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驴出现在城门外,通体雪白,瞧着贵气十足,惹得等待城门开启的百姓纷纷好奇往后看。
白色的驴?
这莫不是马?
众人好奇看去,目光自然也跟着落在了站在驴旁边的年轻男人身上。
身形俊美、模样俊俏,通身气质沛然,瞧着便不是一般人。
陈塘关内最近多了不少仙人和妖修,大家对于这些个修道者也见怪不怪了,但眼前的男人一看就不一样,必然也是仙人。
申公豹站在一群百姓之中,可以说是鹤立鸡群。
阐教弟子中多数看不起这些没修为的百姓,而申公豹的个性更是恣意,对于这些个面露好奇的百姓,连看都不看一眼,牵着灵兽往内走去。
他此前去了朝歌,又去了西岐。
姜子牙得师傅传下的封神榜一事,他自是不服,他自认为自己的修为远远高于废物师兄、天赋更是千里挑一,无论如何看,这适合寻天命之人的是自己才对。
不明白师傅为何会选择废物姜子牙。
于是乎,他就想着故意和姜子牙反着干,就是想叫师傅看一看,谁才是最优秀的弟子。
原以为姜子牙择天命之人会在西岐或者朝歌寻,毕竟目前来看,若是选择朝歌,那就是商王麾下,为他建功立业,使得商王朝继续延续百年。
选择西岐就是反商。
两者对于修道之人来说并无什么本质区别,他们并不在意,王朝是商王朝,还是周王朝,是什么都好,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一场比试。
但万万没想到,那位他从未看上的师兄,竟然一个都没选,而是去了陈塘关?!
更重要的是,这封神榜,竟然也被妖怪夺走?!
果真是废物!
若不是他早入师门,这寻命定之人一事合该他来!
于是申公豹便直接从西岐前来,想要看看夺封神榜之妖到底是谁。
此间妖怪们和修道者们信息传播确实比人族快,但事关天道和圣人一事,多数妖怪和修仙者都是不敢乱传,生怕遭了惦记。
而申公豹此前都在人类城中打转,和修道者们没什么牵扯,自然更不清楚论道一事。
以至于,申公豹至今都不知道,师傅分身现在就在陈塘关内。
他来时,陈塘关已经扩建,外城向外扩,只留了一条通往内城的小道,左右两边都是挖开的泥土,申公豹虽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毕竟与他无关。
而且……
这冬日召集劳役,怕是这陈塘关的李靖也不是什么好人,他这般想着,凉凉瞥了眼两边的百姓,瞧着倒是不消瘦,身上也穿着厚毛皮。
他只觉得有些古怪,但没多想。
入了城。
眼前的景象倒是叫申公豹有些惊讶,即便是西岐,出了名的富饶之地,且姬昌正大力推行农耕,即便是这样,西岐之地的冬日也是荒凉。
即便是城内,除了商铺也鲜少能够看到摆摊的百姓,更别说这各式各样的摊位。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新鲜的大黄鱼。”
“糖葫芦、糖葫芦——甜滋滋的糖葫芦——”
“腌咸菜、腌咸菜,三文一罐腌咸菜。”
叫卖声络绎不绝,申公豹牵着驴,眼中闪过狐疑之色。
他此前确实收到过姜子牙的来信,但他一向看不起对方,自然没有多看,只知道对方在陈塘关。
同时阐教之人,申公豹自然知道陈塘关,不仅知道,还清楚陈塘关李靖三子,严格来说,那还算是他师侄。
走入城中,申公豹又察觉,这里的修道者和妖修数量不少,十个人族里面就有一个妖修,甚至还看到不少道行颇深的修道者。
“……这。”申公豹往别馆走去,一边走一边看,眼中落着疑惑,莫不是这陈塘关发生了大事?还是他去朝歌时,又发生了自己不曾知晓的事?
他心中惊疑不定。
暗忖着,等会儿先寻个修道者打听打听。
原本还打算直接杀去李府看看,但瞧见这般模样,申公豹谨慎的收了心。
怕是这陈塘关……有诈!
