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闪过某些画面, 暗香肆意, 鼻翼间的酒香似乎化作更为撩人的清香浮动。
浑身如过电, 身子跟着一绷，喉咙一紧, 眼神顿时幽暗不少，目光跟着幽深晦暗。
“去哪儿？”他问，声音隐隐透着紧绷。
白芷未能察觉他的失态，眼中满是想要溜出去的蠢蠢欲动。
眼珠子一转，故意不直言，绕弯子道：“你来便知。”
勾着人的兴致。
即便她什么也不说，他也会跟去, 哪吒垂了垂眼，道了句：“好。”
“不过怕是不好出去。”白芷左右看了眼，众人关注力虽不在此地, 但他们这两个大活人想要溜出去, 对方也不是眼瞎。
桀骜不驯的哪吒才不管这么多, 主打一个理直气壮, “你先走，我护你。”
误以为哪吒是有什么可以隐身的法宝，毕竟太乙师父给哪吒的东西太多了。
有用的、没用的，一大堆, 谁知道有没有什么不出名的宝贝。
见他这般言之凿凿，白芷误以为他是真有什么法子，毫不犹豫的信了他，站起身来，准备跑路。
瞧白芷起身，哪吒面不改色毫不犹豫的跟上，余光都不带多看周遭的人。
木吒一看，心下了然，见铃铛想要好奇询问，顿时拍了下她的脑袋，“别多嘴。”
铃铛瞪大了眼，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拍了一下，见木吒神态自若，对白芷姐姐和哪吒的离开毫不在意，诡异又看了两眼，乖巧应声：“哦。”
白芷刚起身，同姜子牙喝酒的李靖就注意到。
见她和哪吒往外走去，好似要做什么，正准备开口，身旁的殷素知眼疾手快，抬手按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拧。
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刺痛袭来的瞬间，叫李靖倒吸一口冷气。
“噗——”
成功被酒呛着，直接喷了一口，“咳咳咳——”
歇斯底里的咳嗽，堂堂大将军，差点被酒呛死。
“李靖大人——您这是——”姜子牙大惊，他恰好坐李靖左侧，见他狼狈，慌忙错开身，想要取手帕递给他。
殷素知先人一步，把帕子塞在李靖手中，笑的犹如春风和煦：“我家老爷酒喝多了就是这般模样，姜师叔莫要见怪。”
“无事就好、无事就好。”即便一开始没搞懂发生了什么，在看到夫人这般表情，李靖也知道她肯定有话要说，凭借着多年来的夫妻默契。
李靖回头看她一眼，转头面对姜子牙关心的表情，僵硬道：“对，我容易呛酒——”
多少有些败面子，果不其然，旁边的杜先生眼神顿时古怪三分。
完全不知道自己害的老父亲没了面子。
与白芷顺利的离开吵闹的正厅，黑漆漆的庭院内不似正厅那般灯火通明。
檐廊挂着的灯间距很大，所以显得并不明亮，视线昏暗。
月光从上而下，落在地面，照出一片光亮。
影子随着走动，落在墙上，交叠又分开，逐渐拉长。
走在她身后，迎面吹拂而来的风，扫过脸颊，叫他本就微醺的醉意更是没有一丝散去，反倒是变得越加浓烈。
嘴角克制不住的往上扬起，视线落在白芷的脸上。
低头看去，乌黑浓密的长发随着风，轻飘飘的落在白皙的脖颈间。
乌睫浓密，在她眼睑处落了一片阴影，哪吒看入了神，视线直直盯着她的脸，只觉得白芷怎么看，怎么好看。
她本就生的极为好看，但她的好看不似妖怪的娇媚，而是透着一股名门正道的英气，与阿母有些相似。
五官精致漂亮，却不叫人觉得娇滴滴。
眉弓微挑，眼睛很圆，像是杏瞳，她眼眸也好看，清透如染了水的珍珠。
“……”
被这家伙过于直白的眼神看的头皮发麻，那目光，好似要吃了她。
若不是知道这是哪吒，白芷高低得出手打对方一顿。
即便是虎鲸，在面对这如狩猎者一般的眼神，白芷也觉得遭不住，她汗毛都根根立起了。
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哪吒。
昏暗的檐廊，他面带薄色，漂亮的脸蛋染着绯色，眼中好似透着一层水光，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她。
