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长!山长!快让开,我们山长的马惊了!”
巨大的嘶鸣声与混乱的人群嘈杂音,令童启无比茫然,他趴在车内,感受着外面不正常的颤动,刚想爬出车厢,便听到一阵女子的低呵声,“危险,别出来!吁!”
整个车厢瞬间一甩,几乎九十度掉头,然后才被人稳了下来。
童启小心翼翼冒出半个脑袋,只见到一个女孩子头戴纱帽,仰身坐在马车前方,死死的拉紧了缰绳。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山长,您快下来吧!”
车夫忙不迭从身后赶来,长松一口气,道谢道,忙上前将童启搀扶了下来。
他脑袋晕晕的踏在地面上,这才感受到了方才的惊心动魄。
“在下沧澜山童启,多谢姑娘方才的出手相助。”
他感恩的行礼道。
能一个人直接拉住一匹受惊的马,这力道,这机警,着实厉害。
他心中感叹着,不由觉得面前的身影有几分眼熟,可到底是谁,却一时想不起来了。
对面的人像是有点愣住了,半晌,才勉强回了句,“不必客气。”
声音清丽而直爽。
岳灼华透过纱帽的缝隙,悄然打量着那个熟悉的人。
分明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身量如竹,双瞳狡黠,可周身萦绕着一股如玉一般的温润气息,令人不自觉就安静了下来。眉目如画,唇如朱砂,俊雅精致,一见难忘。
等等,这是童启?
这是那个沧澜山童启?
她明明前年初在环县的时候,还看着对方是个小萝卜头的呀,这怎么才一年多的时间,直接就长这么大了?
注意到对方复杂的打量目光,童启茫然而友好的笑了笑。
扬起的眉眼弯弯,双目如星一般,简直比樊楼里最漂亮的小倌还要漂亮!
不,拿小倌比喻实在是太侮辱了童山长,总之,总之就是极美,是那种介于少年青涩与成熟之间难以形容的感觉,令周遭不少女子皆红了脸,不敢再看。
岳灼华原本还想要询问一下四皇子妃女儿的事情来着,可因着这一冲击,也瞬间憋回了肚子里。
罢了,回头再说吧。
第95章 俯身问策
十四岁了,摆脱了原本稚嫩的外表后,童启身上始终模糊的攻击力终于彻底显现,个子也如同坐上了火箭一般猛地往上窜了许多。
即便是与故人相遇,面对面,只怕对方也未必能够认得出来。
不枉费他夜夜抽痛的腿,一个劲儿的狂补营养,总算从矮人一头,变成了与对方视线平齐的一米七“大高个”。
不用再仰视别人了。
可是,身高差的瞬间拉近,也让两个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的男女接触,一下子也变得奇怪了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岳灼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便沉默的混入了人群中。
转身没了身影。
“诶,等一下!”
童启问候完旁边的车夫,还想再说些什么,人已经不见了。
“童山长?”
远处缓缓靠近一辆马车,齐承胤一身官服,似是刚刚下朝,他疑惑的掀起帘子望了一眼童启视线的方向,不明所以。
“罢了,还以为是个故人。”
童启回道。
他看身影本以为是岳家那小姑娘,还想顺带着问问她舅舅的事情呢,可谁料竟走的这般快,想来,应是认错人了吧?
童启摸了摸后脑勺,没放在心里,干脆弃了车,让车夫先去医馆看伤,自己则蹭着齐大人的马车,随他一起往樊楼而去。
今日约的两位故人里,除了柏大将军,便是齐承胤齐大人。
自上次西夏一别之后,他与齐大人偶尔通信,说一些科考上的事情,双方保持着高度默契,几乎不在信件里提及四殿下女儿的事,仿佛那千里托孤,只是一场虚影一般,于是关系就这么渐渐被保持了下来。
一年没见,齐大人苍老许多。
五官却仍旧是那个猥琐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人。
对方见到童启的身高,先是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童启仍在生长期中。
于是憋出了句,“少年意气,不错。”
然后,两人便齐齐沉默了下来。
任谁在朝堂里整日厮杀,勾心斗角,感觉自己大半辈子都快要踏进坟墓里了,全身蔓延着一股浓浓的班味儿,好不容易出来接个“故人”,却发现“故人”尚在长个子的时期,只怕都要如齐大人这般无语吧?
