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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风雪(蓬莱客)


瑟瑟向着崔栩见了一礼,回忆道:“那夜婚礼过后,外面混战了起来,我便照先前与右将军的约定,趁乱想去将公主接出行宫,再与右将军汇合。不想裴家人十分警惕,当时便将公主扣下,里外全部都是守卫,我寻不到机会,无可奈何,只能自己先逃出行宫。随后右将军与我在那里停了一段时日,然而用尽法子,依然无法将公主带回,出来时日已久,也需回去向齐王与长公主作个交待,故只能暂时放弃营救,先回往青州,再从长计议。”
崔栩听完,似是疑信参半,或者,是他心有不甘,不愿相信。他焦躁地踱来踱去,忽然,停步望向崔重晏,咬牙地道:“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公主当真还在那里?”
崔重晏语气淡然:“世子都已到了此地,若是不信,何妨自己去太原府问个清楚。我是无能为力了,只能回去向义父与长公主任认罪,任凭处置。世子若是当真能将公主要回,我求之不得!”
一路期待,竟如此彻底落空,崔栩此刻的失望与愤怒可想而知。他呆呆立定,犹豫不决。
就此掉头回去,实在不甘。然而若真如崔重晏所言,再继续往太原府去,莫说能不能要回人,想裴家因了前次之事,必正咬牙切齿欲一血前耻,自己如此几人,贸然前去,只怕送人头都是不够。
美人固然难舍,然而轻重缓急,亦是不得不考虑的情况。况且,父王与孙荣的纠纷还没个结果,风闻宇文纵正在潼关和黄河沿岸调集大军,预备攻打洛阳,孙荣若不是为此缘故,恐怕早已与自家撕破脸皮,而今局面虽见缓和,但威胁仍在,自己身为世子,如此关头,怎可为美色而以身犯险?不如先回,等此次危机过去之后,再想法子将人要回。
犹豫了一番,他恨恨道:“罢了!如今孙荣正在衅事,青州不可无防,我尚有要务在身,我先回了!”
崔重晏神色淡漠,不置可否。崔交便上去行礼:“卑职代右将军恭送世子,右将军亦会尽快返回青州,以助齐王与世子共御外敌!”
崔栩横视一眼崔重晏,暗暗捏了捏拳,掉头朝外大步而去,然而走了几步,忽然他又停了下来,不再前行。
崔交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他正盯着地上的那片印痕,心下不禁一紧。
地上这一摊血迹,方才虽已紧急处置过,地面又是泥地,故看去并不明显,然而经验丰富之人,还是不难辨识。
“这是哪里来的血?”
崔栩上去,俯身凑下去,嗅了一嗅,起身指着脚下问道。
崔交哦了一声,解释:“世子不曾听令舅说起过吗?宇文纵的人那夜有所图谋,坏了咱们的大事,不但如此,宇文纵手下的那个信王,趁右将军落单,意图要对右将军不利,一直紧追右将军不放。这也是为何右将军没能及时将公主救出。如今咱们走了,他还一直派人跟踪在后,今夜便是捉了个前来刺探的人,讯问过后,杀了,弄脏了地。世子好眼力,这都看出来了!”
崔栩听罢,视线从崔重晏那里转到一旁瑟瑟的脸上,见二人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端倪,便又狐疑地环顾起了四周。
崔交方才那话,听起来合情合理,没什么破绽可寻,然而,或是因了长期不和,崔栩直觉不信,眯了眯眼,道:“罢了,今夜我也乏了,回去也不急于这一时,不如我也歇下来,明日咱们一道返还青州便是。”
说完,朝外呼了一声,命他随从全部入内落脚,自己迈步便朝后面走去。
崔交立刻跟上,笑道:“既如此,世子请随卑职来。实是因了世子到得突然,此处地方狭小,今夜已无空屋,比起下面人的住处,卑职那屋还算是勉强能够住人,卑职腾出,这就引世子过去,委屈世子,今夜便在我那屋中歇了。”
崔栩摆手,扭头望向崔重晏。
“我出来前,父王与舅父再三叮嘱,右将军一向劳苦功高,命我时刻牢记兄弟之情,再不可如从前那样犯错。我与右将军既是兄弟,也为父王左膀右臂,此番我是真心悔过,不如趁着今夜机会,我与右将军抵足同眠,畅叙兄弟之情,岂不更好?”
