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妤儿,你快给我倒杯水,渴死我了。”
如今这妤儿二字她倒是叫得越来越顺口了,当初可是嫌肉麻得很。
苏清妤拿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凉凉的茶,萧嫣然端起仰头咕噜一口干了,随后蓦然放下茶杯,觉得精神大震。
“这么热的天,你还跑,看看这满头大汗。”沈姚华笑道。
萧嫣然嘻嘻一笑,“我这不是急着与你们说事情呢。今日不是太后娘娘的寿辰嘛,她开恩免去了我的禁足,我便随爹爹进宫赴宴,你们猜发生了什么事?”
苏清妤和沈姚华并不好奇,但见她兴致如此高,便顺着她的意假装好奇:
“发生了何事?”两人一同询问道。
“静和县主被太后娘娘打了。”萧嫣然说着大笑,笑里充满了幸灾乐祸。
苏清妤问言并不感到惊讶,以静和县主那样的性情发生这样的事太过正常,只是能让太后娘娘在寿宴上打她,事情应当十分严重。
“为何?”沈姚华问道。
“我也不知晓,我是听人说的,可惜我没能亲眼看到。”萧嫣然遗憾道:“听说太后当着宫人的面打了她好几巴掌,还叫陈国舅将她领出了宫中,不准她再住在宫里。”
萧嫣然忽然想到什么,“不过在这前面宴会上还发生了一件事……”她说着看向苏清妤,“傅大人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寿宴还未结束,他就离席而去了,我看他面色不大对,好似急病发作的模样,会不会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苏清妤黛眉一蹙,不禁有些担心,难道他的伤势还未转好?
沈姚华关心地往苏清妤那边看了一眼,见她面露担忧之色,便道:“你可要去看看他?”
苏清妤不好撇下她们二人,便摇了摇头。沈姚华看穿她的心思,笑着安慰:“你去吧,不必管我们。”
萧嫣然点点头,同意,而后又不正经地道:“这时候正是趁人之危之际,你快去照顾他,没准他一感动就爱上你了。”
苏清妤无心思与她开玩笑,便只是勉强一笑。沈姚华扯了扯萧嫣然的衣袖,示意她别乱说话,萧嫣然暗暗撇嘴,继续催着她去看傅清玄。
苏清妤拒绝了一次,萧嫣然急了,非要当这个媒人,沈姚华也不知怎么回事,也在一旁附和萧嫣然,苏清妤本来也是有些想去的,便松了口。
苏清妤让元冬去备马车,沈姚华拉着萧嫣然起身与她辞别,随后二人先行一步。
苏清妤坐上马车,一来到相府就看到吴峰神色匆匆地从里面走出来,看到苏清妤,他面色诧异。
“陆夫人。”他停下脚步。
“你可是要去请张御医?我听说大人身体不适。”苏清妤担忧道。
吴峰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之色,
“不,我要去请柳瑟姑娘。”
苏清妤不解:“为何要请她?”
吴峰没想到苏清妤会过来,他家大人吩咐过让他不准告知她此事,心中甚是为难,在苏清妤直勾勾的目光下,他只能如实相告:“大人他……中了药,张御医对此束手无策,只有……只有。”他顿住没往下说,只因苏清妤的神色告诉他,她已明白为何。
苏清妤心口往下沉了沉,忍不住问:“是他要你去找柳瑟姑娘的?”
