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大师是书法界最令人仰望的老师，我哪里敢嫌弃。”孟芷忙道，“只不过我现在念高三，学业实在是太紧张了，再也抽不出时间练习书法，我怕给褚大师丢脸，所以……”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但褚大师听明白了，这是拒绝拜他为师。
孟芷有些苦恼。
她接触书法之后，自然听说了一些褚门的事。
成为褚大师的学生之后，加入褚门，身为门内弟子需要一直跟在褚大师身边，就等于是半个褚家人。
她没想过在书法这一行走多远，也不愿花这么多时间跟着褚大师在书法圈子里经营。
对她来说，书法是锦上添花，而读书才是那锦绣，连书都没读好，锦绣未织成，更遑论添花呢？
是以，只能拒绝。
“褚大师，您是不知道这丫头有多懒。”姜大爷开口道，“高三学习本来就紧张，她还时不时玩滑板什么的，根本就没时间练书法，要不是我逼着她参赛，她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褚大师您看上她是她的造化，但您是业内巨擘，每天忙的事情太多，哪能把时间花在这个不成器的丫头身上，是不是？”
他老人家和孟芷打了几个月交道，很清楚她的个性。
拜褚大师为老师确实是天大的好事，可是，却会失去自由，读书也会受影响。
孟丫头根本受不住这样的束缚。
孟芷感激的看了姜大爷一眼，姜爷爷是她的领路人，果然最了解她。
褚大师虽被拒绝了，但姜大爷这话也算是给足了他面子，因此心中并无太多不满。
他开口道：“云盛集团前阵子合作的书法人，应该就是孟芷同学吧？”
云盛集团的席先生最早是与他合作，他正好在海城有事情处理，便应了云盛集团的合作邀约。
可是当他上交初步设计之后，云盛集团取消了合作，还赔付了违约金。
他之前还觉得不满。
但看了孟芷的字之后，那丝不满就已经消失了。
他和孟芷的字，旗鼓相当，但孟芷年轻，毛笔字里有活泼和自由，更符合产品理念……
褚大师和孟芷在这边说话的时候，冷紫璇乔婉秋和乔老爷子就在不远处站着。
三个人的脸上，皆是不可置信。
为了拿到书法大赛第一名，为了成为褚大师的学生，他们付出了巨大的努力。
他们求而不得的机会，却被孟芷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外公，我不要拜褚大师为师了。”
冷紫璇艰难的开口。
孟芷不要的东西，她也不会要。
书法这一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比不过孟芷了，还不如换一条赛道。
上次月考，她是全年级第一名，
要知道，她是在每天下午跟褚大师学书法的基础上，还考了年级第一。
若是她将所有心思放在学习上，她的分数只会更高。
她抿紧唇：“外公，我不想练书法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乔婉秋不赞同开口，“你是全国第一名，这么高的荣誉，多少人羡慕你，你没事跟孟芷比什么，她从来不走正道，谁知道她怎么得到了褚大师的喜欢……紫璇，在妈妈心中，你永远是最优秀的那个。”
乔老爷子皱眉：“褚大师有更好的选择，紫璇应该是没希望了。不过没关系，紫璇拿了全国大赛第一名，这个荣誉，足够她在海城书法界横着走。接下来紫璇就好好读书吧，考一个好大学，会让你在书法界的地位更稳。”
冷紫璇低头应下了。
孟芷和褚大师聊了几句之后就分开了。
一行三人去用餐。
午餐刚结束，姜大爷就接到了一个电话：“老姜，你刚不是问我有没有赚钱的活计吗，这边有个缺空出来了，一部古装剧，需要一个笔替，你学生是女孩，正好符合笔替要求，怎么样，感兴趣吗？”
“给剧组当替身，会不会太辱没文人风骨了。”姜大爷有些犹豫，“工钱多少？”
这次来京城，孟家买机票花了大几千，没拿第一名也没奖金。