姜子牙知晓申公豹来时,还是对方传了信鸽。
最近他也是寻了申公豹,但一直没找到对方下落,未曾想,他竟然主动联系。
这叫姜子牙心中大喜。
“子牙师叔,你这是遇见什么好事?这般欢喜?”一大清早,瞧见姜子牙喜气洋洋,木吒好奇的凑来。
姜子牙手中提着灵鸟,脸上笑意未曾掩饰,来到陈塘关后,他此前悟了道,又加上此地灵气浓郁,连带着他模样看似都年轻了不少。
“是我师弟传了信。”他笑道:“此前主公还说缺人才,我师弟申公豹可是个栋梁之材。”
木吒一听,对这位申公豹生出些许好奇。
“你现在要去见申公道友吗?”按理来说,他确实可以称为师叔,不过不熟悉,称呼为道友也不会出错。
“他来陈塘关,若是主君能降服他,必然是一大助力,我得去见见。”姜子牙兴致勃勃。
也是许久未见到师弟,有些想念。
对于这位比自己入门稍晚的师弟,姜子牙其实还是欢喜的。
毕竟他年纪比对方大,按照人类的年纪来说,他都能当对方阿父了,知道申公豹无父无母,乃孤儿,因天生道骨,这才被元始天尊收为外门弟子,姜子牙便一直对他百般照看。
即便是年岁渐长,申公豹不喜与他来往,他也只是当他闹脾气,从未生气过。
“我与你同去?”木吒今日得了空,想来主君和哪吒不会那么早出现,不如去外头玩玩。
姜子牙瞥他一眼,想了想:“行,不过申公豹师弟性子不太好,若是说了无礼的话,还望别放在心上。”
心知自己这师弟的个性不讨喜,姜子牙给木吒打个预防针。
木吒随意摆摆手,他倒是不觉得还有比哪吒更难搞的。
而此时,从修道者处知道陈塘关今日发生的事,也知道师傅就在陈塘关,那妖怪还是天道之女,申公豹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直接找上门。
却又觉得这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这封神榜不是师傅给姜子牙的东西吗?为何会到女妖手中?
而且这女妖还是天道之女?
申公豹只觉得脑子有点晕,总觉得自己这下山不是来修行的,而是去了什么深山老林与世隔绝,不然为何这些事情他都不知道?
思及此,也顾不得和姜子牙暗自较劲,立刻传了灵鸟与他,约他见上一面。
下山之前,师傅叮嘱,不可上封神榜,但现在,听闻这些修道者和妖怪们的口吻,他们好似都想要上封神榜,一个个的,神情都透着蠢蠢欲动。
这与他知道的可真是南辕北辙。
还有那灵脉又是怎么回事?
申公豹越想越不对劲,在传了灵鸟之后,就立刻寻了一山林之地等待姜子牙前来,他确定对方会来,就不知这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姜子牙与木吒按照灵鸟的指引出了李府。
一觉睡到正午,对于妖怪和修道者来说,肯定是足够了。
醒来时还能感觉到哪吒的存在。
白芷睁开眼,发现自己腰上卡着手臂,半身严丝合缝的贴在哪吒身上,沉默片刻。
她微微往后挪了挪,试图远离危险。
还未撤退完毕,哪吒的手先一步的卡住她的腰,再抬头看去,只见他凉凉掀了掀眼睑,那双漂亮的凤眸透着些许倦意,瞧着也像是刚睡醒。
不等白芷给他推开,这家伙先一步的把脑袋埋在了白芷的脖颈间,发出轻轻的哼唧声,带着被打搅的困倦。
“不睡了?”乖巧按在白芷身后的手掌顺着脊骨来回摩挲。
浑身一激,白芷抬腿踹了踹他。
动作一大,他自然跟着掉出。
清晰感受,她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直勾勾盯着他,万万没想到,这家伙一晚上就这么……
“哪吒!”白芷气急,叫了一声。
感受到她沙哑的声音,哪吒迟疑了下:“不够?”
“……”
她现在有点怀疑,自己在哪吒心底到底是个什么形象了。
眼看莲花有抬头的趋势,白芷瞬间觉得,其实化干戈为玉帛也不是什么大事。
熄了怒气,试图心平气和:“起来了,今日还有事要做。”
哪吒本就埋在她脖颈处,呼吸落在她皮肤,细细密密的战栗,双腿微微一动,直接摁住她踹来的动作,手臂收了收,把她抱紧。
瞧着是撒娇的样子,本质就是不想起床。
跟着蹭了蹭,软软的长发落在她脸颊,哪吒垂下头,轻啄了她起伏的胸口。
见他不动,白芷又叫了一声:“哪吒?”
