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陆凌瑶和葛谧都表示怀疑，实在是这许愿卡确实有蹊跷之处。
葛谧指着许愿卡上的“卑微度日”四个字，说道：“我觉得她说的话里似有矛盾。……比如这，她说面对鬼物不敢反抗、卑微度日，但通篇看下来，除了被吸取精气神，完全没有提到她如何卑微可怜，有些不合常理。毕竟通常情况下，求助的受害者总是会忍不住详细描述施加者的暴行，以增加得到他人救助的概率……”陆凌瑶听得连连点头。
葛谧继续说道：“不止这点可疑，还有这，她既然说这鬼物对她纠缠异常，要杀她的良人，甚至威胁不让她离开借住的朋友家，那么，鬼物又怎么会给她机会，让她能到这五里山找上我们求助呢？”
葛谧说完，笑着看向陆凌瑶。
葛谧表达完了她的怀疑，就轮到陆凌瑶说了：“你说的这些也是我觉得有点不合情理的。……而且，我比你了解杜鹃，也就是咱们的委托人焦华这个人，她是那种典型的欺软怕硬之人，像许愿卡上描写的这种忍气吞声的小可怜，实在不是她的风格。”陆凌瑶继续道：“还不止这些，既然她说她被时时纠缠无法离开，还有机会得遇良人，不是更不可思议吗？”
说道良人二字，陆凌瑶不免带了一丝八卦的意味。
两人为了双方的默契，也为了接下来寻找猜测背后真相的挑战与趣味性，不由的又笑闹了一阵。
笑闹结束，葛谧才继续说道：“不过，我觉得，总归她见鬼了应该是真的。……我看完她这许愿卡，突然知道我一开始看到她的异常是怎么回事了！她应该是身上沾了一丝鬼气，对吗？”葛谧看向陆凌瑶，并请教的问道。
陆凌瑶对葛谧的天赋相当认可，“直觉”对玄师这行可是个好东西，一般人可不会有那样灵敏的通灵“直觉”。
陆凌瑶点点头，回答葛谧道：“是的，事实上，还不止是沾了鬼气那么简单，她应该还沾染了些因果。”
“什么叫沾染因果？”葛谧不放过任何一个求知和学习的机会。
陆凌瑶也愿意与葛谧分享。
陆凌瑶喝了一口自制的饮品，然后说道：“你应该也听过一句话，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种关于善因和善果、恶因和恶果之间的联系，就是因果最简单的表现方式。”
陆凌瑶这么一说，葛谧就有些不认同了：“真的有因果这东西吗？那我怎么发现有些坏人反而位高权重，有些老实的人却一辈子穷苦呢？你看我家……”
葛谧虽然没说完，潜台词却不言而喻：承恩侯府的发家史是女人的血泪史，但承恩侯却一代一代的昌盛下来的，又何谈恶因恶果呢？
正如葛谧理解陆凌瑶，陆凌瑶对于葛谧没有说出的话也是一点就明。
她自然要好好的解释一番。
“首先，老实并不代表着善良，老实人也有可能做恶；其次，坏人也不代表着他所做的事不会带来好的结果，也许对一个人而言他是坏的，但他做的事却让整个社会进步造福了很多人，就很可能善因强于恶因。……除此以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有时候因果不是只看当下的，一个人曾经做恶，后面做了很多的好事，相互之间可以抵消；一个人自己经常做恶，但是她的祖辈却积累了大量的善因，自然也能抵消掉这个人的一些作恶。……”陆凌瑶耐心的一一向葛谧拆解和解释因果的复杂性。
说起来，陆凌瑶自己在现代的时候，其实也是不相信什么因果的，直到她能够看透一些因果的面相，才知道古语并不是欺人的。
正如人类生存有他的规则，世间的运转也同样是有法则的，纵有疏漏，恶因过度了以后，就必然会结出恶果。
陆凌瑶解释得这么细致，葛谧自然也懂得了，至于不懂的部分，她也不着急，跟着陆凌瑶，未来自然有能够弄懂的时候。
于是，葛谧将关注力放回了焦华留下的心愿卡上。
“不管她隐瞒了什么，有件事是毋庸置疑的。”葛谧说道，“她身边确实有鬼物的存在，还和她有着较深的牵连。”
