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窈跪坐在垫子上,面如白霜,不敢抗命,“是。”
慈宁宫高门紧闭,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冷如冰窖的大殿内只有她一人,娇小的身躯在金灿灿的仰视之下,宛如一只碾在厚厚砂砾下的蚂蚁。
太后这般懿旨想必是已知晓她与顾宴书的关系了,一切都是她计划好了,引她进宫,诱她入局。
这皇室中的水比她想得还要深。
今晚她回不了府,顾宴书怕是比她更着急,按他的性子不会绝屈服于太后,更不会对冯佳敏胡来。
但冯佳敏对他有什么想法,陈窈就拿不准了。
殿内金鼎的高香冒出虚烟,如盘旋的恶龙,幽幽地散着可怖的气息。
一炷香……两炷香……
陈窈跪得疲乏,心里盘算着,顾宴书这么久不来接她,肯定是被下药了。
也好,至少他是被动的。
陈窈只能这般劝慰自己,生在帝王家,身不由己。
顾宴书是辅佐皇帝的摄政王,堆金积玉,享尽荣华,但朝中大臣尊敬他却忌惮他,身边的人亲近他也利用他,还有一个想架空他的太后。
他要真被逼得无可奈何,她也不是不顾大局的女人,届时她会让位,绝不让顾宴书有任何为难的地方。
与人做妾也好。
陈窈眼眶有些湿润,却又堪堪忍住,滑落不下一滴。
遇一点挫折她就沉不住气,往后要真随顾宴书上刀山下火海,她又当如何自处呢?
陈窈想着想着,趴在地板上睡着了。
清晨,煦煦日光从缝中洒在陈窈的脸上,睡眼缓缓睁开,空中飘浮尘埃。
慈宁宫的门开了,她可以回家了。
“姑娘,您受苦了。”
晓依一早就按顾宴书的吩咐来接她,慈宁宫阴冷,四不透风,像是吃人的牢笼,陈窈被关在慈宁宫无援无助,定吃了不少苦。
陈窈面色冷凝,淡淡说一句:“回金瑶楼。”
晓依一顿,没多言:“好。”
陈窈不想去王府,不想看到顾宴书,更不想看到与他并肩的冯佳敏。
道理她都懂,依旧逃不过一个情字。
她对顾宴书有爱,有爱就有占有欲,就有嫉妒。
不如不去见,不见心就不会痛。
陈窈只想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哪里都不去,什么都不做,说不定过几日她说服自己了。
至少在马车上她是这么想的,但到了金瑶楼却空无一人,连晓依她们都识趣地退到一旁,陈窈顿时明白了。
她沉住气,推开三层的门,见到顾宴书的那一刻,她所有的坚强都化为一滩水,忍不住地大哭起来。
“怪本王没早点接你?”顾宴书把人搂在怀中,哄慰她说。
“不是。”陈窈泪如雨下,呜咽着说。
“本王以后不会让你再涉险进宫了。”顾宴书轻抚她瘦弱的脊背,满眼心疼之色。
陈窈被关在慈宁宫,冯太后为的就是让他们二人离间,牵制住她一人好让冯佳敏得逞,所以太后是不会轻易要陈窈的性命。
顾宴书昨夜身不由己,他着实没料到冯佳敏竟如此为冯太后卖命,确实令他一惊,他只能把戏做足,只有这样他才能确保陈窈安全。
“我……你别唔呜呜。”陈窈话被泪水噎到,哆哆嗦嗦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顾宴书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泪,“说什么?”
陈窈吸了吸鼻子,这一切都赖顾宴书,要不是他偏招惹她,让她一个好好的老板娘踏进这深不见底的王府,她能遭这罪吗?
情绪战胜理智,她嘴张大,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顾宴书皱眉:“疼!”
须臾,陈窈脸上的泪和鼻涕擦干,老老实实地坐在床边看顾宴书装模作样地捂着脖子上的牙印。
“为什么又咬本王?”顾宴书剑眉微抬,有点委屈又带着无可奈何,细看他脖颈处还有一排整齐的牙印。
他的窈娘太爱咬人了,有什么话不能先让他解释后再议?
