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捧起林晋慈的脸,隐隐看到林晋慈的泪痕,潮湿的睫毛,泛红的眼尾,又觉得窝心,用林晋慈可能会懂的动作,低颈去亲吻她,低语着:“你不知道我有多舍不得你。”
两片干燥的唇,浅浅印着,不像吻,因为其中一个掉落眼泪,让两人脸颊相贴时,感受到一小片相融般的温热潮湿。
傅易沛告诉她:“刚在你家,我一直没有说话,因为我感觉到,你并不想我介入,但你说的每句话,我都在心里附和,随时准备出声支持。”
林晋慈缓过了情绪,不再落泪,说话还是鼻音明显,问傅易沛:“我是不是很坏又很笨,明明知道这顿饭吃不安生,还是要带你来,让你不开心。”
傅易沛望着她,眼里映着不知何处映来的光点,冲她笑了,说怎么会,他其实很开心。
“你终于愿意让我走进你两个小时讲不清的那部分人生,承担你的麻烦和痛苦。”
林晋慈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有人可以为她承担麻烦和痛苦这件事。
因在她的过往认知里,人人都有痛苦,而这些身怀痛苦的人,却不尽然能做到彼此理解体谅。
林晋慈将手机关机,拉住傅易沛的手,往前走去,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目的地不远,是位于小区中心的儿童游乐区域,正是晚上吃饭的时间,这里没人,旋转滑梯像一栋废弃的空房子,横杆下的秋千静然垂落,一动不动。
直到有两个成年人走进来。
窗户亮满灯火的住宅楼围在四周,约略听到一些住户家里的声音传来,也细不可辨,只将这处没有灯光的游乐园衬得更加安静,静到如同在夜晚消失一般。
林晋慈坐在秋千上,轻轻晃,目光一点点看过周遭。
十几年过去,花草树木会生老病死,建筑也会在岁月风化里慢慢透出衰竭气息,一切都在变更。
“我弟弟三岁时,我家搬进来,当时这是附中这一片最好的小区,现在已经不是了。”
傅易沛坐在旁边的秋千上,目光也跟着打量周围:“你小时候经常来这里玩吗?”
“怎么可能。”林晋慈立马否定。
她记得夏蓉谦虚带笑地与亲友谈起他们的新房还不错时,总要提这处游乐园的设施有多丰富,不是好小区不会如此配置,但好笑的是,她和弟弟从来没有来这里玩过。
“我读小学的时候交过一个朋友,她来这里玩过。”
“成寒吗?”
“不是,是另一个女生。”
傅易沛问:“她怎么了?她也住在这里?”
林晋慈摇头:“她不住这里,那时候她和她爸妈还有弟弟,租住在附近一个已经被拆掉的居民楼里,她来找我玩,我看着她一次次从这个滑梯上滑下来,很开心的样子。”
“你不一起玩?”
林晋慈想了想,笑了,忽而收拢笑弧的表情又透露着一丝苦意。
“我现在也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就是不敢上去,可能我妈为了不让我弟弟去玩,总吓他,说那是一身脏的野孩子玩的,不听话的野孩子,就会被父母丢掉。”
林晋慈说回小时候的那位朋友,说她性格开朗,在班里总是爱笑爱闹,最喜欢凑到林晋慈面前说的话是“你怎么不开心啊”。
可能当时年纪小,情感识别比较迟钝,林晋慈一直以为那是关心,就跟这个自认为同病相怜的朋友诉说苦恼。
那天就是在这里,她的朋友玩得满头大汗,听林晋慈说一次次被父母像透明人一样忽视的痛苦。
朋友听后,冲林晋慈撇嘴摇头地说,我妈说我赶上好时代,女孩子现在都能读书,生在福中不知福,我看你才是我妈说的生在福中不知福,你住在这样的小区,不缺吃穿,还要天天丧着脸,我要是你妈妈,我也不喜欢你,太不知足了吧?
“所以小时候,我有一阵子在想,如果我家里很穷,是不是我就能得到理解?而衣食无忧是不是就是没资格再抱怨?”