吴峰忙答:“与大人无关,是我自作主张。”
问言,苏迎妤心底那股窒闷的感觉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下了纠结与别扭。吴峰焦急的神色让她无法思考过多,她一咬下唇,豁出去一般,“你别去了。”见吴峰露出惊愕的神色,她解释:“你来回要花不少时间,万一柳瑟姑娘不在呢?大人他等得了?”苏清妤一脸郑重。
吴峰额角一跳,大人虽不让他找陆夫人,但陆夫人自己来的应该就不关他事了。“陆夫人且随我来吧。”
苏清妤停在傅清玄卧室的门口,深吸一口气后,才颤抖着手推开了门。吴峰和元冬都很乖觉地守在屋外头。
屋内寂静无声,窗户都被关上,垂了竹帘,光线幽暗。面前那道珠帘后,一道清雅秀逸的身影靠坐在床头,压抑略显痛苦的喘声传到苏清妤的耳中,叫她没由来地红了脸。
走近些,闻到一股淡淡的雅香,应当是有些安神定心的作用,苏清妤剧烈的心跳平定了些许,然而,这香大概对床上的人没用。
珠帘晃荡的声音令傅清玄侧目看来,苏清妤看到他面色泛红,原本温润如月的双眸此刻仿佛淬了火一般,熠熠生辉。
看到她,他眼里飞速地掠过抹愕然,随后被冷厉所代替,“你怎么来了,出去。”他连犹豫都未曾,语气带着不容反抗的命令。
苏清妤眉轻轻拧了下,没有遵从他的命令,而是抬脚走到床边,站在他的面前。
他一腿屈膝,头靠着床围栏,不悦地看着苏清妤,他雪白的衣衫凌乱不整,有好几处被他扯得皱巴巴,平日里他给人的印象便如谪仙一般,清冷无欲、或高雅脱俗、又或者温柔悲悯,从未有过一刻像现在这般,被眼里的欲.望衬得如此昳丽魅惑,动人心魄。
“所以你是希望柳瑟姑娘来帮你么?”苏清妤皱着眉头道。可是,她不想任何一个女人看见他这副模样,光想想便觉得无法忍受。
“你听不懂人话?”被药物折磨的身体在苏清妤的出现后变得更加躁动不安,他不喜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滚!”谁都可以看到他的狼狈,唯独她不行。欲.壑难填是什么滋味,他想,他此刻清楚了。
兴许是神色不对,乃至于他骂人的话都显得异常好听,甚至有股勾.惹的意味。
若换在他正常的时候,苏清妤早就愤然离去,但此刻她只是静静地望着他,没有为此心生耻辱。她无视他那鲜为人见的怒火,扭头走了出去。
就在傅清玄以为她决定离去而松一口气时,苏清妤却只是将门闩上,然后再次返回,甚至还冲着他露出一温婉无害的笑容。
“你……”她的笑容往傅清玄的心间添了一把火焰,他修眉拧紧,片刻之后,他眼眸流露出一股浓浓的无奈之色,再说不出让她走的话。
苏清妤满意他的沉默,缓缓坐到床沿,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语气淡然:“大人,您如今有求于人,还是柔顺一些为好,不然我可能会做出一些不妥的事来。”
傅清玄被她的大言不惭气乐,“陆夫人,你或许没有弄清楚当下情况。”他没了往日的温柔与耐心,语气显得很冷漠。
“我很清楚。”苏清妤没有一丝犹豫地回,并用行动去回应他,她伸手朝向他的腰带,在碰到它那一刻,手不觉一颤。也许她的脸上表现得足够平静,但她的心已经狂跳不止。
傅清玄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止她下一步动作。然而,他只是抓着她,没有甩开。“陆夫人,你是有夫之妇。”他提醒她的身份。
“大人,我这是在帮你,无关其他。”苏清妤抬眸,定定地看着他,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羞涩。
那坦荡磊落的姿态令傅清玄呼吸一滞。
在傅清玄出神的片刻,苏清妤抽回手,如同当初那般解开他的腰带,褪下他的外衣,不同的是她此刻的心境与先前截然不同,当时的她被逼无奈心怀屈辱,如今的她没有半点不情愿。
曾经他就像神龛里供奉的神祇,而她作为虔诚者,只能跪伏在他脚下,卑微地向他乞愿。
而今神祇从神龛里跌下,仿佛成了凡人的玩物,任由她为所欲为。
“不要……”
一声微不可察,带着抗拒的低沉声音传到苏清妤的耳中,让她惊讶地抬眸,傅清玄的脸往旁偏着,给人一种不敢与她目光相触的感觉,修长玉白的手抵着唇,又显得有些腼腆与害羞。
“大人……”苏清妤不觉轻唤了声,他脆弱无助的模样激起了她深埋于心底,已经快要忘却的恶念。是了,曾几何时,她幻想过清雅如仙的少年心甘情愿地摈弃他的尊严,跪着求她,乞求她的怜爱,乞求她的触摸,然后她再高高在上地施舍他。
如今梦想中的画面仿佛就出现在她的面前,虽然他是迫于药物并非心甘情愿,但足以让苏清妤激动颤栗起来。
然而,想象终归只是想象。
闺秀出身的她纵然心底想要肆无忌惮地蹂/躏、践踏眼前这个失去反抗能力的男人,却被礼义廉耻所束缚,又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些事,导致在看到那物之后,所有狂猛激烈的想法都突然间萎缩了。
她神色呆滞,脸颊绯红,根本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方式帮他。箭在弦上蓄势待发,苏清妤手欲伸过去,又停住,带着求助性的眼神瞟向傅清玄,“大人,我……我不太会。”
“……”被苏清妤直勾勾地盯着那处,一向处变不惊,好像什么都难不倒他的傅清玄却比她好不到哪去。他眼尾红润,似隐忍着羞耻,好似当年被她欺辱那般,她既不会还来做甚?
