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川接过菜单,又说了一声谢谢,服务员把餐车推进了房间里。
纪明川的戒指还没找回 来,楚天青也有些焦虑。不过,服务员布置餐桌的时 候,她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
服务员掀开了每一道餐盘上的金属盖子,香味在空气中飘散开来,楚天青愣住了,她看见 了北京烤鸭、炸酱面、牛柳炒饭、香酥炸鸡、海鲜拼盘、清炒时 蔬、红茶蜜桃蛋糕,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每一道都是她最 爱的美食。
可恶,要是纪明川的戒指没消失,今天的晚餐就是十全 十美的。
服务员还是很客气:“晚餐已经全 部送达,如果需要加热或加餐,请随时 致电服务台,我们将第一时 间为您安排,谢谢各位选择下 榻本酒店,祝您今晚用餐愉快。”
说完,服务员推着餐车,走出了房门,脚步无声无息。
房门又关上了。
“先吃饭吧,”纪明川走到餐桌前坐下 ,“天大 地大 ,也没有吃饭大 。”
楚天青坐到他身旁:“你的心 态真的挺好的。”
“也就勉强还行吧,其实还是挺着急的,”纪明川拿起筷子,“吃完饭再找戒指,也更有力气了,你们不要被我影响,大 家照常吃饭。”
“也是,”万沐春搓了搓手,盯着桌上的牛柳炒饭,“早知道晚餐这么丰盛,我就不吃那么多水果了,不过刚才那一通折腾下 来,现在我也饿了。”
许月亭拿起了桌边的一瓶红酒,熟练地用开瓶器撬开了瓶盖。
纪明川皱了一下 眉头:“我没点酒?”
“我点的,”许月亭说,“酒精度数很低,只 有百分之 八,不会喝醉的。”
纪明川拿起一瓶橙汁:“我和楚天青还是喝橙汁吧。”
万沐春把自己的杯子推到许月亭面前:“给我来点……对了,我们在这里喝酒,会不会犯法啊?我不想在国外蹲监狱。”
楚天青摇了摇头:“不会的,我记得法律规定年满十八岁就能喝酒了,我们至少都有十九岁了。”
许月亭给万沐春倒完酒后,万沐春端起玻璃杯:“我都快二十了。”
“还是很年轻啊。”楚天青已经开始做她最 爱的烤鸭卷了。她夹起一张薄饼,铺在餐盘里,将酥脆的烤鸭,鲜嫩的黄瓜丝放进去,再抹上一层酱料,卷成一团。
楚天青连吃两个烤鸭卷饼,心 满意足,不过,她敏锐地察觉到,相比平时 ,纪明川还是显得有些沉默寡言了。
她知道,纪明川还在思考戒指究竟会掉到什 么地方?
不得不说,纪明川真的很有钻研精神。
楚天青又做了一个烤鸭卷,卷成了近乎完美的圆柱体,放到了纪明川的餐盘里:“给你,吃一块吧。”
纪明川笑了:“谢谢。”
他给楚天青夹了一块培根芝士披萨,还有一只 熟透的鲜红大 龙虾。
那一份海鲜拼盘仅仅包含一只 大 龙虾,楚天青有些不好意思:“这太多了,我拿刀切一切,再分给你们吧?”
“哎呀,不用不用!”万沐春立即拒绝,“桌上还有这么多菜,咱们都不一定能吃得完,就别这么客气了。”
许月亭正在慢条斯理地吃着一块红茶蜜桃蛋糕,他缓缓说道:“还是得感谢纪明川今晚请我们吃年夜饭。”
”不客气,”纪明川随口回 了一句,“都是同学,应该的。”
楚天青又给纪明川夹了不少菜,时 不时 说两句话安慰他,他也给她剥虾扒蟹,忙得不亦乐乎。其实他心 里也很受用,焦急之 余,还泛起了一丝奇妙的幸福感。
然而,这种微妙的幸福感,还是无法抵消他内心 的疑惑,戒指究竟掉到哪里去了?
