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气了客气了，还是周会长的学生更有书法人的气质，这一等奖定非周会长的学生莫属。”
“您二位的学生都优秀，可羡煞我们这些人了……”
乔老爷子很享受被人奉承。
他随意扫了一眼周会长的学生，这学生的字写的确实是好，不输于一些大师，可就是因为字太好了，反倒少了一些神韵，而这次比赛强调创新自我，周会长这个学生能拿个三等奖都算是不错了……
反观紫璇，字形虽然只能算中上，但那一撇一捺，仿佛被注入了灵魂。
纵观参赛的每一位选手，能写出如此有灵气的字的人，就只有紫璇一人……等等！
乔老爷子看向赛场上穿着普通休闲装的一个女孩，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刚刚只注意看周会长的学生和紫璇，完全忽略了其他选手，这时候才注意到，小芷竟然也在赛场上。
这个前外孙女，他实在是太清楚了，写的字只能算中规中矩，连娟秀都算不上，这样的字，是怎么通过海选进入了初赛的？
想到这里，乔老爷子的眸子眯起来。
这丫头跟着他认识了许多圈子里的人，该不会是利用这些人脉拿到了参赛名额吧？
当初让她好好练字，她天天找借口怠工。
如今她已经不是他的外孙女了，却拼了命的往书法圈子里挤。
他都搞不懂这丫头是图什么？
不会以为进入了书法圈，冷家乔家就会重新接纳她了吧？
有这样的想法，还真是天真。
第22章 书法大赛现场
“原来乔老先生也注意到了那个女孩。”周会长开口道，“这女孩的字实在是让人眼前一亮，字形灵动，收笔利落……”
乔老爷子这才认真去看孟芷的字。
这一看，吃惊不小，这丫头的字，什么时候这么好看了？
练习书法是一件需要坚持的事，不可能短短一两个月就会有这么大的进步。
总觉得有猫腻。
他冷声开口道：“她是怎么进入初赛的？”
周会长给了身边人一个手势，那人立即去翻选手名录，不一会儿走来道：“这位选手名叫孟芷，海城一中高三学生，是由汀兰书法大赛创始人之一姜明发推荐参赛……”
“是了，今天姜老师确实带了一名学生过来。”周会长四处看，在角落里看到了姜大爷的身影，“他这人就是这样，来都来了，也不说过来跟大家坐在一起交流一二，也不知道姜老师是从哪里找来了这么一个好苗子，之前藏那么严实，现在是想一鸣惊人呀。”
乔老爷子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知道姜明发的名字，但二人并未正式认识过，也就是说，小芷这丫头不可能打着他的名义让姜明发带她入场。
凭实力么？
他仔细看着孟芷的字，一笔一划，行云流水，甚至比周会长的学生更有那种大师的风范。
而在此基础上，她的字还多了灵动与神韵，分明是常见的楷书，却不似魏碑，更不像唐楷，仿佛有了属于自己的风格与派系……
想到这里，乔老爷子觉得自己疯了。
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会形成属于自己的书法风格……
在场的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落到了孟芷身上。
有人认出了她。
“咦，这不是乔老先生的外孙女吗？”
“这话说错了，那边那个女孩才是乔老先生的嫡亲外孙女，而这位是领养的孩子，没有血缘关系。”
“乔老先生真不愧是书法界的大师，领养的外孙女教得这么优秀，亲生的外孙女也同样如此优秀。”
“这次比赛，乔老先生的两位外孙女能拿走两个大奖名额。”
周边不少人朝乔老爷子投去了钦佩的目光。
若是以往，他定会高高的抬起下巴，任由这些人奉承恭维。
可现在他却如坐针毡。
他很想问问那丫头，她到底是怎么练成了这样一手好字……就算是有姜明发亲自指点，也不可能到这个地步……
就在这时。
显示屏中的孟芷似乎是写错了一个字，她连忙用毛笔涂成了一个黑坨坨，她有些懊恼的抓了抓下巴，然后举手叫来了现场工作人员，重新换了一张宣纸。
“比赛时间都过半了，这时候重写怕是写不完呀。”
“写不完的话作零分处理，这也太可惜了。”
“不过她有实力，下次再参加也是一样的。”
