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九眼眶里的泪顷刻间就落了下来，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
从小桃口中听说和亲眼所见完全是两回事。
“杨嬷嬷你和迟迟在慈幼院中找一找有没有干净的衣服被子，都拿过来，还有我们之前带过来的衣服被子，也都拿过来。”
乔九擦了擦眼泪低声吩咐。
杨嬷嬷和迟迟立刻就行动起来。
乔柒抬手间使出法术，原本脏污恶臭的房间立刻变得干净起来，这些孩子身上的污渍也快速地被祛除。
等杨嬷嬷和迟迟抱着一堆衣服被子过来时，房间里的孩子一个个都变得干净无比。
只是脸上的麻木和呆滞却没有改变丝毫。
两人低垂着头，什么也没多说，就将手中的棉服一件件分发了下去。
乔柒并未在慈幼院久留，将这里交给乔九和小桃处理好，她又去了不远处的那座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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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院人口简单，里面只有一对老夫妻和一个护院。
老夫妻无儿无女，名下有几十亩田地，一年到头的收成除了养活他们自个儿之外，平时还有余钱接济一些吃不起饭的人。
邻里邻居的急需用钱，他们也会帮忙，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
大善人啊……
乔柒唇边露出一抹讥笑。
雪花簌簌落下，她撑着伞敲响了宅院的大门。
护院开了门，目露警惕。
此人目中精气十足，一身浑厚的内力，根本就不是一般的护院。
见乔柒只是一个女子，护院放松了警惕。
“姑娘找谁？”
乔柒扬起头，露出一个无害的笑。
“我不找人，我只是来取你的命而已。”
护院瞳孔骤然一缩，身形极速后退。
可却还是被乔柒轻而易举地掐住了命脉，继而废了他的内力。
挥手将身后的院门关上，乔柒掐着男人的脖子将人拖到了屋中。
屋内，老夫妻两个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缩在角落里，脸上的惊恐肉眼可见。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我自认没有得罪什么人……”
老头说这话的时候牙关都在打颤。
乔柒没急着开口，反手将护院丢到了他们面前。
“慈幼院的事，还用我说吗？”
她刚提起慈幼院，一旁的老婆子眼神就有了些许细微的变化，倒是老头什么表情变化都没有，隐藏的很深。
甚至反过来气红了脸，不顾自己的危险高声怒斥。
“你、你小小年纪为何心肠如此歹毒，竟对那些孩子动手？！他们已经够可怜了，为何你却不放过他们？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乔柒向来不喜与恶人论长短，她曾经遇到过不少站在她对立面的人，那口才当真一绝，不去参加辩论赛都屈才。
她一脚踩在护院的脑袋上，只需要力道再重一些，就能把他爆头。
“说出你知道的，或者，他死。”
老头依旧表现的毫无所知的样子。
“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你，有什么事你冲我来，不要伤害他们…”
乔柒轻笑出声，冲着他点了点头。
“好啊，如你所愿。”
说罢，她直接拧断了老头的脖子，只剩下老婆子和护院。
不管是被踩在地上的护院还是老婆子，眼底的惊恐再也抑制不住。
她竟然说杀就杀！
连一丝犹豫的机会也不给。
“现在只剩下你们二人，你们谁先说，谁先说，我就放过谁。”
“我！我说！”
乔柒话音刚落，护院就迫不及待地高喊出声。
“你！你这个叛徒，主人绝对不会放过你！”
老婆子恨不能生吃了护院的肉，眼神恶毒到了极致。
乔柒歪了歪头：“主人？看你这个样子，想来应当也有儿女，等我找到了，送他们一起去给你陪葬可好？”
