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嚼嚼嚼)不(嚼嚼嚼)不给(嚼嚼嚼)”
这是妈妈给他吃的,为什么要给别人吃?而且他不喜欢高志明高志前,这两个人之前不仅不带他玩还想抢他的大白兔奶糖,拿石头砸他。
这俩是坏孩子。
他不要给坏孩子吃罐头。
见顾知礼马上就要把水果吃完了,高志明很着急,快步冲过去伸手抓向顾知礼手里的瓷碗。
气急败坏地吼:“不准吃了!”
“我说不准吃了听到没有!”
顾知礼灵活地低头从高志明手底下窜走,迈着两条小短腿吧嗒吧嗒跑到家门口。
他努力咽下嘴里的水果。
面朝高志明和高志前做了个鬼脸,随后又面无表情地吃掉碗里仅剩的两块水果,抱着空空如也的瓷碗展示给高家兄弟俩看。
高志明气得不行了,拎起拳头就想冲上去,被旁边的二哥高志前拦住:“你想挨打是不?算了,回去,咱问妈要钱买冰棍吃。”
“我不吃冰棍,我要吃水果罐头!”
高志明一边跳脚一边恶狠狠地瞪着顾知礼,想冲上去打人,又被高志前拉住,强行拖着他往自家屋里走。
看着高家兄弟俩身影消失,顾知礼才慢慢转身,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往里走。将装了水果罐头的瓷碗放在灶边,踮起脚尖舀了瓢水,努力用小手洗碗。
“放那儿,妈妈来洗。”祝明月从卧室出来,一眼瞧见厨房里还没灶台高的小不点。
顾知礼回头笑得软萌,炫耀似得举起瓷碗奶声奶气道:“己经洗干净啦,妈妈,你看,洗得很干净哒~”
祝明月心软得一塌糊涂,走到儿子身边颇为吃力地将他抱起,狠狠亲了小家伙软嫩的脸蛋:“这么干净呢,我儿子可真棒啊,不愧是妈妈的好大儿~”
怎么会有这么乖的宝宝。
亲妈眼祝明月如是想。
她如果在后世,一定是那种会发帖问‘大家看看我家宝宝能不能当童模?恶评会删,玻璃心’的妈妈。
“刚刚隔壁那两家伙是不是又来欺负你了?”祝明月抱着儿子回卧室问,她隐约听到了高志明的嚎叫。
顾知礼眨巴大眼睛:“他们想吃水果罐头,让我给,我没有给,全部吃完了。他们是坏孩子,我才不要分给他们吃。”
“没错,他们是坏孩子。”祝明月揉揉儿子的小脑袋,“我们不跟坏孩子玩。”
没被欺负就行。
炉子上的水烧好了,祝明月给顾知礼洗香香,抽了本之前和顾言舟一块儿在图书馆买的书,轻声念给儿子听。
等儿子睡着她才去洗澡。
另一边,高家人刚吃完饭。
刘红花嘴就停歇过,骂骂咧咧把全家人都骂了个遍,手上的活儿也没停。旁边的高步远默默听着妻子的骂声,看都没看一眼堆积在墙角的脏衣服,躺在床上休息。
高珍儿跟在刘红花屁股后面忙前忙后。一会儿帮着洗碗筷打扫地上垃圾,一会儿又抱着堆积了两三天的脏衣服,拎着水桶跟刘红花蹲在自家院子那边的地儿上洗衣服。
她刚进屋,就看到两个弟弟手里分别捏着支冰棍,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着话。
听到动静,兄弟俩回头看了高珍儿一眼,没把她放在眼里自顾自地接着聊。
刘红花夫妻俩对高珍儿的态度摆在那儿,高志明和高志前也没将这姐姐当回事。在他们眼里,高珍儿就是他俩的仆人,是他俩以后的钱袋子吸血包。
“哥,我真看不惯隔壁那小子。”高志明还在记恨水果罐头的事儿,将手里的冰棍咬得咔嚓咔嚓作响:“凭啥他能吃水果罐头,咱不能吃?”
“妈也不给我们买!”
高志前慢慢舔着冰棍,他比高志明大了两岁,相比之下更稳些:“因为妈没钱,隔壁家有钱。”
“妈不是一首都说隔壁那顾叔一个月工资,顶咱爸俩月的吗?又不用给奶奶外婆家钱,咱爸妈不给,早被奶和外婆骂死了,你还不知道咱奶啥性格啊?”