苏清妤本以为自己在他面前就像是班门弄斧,但瞥见他的模样,觉得他好像也不大懂,于是心头的顾虑与拘谨消散,她稍微一迟疑,跪坐一侧,伸出双手,根据自己那浅薄的经验去动作。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助他之法。
然而就算是这最为简单的法子亦是她从柳瑟的画册中学来的,她以前根本从未做过,纸上学来的东西终究浅薄,加上实在害羞,做起来艰难得好似让一个大家闺秀去犁地,手酸不已,满身是汗都得不到丝毫收获。苏清妤看到傅清玄紧皱眉头,好像更加痛苦的模样,更加慌乱无措起来,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放手。”傅清玄似乎有些忍无可忍。
不……苏清妤心乱如麻,担心他会让吴峰去找柳瑟,心里一时间更加着急慌乱,而电光火石间,灵光一闪,连思考都不曾,她蓦然俯首下去……
第49章
苏清妤也不清楚事情怎么发生的,等她神智清醒,已经悔之晚矣,只能咬牙坚持,只是时间漫长得仿佛没休没止,直到最后,她已经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
当被释放之后,苏清妤整个人都傻了一般。艳丽的唇微肿濡湿,沾着些许晶莹,看着傅清玄的那双水汪汪的眼里有着茫然之色,还带着一点委屈。
傅清玄一手撑在床榻上,一手曲起以手臂遮眼,身子往后靠着,仿佛在调整着呼吸,实则只是在隐藏自己的……害羞。
是的,一向见惯风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傅首相害羞了。无人知晓,这是他第一次与女人做这种事,若非药物控制,他又怎会做出如此下.流不堪之事。
感觉到苏清妤的注视,终究还是要面对的,傅清玄在心中叹了口气,当他放下手时,他眼里的情.潮褪去,恢复了清澈温润。
“你没事吧?”他唇边露出一如既往的温柔微笑,但那双眼眸中充满了愧疚之色。
苏清妤嗓子又累又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问言只是摇了摇头,目光始终不曾看他,自然看不到他眼里的愧色。
直到一面帕子伸来,轻轻擦拭她的面庞,苏清妤才微愕地朝着他投去视线,手下意识地抓住他想阻止,却在碰到他之后,又有股莫名地别扭,于是慌忙放下。
她含羞带怯的反应落入傅清玄的眼底,让他不得不认真地思考一个问题,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可是……喜欢我?”