公主此刻人就在右将军的寝屋之中,崔交怎能叫他如此闯去,迅速暗窥一眼崔重晏,用右将军不惯与人同眠为由婉拒。
崔栩哈哈笑道:“右将军何时竟如此扭捏,如妇人那样作态?咱们外出打仗的人,哪里那么多讲究?今夜机会难得,我是定要与右将军同寝了!”
崔交还待寻找借口推脱,不料崔栩已是沉面,哼了一声:“不过是同寝而已,怎的推三阻四?莫非……”他望一眼后屋的方向,“屋中是有甚见不得人的事?”
崔重晏开口:“世子邀眠,我求之不得。”
“来人!”
他转向崔交,“将世子行装送到我的屋里去,我引世子用饭。”
右将军言下之意,崔交怎会不懂。
其实方才未等他开口,崔交便已用眼神暗示手下之人立刻转去,速将公主转出屋子。
崔栩平日虽然鲁莽,却不是蠢人,心中疑惑起来,怎肯耽误,转了身,人已往后走去,口里说道:“饭就罢了,我极是困乏,这就去歇!”
说话之间,他已高声呼来随从,跟他一起,呼啦啦地涌入了后堂。
后堂地方不大,主屋一眼可见。崔栩径直穿过庭院,领头,大步向着那扇关闭的房门走去。
崔交此刻紧张得手心已在冒汗了,抬眼对上同行的崔重晏的目光。
二人四目相对,他看见崔重晏的眼底涌出一缕杀机,登时便明了他的心意。
事已至此,再无别法,只能破釜沉舟,先下手为强了。
他向崔重晏暗暗点了下头,看着他继续随着崔栩前行,自己悄然后退,欲将人手全部暗中召来,等右将军出手,便合围而上,将崔栩带来的人也全部击杀在这里。
崔栩几步便跨上台阶,走到房门之前。
崔重晏面上不动声色,一手却已按握住了藏在身上的匕首,只待崔栩入屋,便就下手。
咣一声,崔栩一把推开了门。
崔重晏目光森然,正待跟入抽匕杀人,突然,他的视线凝顿住了。
对面那张床榻之上,空空如也,竟不见人。
崔栩此时已经走了进去,绕屋打量一番,并未发现什么他疑心被藏起的人,还不死心,又假意整理袍角,弯腰下去,窥了眼床榻底下,最后连屋中箱柜,任何可以藏住人的地方,都未放过。
屋不大,看完一圈,毫无发现,抬起头,见崔重晏还立在门口,身影一动不动,只得走了过去。
崔交暗中已是做好将人全部杀死的准备了,不料竟发生如此一幕。
他回过神来,震惊之余,暗自也长松出了一口气。
说老实话,崔栩身份非同一般,如方才那样真要杀人,也实是不得已而为之。杀了他,右将军如何善后,将是个极大的问题。
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会有如此转机。迅速暗示身后之人退下,随即上去道:“如何?世子今夜当真要与右将军同寝?”
崔栩心中失望不已,怎还有兴趣留下在此过夜,打了个哈哈:“罢了罢了!我忽然想起,我另外还有要紧之事,不如我先上路,你们慢慢再来便是!”说完,头也不回,领人大步便去。
待崔栩一行人的马蹄之声消失,崔交返身,疾奔入内。
崔重晏已将屋内又察看过一遍。饶是他素来不露神色,此刻也是难掩惊异。
公主竟然真的不见了。
崔交更是摸不着头脑。忽然,他想起看守之人此前曾经跟随自己在裴家故居保护过公主。
当时二人,一个被裴二俘虏所杀,另个就是今夜看守公主的,名叫刘良。
方才入内,并不见他人。难道他也如今夜被杀的手下一样,竟被公主美色所俘,胆敢背叛右将军,私放走了公主?
正是这时,一名手下喊道:“右将军!刘良找到了!”
崔重晏奔出,崔交亦急忙跟上。只见众人从庭院的角落里搀出一人,那人身上并无外伤,然而不知何故,面孔青黑,看去半死不活,奄奄一息。
崔重晏脸色极是难看,几步上去,五指紧紧攥住了他的脖颈,将他上半身离地提起。
“公主呢!你怎么看的人!”