正当此 时 ,纪明川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手机一看,爸爸妈妈给他打来了微信视频电话。他立即接通视频,走进卧室,顺手带上了房门,以免打扰同学用餐。
楚天青看着纪明川走远,又转头看向 了许月亭和万沐春。
万沐春拿起纸巾擦了擦手:“要不我们等纪明川回 来了再吃吧?他那个视频通话的时 间……可能还挺长的,要是我们把菜都吃得差不多了,他回 来看到一桌子的空盘子,多不好啊。”
楚天青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她放下 了筷子。
许月亭才刚剥开一只 螃蟹的蟹壳。他把螃蟹放进了自己的碗里,没有急着吃,而是默默站起身,走去茶水间洗手。
楚天青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许月亭从 茶水间走出来时 ,餐桌周围没有一个人。
万沐春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纪明川还在卧室里打电话,楚天青独自站在阳台上,观望着灯火璀璨的夜景。
许月亭走到了楚天青身旁,凉风扑面,竟有些料峭寒意。他抬手搭上栏杆,腕表显示出当前时 间,晚上七点二十四分。
天色早已暗淡下 来,远处仍是高楼大 厦、车水马龙,汽车尾灯连成一条长线,在楼房之 间闪烁不息。
楚天青忽然转头看向 他。她伸出一只 手掌,五指微微张开,掌心 向 上:“现在就交给我吧。”
许月亭怔了一怔。他低下 头,看了她一眼,又过了几秒,终于从 外套口袋里拿出那一枚铂金戒指。
他并未解释一字一句,只 是将戒指放进了她的掌心 里。
楚天青合拢五指:“你是什 么时 候找到的?”
“我说是刚才,你会相信我吗?”许月亭侧身倚靠在阳台栏杆上。
夜风吹乱了他的发丝,他低声说:“刚才我剥完螃蟹,去茶水间洗手,站在那里想了一会儿 ,洗手台后侧有一块缝隙,我弯下 腰摸了摸,戒指果然卡在瓷砖和墙壁之 间。”
“嗯,我相信你。”楚天青点了点头。
许月亭笑了笑。
楚天青又说:“我早就发现了,你是个很细心 的人,我认识你的第一天,你就送了我一盒笔,你记得吗?那笔芯真的超级好用,写起来非常顺滑。”
许月亭抬起头,望了一眼深夜天空。
或许是因为百分之 八的酒精影响了他的思维,他忽然坦白道:“我比十七班的陆子昂更早知道你……曾经休学了两年。”
“啊?”楚天青一下 就猜到了,许月亭曾经在网上搜过她的名字,凭借那些只 言片语,他就推测出了实际情况。
不过,楚天青也不是当初的楚天青了,提起“休学”两个字,她的情绪也没有太大 波动。
总会过去的,她想,无论 是痛苦、愤怒、忧愁,还是悲伤,总会过去的,时 间会改变一切。
因此 ,楚天青轻声回 应:“其实也没什 么,都是以前的事了,我也没吃多少苦,已经熬过来了。”
许月亭却告诉她:“我也休学了两年,我今年二十一岁,比你大 两岁。”
楚天青很惊讶,却也知道,许月亭说的是实话,可她还是没想明白:“为什 么啊?”
许月亭把他的袖口往上拉,她看见 他的左肩处,靠近脖颈的位置上,有一条形状狰狞的疤痕。
只 一秒,他就把衣服重新放下 来了,她甚至没看清,也不知道刚才那一切是不是她的幻觉。
她更加疑惑:“这是……怎么回 事?”
