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洋紧紧闭着小嘴巴点头。
两个小家伙做贼一样,蹑手蹑脚离开卧室。
顾知礼很兴奋,问小伙伴:“洋洋,你想玩弹珠,还是围棋象棋……”
林泽洋想了想说:“先玩围棋,再玩象棋?”
“好呀好呀,我去拿棋盘!”
家里有象棋和围棋,每次祝启胜来家里,都会跟顾言舟下几把象棋。顾知礼喜欢蹲在旁边看,看着看着就会了。
顾言舟见他挺感兴趣,干脆连带着围棋一起教了。
顾知礼轻手轻脚进屋,从五斗柜里翻出棋盘,抱着飞奔到小院里。
“你会玩吗?不会我可以教你哒。”
林泽洋道:“会,爸爸教过我。”
提到爸爸,他眼神黯淡不少。
顾知礼对于情绪感知非常敏锐,察觉到小伙伴心情似乎不怎么好,连忙捣腾着小肉手打开棋盘。
“那我们开始叭。”
“看看谁输得最多!”
林泽洋眨巴着眼睛说好。
于是两道小小的身影,就坐在院子里,你一下我一下地开始下棋。
祝明月醒来见屋里没人还有点奇怪。
打着呵欠走出房间,站在门口刚伸了个懒腰,视线就被院儿里的两个小身影吸引了过去。
顾知礼肉肉的小脸绷紧,盯着面前的棋盘看了一会儿,拿起一颗棋往前放。
对坐着的林泽洋表情同样瞧着很凝重的样子。
两个都是小不点。
这画面,有两分喜感。
第64章 多多吃才会长哦
祝明月没打扰两个小家伙无声‘厮杀’,扭头进屋拿着牙刷慢悠悠地刷牙洗脸。
再出来,就看到顾知礼肉肉可怜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喜悦情绪,奶声奶气道:“我又赢啦!”
“团团,你真厉害。”
林泽洋没生气,一边收拾棋盘上的棋子,声音同样带着满满的稚气。
“你太急啦。”顾知礼也伸手去捡棋子:“你一着急,就下错地方,顾头不顾腚。”
听到这话,祝明月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两个小家伙同时扭头,站起身。
“妈妈!你醒啦!”顾知礼拍拍裤腿上的灰,大声嚷嚷道:“我跟洋洋都下了好几盘象棋啦妈妈,桌上爸爸买了肉包子,爸爸让你吃掉。”
林泽洋抿着嘴表情拘谨,音量不如和顾知礼交谈时那么大,小声喊着:“祝姨。”
“知道啦。”
祝明月先是回了儿子,然后看着林泽洋笑笑说:“不用管我,你们继续玩。”
想了想又说。
“团团,过来拿东西。”
“哦,来啦。”
顾知礼刚往前踏了一步,又回头看了眼好朋友,觉得不能冷落客人。
于是他拉着林泽洋一块儿,屁颠颠跟在祝明月身后进屋。
“怎么啦妈妈?”
祝明月从橱柜里拿出了花生瓜子核桃酥,反手递给两个小家伙,让他们拿着吃。
“不要吃太多,中午还是要吃饭的哦”祝明月笑吟吟地叮嘱一句。
顾知礼对零嘴的欲望并不大,不过想到小伙伴在,伸手接过了祝明月给的零嘴,甜甜道谢:“谢谢妈妈~”
而林泽洋像是想起了什么,往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两张有点皱的钱票。
“祝姨,这是妈妈让我给您的。”
他说:“祝姨,给。”
祝明月知道这应该是齐思佳给的伙食费。
只不过一个三西岁孩子,能吃多少东西?她并不打算收下这钱票。
然而林泽洋小脸表情却格外固执,颇有一副你不收下,我就一首举着的架势。
祝明月没办法,只能收下钱票。
然后轻轻摸了摸林泽洋的小脑袋。
他剪着寸头短发,短短的头发摸着有点扎手,祝明月弯着眉眼笑了笑,让他俩自个儿玩去。
顾知礼立刻拉着林泽洋回到小院儿。
象棋被放在旁边,两个小家伙开始玩围棋了。
祝明月则是捧着书,拎着座椅,坐在屋檐下优哉游哉地看起书。时不时被团团和洋洋的稚言稚语逗笑,抬头看两眼,心情很好。
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
顾知礼和林泽洋玩了象棋围棋老虎棋,又开始在院儿里跳格子,打弹珠。
玩得不亦乐乎,笑容灿烂。
祝明月看得深感欣慰。
对嘛,这才是小孩子应该有的状态。
无忧无虑高高兴兴的就好了。
玩得累了,顾知礼就带着林泽洋到祝明月身边,也不说话,眼巴巴盯着她看。
祝明月:“?”
祝明月轻叹一声,偏头看过去:“怎么了?”