孟家那么穷，几千块等于一笔巨款了，他就想着搞点书法相关的兼职，让孟丫头赚点路费。
“笔替属于有技术含量的替身，而且是给这部戏的女主角当替身，五个镜头，一个镜头两千，一共一万。”
姜大爷立马抬头看向孟芷：“给剧组当笔替，一万，干不干？”
孟芷立马点头：“干。”
她现在只有两个目标，一个是搞学习，另一个就是搞钱。
一万块钱对她来说不少了，写几个字就能赚到的钱，为什么要拒之门外呢？
不过孟宴清明天要参加画画比赛，孟芷让他先回去休息，她则跟着姜大爷打车前往京郊的片场。
刚到片场门口，一个和姜大爷差不多年龄的男人就迎了出来：“老姜，多年不见，你还跟五六年前一样精神头好得很，之前你说自己病了，我还担心你比我先走一步呢。”
“老杨你果然还跟以前一样讨人嫌。”姜大爷瞪了他一眼，介绍道，“这是我的学生，孟芷。孟丫头，这是我从前的朋友，姓杨，你喊杨爷爷就可以了。”
老杨看了一眼孟芷，惊奇道：“今天上热搜的那个女学生，也叫孟芷，也会写书法，该不会是你学生吧。”
姜大爷与有荣焉点头：“我学生有多优秀我就不说了，开一万就让我学生当笔替，是你们剧组赚了。”
老杨是这个剧组的书法顾问，因为是古装剧，各种书画摆设，门匾横幅，书信奏折……这些，都需要他给出专业的指导意见。
因此，在给价方面，他也算是有一定的自主权。
之前他以为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书法生，但现在……不管这个女生字写得怎么样，但名气比剧组一些配角的名气都要高……这样的人来当笔替，确实是他们剧组赚了，狠赚一波热度。
他立即开口：“两万，怎么样？”
姜大爷惊住了，他就随口说了一句，现场涨价一万，娱乐圈的钱未免也太好赚了。
孟芷和姜大爷跟着老杨走进片场。
这是一个知名导演的作品，属于高级别资源，就连孟芷这个外来客都听说过男女主演的名字。
她走过去的时候，女主演柳真儿正在拍戏，老杨将几个笔替镜头剧本递给她：“一共五幕，前四个镜头都是写信，写信的情绪不同，写字时候的动作停顿也会不一样，你等会仔细触揣摩一下，最重要的是第五个镜头，手沾血在城墙上写血书，因为是写大字，很考验功底，你能做到吗？”
孟芷点头：“没什么问题。”
老杨已经知道了她是这一届汀兰书法大赛的最佳荣誉奖，相信她必能做到。
初听老姜提起时，他没当回事，因为这个名字的奖项基本上都是给资本方充面子……但他看到圈子里许多人发了这次比赛的过程，还有孟芷在比赛现场写的那幅字，比第一名的作品优秀太多了。
他们剧组能请来孟芷当笔替，稳赚不赔。
孟芷低头翻开剧本，是女主角给在边疆作战的未婚夫写信，从最开始的喜悦，到没有收到回信的失落，接着是愤怒的质问，最后一封是得知未婚夫死亡后的绝望悲愤……女主角不相信未婚夫战死，前往边疆，她以血为墨，在城墙上写下一行泣血大字……
五个镜头，对孟芷来说都不难。
她在心底设计好写字的姿态之后，就合上了剧本。
一抬头，看到边上好些人好奇的看着她。
“你就是今天上午在热搜上的那个最牛高中生吧？”
孟芷点头：“虽然热搜上的人确实是我，但说句实话，我一点都不牛。”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人。
“你一个小孩就学会谦虚了，让我们这些大人情何以堪。”
“你读书成绩不错，会功夫，会滑板，书法也厉害，这还叫不牛那什么叫牛？”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小姑娘长得可太漂亮了，天生女主脸。”
“小妹妹，我跟你说，你上过好多次热搜，你可以趁着这个流量进娱乐圈，肯定有资本愿意捧你。”
孟芷笑着应对。
她当然不会因为这些人的话，就一时脑热进娱乐圈。
她对未来有自己的规划。
虽然暂时还不知道大学读什么专业，但绝对不会是学表演。