余光扫去,屋内应当是有一层法术,黑漆漆的,不知道外头到底是白日还是黑夜。
眼见她是真的准备起来,哪吒抬起手臂,撑着头,眼中透着懒懒散散的倦意:“还早,再睡会儿。”
昨晚那是被勾引,这都意识清醒了,白芷自然想要打听一下几位圣人之事,绝对不能沉迷哪吒美色。
相当果断的拒绝了某个花枝招展的莲花邀请。
“……嗯。”眼见勾引不上,哪吒抬手抱住她,又蹭了蹭,像是抱着大型玩偶撒娇。
实不相瞒,哪吒才是真正的粘人。
就在她心软一刻的瞬间,想一想那天道,顿时,什么风花雪月都没了。
现在不努力,等天雷落在脑袋上才努力吗!
坚定不移的把某个粘人精扒开,白芷换了身衣裳。
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小腹处搭着混天绫,俊美漂亮、少年气十足的某人目光一直追着她的背影,瞧她那绝不回头的模样,凉凉叹了口气。
真麻烦。
若是能早日解决就好。
一点没有建功立业的念头,只想抱着白芷睡觉,哪吒叹了句:“这仙不修也罢。”
“那你想做什么?”白芷笑问。
哪吒盘腿坐起身,抬着胳膊,拖着下颌,语调懒散:“和你睡觉。”
白芷:……
她觉得,这睡觉怕不是名词。
十有八九是动词。
一言难尽的看他,白芷真诚道:“你学坏了,哪吒。”
对此,哪吒扬了扬嘴角嗤笑一声,理直气壮:“我没吃饱。”
白芷:!!!
你吃饱还得了,还要不要虎鲸活命了。
在白芷不知道的角落, 申公豹也与姜子牙遇见。
和姜子牙的欣喜不同,申公豹在遇到许久不见的师兄,情绪来说并不开心。
木吒几乎一眼就看出,对方与子牙师叔的关系并不融洽。
“师弟许久未见。”姜子牙好似看不出申公豹的兴致缺缺, 迎面走来。
说来也巧, 申公豹选的地方是一处平整的山地, 因为冬日, 草木凋零, 他在石头上打坐,身后是逐渐飘零的枯叶, 这么一看还颇有种道韵在里面。
申公豹虽不喜姜子牙,但也没到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地步,见他来,从石头上起身,如狼尾一般浓密的黑发高高束起,落在身后。
见有外人,像模像样的冲着姜子牙行了礼:“师兄。”
“这位是木吒, 普贤师兄的弟子。”姜子牙介绍道。
听到普贤师兄的名号,申公豹眼神微动,冲着木吒笑了笑。
“见过申公师叔。”于情于理, 木吒还是给些面子。
目光落在申公豹脸上, 颇为好奇。
“嗯。”淡淡应了一声, 毕竟只是三代, 申公豹也没太多表示,他更奇怪另一件事,跟着追问道:“师傅也在?”