“别这样想。”傅易沛打断她,“痛苦不能拿来比较,不能因为有人失去了胳膊就不允许割伤手指的人叫痛。”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想明白,后来不和她做朋友了,也再没来过这里。”
此后,林晋慈也不再和别人说自己家里的事,认为人与人之间,痛苦不可言说,如不能同轨的火车,需要保持安全的距离,才不至毁灭。
包括和成寒汤宁,也几乎没有深谈过,他们只粗略地知道她和父母关系不好。
林晋慈偏过头,静静看着傅易沛。
傅易沛被她盯得莫名,笑着问,怎么了?
林晋慈也弯了一下唇角,说没什么。
只是像一列在荒原行驶多年的火车,拥有了第一位乘客。
傅易沛转头看向那栋亮蓝色的滑梯,看了一会儿,问林晋慈:“你要不要现在上去玩一下?”
林晋慈低低“啊”了一声,愣得彻底。
傅易沛起身,朝她伸手做邀请:“真的,反正旁边也没有人看到,你也体会一下小时候看着别人玩的那种开心。”
林晋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答应这种幼稚提议的,或许是小时候的林晋慈回到她身体里,稀里糊涂把手交给了傅易沛。
于是她像肢体不协调一样蹬上后面的楼梯,神游一般坐在滑梯高处,然后人生第一次身体失衡从弯曲的滑道里飞速滑落。
被傅易沛拉起来时,她才回神,想往旁边躲他的手,但傅易沛一把将她拽近,还是继续在她大衣的臀部位置拍了好几下。
随他手掌落下,人也在一下下簌簌发颤,林晋慈在这种奇怪的感觉里脸热发窘,半晌没有说话。
“好玩吗?”他问她。
林晋慈想想:“还挺……有意思的,就是滑道有点短。”
“这是给小朋友玩的,小朋友才多高,你已经是大朋友了,”傅易沛眼含笑意地看着她,“还玩吗?”
林晋慈摇摇头,做决定很快,又一次拉住傅易沛的手,说“走吧,不玩了”。
走出小区,去找车子,林晋慈对傅易沛说:“以后不带你来这里了。”
傅易沛个子比她高,腿也比她长,却散漫地任由她牵着,声音也同样散漫:“好啊,都听你的,你带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车子往酒店开的路上,傅易沛没再播放他爷爷的老歌单,两人一路聊着天,也提到刚刚在林家林晋慈说起的一些旧事。
傅易沛说到高二某天,他在暴雨将至的路边把林晋慈从车前拽到自己伞下,后来陪她去数码城买了录音笔,那一段时间林晋慈的状态糟糕,是不是寄住在她姑妈家的原因。
林晋慈说是。
她也想起当年在暴雨天遇见傅易沛的场景,因他的意外出现,阻止了另一种意外发生的可能。
林晋慈有一个问题想要求证:“你那时候说班主任让你多照顾我,你有一个秘密职务是生活委员,是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我自己给自己安排的,你那时候上课睡、下课也睡,课间不埋头睡觉也一直发呆,特别不对劲,我担心你,但又没办法问你发生了什么,估计问了,你会觉得我冒昧,更加讨厌我,只能默默跟着你,多留意一点。”
林晋慈解释:“不是已经说了,不是那种讨厌你,我只是觉得跟你这种性格的人合不来,想离你远一点,我——”
“停停停——”
傅易沛及时打住,蹙起眉宇,求饶似地请求,“别解释了,真的,你每次解释的话都不好听。”
林晋慈稍咬住唇,自己也似乎察觉到了,试图补救,想要对傅易沛说一些好听的话。
但是一时想不到。
喜欢他这种话,好像已经讲过多次,已经失去新意 。
车子正路过某座热闹的商场,户外的电子大屏上轮播着某个跨年音乐节的海报,林晋慈这才恍然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晚是跨年夜吗?”
“嗯,明天元旦。”傅易沛开着车说。
林晋慈声音犹豫了些许,又问:“那你要回去陪你爷爷跨年吗?”
“老头哪有那么时髦还过洋节。”傅易沛脱口说着,猛然间,意识到什么,转过头去看林晋慈,“你是要我今晚留下来陪你吗?”
林晋慈“嗯”了一声,如同想吃饭、想喝水一样,坦然地承认,并说:“傍晚到酒店,你没有把你的行李拿下来,我以为你需要回家。”
傅易沛反而不好意思了,到嘴边的话都没完全说下去:“你就定了一间房,我以为你没有……”
林晋慈不明白一间房有什么问题:“以前不就是住一间房,为什么现在不可以?傅易沛,你怎么长大了,好像变得有点保守。”
傅易沛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忍俊不禁地严词质问:“你说什么!”