她和几个配角群演随口聊着。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一个个的，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那些配角群演吓得连忙起身：“真姐！”
看到一个小姑娘在这里休息，他们差点忘了这里是女主演特定休息区，配角群演不配出现在这里。
这个小姑娘之所以能在这里，是因为小姑娘即将当柳真儿的替身，所以……
“你就是杨老师找来的手替？”
柳真儿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
她化着古代浅妆，明明是那种傻白甜妆容，可她却挑起眼尾，显得整张脸很别扭。
孟芷知道柳真儿，多年前拿过视后奖杯，属于一线女星，但因为近年来年轻女星层出不穷，柳真儿的热度有些跟不上，虽然是一线，可人气却不在一线。
刚刚和几个配角聊天，她也了解到，这部剧是超大制作，柳真儿能拿到这个角色，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孟芷不知道这个代价是什么，只觉得娱乐圈是真的难混。
她点头道：“杨爷爷说让我和真姐交流一下角色的内心，确定一下书法风格。”
柳真儿睨着眼睛扫了孟芷一眼。
她看到了孟芷身上遮掩不住的青春，看到孟芷脸上的胶原蛋白，面前这个女孩，绝对不超过二十岁。
而她，已经三十二岁了。
她淡声开口：“你年纪这么小，真的会书法吗，该不会是杨老师的侄女之类的关系户吧？”
孟芷正要说话。
导演走过来，笑着道：“咱们剧组可真是捡了个大便宜，真儿，你可知道杨老师给你找的手替是谁，是今天上午占据了微博九个热搜的高中生，孟同学，你可真厉害。”
孟芷有些不好意思道：“周导您过誉了。”
柳真儿有些不敢相信，今早的热搜她也看到了，因为一场恶性报复社会事件，让一个高中女生上了热搜，竟然是眼前这个小姑娘？
热搜似乎提到，这个小姑娘好像什么都会，被称为最牛高中生。
柳真儿情绪复杂。
很多人比她年轻，但没有她好看。
也有不少人比她好看，但不如她有能力。
面前这个女孩，比她年轻，比她好看，能力也很出众。
实在是令人嫉妒啊。
难怪导演说她捡了个大便宜。
周导让孟芷和柳真儿对接了一下女主角的情绪之后，就开始拍戏了。
孟芷换上女主的戏服，一身桃红色的古装，长袖飘飘，裙摆拖地。
她是手替，只需要手出镜就行了，脸部不用化妆，但手要抹油之类的捯饬一下。
化妆师没忍住夸她：“你穿这身衣服真是太好看了，若再上妆梳发，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周边不少人纷纷夸赞。
孟芷更加不好意思，只能抿着唇笑。
“咦，孟妹妹果然是你！”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我听人说最牛高中生来了，就猜到了是你。”
孟芷抬头，看到了陈姣。
就是上回她去录制《我们在行动》节目时，和三哥孟均明一个剧组的女一号，还跟她拍了一张合影。
她笑起来：“陈姐姐好。”
她看了一眼陈姣的服装，质量比女一号的服装差多了，一看就知道是演个戏份不多的丫环。
陈姣一个网剧女一号，来这部戏，却只能演一个小小的配角，由此可见这部戏的阵容有多厉害。
和陈姣聊了两句之后，孟芷就要上场了，她的戏份都得在今天拍完。
前面四幕都是写信，一个镜头二十几秒的样子，孟芷基本上一条过，周导满意到了极点。
接下来是第五幕，道具组早就准备好了城墙，孟芷需要在城墙上写字，是手指沾红色的墨来写，因为是手指直接在粗糙的墙壁上写字，还得写大字，稍微有那么一点难度……
就在布场之时，柳真儿走了过来：“周导，我觉得有更好的拍摄手法。”
柳真儿是这部剧女一号，她的意见，导演很是看重。
“我看了热搜，网友说孟芷小姑娘有功夫是不是？”
孟芷点头：“会那么一点点。”
柳真儿唇瓣勾着笑：“古代城墙普遍高七八米，而孟芷最多一米七，她伸长胳膊写字的高度也不过是两米左右，视觉上来说，这样不好看。不如把剧情改成女主为了找到战死的男主，用最后一丝力量悲愤而起，在城墙中上方写下了血书。”