看到童山长,他这才是真真切切感觉到自己老了。
也不知道大半辈子到底在斗个什么劲儿。
以往在书信中商讨事宜,因着童启远超同龄人的成熟以及智慧,他总是会询问一些朝政上的事情,寻找一些另类的破局方式,因此几乎把人当成朋友去相处。
可如今肩并肩坐在一起,这种老和少的违和感,简直难以遮掩。
一个方才十四,正值青春,一个却已经一眼望到了尽头。
朋友?搞笑呢?
齐承胤努力调整着自己快要破防的心态,良久,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凝重的开口道。
“童山长,我有一件事不得不告诉你。”
其实,他原本是打算向童启问策的。
因为黄龙府焦灼的战况,内阁如今每天都在争吵,彼此难以说服,皇帝陛下依旧想要隐瞒这场战事,可实际上,已经不太可能了。不少女真、西夏的人听到了风声,跃跃欲试,而边疆几个城池也已经受到了波及,这就像是厨房里烂掉的一块肉,即便再用东西捂着,也迟早会源源不断的发出臭味。
如今只看这事什么时候会被爆出来,如何爆出来罢了。而在爆出来后将会引起多大的波动,时局又会经历怎样的动荡,那便是他们这些当臣子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在外人看来,大奉朝依旧繁盛熙和。
可只有身处朝堂的人,才知道有多艰难。
临近开春,南方便又闹了起来,匪患增多,颜大将军被派往镇压,一路花销不菲。柏大将军守在黄龙府,日夜叫阵,同样也需要时刻补给着钱粮,西夏那边如今还算安静,可女真好几次冒头,大有越过边境和契丹联合之意,再加上皇室内部人员大婚、修建王府……
说实话,也就他不是户部尚书,不然只怕天天都得吊死在这金銮殿上。
童启这一次进京,不知有多少人暗地里期待不已。
一方面是对于其书院内的学生们进士考试的成绩感到好奇,另一方面,便是听闻童山长十分擅长赚钱,想要从他这里图谋一些快速赚钱的法子了。
可齐大人却不打算问财,他真正在意的,还是契丹。
“你知道,黄龙府已经丢了吗?”
童启一愣,立马反应过来。
“是契丹人?可黄龙府原本的守卫呢?那里易守难攻
,按理说不容易沦陷啊……除非……”
有内奸。
想起叛逃的四皇子,童启无力的扶了扶额。
怪不得柏大将军这么久音信全无,原来是上战场了啊?
一切的信息像是点瞬间连成了线,想通以后,童启一脸严肃,追问道,“所以皇帝陛下那里怎么说?事情发生多久了,为什么我们河南府竟全然没有听到半点风声?”
别说河南府了,要不是他有系统提示,恐怕至今还以为大奉朝是完整一块呢!
见童启只是惊讶,却半点没有惶恐的模样,齐承胤心里稍安。
他顿了顿,说道。
“陛下严令上下不准泄密,认为这一切乃是家事。去年四月份,农安县便已经被攻破,柏大将军被派了过去,可谁知四皇子已经带着契丹人屠了城,占据了城池,不论怎么叫门,都无人回应。战事一直被拖到现在,那群贼子已彻底在黄龙府落了脚,去年收成一出,吃喝不愁,要不是眼看着隔壁的泰州也被盯上,时时遭遇抢掠,只怕到现在,内阁的大人们还要依旧噤声,不让讨论半分……”
齐大人忧心忡忡的讲述着,而童启却被那看似轻飘飘的两个字所吸引过去,陡然一滞。
“屠城”……
谁也没想过曾经的皇子竟然会带着敌人,将刀剑对准自己的百姓。
即便对方与皇帝本人有着深仇大恨,可那恨意也不是百姓造成的,凭什么却要让无辜的人去偿还这个代价呢?
伊川县人口大约有七十多万人,而农安县身处边疆,即便折上三分之一,那也有近二十多万的人口啊!
