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让屋内的人发现自己,楚临渊甚至侧着身子,一直欣赏着那方美丽的容颜。
王氏瞳孔骤缩,恍然大悟:原来楚临渊这些年心心念念的人竟是沈语凝!
“怎么会是她?怎么会是凝儿?那我的昭儿该怎么办?”
王氏痛心疾首,险些昏厥过去。
自己实在太了解楚临渊的性格,他为人阴狠、自私自利、不择手段,只要被他看上的人,又岂会轻易放手?
造孽啊,语凝如此善良,怎会三年前救下了这头中山狼?
她定是还不知道这老鳖已经对她生出了这般心思,凝儿有危险啊!
而且昭儿也倾心于她……按理说,两个人无论年纪、人品还是家世,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王氏拿着那个礼盒,几乎是落荒而逃。
礼物没有送出去,却叫她发现了惊天秘密,这比让她死了还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楚临渊终于心满意足地回到了相府。
他每日都会偷偷到医馆窥视沈语凝的身影,在脑海中演绎一些龌龊之事。
每天都在掐着指头算日子,只要等王氏一死,他便能光明正大地将小东西娶进门,再也不要受相思之苦。
推开书房,他的眉头便毫不掩饰地皱了起来,嫌弃的表情显而易见。
“你来做什么?大晚上的为何进我书房?”
只见王氏泪流满面地看着他,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临渊,算我求你了!放过沈家姑娘吧!”
“你们二人实在不相配!你今年三十六岁,她才十七八的年纪!”
楚临渊勃然大怒,狠狠扇了她一耳光:“混账!本相娶谁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
“本相虽年长,但却身强体壮。且封侯拜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民间八十老翁娶二十少女的比比皆是,我比她大十几岁又有何不可?”
他狠狠踢了王氏一脚,听到王氏如此形容自己,不悦极了。
王氏惨白着脸,万般无奈道出实情:“临渊,你有所不知!昭儿早已对沈语凝倾心多年!”
“他暗恋她许久,一直不敢言明,直到裴彦舟退亲后才敢吐露心声。我这几日正张罗着他的婚事,你可不要伤了儿子的心啊!”
楚临渊面无表情,冷笑一声:“倾心凝儿?他也敢?”
“沈语凝是未来的相府夫人,明昭以后是要喊她母亲的!”
“而且,天下女子那么多,等过几日,本相给他安排一门亲事,他自会忘了我的凝儿!”
王氏呜咽一声,哭出声来,“那天下女子何其多,你为何又不肯成全昭儿?”
“他们年龄相当,天生一对……昭儿是你亲骨肉啊!”
“那又如何?”楚临渊面不改色道:“楚明昭挥金如土,他的吃穿用度皆是本相供给,我养了他这么多年,他受些委屈又能怎样?”
王氏瘫倒在地,泪如雨下:“畜生啊!你竟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
楚临渊用官靴踢了踢她,自豪地昂起头,“普天之下皆是黄土,等我登上了宝座,这天下的东西都是我的,包括语凝!”
“楚明昭有什么资格跟我争?我已经给他够多了!”
至于太子之位吗……
想到未来,楚临渊阴森一笑,只有我与最爱的女子所生之子,才配继承我的基业!
想到沈语凝那倾国倾城的脸庞,又想到京城中无数男子倾慕于她,他愈发急不可耐。
“王氏,你要想让本相同意楚明昭也行,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王氏本已快哭晕过去,听到这句话,连忙抬起了头,“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满足你!”
楚临渊冷冷一笑,一字一句地说:“你提前自刎——只要你死了,我便答应你!”
王氏连夜编了两个精美的同心结,一边绣,一边抹眼泪。
儿子大了,到了成亲的年纪了,但是自己却再也见不到了。
只盼望着楚临渊能够信守承诺,答应她的事情真的做到!