“用吊威亚的方式，让小姑娘在城墙上写字，不管近景还是远景，观众都挑不出什么毛病，而且，这样一改，显得女主更爱男主，观众也会为之动容，岂不更好？”
站在孟芷身侧的陈姣忍不住开口道：“可是之前，真姐您不是说吊威亚太危险，动作也不美观，所以才让周导改成匍匐在城墙上写字么？”
对专业拍古装戏的演员来说，吊威亚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累就算了，还容易出事，能避免则避免。
柳真儿自己不想吃这个苦，却偏偏让孟芷一个小妹妹上，实在是有点过分。
陈姣第一眼看到孟芷就喜欢这个漂亮的小姑娘，所以这才忍不住为孟芷出头。
她话音刚落，就感受到了柳真儿冷冷一瞥。
柳真儿只扫了她一眼就收回目光，淡声道：“之前我拒绝吊威亚，是因为我能力有限，动作不好看会让咱们这部剧大大失色，但孟芷会功夫，她知道什么力度什么姿势在空中好看，让她来最适合不过，周导，我也是为咱们这部剧着想才提出这个意见，您觉得呢？”
孟芷微微蹙眉。
她其实能感觉到，这个女一号不怎么喜欢她这个手替。
但当手替对她来说属于一次性工作，所以，她并不在乎女主演喜不喜欢自己。
不过现在，她明显看得出来，柳真儿是想给她难堪。
“孟妹妹，不能答应。”陈姣低声道，“你要是做得不好，柳真儿会抹杀你之前所有的辛苦，你若是拍好了，她还能在导演那里卖个好，怎么样她都不亏……”
孟芷看过去。
见周导已经开始认真思索这件事的可能性了，思索清楚之后，看向孟芷：“你能吊威亚吗？”
孟芷面露难色：“之前说好了当手替就行，吊威亚不在价钱范围内呀。”
陈姣心领神会，开口道：“我们剧组的武替价格可不便宜，一个骑马的景都得两万多，孟妹妹算是有些名气了，让她拍危险度这么高的场景，我觉得价格一定要公道。”
“有经验的武替才能拿到两万多的高价，孟芷小姑娘是第一次吊威亚吧。”柳真儿似笑非笑，“若是拍不好就算了，换个能文能武的人来，当然，之前几个手替的景也得换掉，不过小姑娘别担心，剧组会付给你一笔辛苦费。”
她不是故意为难一个小姑娘。
而是，这个小姑娘实在是太优秀了，自身能力够，网上还有名气。
日后这部剧播放时，她怕自己这个女一号的风头，全被这个替身给抢走了。
她也怕，因为给自己当笔替，这个小姑娘获得人脉顺势进入娱乐圈……她们三十岁加女星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这个小姑娘若是入圈，她原本就不多的资源怕是要被抢走。
“先试试吧。”周导开口，“孟同学过来准备吧。”
几个负责吊威亚的工作人员过来，帮孟芷穿戴道具，一声开始之后，她整个人被吊起来了。
她虽然是第一次，但她有系统加持的功夫，稍微适应了一下，就在空中找到了平衡。
她手持毛笔，虚空写了几个字。
准备看笑话的柳真儿顿时就呆住了，这小姑娘动作流畅，英姿飒爽，比一些干了十余年的老武替做出来的动作都要漂亮。
“好！！”周导忍不住站起身，“孟同学，你真不愧是最牛高中生，实在是太厉害了，让你做替身真的是委屈了你。”
听到这话，柳真儿不高兴的抿紧了唇。
“真儿，还是你慧眼识珠！”周导转过身朝她举起大拇指，“可惜孟同学是高中生，不然我肯定要让孟同学当你这个女一号的专职替身。”
柳真儿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孟芷试戏成功，便有了谈判的筹码，周导也大方，直接给她开了两万五的价格，前后加起来一共四万五。
孟芷十分愉快地换上戏服，戴上头套，化了和女主角一模一样的妆容，然后开始拍戏。
因为她是替身，只有写字镜头是近景，其他都是远景，对动作身姿的要求很高，周导还以为会重拍个七八次，万万没想到，一次就过了，反反复复看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