就这么……全没了?
这背后所呈现的尸山血海,简直令童启想一想都感觉到不适,大脑阵阵发晕,积压的怒火让他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所以呢?现在黄龙府是个什么状况?柏将军没有动作吗?”
齐大人无奈的叹了口气,“柏将军去年年底就被换下来了,圣上派了王常侍去督军,对方说柏弓良延误战机,不愿出军,所以如今的战场,已经换了徐将军在指挥……”
徐将军?
那不是外戚吗?如今贵妃娘娘的弟弟,六皇子的亲舅舅?他能比柏弓良厉害?
童启无语的深呼吸一口气,深刻感受着猪队友的可怕,如此大事,竟然如同儿戏一般,就这么被归类为了家事?简直可笑。
“契丹人必须驱逐出去,黄龙府不能丢。那地方位于南北交通枢纽,若有一日,契丹完全可以顺着官道攻入皇城!到时候中原一马平川,连个防护都没有,完全就是被放在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他竭力思考着,试探问道。
“要不,我们把小公主还给四殿下?拖一拖时间?”
“还?怎么还?”齐大人反问道,“别说四殿下在不在乎这个孩子,即便在乎,若陛下知道的话,只怕也不可能留下她,头一个,便是杀她祭旗!届时我等参与保护小公主的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只怕都得死!”
那要怎么办?
这一刻,童启只恨自己没有把武力值点满,自己亲自上场去打,他头疼的摊在马车上,思考着解决的方法,突然,他想起去年辩论赛结束后,系统奖励的那个火药方子还没用,犹豫了一下,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两个人的马车晃晃悠悠,进入樊楼外。
就像是方才所谈论的危机都是一场幻梦一般,实际上的京都如今歌舞升平,一副绮丽之景。
作为整个王城内最高的酒楼,樊楼名气之盛,就如同河南府的白鹤楼般,乃是所有文人骚客、官员雅士们最喜欢聚会的场所。都说来京都不来樊楼,那算是白来一趟,因此齐大人将此地作为童启接风洗尘之所,也足见他对其的重视程度之巨。
童启茫茫然跟着走下马车,站在楼外仰头注视着。
这楼共五层高,几乎通体皆是用榫卯结构著成的,奢华靡丽,雕刻着各种样式的纹路,没有任何一根凸出来的柱子,平整的不像话!从外往内看,阁楼上灯火通明,人流穿梭,侍女裙衫轻摆,如同舞动的萤火虫一般,分外壮观!
怪不得几位大儒对他那书院古色古香的建筑都没有半点感兴趣,反而现代化的还稍稍感到新奇一些,原来竟是见过比那更好更奢靡的了,难怪瞧不上!
一路被带领着进入楼内,干净齐整的小厮、侍女忙将人迎了上去。
一楼大厅内,皆是歌舞齐鸣,斗酒赋诗的文人,其间,还夹杂着几名歌女轻声唱和着,眉眼妩媚;二楼则是各色美食,天南地北的菜式被装呈上来,摆成普通人压根消费不起的价格,光是一晚上,便能花销出大几十两的白银出去。三楼、四楼皆是包厢,风景极好,推开窗便是外面波涛荡漾的护城河,远处则是皇城内走动的人群;五楼,算是VVIP,通常只提供给有身份的大人物用作谈话休息,一般不为外人所开启。
而齐大人带他去的,正是五楼。
童启只感觉一路上眼花缭乱,看都快看不过来了。
被领着到了楼顶,门外,樊楼掌柜早已经亲至,殷勤的等候着,见到他,眼睛微亮。
“早就听闻华夏书院山长童启,少年英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在下柳姑,是这樊楼的掌柜,二位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即可。”
她上前行礼道,身姿妩媚动人。
齐大人随意的挥挥手,令她退下,倒是童启友好的冲其笑了笑,回了句,“辛苦”,令对方整个一愣。
包厢内,一切东西应有具有,准备的十分齐全,各类珍馐摆放在桌面上,两个人坐下,边吃边继续聊方才马车上提到的事情。
“我也知晓向童山长问策,并非什么聪明的做法,但如今死马当做活马医,内阁里大人们早已经没了神智,只顾着各自的利益,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我也不至于求到您这里。现如今,京都已经不安全了,陛下和一部分大人们的意思是,不如干脆南迁,把都城迁到开封去……”
“不可!”