以至于她一抬头，两人的目光就直接对视上。
“你——”作为妖怪的第六感来说，她有些不好的预感，默默往后退了一步，看向哪吒的眼神充满警惕。
而满脑子都是些话本内的剧情，哪吒有些坐立难安、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虽说他现在也不是坐着。
眼神飘忽，又不由自主的落在白芷的脸上。
果然，这眼神从里到外，从外到里都透着古怪啊。
醉酒了？
白芷心中嘀咕，毕竟哪吒此前未曾喝过酒，若是醉酒好像也正常。
醉酒了吗？
她不确定，抬头狐疑看他，风一吹，莲花香升起。
哪吒定了定心神，用着风轻云淡，且相当理所当然的口吻：“你好看。”
“……”这若是放在现代，高低得被当做恶心人，但哪吒双目清明，眼中无一丝邪祟之念，很显然，他是单纯这么想，所以这般说。
反倒是叫白芷被他这么一说，神情透出些许尴尬之色。
直击球的杀伤力真大啊。
此地没了人烟，左右都是檐廊，还能看到庭院内奇形怪状的石头，实不相瞒，确实是个偷情的好地方。
这个念头一升起，白芷立刻摇了摇脑袋，她这到底想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却不想，不等她深呼吸，哪吒反倒是先一步抬手抱住了她。
浓郁的莲花香。
幽深的眼眸被纤细的眼睫所垂落的暗影遮盖，叫人看不出神色。
他抬手搂着她的腰。
动作很轻，又随着俯身而加重了力道，搂在她腰上的手臂缓缓收紧。
猝不及防的拥抱，叫白芷愣住，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仰去，想要看清哪吒的面容，只是余光瞧见滚动的喉结。
他在紧张？
这个念头一起，白芷的脑袋生出茫然，他紧张什么？
亦或者是酒喝多了精神涣散？
“哪吒？”
她试探性的叫了一声，毕竟若是哪吒耍酒疯，她大概率扛不住。
哪吒低头看她，见她看来，从心底腾盛而起的食欲更强了，只觉腹中饥饿。
血液好似倒流至下方，连体内真火都难以控制，蓬勃得想要外涌。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把自己埋在她的颈项，又小心的挪开下身，不想叫她知道自己的狼狈。
“你身子若是不舒服，咱们改日——”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哪吒急急打断，声音透着几分急切。
不太信的看他面色，实不相瞒，这确实不像是身体不适的。
哪吒见她不说话，心中急切，便越发紧张，想着木吒的那些个书册，先——
先抱住？
已经抱住了，再——
余光往下一瞥，落下她唇上，哪吒的身子好似被火烧，整个人滚烫。
“……”不，果然，哪吒的身体还是不舒服吧？眼睁睁看着对方的体温一路上涨，白芷感觉自己在抱着一个火炉。
总不能把哪吒折腾死吧？白芷立刻歇了溜出去的心，拍着他的后背，“算了算了，我们来日再去庙宇吧。”
“不——啊？”
他刷的下从白芷身上站起身，眼睛瞪得滴流圆，直愣愣看她，进而皱眉，语气疑惑：“你刚刚说什么？”
“去庙宇呀，你不是说陈塘关百姓给我造了不少庙宇？”说着白芷心中激动，这算是偶像吗？
“……”所以她说的偷偷溜出去，是因这事？顿时，哪吒心中生出一股道不清的恼怒，瞪着她，有点气鼓鼓的感觉。
他、他还以为！
“你这怎么？”白芷瞧他忽然又面无表情，总觉得自己有点捉摸不透哪吒的性格了，好像变得更加阴晴不定？她招惹了他吗？没有吧？
果然孩子越大越不可爱。
知晓这家伙全然没有风花雪月的念头，哪吒双手环胸，傲娇的哼了一声，僵硬道：“没事，你若想去，我陪你。”
“但是你身子——”她有些迟疑。
哪吒这莫不是当初重塑的时候，身子骨没弄好？
一听她提这事，哪吒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抬手直接捏住白芷的脸，现在也不想着她是主公了，阴恻恻给自己证明：“我身子很好！”