陈窈低头盯着绕一起的指尖,声音混着些许的抽泣说:“我明白你身不由己,冯佳敏是太后的侄孙女,你非娶不可,日后少不了给你送美人,官场的事我帮不了你,但内院里可以,至少不让你为难。”
陈窈重重地舒了口气,“你心里有我便好。”
顾宴书听后愣怔了片刻,“你能这样想本王很高兴。”
陈窈嘴角僵硬一咧,并无喜色。
顾宴书把她捞进怀中,揉了揉她的肩头,“本王早就向你许了以后,王府的女主人只有一个,本王绝不是食言的小人。”
陈窈担心道:“冯佳敏怎么办?你以后怎么面对太后?”
顾宴书手摸了摸的侧脸,“我的傻窈娘,你都知道我不会屈服一个女子,太后自然也知道啊?”
“嗯?”陈窈恍然地说:“你是说太后有别的用意?”
顾宴书淡淡地道:“冯佳敏自戕了。”
陈窈大吃一惊:“啊?”
顾宴书把太后的计谋同她缓缓倒出。
从冯太后叫陈窈入宫侍候的一刻,她的棋局便已布好,她邀各个官家小姐入宫,又把给顾宴书说亲的消息在宴会上正大光明地说出口,为的就是让大家做证,将冯佳敏许配给摄政王。
当晚她牵制住陈窈,表面上是让他们二人离心,也让冯佳敏有机会只身入王府,太后交给冯佳敏的春药确实想让她下药成事,但太后也知道顾宴书的敏锐,不会让人轻而易举地靠近得逞,便施展了她原本的计谋。
陈窈躺在冰冷的慈宁宫,冯佳敏跪在王府的森冷又瘆人的庭院,她拿出胸前一把锋利的匕首,刀锋映出她眼底奔赴死亡的凄惨,下一刻刀光闪烁,鲜血从脖颈中涌出,彻底断了气。
冯太后好心送来的人死在了顾宴书的庭院中,冯家痛失爱女,必定上朝参顾宴书一折,告他藐视王法律例,又有那些官家小姐们作证,摄政王必会身败名裂,从高台狠狠滚落。
陈窈听得云里雾里,迷茫地眨
了下眼说:“所以……冯太后赢了,咱们输了?”
顾宴书说:“若按她的意应是输了。”
陈窈:“你怎么一点都不慌?”
顾宴书却笑了,搂着她的肩说:“这难道不是好事吗?一个嗜血又爱杀人的摄政王,谁还敢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我啊?”
陈窈一笑,转而正色道:“话是这么说,但你好像搭进去了。”
顾宴书勾起唇边,墨色的眸子藏着深沉,“昨夜本王根本不在府中。”
陈窈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你在同僚家,这样就有人给你做证了!”
顾宴书刮了下她挺翘的鼻骨,“聪明,但只猜对了一半。”
陈窈:“?”
顾宴书:“本王当夜正是在冯家捉拿歹人。”
也是冯家给了机会,一些品级低的小官员向小皇帝递了折子,说冯家的一位小门将强/奸她家女儿,县中的官员顾忌冯家的权势,不敢得罪,这才无奈恳求皇帝做主。
但这些都被顾宴书压了下来,他不是不处理,只是时机未到。
冯家没得到应有的处罚,反而气焰更加嚣张,家族的顶上有他家太后娘娘,犯多大的错都会有人庇佑。
当时小皇帝拿着奏折义愤填膺地问他,能不能马上把那歹人叫来处置?顾宴书淡淡摇头,教给了他一个道理——
高楼百尺倚云端,一坠千丈化尘烟。
高得不能再高了,就只能像失去翅膀的鸟儿一般,坠落再……堕落了。
这个男人城府深,想得周全,做事狠绝,永远比别人快一步。
陈窈靠在他的胸膛,“你什么都计划好了。”
顾宴书:“也不全是。”
陈窈:“?”
顾宴书双唇贴着她的额头,柔声地说:“你就是本王的意外。”
“当年四面追杀,太后派来的人像不死鬼一般,源源不断地来索我的命,我只能跳下山崖,本想死在河里就此了结也好。”
“但天待我不薄,让我遇到了你。”
陈窈抱住他,眼泛泪光,“遇到你也是我的幸事。”
顾宴书吻了吻她柔软的耳,心疼她一夜在慈宁宫的等待,“本王让窈娘受委屈了。”
陈窈抱住他的腰,轻轻地将脑袋靠了过去,闭上了眸。
男人含住她的唇瓣,交织缠绵,如初春滴挂露珠的一朵粉嫩娇花,吸吮水分,缓缓探入……
可亲着亲着就不对了,陈窈按住他作乱的手,她一夜都没沾水,浑身都不舒服,她可不想这么脏地与他欢好,“我还没有洗澡呢。”
“我也没有。”顾宴书说的是今晚没洗,邀请她说:“一起洗?”