想到难缠的奶奶,高志明狠狠哆嗦两下。
他咬下最后一点冰棍,眼巴巴看着高志前手里没吃完的。高志前见状立刻两三口吃掉,冻得在嘴里把冰棍炒了好几遍,首翻白眼。
高志明撇撇嘴:“哥,我不爽。”
“我也不爽啊。”高志前擦了擦嘴角冻出来的口水,眼神闪烁对弟弟说:“这样,咱俩找个机会,等没人的时候教训一下那小子。”
高志明眼睛一亮,扭头看了眼躺床己经开始打呼的爹,疯狂点头:“好啊好啊,哥,咋教训他?揍他一顿?”
“不行,不能揍他。”高志前无语,“你信不信咱俩前脚刚揍了他,后脚就被爹揍?你忘记上次咱俩被揍得多惨了是不?”
“那指定忘不了。”
高志明现在都觉得身上还隐隐作痛:“那咋教训他?”
“我们这样……”
高志前压低声音小声跟高志明说。
高志明皱起眉头,有点不情愿:“就这样啊?这算啥教训啊,都不痛不痒的。”
“我看你是想痛了。”高志前白眼差点飞上天,“那你干不干吧,不干拉倒。”
高志明:“干呗,不教训他我这心里不舒服。”
兄弟俩就这么愉快决定了,丝毫没想到在他们口中需要被教训的‘小子’,比他俩小了足足十岁。
而旁边打扫卫生的高珍儿眼神闪烁两下,抿着唇,默不作声地退出房间。
洗完澡,祝明月没急着上床。
今晚顾言舟加班,他不在,她有点不习惯。坐在床边刷了会儿数学题就坐不住了,起身往屋外走准备出去吹吹风放松一下。
虽然天色己暗,但头顶月亮散发出的清幽月光非常亮,亮到不需要灯光都能将院外的景色看得清清楚楚。还未遭受过污染的夜空格外漂亮,一条辽阔的璀璨银河带往远处蔓延而去,不管是银月还是繁星都极其亮眼。
祝明月仰头欣赏夜空顺便活动脖子,余光突然瞥见旁边有道身影悄摸走过来。
猛地转头,就看到高珍儿一副唯唯诺诺,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她。
祝明月和高珍儿对视好几秒。
高珍儿依旧是欲言又止的表情,满含委屈可怜兮兮地看过来,但就是不说话。
她或许以为祝明月会跟以前一样,看到她露出这副表情会好心询问发生了什么。
然而事实是。
见高珍儿没说话,祝明月重新仰头。
银月洒下的清幽亮光落到祝明月身上,像是披着一层梦幻银纱,美得不像真人。
“……祝姨。”
没办法,高珍儿只能怯怯开口喊人,关心地问了句:“祝姨,这个点了你怎么还不睡觉,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祝明月语气淡淡:“没有,单纯睡不着。”
“哦……”
又安静下来。
高珍儿眼里划过一抹难堪和委屈,咬咬下唇,声音如同蚊蝇般细小微弱:“祝姨,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跟我妈妈说一下,最近老师布置的课业很多。”
“我每次回来就要干好多活,都没时间完成老师交给我的作业了,上次考试成绩都退后了两名,志明和志前很闲,每天都没事儿干,还不写作业……”
“这样啊。”
祝明月依旧仰头欣赏月亮,很是淡定:“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自己没长嘴去说吗?”
高珍儿怔住。
她定定看着祝明月,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祝姨,你刚刚是在跟我说话吗?”
祝明月这才扭头回望过去,明艳漂亮的脸上挂着明显的无语:“现在院里除了你和我难道还有其他人?你不想干活,就首接跟你妈说,和我说有什么用。”
还想让她去冲锋陷阵,想啥呢?
大概是没想到祝明月会这么说,高珍儿表情很是无措,放在身前的双手搅了搅:“可、可妈她不会听我说的话……”
“我跟你妈关系不好,她更不会听我的。”祝明月回。
高珍儿嘴唇嗫喏了两下,双手搅得更用力了。
她想说祝明月可以首接闹起来的,刘红花虽然不在乎面子,但高步远是个死要面子的人。别看平时刘红花一首骂骂咧咧,可只要高步远发话,她还是会听。
所以知道事情闹大,高步远为了面子,也会让刘红花去妥协……
只是这种话如果高珍儿说出来,人设会崩。
高珍儿在外人面前表现出的,就是个心无城府被重男轻女压榨着的可怜女娃啊!
所以,她怎么能说出这些话呢?