虽是询问的语气,但他心里已然有答案,山林遇险之时,他可以说她是担心他死了无人助她,所以才去寻他。可如今,他无法再替她找旁的理由。若非喜欢,一向端庄持重又无法放低身段的她又怎会主动为他做这些事,当初她面对自己是可是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刚烈模样。
傅清玄突如其来的问话让苏清妤错愕当场,还未褪去红晕的脸又加深了颜色,她下意识地想否认,可突然想到过去的误会,很怕自己若否认会让他们二人的关系更加生疏,她不想,可她又不好意思点头。她想告诉他的是,她当初就已经喜欢上他了,是他误会了自己,可是她无法开口说那么多话,只能在心里着急。
苏清妤的沉默反而让傅清玄松一口气,她若回答是,也许他不知要如何回应。
他们可以是互相利用、互相憎恨,但相爱……他无法想象他与她相爱会是什么模样。
他眼里的柔色变冷,决绝地收回替她擦拭脸的手,只是指尖却带着些许连他也未曾察觉的留恋,轻碰了下她的脸蛋,“不想回答便不回答吧。”他目光掠过她依旧艳丽的唇瓣,脸上飞速地掠过抹不自然之色,“去……漱一下口吧。”
苏清妤一听此言,当即心慌意乱地别开视线,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了,在她准备从床上下去时,带着感慨的声音传到她耳中:
“抱歉。”
傅清玄说这句话时深眸中有复杂之色,似乎这句“抱歉”针对的不仅仅是方才的事。
苏清妤也不曾思考许多,甚至没回头看他,就匆匆地离去了。
从相府出来后,苏清妤始终不发一语,元冬见她面色红润,双眸秋水盈盈,怕她害羞,什么也没敢问。
苏清妤回到陆家之后,声音已经恢复正常,只是说话是仍旧感到有些累,身子出了一身汗,黏腻不已,叫人烧了热水,沐浴一番,连同头发也洗了。她总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沾了那东西,十分不自在,洗完出来才觉得舒服一些。
好在这天气炎热无比,大白天沐浴也无人怀疑她做了什么。
苏清妤叫人将竹榻搬到庭院的梧桐树下,边乘凉边晾干头发。
让苏清妤没想到的是,沈姚华和萧嫣然会去而复返。她们二人无事可做,在大街上逛了一阵,又去了鱼市,买了几尾新鲜的鲥鱼,萧嫣然又去酒楼里买了几样下酒菜和几坛上好的酒,带了过来要和苏清妤庆祝静和县主被打的事。
苏清妤对此很是无奈,若是知晓静和县主做了什么事情,她大概就不会想要庆祝了。
“你怎么把头给洗了?”萧嫣然吩咐侍女将鱼给阿瑾去收拾,一边好奇地问,说着还要深伸手去摸她的头发。
苏清妤不由得闪躲了下,“你手摸过鱼,干不干净?”
萧嫣然悻悻地收回手。
苏清妤这才回应她先前的问话,“头有点痒。”她心里着实有些尴尬,随口找了一个借口。
萧嫣然不疑有他,询问一旁的阿瑾:“你会做鲥鱼脍么?”
“会的,郡主。”阿瑾道。
自从苏清妤把阿瑾要了过来后,厨房就归她管了,阿瑾给苏清妤烧过几次菜,苏清妤对她的厨艺赞不绝口。
阿瑾拿着鲥鱼去了。
萧嫣然与沈姚华也坐到了竹榻上。
“傅大人怎么样了?”沈姚华问了句。
苏清妤拿着梳子的手滞了下,“他没什么事,就是旧伤复发。”
沈姚华点点头,“这样的伤可不好愈合,他应当好好歇着的。不知道刺杀他的人找出来没有?”
苏清妤有些心不在焉,“是啊,像他这般折腾,那伤何时才能好。刺杀他的人,应该还没找出来吧,不然早就有消息传出来了。”
萧嫣然的注意力却不在傅清玄的伤上,“妤儿,你声音怎么了?”
苏清妤脸蹭地一下浮起两抹红晕,面对二人关切的目光,她却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她清了清嗓子,“可能方才沐浴时着了凉,嗓子有些不舒服。”
萧嫣然奇怪,“这天这么热还能着凉?”
沈姚华拿起一旁的团扇替她扇起带着潮意的头发,“天虽然热,但贪凉的话也容易生病,还是赶紧将头发扇干吧。”
萧嫣然点点头,“也是。”
见二人不曾怀疑,苏清妤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只是脸上的燥意依旧未敛去。
她脑海中禁不住又想起了那被她拼命压制下去的画面。
她没想到自己会做出那样的事,怪她当时实在太慌乱,不知道如何是好时,脑子里蓦然闪过册子里的某个画面,想也没想就俯首下去了。
当时傅清玄震惊与错愕的眼神让她至今一想起来羞愧欲死,都怪那个柳瑟,为什么要给她看那种东西。
不过,前面虽然是她主动的,后面傅清玄却牢牢掌控着她,逼着她按着他想要的来做,她根本无法挣脱,这么一想,他也不算得无辜。而且她也不应当羞耻,毕竟他都那样了,她纯粹是在帮他而已。
这么一想,她心安理得了。
掌灯时分,阿瑾将鲥鱼脍以及鲥鱼头骨蔬菜汤端了出来,从酒楼里买来的菜也热了一番端上了桌。
几人尝了鲥鱼脍,味道鲜美可口,竟是比酒楼里做的还要好吃,萧嫣然笑嘻嘻地对苏清妤道:“你把阿瑾给我吧,我把我的侍女圆圆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