按理来说,现在师傅应当闭关才对。
姜子牙听闻这话, 神情变得古怪。
“是……但是师傅前些日子……”
四位圣人并未是使用分身交谈。
而是……
用的真身。
在一处落着霞柱,满天星光,抬头仰望,可以清晰的看到大道运行,层层布满金光的祥云,在此地随处可见。
灵气浓郁到近乎成为一片河。
若是白芷在,或许她能意识到,这地方,与她曾经见过天道的地方有些相似。
不过还是不同。
三十三重天之外。
此地是圣人们的道场,而元始天尊的本体在此地闭关。
而本该不理世事,专心闭关,以度天劫的元始天尊缓缓睁开眼,浑身仿佛笼罩在金色的霞光之中,银白长发被玉簪随意的束着,眸色无悲无喜。
分身归于本体,记忆自然也分毫不差的全部被接受。
“……白芷。”
白芷二字脱口而出,速度之快,连他自己都始料未及,身旁的功德云缓慢游动,金光浮现,仙姿佚貌的面容之上浮现出一丝古怪。
微微仰头,目光落在万千星辰之上。
所有的星辰都是一般明亮,瞧不出任何变化。
……依旧是毫无变化。
他抬手。
手指捏着游走的星辰,万千星辰在他手下被拨动,排列成一个又一个奇怪的图案。
卜算到一半,元始忽然心神动荡,一口血直接从口中喷出。
落在万千星辰之上,原本已经成型的图案再一次分崩离析,转瞬的功夫,星辰又归于原位,丝毫看不出被拨动过的痕迹。
元始眼中生出一抹血色。
平静的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好似对于自己会失败并无什么想法。
胸口随之起伏,星辰缓慢游动。
此处景色依旧,苍穹之上数以万计的星辰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片刻,元始虚握了握圈,再次闭上眼,声音透着一股疲惫:“天道不留生机……呵——”
天地大劫将至,即便是圣人们也不会随意出入现世。
量劫牵扯的越多,量劫也就越大。
即便是清楚这是关于“教派”之间的量劫,是故意针对截教和阐教的量劫,两位贵为圣人的元始和通天三番四次的寻鸿钧老祖,也未能得到任何。
就像是此前清理龙凤、麒麟、巫族、东皇……
一模一样。
不留一线生机。
元始不清楚天道的计谋吗?
不,他清楚,他很清楚,天道无非就是想要叫三清内斗,叫他与通天互斗,让两派教徒缠斗,彼此消耗,这样他才能放心,放心与天道斗。
天道压制万物。
而他们在圣人之位已经有千万年,即便如今,修为不得精进,明明对大道有了些许感应,但依旧无法更进一步。
而圣人之下的万灵也是如此。
修为到达一个境界后就难以精进,对于修道者来说,这就像是禁锢。
于他们来说,死亡并不可怕,甚至魂飞魄散也不过就是尘归尘、土归土,但若是触碰大道而无法精进,这于他们来说才是最致命的。
融道,对于他们来说,并非死亡,而是一种于天地同寿的荣光。
只可惜,他们无法融道。
若是鸿钧死,或许压制在他们上面的天就能被捅破,顺理成章的,他们或许就能更进一步?
元始天尊的手紧紧握住,金色的长袍之上好似长出细密花纹,从衣袍底端往上蔓延,眨眼的功夫,他就笼罩在一片金光之中。
他在外设的道被触碰。
至于是谁……
一挥手,金色的门出现在眼前,元始起身,缓慢飞入门中。
门外是仙家之地。
飞舞的彩蝶与周遭极致的景色交相辉映。
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层层萦绕的云雾在山崖边盘旋,一棵参天古树,枝繁叶茂的古树下放置着四个蒲团,仙鹤从空中落下,落在地面成了几个扎着小揪揪的童子、童女。
手中捧着灵茶、仙果,远处是赤红的霞光。
元始天尊还未上前,就听得一声。
“不知元始道友千里迢迢,请我们来,是为何事。”
“许久未来,此地还是一如既往。”
准提和接引两位圣人踏祥云而来,模样与在陈塘关时完全不一样,是真正的圣人本体。
“呵,真是难得,二兄竟然也会请我。”又一声略带嘲讽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青牛哞哞的啼叫,嘴上虽这么说,但实际上,元始开口邀请,他便连弟子都没嘱托,直接骑着青牛而来。
通天左右看去,没见大兄,疑惑道:“大兄不在?”
那等会儿万一他与二兄吵起来,没人拉架,怕是真会打起来。
话音刚落,从上方出现一道虚空,朗声带笑的声音自里头响起,老子习惯以老者身份见人,抚须轻笑,从里头走出,调笑道:“三弟想我?”
见人都来,元始稍稍松了口气。
一挥手,蒲团尽数落在几人面前。
“此次请诸位来——”元始说罢抬头看了眼天,一挥手,原本就浓密的古树冠直接盖住几位圣人的头顶,把他们的气息隐藏的一干二净。
元始眼神沉了沉,语气透几分危险:“聊一聊,这天道与鸿钧一事,如何破局吧。”
此言一出。
西方二圣面色一沉,左右看去,老子神色淡淡,叫人看不太清,而通天神情也极为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