他厉声喝问,见刘良艰难喘息,似将要窒息,顿了一顿,才松开了手。
刘良剧烈咳嗽了片刻,这才勉强从地上爬起,磕头道:“卑职有罪!公主……公主跑了!”
“快说!到底怎么一回事!”
崔交忍不住也出声催促。
刘良缓出一口气,将经过讲了出来。
就在方才,他守在门外,忽然听到屋内发出一道不小的响动之声,仿佛什么东西重重砸落在地,便推门察看,发现竟是公主从榻上摔落在了地上。
当时看她俯面向下,紧闭双目,人一动不动,仿佛昏厥了过去,他怎能不管,便入内,想将她翻过来察看情况,谁知手才伸出,只觉一道金光从面前一掠而过,手背感到一点针刺似的微痛。他低头察看,不见任何异常。
他并未在意,只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不料,才呼吸几口气,便觉胸口闷涨无比,接着,呼吸变得困难起来,手脚发软,人支撑不住,一下扑倒在地,而公主却睁开眼睛,双脚夹抽出他身上的腰刀,用锋利的刀刃磨断捆住她手的绳索,再解开脚索,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向着外面奔去。
当时他的意识已渐模糊,手脚发麻,舌头也没了知觉,根本说不出话,只知自己就要死了。万分绝望之际,忽然看见公主又停了下来,转身望一眼他,似面露不忍,竟走了回来,掏出一颗药丸似的东西,推入他的喉中,完毕,这才匆匆离去。
他猜公主喂给他的应是解药,片刻过后,人便恢复了些知觉。这时他又听见外面隐隐传来说话之声,辨出是世子的声音,知世子与右将军素来不合,这般闯入,必是存心衅事,若叫世子见到屋内景象,怕要多事,便强撑着起来,将周围收拾了下,奔了出去,藏在庭院的角落之中,等着世子离去。
他讲完经过,崔交惊讶万分,抬起头,见右将军已是起身,向着马厩方向奔去,急忙也跟上,到了,果然,马已少了一匹,再到近旁后门察看,发现门已打开,外面漆黑一片,空荡荡只剩夜风掠过野地所发的风声,除此,哪里还能见到公主的身影?
崔交见崔重晏脸色铁青,急忙说道:“右将军息怒!公主应是往北去了,料她出去不会很远,我这就带人追上,定会将她寻回!”
崔重晏转身疾步入内,翻身跃上马背,这才说道:“此处往北有两条路,人马分成两拨,我走一条,你带人取另道!”
他微微一顿。
“前方潼关一带,兵马出没,十分危险。把全部人马都带上,务必要将公主找回!”
崔交应是,忽然,想起一人。
“瑟瑟呢?怎么处置?”
“留她性命,将她腿折断罢!”
崔重晏吩咐完,便领人纵马迅速离去,追进了漆黑的夜色之中。
崔交一怔,随即领悟了过来。
瑟瑟之狡猾,远甚公主百倍千倍。今日连公主都能如此逃脱,他们人又不在,就算将瑟瑟五花大绑起来,也难保她不会再出什么诡计脱身。
这法子虽残忍了些,用在她的身上,便连向来杀人不眨眼的崔交亦觉不忍,然而确实,也只有这个法子,才能叫她老实下来,勿再惹出什么乱子。
崔交一咬牙,匆匆返身入内。
李霓裳借着夜色落下的大幕,藏身在附近野地的一个暗处里。她窥着前方,等到崔重晏和崔交两拨人马先后相继离开,渐渐远去,确定里面不会再有人了,这才走了出来。
崔重晏全部人马都出去了,只剩那个中了毒后身体尚未完全恢复的刘良留下,在看着瑟瑟。突然见到李霓裳这般现身,惊得险些没站稳脚。
方才若不是她手下留情,回来给自己喂了药,他早便已经气绝身亡了。
一是畏惧她藏的不知是何物的歹毒利器,二也是心怀几分感激,他如何还敢作对。
见到瑟瑟的那一刻,李霓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她的双腿不能动了,面色苍白如纸,人被关在屋内,仿佛昏死了过去,直到李霓裳用力推她,方缓缓睁开眼。
当看清面前人是李霓裳的时候,她那一双原本黯淡的眼,骤然放出了惊喜的光。
“公主真的自己脱身了?”