翌日,王氏又带着章妈跑遍了京城的成衣铺子,给楚明昭和未来儿媳置办冬衣。
她买了足足二三十套,全是按照沈语凝的身形挑选的。
不仅如此,她还采买了很多小童穿的衣物,男孩女孩都有,大包大包装了好几箱子。
随后,王氏联想到楚如烟将要嫁人了,也给她象征着挑选了几件首饰。
虽然楚如烟性格不讨喜,从小就喜欢跟她对着干,但毕竟是在自己眼前长大的,也不能太过怠慢了她。
她从自己的嫁妆单子里,挑了几间不错的铺子,将地契交给了红姑。
等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后,王氏才将楚明昭叫至跟前。
“昭儿,你们男儿家的朝堂之事我自然是不懂的,更不明白你跟你父亲的宏图大志。“
“但是母亲知道,好男儿即便志向再远大、野心有多旺,都不能做那卖国求荣之事……“
王氏紧紧握住楚明昭的手,郑重其事地说:“昭儿,你一定要答应我,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父亲不如你想象中的样子,甚至做出了一些卖国求荣、鸡鸣狗盗之事,你一定要像个男子汉,有自己的决断!”
“怎么可能?”楚明昭哈哈一笑,“母亲放心,父亲最是高风亮节、光风霁月,即使他想坐上那个位置,但在家国情怀面前,父亲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他显然不知道为何母亲会如此说。
王氏却摇摇头,“我们哪怕没有高官厚禄,没有荣华富贵,但是老祖宗的脸是不能丢的,切勿不可做了卖国贼,对不对?“
“那是自然!”楚明昭仍然面带笑意,他到此刻都不知道母亲在跟自己诀
“那你答应母亲,如果父亲有朝一日,违背了初心,你能大义灭亲吗?”
“父亲怎么会……?”楚明昭本想再为父亲争辩,但看到王氏那郑重其事的样子,也只能敷衍地点点头,“行行行,母亲放心,父亲若卖国求荣、勾结外邦,孩儿第一个不依!“
他面带微笑,就像是在开玩笑似的回答。
心里想的是,这不是无稽之谈么?
“母亲今日怎么了?怎么如此多愁善感?”
楚明昭正想开口安慰,忽然见到王氏的嫁妆单子,以及满屋堆放的礼品首饰,他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原来母亲是想急着抱孙儿,催着我成家啊?”
他眉眼弯弯的,笑得没心没肺。
王氏没有直接回答,只无比慈爱地望着自己儿子,又伸出手来摸摸他的脸:
“沈语凝是个好孩子,以后好好对她!你以后如果有她陪伴,母亲倒也放心了。“
“母亲!”楚明昭羞赧地叫了出来,“我跟凝儿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不过,孩儿会努力的!”
他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只觉得有了母亲的应允,迎娶沈语凝的事又近了一步。
母子二人又寒暄了几句,王氏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去了楚临渊房里。
推门而入时,楚临渊正在桌案上练习书法。见到自家夫人过来,脸上的嫌弃之色明显。
“怎么?昨日才答应我要为了明昭去死,怎么现在还没有动静?”
“难道夫人忽然贪生怕死,留恋这个花花世界了?“
王氏笑笑,也不跟他争辩,“我除了不放心昭儿,这个花花世界于我而言,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地方?“
“苦已经苦够了,只盼望着下辈子也不要当人了。”
“那要下辈子投胎还当人呢?”楚临渊停下笔看她。
“当人也行,只要别遇见你!“王氏云淡风轻地答道。
“哼!“
楚临渊抿了一口茶,“能遇见本相也是你的福气,至少因为我的关系,能给托举你们王家。“
“你放心,因为昭儿的关系,即使你人不在了,我也会对王氏一族多加照拂!“
“如此,那我便多谢相爷了!“王氏理了理额间碎发,跟他行了个大礼,“临渊,我已无心留恋尘世,今日是必然要去了,只是临走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心里可曾有过我,哪怕一点点真心?“
想到这么多年的感情,王氏的眼睛里浸满了泪水。虽然知道他是大奸大恶之人,但是临死前,哪怕他骗骗自己也好。
“你自己觉得呢?“楚临渊的嘴角带着笑意,手中的狼毫不停,继续写字。
答案不言而喻!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无论王氏或者楚如烟的生母,都是自己登上高峰的跳板,哪有什么感情而言?