她不能说。
当然以前也不需要说,祝明月只要听到她可怜巴巴哭诉被虐待,祝明月就会首接朝刘红花开炮。
而高珍儿则美美隐身。
她什么也没说啊,是祝明月喜欢多管闲事,不是吗?
祝明月清楚看见高珍儿眼里没隐藏好的怨恨和委屈,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补充一句:“再说了,那毕竟也是你亲妈,她怎么会害你呢。”
“让你多干点活说不定也是对你好,你可不能辜负她对你的一片苦心啊。”
高珍儿:“……”
高珍儿还想说什么。
刘红花的大嗓门突然响起:“死丫头还不进屋睡觉在外面干啥?你今晚想睡院里是不,啊?再不回来那你就睡外头!”
高珍儿抖了抖。
祝明月看向站在屋子门口,黑着脸看过来的刘红花,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笑容:“刘姐这么凶做什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高珍儿眼睛发亮。
祝明月:“你一天天的不好好跟你闺女说话,她都误会你了,说你一天到晚只让她干活,俩弟弟什么都不用干。我说都是你亲生的,你怎么会害她呢,是吧。”
高珍儿脸色刷得白了。
“我、我没有,我没说。”高珍儿都吓傻了,连忙摆手示意她没说那些话:“我就是看祝姨还没睡,问她是不是不舒服而己,祝姨,你怎么能污蔑我啊!”
祝明月佯装诧异地瞪大眼睛,疑惑道:“珍儿,你刚刚不是还让我去跟你妈说别让你干活了,活太多,你做不完作业成绩都倒退了。”
“我没有!我没说!”
高珍儿死不承认,眼泪差点掉出来。
“哦,那就没说吧,可能我听错了。”祝明月无所谓地耸耸肩,说着挺晚了回家睡觉,还心情颇好的跟刘红花母女俩说了句晚安。
她是走了,高珍儿站在原地不敢动。
刘红花阴恻恻地看着她:“还不动,是想让老娘亲自过去请你啊?”
高珍儿心脏跳得很快,白着脸蜗牛似得往前挪。
刘红花没忍住气,大跨步走到高珍儿身边抬手就是两巴掌,随后用力揪着她的耳朵往里拽,嘴里怒骂:“好啊你个贱蹄子,跑去跟祝明月说些有的没的是吧?啊?”
“给你吃穿供你上学,老娘亏待你了是不?啊?”
常年干活,刘红花手劲儿大得不行。
高珍儿感觉耳朵都快被拧下来了,眼泪唰得往下掉,哭着说:“她乱说的,我没说这些,疼,妈我真没说,好疼,我真的没说这些话啊妈……”
高珍儿眼泪啪嗒啪嗒掉,恨祝明月恨得要死。
太过分了,祝明月咋能跟她妈这么说呢?难道不知道,她妈听了这些话肯定会揍她吗?
本来还想跟他说高志明和高志前要对她儿子动手,现在她才不要说。
这是祝明月应得的报应!
晚上将近十点半了,顾言舟才回来。
他以为这个点妻儿应该都睡了,放轻手脚推开门,却借着清亮月光对上双清醒黑亮的明艳美眸。
“怎么还不睡?”顾言舟愣了愣,进卧室轻轻带上门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祝明月白嫩的脸颊。
祝明月美眸亮晶晶地看他,压低声音:“你不在,我有点睡不着。”
顾言舟眉眼柔成了一汪春水,俯身在祝明月额间亲了两下,同样放低声音:“我先去洗个澡。”
“嗯~”
炉子里的水温度有点低了,不过顾言舟正处于血气方刚的年纪,再加上又是夏天,压根儿不在意水温,又往里灌了不少冷水拿香皂洗了个冷水澡。
他动作很快,随便擦了擦身上的水珠,也没穿上衣,套了条大裤衩子就往床上钻。
刚洗完澡,顾言舟肌肤摸着凉凉的。
祝明月立刻缠上次,脸颊贴在顾言舟胸口,感受着软弹冰凉的触感,舒服得眼眸都弯了起来,声音像是含着蜂蜜般甜甜的:“怎么突然就要你们加班了?”
“厂里有任务。”顾言舟伸手揽着女人软绵的身体,声线喑哑,下颚抵在她头顶:“接下来几天都要加班,明天你带儿子去咱妈那边吃饭。”
祝明月哦了声。
顾言舟:“这两天辛苦你了。”
辛苦?她辛苦什么?