人群议论纷纷，但很明显，这些家长眼中都带着庆幸，少了一个优秀的竞争对手，那么他们的孩子就有希望了。
乔老爷子也莫名松了一口气。
若是他放弃的孩子，在离开乔冷两家之后有了大作为，他会觉得自己有眼无珠。
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个不识货的人，他很怀疑，这丫头是用了什么作弊的方法才写出这手好字……
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这丫头肯定不可能拿得名次。
在比赛最后的二十分钟，显示屏关掉了，是为了让比赛结果有一丝神秘性。
孟芷一直在埋头写字。
比赛规定了书写的内容，是一篇文言文，但并不限书法类别，她选择用楷书。
但中间写到一个成语，龙飞凤舞，不知怎么的，她脑子一抽，莫名其妙就转成了草书。
她赶紧把那个字给涂掉了。
要是让人发现她的草书写的犹如练了五六十年的大师，一定会被人怀疑……
她中场换了一张纸，继续书写。
坐在她边上的冷紫璇一直有些走神。
刚开始她一直在认真写，换行时抬头休息了一下，然后看到了孟芷。
她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孟芷也会在现场。
难道，是外公念及十几年的感情，走后门将孟芷强塞进来了吗？
明明她才是冷家唯一的女儿，为什么家里人总是要在她面前提孟芷……
冷紫璇咬紧了唇，命令自己集中精力。
正好孟芷写错了换纸，她眼中浮现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讥讽。
强行挤入这个圈子，只会闹笑话。
也正好让外公看清楚，到底谁才能继承他老人家的衣钵。
六十分钟之后，比赛结束，选手们一个接一个从大厅走出去。
姜大爷背手在门口等待着。
还没等到孟芷走出来，周会长、乔老爷子等一行人就走了过来。
“姜老师。”周会长喊了一声，脸上带着笑容，“工作人员说您老到了现场，我还有些不相信，这些年您从来不参加这些赛事，定是发现了什么好苗子才突然现身，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姜大爷突然起范，淡淡开口：“这些年太清闲了，就想着给自己找点事儿做，倒是没发现什么好苗子，就是闲来无事带一带邻居的女儿，走个过场而已，不算违反比赛规定吧。”
本来他不想谦虚。
但那丫头中场换纸重写，也不知道写没写完。
这时候要是说什么自己找了个有天赋的种子选手，等会公布结果时很容易被打脸。
“姜老师可知道，您邻居的女儿，是乔老先生的前外孙女呢。”周会长开口，“这丫头前有乔老先生手把手教导，后有姜老师亲自带入书法圈，前途无量，未来可期呀。”
这话听起来是在恭维。
但姜大爷明白，这人是故意等着看笑话。
不就是看孟丫头中场出了点变故，认定孟丫头与拿奖无缘，所以才敢说这番话么。
姜大爷转眸看向乔老爷子。
他知道孟丫头的身世，但并不清楚是哪家领养了孟丫头，原来是乔老爷子的外孙女。
难怪孟丫头写出一手好字，看来乔老爷子在这丫头身上费了不少功夫。
只是，既然这么用心培养，为何又不顾这丫头的意愿，强行将她送回孟家呢。
他一辈子都忘不掉这丫头刚回孟家的样子，三天两头大哭大闹要跳楼，想起来就头疼……
“小芷向来顽劣，姜老师能将小芷教导成这样，应该是费了不少功夫。”乔老爷子走上前，开口道，伸出手，“久仰姜老师大名，幸会幸会。”
姜大爷正要说话，抬眼就看到孟芷从赛场门口走了出来。
他老人家嘴角露出笑容，转身就朝孟芷迎了上去。
乔老爷子的手在半空中，显得极其尴尬。
“姜老师就是这样，一点都不懂人情世故。”周会长解围道，“但凡姜老师会经营一点人际关系，也不可能混成这样。”
终于，在大厅的角落看到孟安景在收拾桌子。
“姜爷爷，那么多人要跟您聊天呢，您好歹给点面子嘛。”她笑嘻嘻说道，“我去帮四哥干活了，比赛结果出来了再打我电话。”
她说完，风风火火走了。
姜大爷：“……”