还不等齐承胤话音落下,童启便立马打断道。
谁懂啊?这历史兜兜转转,本以为是往好的方向走了,可谁知拐了个弯儿竟又重新回到了原本的轨道上去?
这个时候,若真的迁都,那岂不是直接把幽云十六州拱手让出去吗?那北方的百姓们怎么办?
多少人付出了鲜血好不容易抢回来的土地,这还没开始打呢,就直接怂了?
凭什么啊?
齐承胤也没有想到童启竟然会对迁都有这么大的情绪变动,他惊讶道,“童山长也觉得迁都实在是过于草率,乃抛弃祖宗规矩的行为吗?”
那倒不是。
什么狗屁祖宗规矩,他向来不守的。
只是想起原本历史上的遭遇,代入感太强罢了。
毕竟只要你迁了一次,就有借口迁第二次,跑习惯后,没准什么时候就得跑到海上去,然后被敌人逮住,坐等下一代皇帝无缝衔接上任……
他心里吐槽着,摇摇头,道,“关键不是迁不迁都,而是皇帝陛下的态度。他若想要战,那自然有竭力一战的方法,若不想要战,那即便躲到开封,也未必就算是彻底安全了。”
听到有战的方法,齐承胤瞬间眼睛一亮。
“还请童山长细讲一下,如何竭力一战?”
童启一顿,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水。
见他面色犹豫,齐承胤当场站起身,向童启弯腰鞠了一躬,道。
“还请童山长不遗余力,救救我大奉朝吧!”
一位一品官员,就这么俯身问策,即便童启,也有些微微动容,他沉默良久,方开口道。
“我有一物,或许可以帮助军队提高战斗力,突破契丹与四皇子的防御,但……这东西杀伤力极高,我并不确定,如果将其拿出来的话,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这就像是亲手打开一个潘多拉的魔盒,能够让大奉朝转败为胜,但也会将整个战争模式,从冷兵器时代,直接拉入热武器的时期。
死伤的人将会更多,造成的损害也将会更大。
他不想看到这个结果是从自己手中出去的。
然而齐承胤却反问道。
“可您不拿出来,这事情,便不会再恶化下去了吗?如今大奉朝千疮百孔,已经如悬崖边摇摇欲坠的草屋,只需要一根稻草,不,或许只需要清风一吹,便会瞬间葬入崖底,若国之不国,那百姓,还有什么意义呢?”
不得不说,这话精准要挟住了童启。
论大奉朝,他本身是没什么归属感的,论这皇帝,他也没有多少非其不可的尊重,但唯一所在乎的,便是这块土地上所生存的百姓们。
他不想看到战争,不想看到流血,可当真正不可避免一战时,那还是别国的人死比自己国的人
死,更好一些吧?
他正思索着,意识海中的系统却突然上了线,开口道。
“你确定要把火药方子拿给他们?宿主,我不建议这么做。”
童启一愣。
其实,自系统从主系统空间那边回来后,便已经很少再对他的决定发表看法了,就连造反言论,也少了许多。偶尔冒泡,基本上都是在看热闹,这还是头一回,如此鲜明的表示出自己的站位。
“为什么?难道会因此而改变历史的后续吗?”
童启疑惑问道。
“不确定。”系统回答。“但,万事万物都是有其双面性的,你和齐大人虽然不希望战争再持续下去,可并不代表所有人都和你们想的一样。”
有不想打仗的,可也有借机发战争财的。
哪个时代都一样。
更何况齐大人虽官居一品,却并不是真正能决定这场战争走向的人。他的上面还有丞相,还有皇帝,还有将军……就冲着如今这皇帝的“贤明程度”,即便童启真的将火药方子奉了上去,可到底能不能到达前线,也是一个未知数。
童启静静的听着,旁边的齐承胤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正在这时,门外却突然吵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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