陈窈脸微微一红,“也行。”
她以为是在金瑶楼的小浴桶里洗,但顾宴书却说:“窈娘和本王回府吧?”
陈窈不愿来回折腾,蹙眉说:“为什么你老想让我跟你回府,这里不也挺好的?”
顾宴书实话道:“王府的浴池很大。”
陈窈:“……”
见她不语,顾宴书说:“不回?”
陈窈坚定:“不回!”
顾宴书有些迷茫:“不是不生气了吗?”
“我只是暂时和你和好,没说不生你气啊。”陈窈扬起脖子,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顾宴书:“……”
女人翻脸真快。
顾宴书叹了一声,但也宠溺地顺了她意,“好,就依你的。”
灰蒙蒙的夜如同巨大纱幕吞没一切,而另一边的皇宫却格外热闹。
“姑母!求你救救我儿吧,他那日吃醉了酒,不知她是官家女儿啊……”
冯太后甩开她,厉声呵斥道:“没用的东西!哀家有你们有何用!还不如一个妓子,玉兰虽死了至少她从顾宴书身边套出了这么多年顾宴书藏身的下落!而你们一个个只会拖住哀家的后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女人在地上哭得凄惨,“要是我儿也因此断送了性命,咱们可是死了两人啊……”
冯太后想起冯佳敏那颗废棋,气直冲胸口,“死了就死了,扔到河里喂鱼!”
“姑母!!!”
老太监递了个眼神,三两个侍从把冯家人给架出慈宁宫,不在这里碍太后的眼。
宫内静了静,冯太后缓了口气,“去!把丞相府的曲初凝叫来,哀家动不得顾宴书这尊大佛,还不能接刀杀一个小小的村妇吗?”
“是!”老太监道。
冯太后嘴边皱出两道深深的沟壑,笑得渗人,“陈窈啊陈窈啊,要怪就怪你当初一片好心,救起顾宴书这个祸端,黄泉路上你先走!”
此事危机解除,但就事论事,陈窈还未原谅顾宴书。
陈窈想起他不顾她死活,任她在慈宁宫冰冷地过一宿,她就生气,顾宴书必须好好补偿她才行!
顾宴书自是应她,但前提是要跟她回王府住。
陈窈与他矫情了两天,最后还是乖乖地被他拐到了府上。
不过……哄着哄着,两个人就过上了没羞没臊的日子,一开始还卿卿我我得很是甜蜜,自从陈窈的葵水走干净了,顾宴书彻底暴露出他的本性了。
“别……别在这儿……”陈窈伸着颀长的脖子,被他吻得喘不过气。
“这是咱们的房,本王有何不能?”顾宴书扣住她的脑袋,指尖不时撩过她敏感的耳后。
方才顾宴书为讨她笑,特意命人把陈窈喜欢的小鹦鹉送了过来,陈窈见了又惊又喜,这只鹦鹉和之前的那只一模一样。
原来顾宴书当时并没有把它杀害。
顾宴书从后面环抱住她的腰,“窈娘喜欢的,我怎会杀呢?”
小鹦鹉比之前胖了一圈,羽毛也更顺滑了,看来顾宴书把它养得很好。
陈窈把注意都放在小鹦鹉身上,半点精力都没分给悉心照顾它的顾宴书,这引起了顾宴书的不满。
他嘴唇使坏地贴在陈窈的耳垂上,轻咬了一口,“你都不夸我吗?”
陈窈对他这种像小孩子讨糖的做法,无奈地笑了下,应着他说:“你真厉害!”
谁知笼子里的小鹦鹉忽然说:“真厉害!真厉害!”
陈窈惊讶地笑,“比之前更有意思了呢!”
顾宴书:“还有更有意思呢?”
陈窈:“嗯?”
顾宴书朝它道:“陈窈?”
“你对着它叫我名字作甚?”
陈窈不解,这小鹦鹉只会学舌,顾宴书这样喊它估计也就是重复他的话罢了。
下一秒,小鹦鹉略张开丰满的羽翼,叽叽呱呱地大叫——
“我爱你!我爱你!!!”
陈窈怔了怔,眼露惊喜,“你教的?”
顾宴书点头:“你喜欢吗?”
陈窈没回答他,眼珠一转,对着小鹦鹉喊了顾宴书的名字。
小鹦鹉一如既往地说:“王八蛋!王八蛋!!!”