老婆子身子一颤，一张老脸扭曲痛恨到了极致，她还想说什么，却被乔柒直接封住了声音。
“你来说，若是没骗我，我就放了你。”
护院连忙将他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
他和这对老夫妻都为慈幼院做事，明面上看护这座宅院，实际上却是负责看守暗处的‘醉香楼’。
‘醉香楼’一共一个入口和两个出口，其中一个出口就在老夫妻床铺底下的暗道里。
平日里出入都在另外一边，只有遇到特殊情况才从这个宅院出来。
且这个宅院的出口只能出，不能进。
此外，老夫妻两个除了看守这个出口、降低旁人的戒备心之外，还会帮‘醉香楼’物色模样俊俏的少女或是少年。
一旦被他们物色上，护院就负责暗中将人拐回来。
老夫妻两个的好名声在附近都是出了名的，谁家有点事都愿意找他们，他们能接触的人自然也多……
“我、我知道的都说了，我也是迫不得已啊，我老娘重病，要是没银子抓药她就没命了啊……”
护院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仿佛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一般。
乔柒没理会他，而是看向老婆子，解开了她的禁言。
“你还有什么要说？”
“哼，你要杀就杀，我绝不皱一下眉。”
老婆子压根不在乎生死了。
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子孙后代能有好日子过。
在任何人面前，她都没提过她的孩子们，她不信乔柒能找到他们。
“哦？你是笃定我找不到他们？”
乔柒忽地笑了，将手放在了老婆子的头上。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么反过来，罪孽是不是也要一同承担？
搜魂术！
怕这老婆子疯的太早，她还特意用灵力将她的神魂暂时稳住。
片刻之后，乔柒松开了手，老婆子疼的冷汗涔涔，全身上下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若非体内还有一丝灵气护着她的神魂，怕是这时候早就疯了。
看着她双目赤红的模样，乔柒笑眯眯地报出了一个地址。
“大曹村……”
老婆子倏地抬头，脸上的血色仿若瞬间被抽空，惨白的吓人。
她的嘴唇嗫嚅着，眼底的惊恐仿佛要化为实质。
乔柒却像是没看到，手掐在了她的脖子上缓缓收紧。
“放心，等杀了你，我马上去把他们也全都杀了，包括你那才出生不久的小孙子……”
“不——”
老婆子一双眼睛瞪的老大，双手扒拉着拼命地开口。
“不，他、他们是无辜的，放、放过他们……”
“你的主子是谁？”
“是、是……”
就在老婆子要说出她背后的主子是谁的时候，一柄飞刀极速射过来。
乔柒：“……”
一个个的，怎么非要在这种关键时候还‘凑热闹’呢？
快速接住飞刀，将老婆子丢在地上，乔柒又抬手在虚空中一抓，远处的刺客就被抓了过来。
刺客见自己被抓，直接咬破了口中的毒药。
乔柒翻了个白眼，灵气钻入他的体内，直接将他体内尚未发作的毒药抽了出来。
卸掉刺客的下巴，又将他的内力废了，乔柒这才继续问老婆子。
老婆子看了眼地上还在挣扎的刺客，终于闭了闭眼，哑声开口。
“是卫尚书。”
卫尚书，户部尚书？不就是姜晚宁长姐的公爹吗？
不过再往下，她也不打算再插手，不管是谁，交给月皇的人过来查就是。
将老婆子和刺客用法术困住，乔柒这才将目光放在护院身上。
“你可以走了，我这人向来言而有信，说了放过你就放过你。”
护院眼睛猛地一亮，二话没说爬起来就往外跑。
只是手刚放在院门上，乔柒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我放了你一次，可惜你没跑得掉，这一次，我可不会放过你了。”
“你——”
护院眼睛瞪直，骂人的话还没出口就已经倒在了地上，彻底成了一具尸体。
解决了护院，乔柒在屋里很快就找到了他口中所说的只能出不能进的出口。
这个出口只能从里面打开，外面没有机关打开。