陆凌瑶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葛谧问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陆凌瑶说道：“看心愿卡到底只能了解大概，目前的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要想知道更多，咱们自然得先去探个究竟，看看这鬼物什么来头，也看看她到底隐瞒的是什么……”
这回轮到葛谧点头，这事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下来。
要出门，葛谧这个别人眼中已经死去的人，当然的施个幻影术法；陆凌瑶原本是不用的，但奈何此次的委托人是熟人，她又并不想这么早就透露自己和玄楼间的关联，没办法，也只能施个幻影术。
葛谧想了想，将自己幻影成了一个看着颇有些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模样，说道，“这个样子我想了有一阵了，不过分张扬，又方便在外行走，也容易取信于人，你看怎样？”
没等陆凌瑶回应，她继续说道：“至于名字，我和你们陆家有缘，就化名为陆，叫陆格怎样？格和葛相近，算是把我的姓也镶在一起。”
葛谧打算的是要塑造一个长期形象，所以她非常慎重，无论是形象还是姓名都研究了半天，很明显都是经过她的深思熟虑的。
陆凌瑶对此自然没有意见，只是提醒了葛谧一些被她忽略的男士在行为、习惯上的细节差异。
一番折腾，搞定了葛谧，才轮到陆凌瑶自己。
陆凌瑶的计划与葛谧不同，她没打算一直处理玄楼的这些请求，最多就是在玄楼建立初期带一带葛谧，在将葛谧培养起来后，她们已经达成一致，未来，玄楼的日常将全权托付给葛谧，陆凌瑶则是当玄楼“背后的那个人”，一个幕前，一个幕后，完美搭配。
因此，陆凌瑶的“改造”就要简单多了。
第86章
陆凌瑶想了想，直接幻化成了一个小男童的模样，然后对着葛谧拱了拱手道：“师傅！徒儿小凌有礼了！”
陆凌瑶想了想, 直接幻化成了一个小男童的模样，然后对着葛谧拱了拱手道：“师傅！徒儿小凌有礼了！”
她这样子和动作，成功的逗乐了葛谧。
不过葛谧笑完, 很快说道：“这可不行，我叫你师傅还差不多, 怎么能让你假装我的徒弟呢？”
陆凌瑶回答道：“你啊……在意这些干什么？我幻化成这样的小童才更方便行事呢？别人不会在意我这样微不足道的存在，也就更容易了解到一些别人想隐瞒的真相嘛。”
陆凌瑶这番说辞, 听上去似乎也有些道理, 葛谧那张幻化成的仙人脸上透露出一丝的迟疑。
陆凌瑶可不管她迟疑和犹豫什么, 直接用肯定的语气道：“别想那么多，就这样决定了。”
看陆凌瑶态度这么坚决, 葛谧到底点了头。
陆凌瑶和葛谧需要改头换面, 家里的四名鬼长辈还有陆凌瑶的那些野鬼帮手们就没必要了：对于他们而言，需要隐瞒的人看不到他们的存在，而能够看得到的往往就是要对付的对象，让他们鬼对鬼也是好的。
于是, 很快的, 这些未来玄楼最核心的“大佬”们, 开始了她们的首次任务。
杜鹃的友人家在京都西郊一个闹市区背后的小巷里，跟侯府自然是没得比。
其实想想也能理解，杜鹃这种从小就被死契卖给侯府的，通常要么没家人，要么有家人在她心中也跟死了没两样。她真正能够结交到并且还能够愿意收留她的, 绝对不会是什么大户人家的闺秀小姐。
总之, 离开侯府以后, 还能有这么个落脚地儿就已经很不错了。其他的侯府下人，未必有她这门路或运气。
陆凌瑶她们是借着心愿卡上杜鹃留下的气息追踪而来的。
这是玄楼特意留下的震撼人心的“下马威”, 所有许愿求助的人都不必留下真实的姓名地址，有缘的人，玄楼自会相见，无缘的人，即使写下姓名也是无济于事。
这样的设计，给玄楼增加了更多的话题和“玄”意。
“你有感觉到异常的气息吗？”陆凌瑶第一次带着自己教出来的密友做任务，忍不住还是会带点考察的性质，在实际中来为葛谧的知识体系查漏补缺。