这丫头赛场失误，不是该伤心难过吗，怎么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再说了，难道她看不出来他一点都不喜欢交际应酬么！
不过，他既然选择重新回到这个圈子，确实是需要和这些人虚伪的打一下交道。
想到这里，姜大爷走过去，面带欣赏的道：“乔老先生的外孙女确实是不错，虽然笔法生涩了一些，技法拙劣了一些，形态杂乱了一些，但胜在有灵气，很好。”
乔老爷子：“……”
恕他听不懂，这句话到底是夸人还是贬人？
姜大爷继续道：“周会长这名学生也很不错，虽然笔法呆板……”
“姜老师！”周会长及时打断他，“半个小时后才宣布比赛结果，我们进去喝茶聊吧。”
一行人去了休息室。
孟芷则跑到了孟安景身边，两眼亮晶晶道：“四哥刚刚看到我比赛了吗？”
孟安景抽空抬头，认真的道：“虽然我不懂书法，但我看得出来你写的很不错，一时的失败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下一次再努力就是了，我相信你一定会获得属于自己的成就，别灰心。”
“谢谢四哥鼓励。”孟芷笑得更甜，“我来帮四哥一起收拾。”
她弯腰就开始干活，动作麻利，丝毫看不出是个曾经十多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
孟安景看着她。
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个妹妹敬而远之。
明明很可爱的妹妹。
明明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妹妹。
这是他的妹妹呀。
“你做事太粗心了！”孟安景故意道，“在边上看着就行了。”
孟芷摊摊手：“结果还没出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孟安景转身走出去了。
不一会儿，他拿了一个冰淇淋甜筒进来：“现在有事做了，坐边上吃甜筒吧。”
“哇，四哥你太好了！”孟芷在椅子上坐下来，“四哥你要经常回家给我买甜筒吃呀。”
孟安景有些自责。
他一个月没回去，妹妹肯定以为他不喜欢她，以后一定要经常回去。
他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出来。
孟芷：“……”
这是她最近收到的第几张银行卡了？
席云洲给过一次。
乔婉秋给过一次。
现在四哥又来这个……
“我没让你拿冷夫人给的钱，你别怪我。”孟安景抿了抿唇，“这张卡里的钱虽然不多，但足够你用一阵子，你先用着。”
“我现在姓孟，肯定不会要冷家的钱呀。”孟芷吃了一口冰淇淋道，“四哥的钱留着给我买冰淇淋吃，我就不要啦！”
这次比赛若是得了第一名，有三万块的奖励呢，她不缺钱。
孟安景没强行给她。
等这边结束之后，他也跟着回一趟家，给妹妹多买点零食……
他加快了干活的速度。
孟芷吃完冰淇淋，也开始帮忙。
赛场收拾的差不多之后，传来了主持人的声音：“第十九届汀兰书法大赛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孟安景的手指顿住：“需要四哥陪你去听结果吗？”
孟芷丝毫不关心结果：“先把这些垃圾清理完了再说。”
兄妹二人继续忙活。
而休息室那边的评委、专家、家长、选手们，全都已经进了会场，等候结果公布。
姜大爷摸出手机，准备给孟芷打个电话，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他老人家也有些提不起兴致，坐在最后一排。
主持人站在台上，先是感谢了各方，然后说了一些比赛宗旨，再接着鼓励选手，最后才进入揭晓环节。
“首先，我们来揭晓三位优秀奖。”
三个被念到了名字的选手满脸高兴，虽然只是优秀奖，但也相当于是有了进决赛的资格。
“接下来，我们来揭晓三等奖，他就是，李胜！”
李胜，就是周会长的学生。
周会长有些讶异，他觉得自己的学生能拿第一，保不齐也能第二，怎么才第三？
不过他不会将这些情绪展露在脸上，满脸笑容的鼓掌。
听到李胜才拿了三等奖，冷紫璇愈发的紧张起来。