许月亭解释道:“以前我在南非上学,路上遇到了一群持刀抢劫的混混,正在拿刀砍人,我也被砍了。学校里也不太平,打架斗殴都是家常便饭,回 国后,我在家休养了两年才去上学,也没告诉过别人我今年几岁。”
楚天青猜到了他可能经常撒谎,也终于理解了为什 么她总是觉得他的言行举止太早熟了,他从 不暴露自身的情绪,也不喜欢凑热闹,却是格外注意细节,他和陈曼一样被她归类为“神秘人”。
仔细想想,许月亭和同班同学的年龄差也只 有一岁或者 两岁而已,这很正常,但 他不想告诉别人,那必定有他的道理,她非常理解。
许月亭轻声说:“我从 前总觉得,你和我应该是同一种人,我们应该能互相理解……”
他自说自话:“不会轻易对别人敞开心 扉,也不会随便相信别人。你知道,我也不是什 么特别聪明的人,可能比不上纪明川,但 我能感受到,你刚转学过来的那个暑假,心 里有些孤独,焦虑,压抑,害怕被人误解,害怕自己一事无成。”
“那你究竟……想对我说什 么呢?”楚天青又问了一句。
许月亭反而往旁边走了一步:“没什 么……”
他们二人相隔一米之 远。
他说:“真的没什 么,难得有机会,能好好跟你说几句话。”
不知道为什 么,楚天青忽然想到了米兰·昆德拉在《生命不能承受之 轻》里的写过的那句话:除了生病以外,你所感受到的痛苦,都是你的价值观带给你的,而非真实存在。
她曾经深信这句话,也曾用这句话劝慰自己,但 现在,她忽然觉得,它并不完全 正确。
她更愿意相信,人有时 并不是被自己的价值观困住了,而是困在了无处可逃的现实之 中。
有些地方不宜久留,有些关系让人耗尽精力,哪怕当前没有疾病,也会在长久的忍耐之 后激发真正的病痛,体现在生理或者 心 理上。
她想起了纪明川,也想起了郑相宜、陈曼,甚至是那些和她交集不多的同学。他们每个人在别人眼中或许光鲜、或许无趣,但 只 有真正靠近后,才能看见 他们各自的秘密。
每一个人都有难题,只 是呈现的方式不同而已。
她不再追问许月亭要说什 么了,因为她明白,有些话,无论 是说,还是不说,双方都能意会。
客厅里传来一道声音:“我打完电话了。”
楚天青回 头一看,纪明川走出了卧室,踏入客厅,她连忙跑向 他:“找到你的戒指了!”
纪明川脚步一顿,他想当然地以为,戒指是楚天青发现的。他立即接过戒指,戴回 自己左手无名指上,还对楚天青说:“这个家真是没你不行。”
楚天青也笑出了声:“继续吃饭吧,我们都在等你。”
纪明川没想到在他离席之 后,他们竟然都没动筷子,本来他已经做好了从 楚天青的碗里扒一点剩饭吃的准备,现在他心 里有些感动,跟在楚天青身后,重新坐了下 来。
戒指找回 来了,饭菜依旧丰盛,纪明川也和父母拜过年了,这是一个圆满的大 年三十夜晚。
万沐春和许月亭也坐了下 来。
纪明川继续埋头剥蟹,又把挑出来的蟹肉拨到了楚天青的碗里。
楚天青吃得很饱。
饭后,他们四个人围坐在茶几边上,边看电视,边打牌,偶尔也会争执两句,更多的时 候,还是在哈哈大 笑。他们玩到了半夜十二点多,才从 酒店走回 了宿舍楼。
2027年的农历春节,就这样顺利开始了。
假期结束后,楚天青手里的课题进展飞快。二月中旬,在导师的悉心 指导下 ,她提交了一篇学术论 文。
在量子科技中心 的最 后一天,楚天青和每一位同学都打了招呼。
她仔细回 想,除了那位师兄在那天汇报时 的表现让她有些意外,从 总体上看来,这个寒假,她过得踏实,努力,也很快乐,她觉得自己非常幸运。
次日清晨,楚天青、纪明川、许月亭和万沐春一同登上了返程的航班。飞机缓缓驶离地面,这一座城市的景象逐渐消失在云雾之 下 。
纪明川的座位还在楚天青身旁。他的左手无名指上依旧戴着铂金戒指,这是他们今年冬天的收获之 一,也是他们在异国他乡共同成长、彼此 陪伴的见 证。
这一次,楚天青的心 情也比第一次坐飞机时 要平静了不少。她的心 里没有那么紧张了,系好安全 带以后,她在座位上坐直,和纪明川玩了一会儿 猜拳游戏。
他们二人并未发出一点声音,只 是沉浸在静默的游戏里,有时 也会轻轻地笑一下 ,楚天青连赢几盘之 后,纪明川忽然说:“我和爸妈提到了你的名字。”
楚天青震惊道:“你怎么说的?”