见她还是一脸不信的模样，哪吒更气急，脱口而出：“不信你试试！”
话音刚落，骤然寂静。
他僵硬的捏着白芷的脸，白芷满脸无害与之对视，清晰的看到他骤然僵住的脸色，和逐渐绯红的脖颈。
哪吒这是害羞了！？
再次被对方的纯情震撼到，作为虎鲸的恶趣味再次升起，她抬手握住哪吒伸来的手臂，语气半是打趣，挑眉看他：“下次试试。”
“……”
四目相对。
见她如此，哪吒败退，玩不过对方，他收了手，往前走去，嘴里说着：“不是要看庙宇吗？走吧。”
瞧他越走越快，只能看他逐渐消失的背影，并不愚笨，脑子里把前因后果再过了一遍，又想到哪吒刚刚的不对劲，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飞快闪过，白芷瞬间明悟，这家伙……刚刚不会是想到别处去了吧？
忍不住轻笑出声。
“怎还不跟上——”
前方传来哪吒的声音，听着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从容。
白芷轻咳一声，立刻压下嘴角的笑意，若是哪吒瞧见，怕是又要炸毛，快步走上前去，应道：“来了、来了。”
此事不急，咳咳，她……
她现在应当不算是犯罪了吧？
总之，具体还未实施，白芷收了心，准备去看自己的庙宇。
陈塘关内有各式各样的庙宇。
现在的庙宇主要是祭祀神灵和先祖，不过只有贵族会祭祀先祖，平头老百姓自然是祭祀神灵。
其中根据每个地方的不同，祭祀的神灵也不同，比如海边，多数祭祀龙王，除此之外就是女娲、三清之类的真神庙宇颇多。
此前石矶娘娘愿意让陈塘关百姓取石头，于是城内也多了关于石矶娘娘的庙宇。
哪吒和白芷溜出去，一气呵成，稳稳落地。
“往哪儿走？”白芷问道，她倒是真不知道，自己的庙宇在哪儿。
哪吒左右一看，突然笑了，叫他原本还透着不爽的面容一下子变得温柔：“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在这。”
他刚说完，白芷跟着看去，一拍脑门：“还真是。”
说罢，她往前走了两步，“好像就是这，你还要送我报官。”
听她提及往事，哪吒面色闪过一抹不好意思，又理直道：“谁叫你鬼鬼祟祟在我家门口。”
提到这，哪吒疑惑看她：“你那时候来做什么的？”
就算是拜师，谁家妖怪来李府拜师？不怕被打死吗？
白芷一整个理直气壮：“我当然是来见你。”
少年英雄小哪吒欸，那可是童年男神。
穿都穿越了，那当然是要见一下，一点没觉得自己这话哪里有歧义，白芷说的非常理所当然：“若是不为见你，我才不来这。”
她肯定去找花果山，然后守着猴哥抱大腿了。
哪吒心底最后一丝丝郁闷也散去，嘴角克制不住的扬起，眼中好似闪着星辰，漂亮极了。
“咳咳，我就知道你早就对我有所图谋。”语气不掩骄傲。
已经跟上他的脑回路，白芷诡异的意识到这家伙在想什么，从其他角度来说，对哪吒早有图谋好像也没错。
为了不让自己的形象变得诡异，白芷还是严肃说了声：“我不是正太控。”
不懂正太是什么意思，但哪吒本能的觉得这话有些不对，看她，默了下，道：“难道你不是对我有所图谋？”
此话一出，白芷顿时心虚。
她一开始除了想要看童年男神，当然还是抱大腿的念头。
毕竟那时候她只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经脉尽断的小虎鲸。
见她不说话，哪吒误以为自己猜中的对方的念头，小模样分外骄傲自得，扬了扬下颌，给她留个面子，不再揪着不放：“走吧。”
“往这走。”
他说完，动作自然的拉着白芷的手，丝毫看不出此前的生闷气。
白芷盯着他看了眼。
微妙觉得，这小子还是和之前一样好哄。
踏着月色，迎着海风。
哪吒直接带白芷去了最大、也是最开始修筑的庙宇。
他在其中还出了力，贡献了几块青石，叫百姓误以为是白芷道人显灵，前来叩拜的人更是多了不少，连往来的商户们也听了传闻，来此叩拜。
远远便看到一座称不上巍峨，但是与平常百姓人家相比，已经是极好的道观。
三开门，正门常年不闭。