可能是这句话威力不小,傅易沛要用不保守的一面向她证明,她对他的看法,绝对错误。
回到酒店后,林晋慈还没来得及把房卡插进供电口,只听见万向轮朝内滚动,“砰”的一声,应该是傅易沛推开的箱子和她的箱子撞到一起的声音。
人也和箱子一样。
傅易沛将她压到墙上,闭合的房门内失去走廊的光源,仅剩远处的落地窗外映进来的城市夜景。
昏暗中,彼此的唇齿相融的气息,细而可闻,厚重的外衣被剥落丢在地上,砸出声响。
林晋慈手掌按到墙面,摸索着,将房卡塞进,一声嘀响后,四下亮起炽白灯光。
林晋慈被轻轻抵着鼻尖,呼吸已然混乱。
她手掌搭在傅易沛的肩上,问是不是要先洗澡。
傅易沛吻了吻她,说好,又问她要不要一起。
林晋慈抬眼朝他看去,眸子流动的色彩,好像在思考难题,但没想出来,虚心请教傅易沛:“一起……是怎么洗?”
林晋慈穿着一件V领毛衣和一件缎面的直筒半裙,站在傅易沛面前,傅易沛不动声色掐住毛衣下摆,指令一样说:“抬手。”
照做的下一秒,林晋慈便感觉到下摆被掀起,微凉的一丝风拂过小腹,在她懵懵地配合下,毛衣便被脱去。
她发丝被蹭得垂落到脸颊上面,深深凹陷的锁骨下方,缎面的墨绿色的内衣,是精巧却衣料单薄的法式。
不完全能包裹住,外露的弧度随呼吸起伏着,比不着一缕的袒露更叫人呼吸加深。
傅易沛不想显得那么急色,但确实没有抵抗力,忍不住地朝她颈窝里吻去,林晋慈像躲避又像配合一般地扬起脖颈,低声纳闷着,却没有推开的动作,只问他,不是先要洗澡吗?
掌心轻笼住丝滑缎面,拇指指腹越过衣料边沿,碰触到的肌肤同样滑软。
“你现在就很香。”
话音几乎贴在她耳后,好似有种无形的热度,林晋慈不再说话了,由着傅易沛啄吻,感受着由他带来的身体反应。
在浴室,她脱去所有衣物,淋浴的热水从身体上划过时,不属于她的掌心温度也同样贴身地抚摸过去。
一丝不缕地被注视,甚至比被亲吻更让人感到难为情,林晋慈不想做一些暴露紧张的遮蔽动作,却也做不到在傅易沛的目光下坦然。
明明他还什么都没有做,林晋慈好像已经察觉自己四肢流窜着酥酥的麻。
水流停下,傅易沛在腰间围上宽大的浴巾,却没有先出去,而是抓住林晋慈的手,朝自己跟前拉,跟她说:“宝宝,你是第一次,可能需要一点保护。”
林晋慈还没完全听清,因傅易沛忽然喊她宝宝而有些发愣,下一秒,已经被掐腰抱起放到水台上。
头顶是灯,身后是镜,腰间的浴袍系带只刚刚搭到一起的林晋慈,险些在这样突如其来的动作里,前襟散开。
但没有,只半露着。
被分开的是她的两膝,以及浴袍的下摆,她刚刚穿上薄薄的白色蕾丝,被勾起胯部最细窄的部分,草草褪下,卡在一侧膝头。
傅易沛俯身下来,告知她,舔软一点,做的时候不会那么疼。
林晋慈本来不懂为什么要叫“舔软”,直到双腿抽搐一样绷紧,那件单薄的白蕾丝滑到她脚踝上,即将脱坠时,又因傅易沛攥住她的踝骨,而被一起握在他手心。
他朝外掰她的腿,不许她夹合躲闪。
湿热的舌像软刺一样反复挑弄她的敏感之处,林晋慈不能招架,眉眼难耐地蹙起,发出不受控的些许低吟。
最后到达极点,神经靡丽迸裂的感觉,短促而迅猛地夺走她所有的神智。
而傅易沛用手指延长了这种体验。
林晋慈徒劳地抓着他施力的手,推拒不开,最后深喘着气,下肢发木,如被卸去筋骨。
这才后知后觉地明悟,动作由傅易沛发起,软这种状态,却是由她呈现。
傅易沛简单漱口,关上水龙头,吻了吻林晋慈,问她舒服吗,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又朝林晋慈吻下来。