葛谧仔细的感知了一会，然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陆凌瑶道：“别沮丧，正常。不是你的问题。”
旁边的陆远也道：“没想到，居然会在这地方遇到一个魅魔，还是个法力如此低微的魅魔。”说完，叹息着摇了摇头。
“魅魔？”从来没听过什么魅魔的葛谧，惊讶的望向陆凌瑶。
陆凌瑶回答道，“所以才说不是你的问题啊，咱们相处的时间毕竟有限，我平时都是捡着常见的鬼魔精怪还有一些常用的法术和你说的。所以……”
葛谧对陆凌瑶的解释没有任何的异议，只是当即说道：“嗯嗯。我懂的。你能跟我说说魅魔吗？怎么才能知道这个地方有魅魔？”
反正本来时间也不紧急，陆凌瑶当下就给葛谧普及起魅魔的知识起来。
“魅魔，是魔族的一个古老族群。这一族基本都修炼幻术和魅术，加上本身又都长得极好，曾经在魔族中也是声名赫赫。可惜，成也魅术败也魅术，据说在大概一千多年前，有一位魅魔自视甚高，以魅术四处招惹是非，最终得罪了一个大人物，直接被这个大人物给灭了族。从此，魅魔一族就销声匿迹，让人唏嘘不已。”陆凌瑶道：“也正是因为认定世间已无魅魔，所以我也就没有给你讲解过他们的一切。”
说完，陆凌瑶又给葛谧指点了一番如何看出此地有魅魔的方式方法。
葛谧学得很快。
学完以后，她们开始理思路。
葛谧提出了她的疑问：“既然魅魔一族早就被灭族，怎么还会出现在此地呢？”
陆凌瑶道：“这只能够说明一点，那就是当年应该有漏网之鱼。”
葛谧点头：“也只能是如此了。不过，过去这么多年了，这漏网之鱼竟然一点消息都没传出，也算是本事了。”
陆凌瑶点头又摇头，道：“能够不闹出一点风波，不一定就是本事很强，其实也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本事太弱。前者是主动隐藏，而后者，说不定就是有人知道了，都懒得当回事罢了。就不知道，这个究竟是哪种情况……”
葛谧笑道：“也是。到底是哪种，咱们看看就知道了。”
陆凌瑶对着葛谧一拱手：“那就师父先请。”
葛谧在外也不扭捏，回道：“跟上。”
陆凌瑶道：“好嘞！”
葛谧和陆凌瑶走到了心愿卡指向的那户人家门口。
葛谧敲门。
不一会，就有人应门。
应门的是一个穿着颇为利索的大婶，她手背上还残余着一些清洗衣服带着的泡沫，很明显，葛谧敲门时她正在洗衣服。
大婶看到门口的葛谧和陆凌瑶幻化的中年人与小童，先是一愣，但很快就被葛谧幻化的中年人的仙人脸所震惊到。
大婶把双手擦了擦，又把衣服拉扯了一番，这才恭敬的对陆凌瑶、葛谧说道：“请问仙师，刚刚是仙师敲民妇家的门吗？”
葛谧答道：“大婶客气了。在下陆格，请问这里是不是有一位叫焦华的女施主？”
大婶点头：“原来陆仙师是来找华子的啊？是的是的，华子在我家的。我马上叫她。”
说完，大婶当即回头，冲着房间里叫道：“华子，华子，有一位仙师找你。”
大声的喊完，回头对着葛谧又是一幅恭敬的模样，小声的说道：“华子是我婆婆以前的恩人，她的主家遭难了，我婆婆就把她带回了我家。您是不是华子主家那边的人？她没惹什么事吧？……她是个好姑娘，如果她的事不大，还希望仙师能够大慈大悲的放她一马哈。”
不难看出，因为收留了杜鹃这个主家遇难的“恩人”，这位大婶心里多少是有些忐忑的。但即便如此，她第一反应还是向陆凌瑶和葛谧求情，杜鹃是真的遇上了好人家了。
就不知道，这样的人家为什么会有魅魔的存在。
大婶刚刚的喊声，说的是有“仙师”来找。
杜鹃在屋内听到，出来得很快。
这是宁德侯府四分五裂之后，陆凌瑶第一次当面见到杜鹃。
当面见到杜鹃，那种怪异感更浓了。
以前的杜鹃，虽然小有姿色，但也就比平常人强上个一两分，加上总有些自以为是、自作聪明的劲儿，给人的感观并不好。
而现在的杜鹃，打扮没有了在侯府时那样的花枝招展，只留下一个简单的簪子簪住发丝，但是即使这样平常的打扮，也难掩她的艳色。