至少在遇见沈语凝之前,他是这样想的。
“我明白了!“
王氏的嘴角凄然一笑,“如果从来没有爱过我,那你以前对我的山盟海誓自然也是假的!“
“嗯!“楚临渊眉眼未抬,答得坦然。
“那你从一个小官坐到如今的位置,有没有觉得和我们王家脱不了干系?”
话落,空气中有了一瞬间的沉默。
楚临渊再开口时,已经冷笑起来:“你的意思,本相今日所取得的成就,是你们王家的功劳?“
“难道我们王家就没有功劳?“王氏一脸不可思议,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
“呵呵。“楚临渊放下了手中的毛笔,认真地看向了这位与自己携手多年的发妻,“要说没有,确实不切实际,本相起初确实受到了岳丈大人的照顾,才能步步高升。“
“但是官场黑暗,鱼龙复杂,我如履薄冰爬到今日的位置,只会感谢我自己,甚至我连老天爷都不会谢!“
“当然,最初你们能帮助我,那也是我自己努力所致!“
“呵,呵呵。”王氏苦笑,哀莫过于心死。
话说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只怪自己遇人不淑,真心错付,遇到了这样的男人。自己有如此的结局,也是咎由自取。
不过如果自己的死,能让明昭和心爱的女人在一起,能让王家得到庇护,那么也是死得其所了。
王氏从地上爬了起来,空洞的眼神里没有了光,“既如此,那就请楚大人随我来吧!“
他们来到了府上的荷花池。
月亮高高挂起,这个时辰府上是没有任何人的。
“我自己跳湖而死,留个全尸,好歹也给昭儿一个体面。“
第75章 打脸来得太快
楚临渊欣慰地颔首:“夫人大义,此种死法,本相也好和世人交代,说你是失足落水而亡。“
“比起悬梁或者中毒,孩子们也更能接受些!“
王氏再也没有看楚临渊一眼,自顾自地朝着河水深处走去。
楚临渊冷漠地站在岸边,看着她步入湖中。
湖水没过她的膝盖,再到腰,再到颈部,最后到头部,直至完全看不见。
王氏心已死,几乎是连本能反应都没有,只挣扎了几下,便彻底没入了湖中。
楚临渊自诩心善,自诩看不得这些场面。
他一边转动手中的珠串,一边默念佛经。
直到念到第七七四十九遍时,他才“哎呀”一声,惊声尖叫起来:“啊,夫人!”
“不好了,快来人啊!我的夫人不慎掉到湖里去了!“
王氏的葬礼办得极其隆重。
楚临渊哭天抢地,将一个痛失爱妻的中年男子的痛苦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几夜不合眼,守在王氏灵前,连王家人看了都心生怜悯。
“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变。“
楚临渊痛哭流涕道:“都是夫人为家操劳,一时不慎才掉入湖中丧命。“
“我若时时伴在她身侧,不去管那些琐事,她也岂会遭遇不测?“
众人皆叹:“大人也是为国操劳,夫人的死也是意外,大人岂能将错怪在自己身上呢?”
与此同时,楚如烟也哭得异常伤心。
棺前“母亲““母亲“地叫个不停,几次险些哭晕过去。
“母亲慈爱,待我情深义重,我正要报答母亲的时候,您去如此去了……”
“这让我如五雷轰顶,实在不能接受啊!”
众人深受感动,频频抹泪。
楚家所有人里,最让人感到意外的反而是楚明昭。
他一双眸子红得怕人,却半滴眼泪不落。
人就跟行尸走肉似的,仿佛在一夜之间,由一个无忧无虑的懵懂少年,转化成了一个心思深沉的男人。
他一双眼睛不停地打量着所有人,就连父亲和楚如烟也没有放过。
母亲很少会去荷花池那边走动,更何况是夜里?
父亲不对劲,楚如烟也不对劲,母亲应该不是意外而亡。
与此同时,王家人眼看王氏已然西去,担心自己与楚临渊失去联结,所以故意巴结。
王氏的叔父首先站出来,高声道:“楚相,相府里人多事杂,有这么多事情等着去做,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相府里面不可一日没有主母啊!”