乔柒压根就不在意，一脚下去，所有的机关暗道通通碎裂，一条幽深的小道出现在她的眼前。
暗道里无人看守。
穿过暗道，走了约摸一刻钟，一个宛若地下宫殿一般的小楼出现在她眼前。
小楼中灯火通明，莺歌燕舞，迎来送往的女子脸上挂着麻木而又空洞的笑。
这些少女，最大的十岁都不到，一个个身着露骨的薄纱，卑微地讨好着那些客人。
整个小楼中一共有三四十个房间，周围的管事和打手以及龟奴就有数十人。
乔柒刚到小楼外就有人发现了她。
“你是谁！”
“把她抓起来！”
“快去通知诸位贵客，有人闯进来……”
乔柒手一握，一把剑出现在手中。
眼前的人，来一个杀一个。
浓烈到使人欲呕的鲜血味弥漫在四周。
此刻小楼中只有七八个客人，乔柒挨个踹开房间将人拎了出来。
这些人凌虐人的手段太过骇人，鞭子抽打，匕首在身上刻字都是小儿科……
风刃在四周成形，一片一片地剐着他们的血肉，惨叫声不绝于耳。
“不，我可是知州，你不能杀我！救我，救我，啊啊——”
“我可是朝廷命官，杀了我你也得偿命，啊啊啊……”
一个时辰后，除了那些少男少女，‘醉香楼’中的人都死了个干净。
被送进来的少男少女一共二十一个，少女十八个，少男三个。
每个人几乎都是一身的伤痕累累，二十一个人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连抬头看都不敢。
“你们可有家人？可还愿回去？”
无人出声，依旧连大气都不敢喘。
乔柒没再问，将小楼中的金银珠宝搜刮一空。
这些金银珠宝她已经用不着，却可以用来安置这些少男少女。
“穿上棉衣，随我出去。”
乔柒走在前面，后面的少男少女终于还是迈开了第一步，翻找出厚实的衣服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跟在她的后面走出了暗道。
外面大雪纷飞，不知多久未曾看到过雪，众人的神情呆滞了片刻，眼底泛起一抹微光。
其中一个年长一些的女子走到乔柒面前，扑通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
“多谢恩人。”
“不必谢我，随我先去慈幼院。”
一听说慈幼院三个字，大部分人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下。
“慈幼院已经被控制住。”
乔柒一手一个，将老婆子和刺客拖在地上带走，后面跟着二十多个孩童。
沿街的居民看到这一幕惊呼出声，他们不明真相，纷纷都议论了起来。
乔柒并未解释，带着人径直去了慈幼院。
她到慈幼院时，镖局的人也全都赶了过来，众人正在一起收拾慈幼院，还有几个人守在门口不让人靠近。
“里面有热水和药，你们先去洗一洗。”
乔九连忙将这个孩童带去另一个房间。
乔柒则拿了两颗疗伤丹药融在了水中，让众人喝了下去。
加起来一百四十多个孩子，这并不是少数，可却沦落到这般下场。
留在月皇那边的通讯符也在她发出消息后到现在，终于是传来了结果，速度还算快。
不过月皇的声音却怎么听怎么气急败坏。
“混账！气死我了，一群狗屁玩意儿！大理寺卿和巡抚已经带人赶去，最慢两日就能到达！”
明州城发生的事只是他生气的其中的一部分，他更气的是，这事不是他手底下的人发现，而是被乔柒发现。
这不就是证明月国朝中官员都是一群吃闲饭的废物吗！
收起通讯符，乔柒走到了忙的团团转的乔九身旁。
“这些孩子你觉得该如何安置？”
乔九茫然地看着这些伤痕累累的孩子，脸上满是不知所措。
原本她是相信慈幼院的，在她心里，慈幼院或许有诟病之处，却给无家可归的幼儿提供了一个生存下去的地方。
可现在，她已经无法再相信慈幼院了。
她亲手给这些孩子换上干净的衣服，亲手给他们添饭，听着他们怯懦却又欣喜的感谢，看着他们渴望的目光……
她根本无法看着他们再被送到另一个慈幼院。
“我、我也不知道……”
“抬起头来，看着我。”
乔柒迫使她抬起头，和她对视。
她的眼底带着慌乱和无措，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乔九，你只是你自己，从来都不是我的附属，你想做的事那就去做，无须在心里反复揣摩我的想法。”