她仿佛有些不敢相信,不停地打量着李霓裳。
李霓裳点头,将她搀着坐起,扶她靠在墙上。当看到她那一双已是不能动弹的腿,眼睛一红,起身便要出去。
瑟瑟将她拉住。
“公主不用去找郎中了!附近人家都没几户,哪里还有郎中!”
她看了眼自己的伤腿,唇边浮出一缕自嘲的笑意,用轻松的语调说道:
“崔交竟还颇知怜香惜玉,下手不算过重,还给我上了药,拿板子夹了起来。只要养段时日,便就能好。崔重晏的目的,不是要我命,只是不叫我有机会再去传信而已。公主放宽心!”
李霓裳得她安慰,这才安心一些。她扭头看了眼屋外,迟疑了下,拿过瑟瑟的手,在她手心里划下了几个字。
倘若自己双腿还好,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公主去以身犯险。然而现在这样,即便她再如何反对,恐怕公主也不会听她的。
“我能保护我自己!”
李霓裳再次在她的手心里一笔一划地写道,见瑟瑟抬目望向自己,再次向她用力点头。
瑟瑟沉吟了下,示意李霓裳靠近些,附耳道:“离去前,君侯夫人曾对我言,若是公主路上遇到难事,需她相助,可去潼关镇,找附近黄河渡口旁的镇水石龟。在第三只石龟的前足上画下记号,等在那里,有人看到,自会来寻。”
李霓裳将话牢牢记在心上,用力抱了抱她,起了身。
“公主路上务必小心,记住,一切以自保为上!”
她走了几步,听见身后瑟瑟叮嘱,停步,回头朝着满脸皆是忧色的她一笑,随即快步而去。

第48章
李霓裳记得清楚, 就在不久之前她南下时,潼关一带的黄河两岸虽也已是战云密布,但渡船往来, 还是通行无碍。
然而, 不过短短一段时日过去,这一日,当她再次到来之时,入目所见,与之前已是大相径庭。
在南岸潼关渡与对面风陵渡之间, 那一条宽阔的河面之上, 再也看不到舟船往来的景象了。
南岸已被宇文纵的人马控制起来,严禁通行。
这一道简单却又残酷无比的命令,割断了南北的交通,更是断绝南岸那些想要北上的民众的全部希望。
他们大多来自孙荣境内, 因风闻宇文纵大军即将开来攻打洛阳,为了躲避孙荣军队强征入伍或是拉做壮丁,被迫纷纷离家逃亡。他们本想北上去往河东进入太原府, 以求庇护,如今无法过河, 又遭宇文纵军士强行驱赶, 被迫只能沿着河岸继续盲目而行,实在走不动的,就地寻块可以暂时容脚的地方, 暂歇下来。驿道两旁、河滩地里、荒野之中, 到处可见被阻滞的逃亡之人。
李霓裳这一路掉头北返,因害怕与崔重晏他们遇见,走的都是荒路野地。然而, 即便是那种荒僻之地,也时不时能遇见露宿着的无处可去的民众,及至终点,越靠近潼关,所见越多。爹娘拖家带口,孩童呱呱而泣,白发翁媪艰难互扶,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蹒跚蚁行的流亡之人。
除了同情,更大的同情,她无能为力,当真是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当都没看见。
军情如同火情,她也不知宇文纵究竟哪日完成暗中调兵,渡过龙门口,就要向晋州发动突然进攻。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将沿途的一切都抛在身后,奋力赶向她此行的目的之地。
今日她终于赶到,没有想到,等待她的,却是如此一个情状。
宇文纵应当还在备战,这或可算是一个聊以慰藉的好的消息。然而,南岸渡口被控,无人能够靠近,想在这边刻符传递消息,显是不可能了。即便她能飞过防线做到,对方又怎可能收到她留下的消息?
李霓裳立在一片荒芜的河滩之上,眺着不远之外的这条宽阔河流的对岸,知自己只剩了另外一条路,那便是去北岸的渡口留下印记。
若那样也是不行,她便继续北上,直接去往晋州。总之,无论如何,她也一定会尽己所能,尽快将消息送到。
但是,不管哪种法子,此刻当务之急,是必须想法子先渡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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