人家练字十年，才只能拿第三，她一个半路出来的新手，拿什么去争。
看来，她只能下次再战了。
“别紧张。”乔婉秋轻声道，“没拿奖也没关系，下个月还有书法类比赛……”
冷紫璇抿了抿唇。
海城书法圈子里最具权威性的就是汀兰书法大赛，其他的比赛的一等奖也不如这个比赛的优秀奖……
“相信大家一定很关心二等奖的获得者，我就不卖关子了！”主持人将手卡打开，大声道，“二等奖获得者，就是冷紫璇！”
冷紫璇不可置信到了极点。
她居然比李胜的名次还要高！
也就是说，外公没有骗她，只要字形有神韵，有属于自己的风格，就能突破一些传统的评分标准……
“紫璇，你做到了！”乔婉秋激动极了，“真不愧是我的女儿！”
她一向优雅自持，很少在人前显露出自己大喜大悲，这会儿却根本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
冷紫璇自然也是如此。
不过与此同时，她也在思考到底是谁拿到了一等奖。
所有参赛选手的名字外公都给她看过，除了李胜比较优秀，还有一个女孩也是苦练毛笔字十余年，或许，第一名是那个女孩？
“好了，现在到了我们最激动人心的时刻！”主持人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台子上，“那么，第一名的获得者是谁呢，她是一个女孩，一名高中生，她就是，孟芷！”
“什么？孟芷？不就是乔副会长领养的那个外孙女吗？”
“两个外孙女，一个一等奖，一个二等奖，奖项是专门为他们家设立的吧。”
“乔老先生育人有方啊，不管是亲生还是领养，都教育的这么优秀。”
“但，这个叫孟芷的不是中间出了点状况吗，这样还能拿一等奖？总觉得有黑幕。”
“嘘！这话不能乱说，得罪了乔副会长，你家孩子在这行就混不下去了……”
人群议论着，闹哄哄的。
乔老爷子的脑子也闹嗡嗡的。
小芷那个丫头，怎么可能得一等奖，根本就不可能！
一定有黑幕！
姜明发是汀兰比赛的发起人，和许多评委是老相识，一定是姜明发做了手脚！
但他不能这么说，不然会得罪一大串的人。
他正要开口说话。
角落里的姜大爷猛地站起身：“哈哈哈，第一名是孟芷，是我的学生，哈哈哈，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这丫头，太好了太好了，我得赶紧叫这个丫头过来领奖！”
“接下来，请获奖者上台领奖！”
主持人话音落下，现场响起激动人心的进行曲，几位获奖者准备登台。
冷紫璇死死抓着自己的袖子。
刚刚在得知自己是二等奖之时，她兴奋至极。
可是当知道第一名是孟芷后，她的兴奋瞬间变成了一盆冷水，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乔婉秋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个被她骄纵养大的养女，不管学什么都不行，她一度放弃了培养这个养女。
谁能来告诉她，当初跟废物一样的小芷，为什么突然成为了书法大赛的一等奖？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慢着。”乔老爷子突然站起身，淡声开口道，“刚刚我听到许多家长对这次的比赛结果有异议。”
他的目光，缓缓扫向后排的选手家长。
那些家长们心虚的转开目光，生怕被乔老爷子给盯上记恨。
“第一名和第二名都是我的外孙女，各位有异议实在是太正常了。”乔老爷子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不如将选手们的作品都放出来，大家看一眼自然就心服口服了。”
他这么说，众人自然不会反对。
组委会互相给了个眼色，然后让工作人员将作品呈上来。
不一会儿，获奖者的作品就全都放在了台上，用显示器放大投影在屏幕上。
乔老爷子的眼睛死死盯着孟芷的作品。
这幅字，写得实在是太好了，他一时之间都想不出用什么语言来形容。
但是，这可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