搂住傅易沛的脖颈,回应着,林晋慈低声抱怨了一句,水台很硬。
傅易沛抱起她,一边出浴室,一边在她耳边说要在水台弄的原因,他要看得清楚一点,但是去床上灯光大亮地做又很没有情调。
壁灯昏黄,气氛的确缱绻许多。
但极尽温柔的前戏之后,体腔仍感觉到了被打开的痛意,她忍不住地喊了傅易沛的名字,虚虚睁着的眼里,看见他也在蹙眉忍耐着,动作放缓,问她的感受。
第一次比林晋慈想象中漫长。
起初乍现的痛意被渐渐泛滥的水泽消磨殆尽,舒慰感在反复进出中累积叠加,猛然随热汗一同冒出,侵蚀心魂。
他们密不可分,直到筋骨脱力。
事后傅易沛只穿着一条灰色睡裤,下床去倒水。
林晋慈不想穿衣,也不想动弹,胸腹横着一角雪白的被子,乏力的双腿暴露在甜腥空气里,随意曲叠着,人懒懒地靠着枕堆,伸手按开电动窗帘,看见外面的夜景。
一片深暗之中,灯如群星。
城市的尽头,似乎有小小的、跨年夜的烟花绚烂升空。
手机一直关着,林晋慈忘记了时间,问傅易沛:“新的一年了吗?”
傅易沛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回答是的,零点刚到,新的一年了。
在新年的第一分钟,林晋慈得到爱人的拥抱亲吻,傅易沛对她表白,并说新的一年一切都会好,因为爱人的存在,林晋慈有些相信关于新年的祝福。
新的一年,一切都会变好。
窗外升起新年烟火,两人时浅时深接着吻,在林晋慈小腹忽然传出两声低瘪的咕响时,旖旎气氛破灭。
林晋慈将脸埋进傅易沛的肩窝,听见他的胸腔也随笑意在轻震,手掌则在她光裸的背上抚了抚,问她是不是饿了。
林晋慈“嗯”了一声,说想吃那种推着小车开在巷子口的手工小馄饨。
回附中读高三那年,林晋慈住在榆钱巷,巷口每晚都有这样的馄饨车。摊主是个手脚麻利的阿婆,汤锅盖子一揭,热气腾腾,旁边支两张折叠矮桌,还有几只更矮的塑料凳子。
其他人几乎都是打包带走。
因为外婆觉浅,林晋慈不愿意带回去弄出过多声响,打扰外婆休息,每次都是坐在那张小桌子上吃完再回去。
林晋慈换好外出的衣服,想到傅易沛的爷爷家也在榆钱巷,便问傅易沛吃过吗。
傅易沛如实说没有。
他每次去榆钱巷,他爷爷叫家里阿姨准备好的菜式就差列成满汉全席,哪有空余的肚子去外面找一碗馄饨吃。
榆钱巷离酒店十几公里,为了一碗小馄饨,某人也心甘情愿驱车前往。
林晋慈坐在副驾驶,让他不要抱太大期待,太多年了,小摊未必还开着。
大概是运气好,车子开近,远远就看见巷口高悬的路灯下,停着一辆热雾缭绕的小车。
林晋慈走过去,似乎还是那位特别爱干净的阿婆,头发花白,面容苍老不少,说话依旧带着熟悉的方言语调。
林晋慈点了两碗馄饨,先付了账。
阿婆眯眼定定瞧了她好一会儿,问她是不是以前也在这巷子里住过,穿着附中校服,经常下晚自习过来点一份馄饨,就在这里吃,每次吃完还把桌子收拾干净才走。
没想到会被认出,林晋慈点头,应了一声:“您记性真好。”
阿婆乐呵呵地说:“那哪能忘呀,有一回,有个五大三粗的小伙子拿
上馄饨没付钱就走了,我喊也喊不动,还是你追了半条街帮我要回来的,我一直记着,你们这些读书的孩子,哎呦可真好。也好多年没看见你了。”
“嗯,是很久没来了。”
外婆去世之后,榆钱巷的房子很快挂出,大到一间屋,小到一棵树,能卖的都卖了,外婆的东西一件都没有留下,林晋慈也听话,再没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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