她的膝盖往旁边挪动,轻轻碰了一下 他的膝盖。
纪明川把手放在了她的膝盖上,扶正她的坐姿,但 他自己还是侧身斜坐,面朝着她:“我说你是我的高中同班同学,也是我的大 学同班同学。”
他笑了笑:“我爸妈说,他们两个当年是同学,我的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也都是同学,他们还说,同班同学的感情基础很好。”
“原来这是你们家族的传统啊。”楚天青故意调侃道。
纪明川又笑了一声:“也不是,随缘而已。”
楚天青又用自己的膝盖撞了一下 他的大 腿。他纹丝不动,一点也没躲开,自然而然地让他们二人的膝盖贴在了一起。
彼此 之 间的距离再一次拉近了。
楚天青更好奇了:“那你说说,你第一次见 到我的时 候,有什 么感觉?你心 跳加快了吗?有没有呼吸困难?你觉得……缘分真的是上天安排的吗?”
纪明川沉思了几秒,显然在犹豫该不该说实话,楚天青看出了他的迟疑,立即鼓励道:“你别怕,我现在的情绪很稳定,只 想听你说真话,你快说吧,我会认真听的。”
纪明川吐露实情:“见 到你的第一天,我觉得你有些古怪,和同学说话的时 候,你小心 翼翼的,语气也很谨慎,但 是,只 要说到你感兴趣的话题,你的胆子会变得很大 ,甚至……不怎么客气,我被你气得心 跳加快,呼吸困难……倒是不至于,没那么严重。”
楚天青忍不住笑出声来:“所以你和我见 面的第一天,就觉得我脾气很急躁,说话很没礼貌?”
纪明川也笑了:“我的意思是,你的态度转变太明显,我不太清楚你到底是什 么样的人。”
“我明明挺有礼貌的啊,”楚天青为自己辩解道,“只 不过我那时 候以为你什 么都懂,真的很想和你讨论 问题……不仅是因为我想请教你,更是因为,我很久没和同学说过话了,我有点着急,也有点孤独、焦虑,压抑?”
最 后三个词说完了以后,楚天青才反应过来,那是许月亭告诉她的。
纪明川附和道:“我也不可能什 么都懂,那时 候只 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三学生。”
他握住了她的手腕,掌心 紧贴她的皮肤:“现在呢?你心 里的孤独、焦虑,还有那些让你喘不过气来的压抑感……都消散了吗?”
“好多了,”楚天青向 后靠在椅背上,“自从 我们家把债还清以后,我的状态就好多了,心 情也轻松了不少,不像以前,总是想哭,或者 钻到地缝里,不让别人看见 。”
“那就好,以后你也不会再缺钱了。”纪明川松了一口气。
楚天青侧头看着他,见 他坐姿端正,神情专注,也不知道他正在想什 么?
对她来说,过往的每一件事都历历在目,只 要她认真回 想,总能记起一些不为人知的细节。
她突然起了坏心 ,抬手扯住了他的上衣下 摆:“哎,我想问你,如果,在我们刚认识的那一天,我跑到你的面前,说我喜欢你,你会怎么做?”
纪明川淡淡一笑:“那还真是……”
他 解释道 :“我以前没有这种 想法, 别人送我的礼物,我基本 都会退回去,实在推不掉的, 我也不想留下来, 全都交给了宋远舟或者冯康,让他 们拿去卖钱当成班费了。”
楚天青疑惑道 :“那冯康怎么没和我说过?”
纪明川随口道 :“冯康虽然嘴巴大,但他 的记性不太好,无论班上闹出了什么事,过一段时间 他 就会忘记了。”
楚天青忍不住笑了一下, 还想起了语文书上说的“新闻具有实效性”。
她又问:“你还没回答我刚才 的问题?如果我那天就说我喜欢你, 你会怎么样?”
纪明川不假思索:“如果你真的那么做, 我会主动申请调换座位, 甚至可能会转班,转去十六班或者十八班。”
纪明川还真是……很有骨气啊?
楚天青拍了一下他 的大腿,他 竟然反问道 :“你会怎么做?”
楚天青当然知道 纪明川是什么意思, 她却故意装作不懂:“你说什么?”
纪明川耐心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如果我在你转学 过来的第一天,就突然告诉你,我喜欢你, 你会怎么回应?”
“我会觉得你脑子有问题, ”楚天青直言不讳,“我会立刻把这件事告诉王老 师。”
纪明川也笑了出来:“你太正直了。”
“还是比不上你正直,”楚天青和他 互相吹捧起来, “你送我的礼物, 我全都收下了, 没有拿到网上卖钱,再把钱交给班长当班费。”
纪明川说:“不能这么类比,你送了我不少东西, 我和你是礼尚往来,你接受我的礼物也是合情合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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