟本王一起用餐？”
陆辛夷尴尬的恨不能此刻地板破个洞她好直接呲溜消失在敬王跟前。
但这个地板纯原木，质量非常好。
陆辛夷感觉自己头顶尴尬的都在冒烟，她厚着脸皮顶着敬王玩味的神情将手伸向桌上的一碟子菜重新给它换了个位置。
宋勉不说话，只看着她，一副我看你还要怎么编的表情。
陆辛夷佯装镇定，还保持着笑“民女不敢，王爷能来樊楼，是民女的荣幸，只是民女深知身份低微，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民女之前不知道王爷还有客人，所以这些菜怕是不够，民女这就下去再准备一些上来。”
说完一墩身，拿着两个托盘赶紧跑了，那落荒而逃的背影让宋勉笑出了声。
听到他的笑声，陆辛夷更尴尬了。
靠，她怎么就脚比脑子快呢。
陆辛夷慌慌张张冲到楼梯口拐弯的时候，忽然有人上来。
两人都没想到拐弯的地方会忽然冲出一个人来，双方发现彼此后第一反应就是避让。
陆辛夷就往外让，只是让的动作幅度有点大，身体扶手外仰，忽然脚下一滑，身子往后倒去。
“小心。”对方赶紧伸手一拽她，把人拽了回来。
陆辛夷被拽回来后心脏还扑通扑通的跳着。
“多谢秦大人……”陆辛夷有些后怕，道完谢后赶紧掏出帕子蹲下身把地上的汤汁擦去“您注意脚下。”
刚才自己就是不小心踩到了脚才滑了下没法得力的。
秦砚等她擦完后才道“不用客气，多谢昨日的款待，正好遇到了，那就祝陆东家财源广进。”
说完朝她拱手。
这个祝福听着就让人心里高兴，陆辛夷赶紧道“大人能来就是最好的礼物了，多谢大人，借大人吉言。”
忽然想到什么压低声音问“您是来找敬王的？”
秦砚放下手点头。
“那您赶紧上去吧，菜我已经准备好了，不知道您要来，等下再送几个上去。”
秦砚点头后就继续上楼了。
陆辛夷下来，喊了一声阿柴。
阿柴立刻跑过来。
“你跟其他上菜的人说一声，楼梯上要小心点，要是有汤汁洒了，要及时清理，不然要是贵客踩到滑到，我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知道了东家。”阿柴赶紧去跟阿四他们去说了。
陆辛夷把托盘递给他，又去后厨端了两个冷菜一盅汤以及一荤一素上去。
这次她没进去了，只把菜送到门口交给了管家就赶紧跑了。
见是管家进来上菜，宋勉也没多问，只跟秦砚继续说话。
管家把菜上完就出去了。
包厢里，宋勉跟秦砚吃吃喝喝，楼下，陆辛夷在天人交战。
她没想到敬王会来樊楼，毕竟那些达官显贵去的更多的地方是东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