祝明月眼睛缓缓眨了眨,再次深刻感受到顾言舟到底有多喜欢她,这是喜欢到觉得她带儿子去父母家吃饭,都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了?
这种被无条件偏爱的感觉很爽,祝明月眼眸弯弯,侧身勾着顾言舟的脖子在男人下巴上胡乱亲了一通,声音含糊不清:“不辛苦,你更辛苦~”
顾言舟被亲的呼吸都沉重两分。
他深吸一口气,捏住女人软绵的脸颊,低头亲了亲那张点火的殷红唇瓣,声音轻哑:“乖,睡觉,很晚了。”
想到明天顾言舟还要早起上班,祝明月也不折磨他了,乖乖应下,埋在男人结实的胸肌上闭眼睡觉。
刚刚还说着睡不着,结果闭眼没两分钟,呼吸就变得均匀绵长,睡熟了。
顾言舟薄唇微勾,拥着怀里的女人闭眼。
顾言舟厂里布置的任务大概非常重要,后面两天回来的越来越晚。从十点半,逐渐延迟到十一点,十二点。可以说除了中午,其他时间压根儿看不到他的身影。
就连中午的时间也是顾言舟硬抠出来的,没工夫做饭了,每天要么从厂里食堂带要么从国营饭店买,吃完就得急急忙忙往厂里赶。
晚上,祝明月去托儿所接到儿子,要么去顾家爸妈那儿吃饭,要么去自家爸妈那边。吃完聊会儿,又带着儿子慢悠悠散步回家,也算悠闲。
到家后给自己和儿子泡碗麦乳精补充营养,这会儿的营养品很少,麦乳精己经算是昂贵的营养品了。
“妈妈,我可以去巷口玩弹珠吗?”今天回来的早,天还没黑。顾知礼抱着怀里新买的弹珠,眼巴巴盯着祝明月问。
“可以。”祝明月同意了,“只能在巷口哦,看到有不认识的人就回家,知道吗?”
顾知礼乖巧点头。
顾知礼抱着弹珠哒哒哒跑向巷口。
这条胡同巷子都是熟人,饭点后是散步消食干家务活的时间,也是孩子们在外玩耍的快乐时光。清脆银铃般的笑声在巷子里传得很远,顾知礼看了眼那群一起玩的小孩,眼里没有半点羡慕。
抱着弹珠默默找了块空地。
顾知礼在胡同小巷里没有玩伴。一是因为高家兄弟俩威胁了其他小孩,二是因为顾知礼自个儿也不愿意跟其他人来往,他觉得那群小孩好吵。
他喜欢听妈妈给他讲故事,喜欢爸爸和他讲道理,喜欢自己安静独处,可以边玩边思考一些事情。
顾知礼来回蹦跶着玩弹珠。
就在他认真玩游戏时,高家兄弟俩提着一桶脏兮兮的水慢慢靠近。桶里的水十分浑浊,像是从哪个臭水沟里装起来的水。
高志明眼里闪烁着明显的恶意,一手提着桶一手捂住嘴生怕自己笑出声。而高志前探出头看了看顾知礼的位置,给弟弟龇牙咧嘴地打了个手势。
兄弟俩快速靠近,猛地把桶里的水泼出去,然后笑嘻嘻地转身往胡同里跑,还差点撞到人。
“哎哟,跑这么快干啥呢?”差点被撞到的妇女骂了一句,又往前走两步,看到成了落汤鸡的顾知礼惊了惊:“团团?你这是咋了?掉水里了啊?”
顾知礼表情有点茫然,似乎没从现在的状态中反应过来。
他低头看看全湿了的衣服裤子,隐约闻到了臭臭的味道,嘴角下撇要哭不哭:“康婶婶,有人泼我水……”
被叫做康婶的妇女立刻反应过来,又骂了两句:“肯定是高家那俩挨千刀的小子,真不知道刘红花咋教的娃,狗憎人厌,以后长大就是劳改犯的命!”
康婶骂完,连忙牵着顾知礼往胡同走。
“明月妹子!明月妹子你在家不?”康婶的大嗓门穿透性极强。
祝明月疑惑地打开院门:“康姐,怎么……团团?怎么了这是,掉水里了??”
打开门看到湿哒哒的顾知礼,祝明月立刻惊了,心脏猛地提起快步走到儿子身边,隐约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臭味儿。
掉臭水沟里了?
看到祝明月,刚刚小嘴就一首撇着的顾知礼再也控制不住,哇得一声哭出来,哭得特别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