她整个人，竟是从五分的容颜，变到了八分。
这样的容貌，比起那些花楼里的花魁娘子，也是不输几分的。
陆凌瑶还在惊叹于这种变化，另外一边，杜鹃和葛谧已经对起话来。
杜鹃惊讶的问葛谧道：“您就是玄楼的仙师吗？”“你们也太神了吧？就一张心愿卡你们就能找到我？”……“实在是太好了。”杜鹃看着葛谧的眼神，就像是看见了救世主一般。
因为葛谧和陆凌瑶如此精准找上门来，这一手完完全全的征服了杜鹃，再加上葛谧幻化的外形着实是仙风道骨，所以，丝毫不存在什么信任门槛。
很快，杜鹃就将葛谧迎入了客厅。
在确认葛谧等人是杜鹃请来的仙师而不是来找杜鹃麻烦的官家之人后，刚刚应门的大婶也放下心来，继续去洗衣服，留下了杜鹃自己招待仙师。对杜鹃的信任与认可，同样可见一斑。
第87章
有着这样的信任，杜鹃在这家中显然也相当的自在，非常自如的就招待起葛谧。许愿卡能写的毕竟有限，当面……
有着这样的信任, 杜鹃在这家中显然也相当的自在，非常自如的就招待起葛谧。
许愿卡能写的毕竟有限，当面交流起来就方便多了……
杜鹃在坐定之后, 她最初面对葛谧等人那种惊奇的神色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 是一幅垂泪欲滴的可怜模样。
她用手绢半掩面，擦拭着并不存在的眼泪, 对葛谧说道：“感谢玄师上门。小女子可真是太可怜了……”还别说, 之前只看许愿卡, 觉得一个当过姨娘的人一口一个“小女子”非常的怪异，现在或许是因为杜鹃变得很是有些美貌, 听她这样说起来竟然也没有太大的违和感。
接下来, 葛谧和陆凌瑶就听杜鹃重新介绍了一番她的遭遇，只是更加细节一些：
杜鹃说，这个一直缠着她的魔头，非常的古怪。他并不是时时刻刻出现的, 而是一直寄居在这家供奉的一尊恐怖的太岁像中, 魔头每每白天憋着坏, 一到晚上，就会突然出现。每次出现，他都会威逼利诱着杜鹃用自己的血气和精气神来供奉于他。因为这个魔头实力非常的恐怖，所以杜鹃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只能任其予取予夺。
杜鹃的这番说辞, 也让陆凌瑶和葛谧知道了为什么杜鹃在明知家有“魔头”的情况下, 还敢请玄师上门, 估计她仗着的就是白天这“魔头”是不活动的。
不过，这么一说, 葛谧又有了新的问题：“既然你说这魔头白天都不出现，可见有可能是不能在这个时段做怪的。为什么不直接白天把他寄居的太岁像给处理掉就好？”
杜鹃听了，朝葛谧幻化的玄师一个娇媚的笑容，然后接着说道：“玄师说得是，小女子也不是没想过办法。可是这尊太岁神像是他们黄家从先祖时期就供奉着的，听说跟他们先祖之间有些渊源，一代一代传下来，很是有些香火情。偏偏他们黄家人又没见过这魔头，自然就不太乐意。”
杜鹃说的黄家，自然就是她寄居的这家人主任的姓氏了，陆凌瑶和葛谧听了她的这番说辞也能理解黄家人的决定：毕竟，就算恩人再重要，但怎么都不可能胜过自己的祖宗传承。
葛谧点了点头，正打算继续问，没想到杜鹃又继续开口说了，“不过，他们尽管不乐意，后来我又求了几回，最后，黄家哥哥还是答应下来了。只说得把太岁像给送去附近的道观供奉起来，他们以后要祭要拜就去观里，算是一个折中的法子。”
没想到这家人能为杜鹃做到这地步，陆凌瑶和葛谧的眼里，不免露出了一丝吃惊的神色。
杜鹃看到这神色，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神情，一瞬即收，要不是陆凌瑶一直留心着，大约都要错过。
陆凌瑶看到这抹得意神情，第一感觉就是，杜鹃果然还是那个杜鹃，虽然不知道她用什么法子让这家人对她言听计从，但终究本质上还是那个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