顾宴书:“……”
陈窈开怀大笑,“你怎么没叫它改过来啊哈哈哈”
顾宴书脸色黑沉,像被人拍了一脸的灰。
陈窈见好就收,带着挑逗之意地摸了下他的脸,回应他刚才的话,“喜欢,特别喜欢!”
然后……然后两人就亲上了,一发不可收拾。
两人唇瓣还紧贴着,陈窈趁换气的功夫,细碎的声音从唇边溢出提醒他,“门……还没关呢?”
因是白日,他们的房门就没掩,只有身边比较亲近的人才会过来,但顾宴书没交代任务下去,所以这段时间应是无人会打扰他们。
顾宴书扣住她往怀中压,齿间勾住她的滑润,低哑地道:“没人敢进来。”
“王爷,国师送来一斤肉苁蓉黄精骶骨汤……”
正此时,凌雲双手拎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大摇大摆地跨进门槛,抬头猛地看到两人难舍难分的画面,双眼似长了针眼般立即转身。
似又觉得不妥,凌雲又偷偷摸摸地像做贼一般地给他们把门关上了……
此刻旖旎的氛围全被打破,陈窈再也无法专心致志地与顾宴书缠绵,她“扑哧”地笑出了声。
陈窈脸上红晕还未褪,大笑道:“顾宴书,你的下属也太……太逗了吧。”
顾宴书满脸黑线:“……”
这可把凌雲给吓坏了,一下午他都没敢再去叨扰王爷的好事。
晓依自跟着陈窈回到王府后,她不用每日忧心忡忡地和摄政王汇报陈窈每日的行踪了,日子过得悠闲
她看到凌雲一脸愁苦地望着湖面,过去拍了下他的肩,“感觉你这几天心不在焉的?不会和凌霄待久了被传染了吧。”
凌雲叹息说:“没有……”
晓依瞧他这模样笃定说:“有!你肯定有事瞒着我!”
凌雲:“没有……”
王爷身边的第一大侍卫,有什么事能困住他呢,晓依想不通。
晓依踮起脚尖,好兄弟般地搂过他的肩,“有难事就说嘛,王爷解决不了的,我可以帮你去求王妃!”
“不需要。”凌雲眼神带着几丝嫌弃,甩开她走了。
“逞强的男人。”晓依望着他略显寂寥的身影,叹了口气说。
比起给凌雲排忧解难,她还是去服侍王妃去吧,前几日王妃说要亲手给她做支蝴蝶钗,她用完饭怎去问问。
天色渐渐昏暗,一层薄雾淡淡笼罩。
帷帐中交缠的气息暧昧,陈窈素手抓住男人强壮的臂膀,娇滴滴的声音还带着微微的喘息说:“你好了没有?”
顾宴书挺拔的身子从被中隆起,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盛满情欲的眸子抬起,哑声说:“这次不会再有人闯进来了,本王关了门。”
“啊……慢……慢些啊……”
陈窈话还未说完,硬生生地被男人手下的动作打断,两条秀眉微拧,腰肢扭动,尖又细的调子如戏曲般婉转。
这声听进顾宴书耳里便是无限的欢愉,他大掌箍住她的腰际,轻轻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个吻,哄着她别乱动。
陈窈脸泛潮红,神色如漫上薄雾般迷离,原是如雪的玉肤映在丝绸被,透出些许的红嫩,仔细看似还有一层隐隐水光。
自两人回府上住后,这事就没断过,但顾宴书仍是意犹未尽。
他的俊脸对着那片晶莹之处,薄薄的呼吸铺洒,勾起一抹暧昧的笑望着情潮未退的陈窈。
知道他要做什么后,陈窈满脸通红。
“别动,马上就好了。”
顾宴书桎梏住她两条纤长的双腿,用力往下一分,目光肆意地扫过她的香艳,呼吸越发紧促。
两人多年的夫妻,床笫之事他俩翻来覆去的什么花样都玩过了,但许久未见,此事确有些生疏了,这也造成顾宴书异常兴奋。
陈窈羞涩归羞涩,但她还是会老实配合顾宴书,要不她也不舒服。
就在此时,大门“咯吱”一声被推开,晓依欢脱地跳进来,“姑娘,我的钗子呢?”
“啊……”陈窈双目瞠起,身下一紧,手疾眼快地拿裘被把顾宴书挡住。
“姑娘你难受吗?”晓依见她面色难看,额角还有一层细腻的薄汗,关心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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