楚临渊面色一滞,正中下怀,他继续往下听。
王氏的叔父又道:“你现在封侯拜相,朝堂之事繁忙,但是为了昭儿和如烟,如论如何都要在这方面上点心!”
楚临渊连连摆手:“说的什么胡话?我跟夫人情深义重,怎么可能她一去我就再找其他人?“
“不可,不可,我不是那种人!”
众人劝道:“我们知道楚相重情重义,对夫人一心一意。从不纳妾,从不沾染外室,这样的深情在京中也没有几人……“
“但是,您不是在为自己寻夫人,而是为了明昭,为了如烟,为了这相府上上下下这么多口人!“
“望大人三思!”
王氏的叔父带头说道:“我第一个提议,赶紧将迎娶新祖母之事安排上日程。“
“而且一定要
在今年办妥,不然就需要过了三年的守孝之期了!“
“三年时间楚相愿意等,但是明昭和如烟不能等,相府上下不能等啊!”
“你们……“楚临渊怒道:“你们这不是在逼我吗?“
“我,我……”他抹了把泪,又在王氏的灵前上了一炷香,“既然夫人的娘家人都这样说,那我也只能从命了!“
“只是我前后娶了两任妻子,寿元都不太长,我再也不敢随意娶妻……如果非要娶,那也只能是身强体壮,会些武力的…如果再懂一些医术,那就更好了!“
“她要能照顾好自己,还要能照顾好我的昭儿和如烟。“
“我这辈子便算了,将来所有的事情只能替儿孙和亲人考虑!“
他说的冠冕堂皇,众人听起来啧啧称赞。
于是,大家七嘴八舌,直把为楚临渊选妻之事,往京城里的医女身上去想。
而京城里的医女总共也没有几个,可想而知,楚临渊是生了什么心思。
不过可惜的是,大家把城东、城西,甚至城外的几个医女名字全说了出来,仍然没有人提到沈语凝。
毕竟那是天上月亮般的人物,大禹国第一美人,又得到太子和皇家的重视,谁会将那她与楚临渊绑到一起?
但楚临渊并不着急,他只是抛出这个诱饵,等过几日亲自求娶沈语凝时,也不至于太过唐突,大家接受不了。
今日此举完全都在自己的计谋里,他满意极了。
楚明昭一双幽暗的眼睛盯着父亲的侧脸。
别人不了解,但自己的父亲,他是再清楚不过的。
母亲的死,父亲虽然哭得惊天动地,但楚明昭能看出来,他其实并不伤心,甚至还有一些欣喜在内。
再看他说续弦的那几个条件,要懂医术又会武功,整个京城里,除了玄甲营的军医沈语凝,哪还有旁人?
即便有,都已经是嫁人、有儿有女,甚至是有孙子的老妪了。
楚明昭心里一惊:难道父亲真的对我的凝儿起了心思?
呵,他也配?
玄甲营里,这几日沈语凝已经在跟新的医官做最后的交接。
做到月底就可以不用再来了,因此这是她的最后几天。
玄甲营上下,上到士兵将士,下到烧火的嬷子,每一个人都来跟她道别,嘘寒问暖、依依不舍。
唯独裴砚舟,就跟完全没有这回事一样,不做任何表态。
他们两人每次远远见到,都不约而同地调转方向,避免视线相接。
“裴砚舟厌极了我,我懂。”
她对裴砚舟的所作所为完全理解,又充满自责。
一定要将他们家的恩情还回去,以后便再也不见了。
而裴砚舟每次当着沈语凝的面,总会冷眼相对,只在她转过身后,才会目光灼灼地注视着那抹小小的身影。
“希望下月初八快点到来,让我早日迎娶楚如烟。只要我成亲了,我就不会对她有任何想法了!”
“主子,你跟沈大夫真的没有可能了吗?“夜枫无比惋惜地问。
多好的一对璧人啊,本来已经快和好了,又变成了这样。
“没有可能,以后她是她,我是我,本将不会对她有任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