观前还有一尊青色香炉，极为厚重，立在青石之上，里面用的香算不上好，闻着有一股淡淡的草味。
左右并无石狮子，而是有两只仙鹤，是石头雕刻而成，一左一右。
晚上是无人的，也没人敢来过夜，乞儿们也不敢随意在仙人庙宇过夜，怕得了罪罚。
门前的草木清理的干净。
种着两株不知道是什么的树。
整个道观也不大，跨进门就能瞧见一尊泥塑。
白芷细细观摩，那泥塑差不多两米多高，穿着振袖流仙裙，有上色，色泽明艳，不过瞧着五官与模样，她猛然意识到，为什么自己从未被人围堵了。
感情……
自己这尊石像除了像她，谁都像。
即像供奉的女娲娘娘，又像是西王母，甚至还有点像各路仙子。
总之——很抽象。
“……我之前还担心，若是庙宇多了，我出门会被百姓围堵，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白芷微妙道。
哪吒抬头看看泥塑，又看看白芷，赞同的点点头：“确实有些不像。”
连混天绫都跟着从他手腕冒出脑袋，像模像样的飘起，在白芷泥塑上转悠一圈，最后轻飘飘的落在了泥塑肩膀上，变作披肩，倒是平添几分亮色。
“不过挺好看的，能像女娲娘娘，是我的福分。”白芷立刻道。
也不知道她的话女娲娘娘能不能听得到，总归多美言几句，肯定没错。
她说完，在里面转悠了一圈。
实际上道观很小，一尊泥塑，前头放着结实的红木桌，几个黄色跪垫，香炉、供果、一些符纸。
拢共就这么些个东西，一眼看去就尽收眼底。
白芷背着手走了两圈，庙宇虽小，但叫她心满意足。
“没想到我也有庙宇了，我竟然会被供奉。”她情不自禁的呢喃，嘴里嘀咕着，好奇左右看去，眼前的小庙宇，比她去过的任何一座都要小，却又比她去过的都要好看。
连左右没上色的原木柱子都好看。
台上的供果是野果子，个个饱满，能看得出时常有人来换。
哪吒见她开心，也跟着勾了勾嘴角，靠在柱子上安静的等她看完，见她东摸摸西摸摸，月光从窗柩散落，把她的影子拉长，落在她身上，笼着一层虚幻的光，极为好看。
“这是什么？”白芷在一众贡品中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小东西，拿起来，感觉像是食物，用绿叶包裹着，里面好似面粉和糖和在一起制作而成的糖糕，捏着软软的。
哪吒看去，“应当是其他地方的食物，像是叫胶糕。”
“其他地方的食物？”白芷眨眨眼，反应过来：“还有其他地方的人也会来供奉？”
她这是出名了吗？
哪吒理所当然的点头，双手环胸，斜斜靠在柱子上，声音随着月色变得懒散而缥缈，带着点沙哑：“过路的商人也会来供奉。”
“商人也来？”她震惊了。
指了指自己的脸：“我？保佑行商？”
她这辈子自己都没发财，还能把财神爷的工作给抢了，此时此刻，她真就一个念头：果然是活得久了，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自然。”哪吒揶揄看她：“你弄出如此多的东西，在商人看来，若是多供奉你，必然能像你一样。”
还有这说法？感情她还真能成为财神爷？
勤勤恳恳的像个小老鼠一样把整个庙宇看了一遍，白芷心满意足，“真好。”
哪吒见她那副模样，抿唇勾了勾嘴角。
“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白芷还记得哪吒明早就要去请太乙师傅，今日还是早些回去休息才是。
刚准备走人，白芷又想起另一件事，看向哪吒，问道：“你有庙宇吗？”
她想看看现在的哪吒庙。
听着话，哪吒微微皱眉，他的庙宇？
“没有吗？”见他为难，白芷感觉自己好像问了个蠢话。
哪吒摇摇头：“我不知，没在意过。”
“……”
所以这家伙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庙宇，但是对她的庙宇知道的如此清楚？他来时可一点没迷路，作为深知哪吒轻微路痴属性的白芷可是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