这也是乔柒许久之前就想告诉她的事。
乔九几乎事事以她为先，每做一件事之前或许都要揣摩她的想法，或者过问她的意见。
已经完全丧失了自我。
也或许是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她所带来。
“告诉我，你心里真实的想法。”
乔柒坐在她身侧放软了声音。
乔九眼眶蓦地一红，眼帘垂着瓮声瓮气开口：“我也不知道这样的想法到底对不对，我想在梨花村给他们一个家，他们受到的折磨太多了，若是再送到别的慈幼院，他们还能活下去吗？我现在拥有花不完的银子，或许我可以为他们做什么……”
“可一旦接下他们，就要为他们负责，我怕我做不到，也怕我做错，更怕我将来会后悔……”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心生怜悯，想要救助他们，却又茫然无措不知该怎么办。
两人谈话间，慈幼院外面却已经被一队官兵包围。
“大胆贼人，竟敢残害慈幼院幼子，来人，把他们抓起来！”
明州城知府问也不问，上来就要旁人破门进来抓人。
乔九眼神一狠，抬起袖子将眼角的泪珠一擦，当即带着小桃来到了院门口。
“本郡主看谁敢！”
“皇上令牌在此，见此令牌如见皇上！尔等还不速速跪下！”
贾知府眼底瞬间闪过一抹慌乱，很快却又镇定自若。
确认了令牌的真假后，当即跪在了地上，四周的官兵和百姓也跪了一地。
“微臣叩见皇上……”
“小桃，把这狗官给本郡主抓起来！”
乔九的声音冰冷至极。
原本她还怀疑知府是否是无辜的，她会不会冤枉错了人。
可在那本册子上见到他的名字后，她心里的怀疑彻底消失。
贾知府知法犯法，不仅庇护这些吃人的恶魔，竟还参与其中！
慈幼院后院中埋了十几具稚子的尸体！
他们何其无辜？满怀渴望地进了慈幼院，期盼这里可以成为他们另一个家，却没想到走进的却是地狱。
“是。”
小桃欺身上前，贾知府立刻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躲在了一众官兵后面，眼神阴冷。
“本官乃朝廷命官，郡主抓我怕是不合规矩吧。”
说罢贾知府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脸上尽是有恃无恐。
“此乃皇上令牌！本郡主自是有资格抓你，贾知府莫不是想抗旨不遵？”
“抗旨不遵？”
贾知府忽然大笑出声，继而眼神再次变得狠厉。
“来人，把这伙人通通给本官抓起来！冒充郡主不说，竟还敢伪造圣物，此乃杀头大罪！”
贾知府带来的官兵立刻就冲了过来。
只是几息时间，乔九就想清楚了其中的门道。
贾知府哪里是质疑她的身份，分明是怕自己的恶行被发现，想强行将她抓起来，杀人灭口。
不过这些官兵根本不是小桃的对手，三两下就通通被解决，最后只剩下贾知府一人。
而四周围观的百姓生怕被波及自身，早已如雀鸟散开到四处。
小桃拎着贾知府的领子将他丢在乔九面前。
贾知府连忙舔着一张笑脸告饶：“郡主，您大人有大量，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您的身份，您就饶了我吧……”
看着面前嬉笑讨好的贾知府，乔九垂着眼帘蹲下了身和他目光对视。
“贾知府，慈幼院是你庇护，是不是？”
“啊？郡主说的这是什么话，慈幼院本就在明州城，自然得本官……我庇护。”
眼看着贾知府还在嘴硬，乔九也不想再和这种人说下去，抬手就是重重两巴掌抡下去。
“人面兽心！”
乔九长久被灵气和灵蔬滋养，早就不是当初弱不禁风的弱女子。
贾知府被抽地摔在一旁，嘴角渗出一抹血迹，两颊很快肿胀起来。
当众被个女人打耳光，贾知府心里怨毒无比，脸颊都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可却还是忍了下去。
“郡主，您可不能这么冤枉我啊，为了明州城的百姓，我可没少殚精竭虑……”
“抓起来！此事我自会禀明皇上，由皇上定夺，在此期间，就先‘委屈’贾大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