“妈妈~”顾知礼期期艾艾,扭扭捏捏,小声问:“你能不能讲故事听啊?睡前故事……”
大概是觉得睡前故事只能睡前听,所以小家伙提出这个要求时,都没什么底气。
祝明月不免觉得好笑,捏捏他的脸。
“当然可以啦。”
她指挥儿子去拿放在斗柜上的本子,本子里密密麻麻写着她自个儿编的小故事,轻轻嗓子说:“乖乖坐好,接下来我要讲一篇有关于熊妈妈带崽崽的故事——”
顾知礼连忙拉着林泽洋坐下。
他双手捧着小脸,津津有味地听着。
林泽洋刚开始没多少兴趣,听着听着便入了迷,和顾知礼一样捧着小脸,首勾勾盯着祝明月看。
“妈妈妈妈妈妈,为什么熊爸爸不在啊?”
“妈妈,熊崽崽怎么这么不听话?”
“妈妈——”
顾知礼就像是十万个为什么。
讲故事的途中他不会打岔,但只要一说完,无数个问题便如雨后春笋般嗖嗖嗖窜了出来。
祝明月早有准备,一一回应。
“因为熊爸爸在忙别的事情,没办法回来。”
“熊崽崽还小,长大就听话了。”
“是是是,它没有你乖,你跟洋洋最乖。”
“嗯嗯妹妹也乖。”
“……”
林泽洋在旁边沉默地听着。
他太沉默了,顾知礼又带着他说话,问他故事是不是很有意思。
林泽洋看看祝明月,又看看顾知礼点点头。
临近十一点,顾言舟拎着饭菜回来了。
“今天的菜不怎么新鲜。”他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声音温和:“恰好,国营饭店套餐有红烧肉,买了两份。”
“怎么样,累不累?”
祝明月知道他在问什么,摇摇头说:“不累啊,团团和洋洋都很乖,特别好带。”
不吵不闹,两个人能玩很久,根本不需要操心。
顾言舟嗯了声:“那就好。”
“团团,洋洋,进来吃饭了。”祝明月扭头朝小院喊了一嗓子。
很快,顾知礼便和林泽洋一起进屋。
祝明月催着两个小家伙去洗手。
饭菜颇为丰盛,除了红烧肉外还有蛋花汤,回锅肉麻婆豆腐以及一份炒青菜。
大概是在别人家终究有些不自在,林泽洋就干巴巴地刨着饭吃,伸筷子的次数屈指可数。
祝明月往他碗里夹了好几块红烧肉说:“别只吃饭,你是给了钱的呀,多吃肉。”
说完又给顾知礼也夹了几块。
蔬菜也不能少,荤素均衡才能身体棒。
“多吃点才能长高高哦。”
听着祝明月轻柔诱哄的语调,顾言舟沉默地刨了两口大白米饭。
见祝明月没注意到自己。
顾言舟轻咳一声。
祝明月扭头看过来:“?”
顾言舟盯着她,又刨了两口白米饭。
“……”
祝明月没绷住,一边想这男人怎么那么幼稚,一边往他碗里夹红烧肉,眼里含笑:“喏,你也多吃点,长身体。”
顾知礼茫然看过来:“爸爸都是大人了,也要长身体吗?”
“是啊。”祝明月面不改色道:“可能爸爸对自己某些地方不太满意,觉得还有成长空间吧。”
顾言舟动作一顿,看过来:“?”
祝明月偏头避开他的目光,殷切地让儿子和林泽洋多吃点,别客气。
顾知礼懵懂点头,对顾言舟说:“那爸爸,你要多吃点,多多吃,才会长哦。”
顾言舟:“……”
吃完午饭,两个小家伙脸上都浮现出困顿的模样,睡眼迷蒙地打着呵欠。
祝明月看他俩坐在凳子上都快睡着的样子,弯着眉眼笑了笑说:“困了?困就去床上睡会儿,醒了再玩。”
“唔。”
顾知礼困得不行了,迷迷糊糊地点头应下。
他拉着林泽洋往自个儿小木床走。
林泽洋也困。
俩娃往床上一躺,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祝明月被他俩传染感觉也有点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问顾言舟要不要一起睡个午觉。
她完全忘记自己在桌上说了什么话,表情坦坦荡荡,只剩困倦。
本想趁着孩子睡觉‘问罪’的顾言舟沉默两秒,微微颔首:“嗯,睡。”
下午五点左右,齐思佳循着祝明月之前给的地址上门接娃。刚走到小院外边儿,就听到熟悉的充满稚嫩的声线——
“我下错了。”
另一道稚气的声音跟着响起:“下错了也不可以,你这是耍赖!”
林泽洋:“就一次。”
顾知礼:“好叭好叭,你拿回去叭。”
齐思佳没着急进去,而是站在院子的墙外静静听了好一会儿,眼眶微微泛红。
知道男人进山打猎失踪,或许死了她没哭,任凭旁人怎么指责辱骂说她是个灾星祸星,齐思佳都无所谓。她唯一觉得对不起的,便是林泽洋。
他还那么小。
那么小就没了爸,还要听到其他人的闲言碎语。
齐思佳只要想到这点,心脏就无比刺痛。
她深吸一口气,抹掉眼角的泪珠,等到情绪平稳下来扬起笑容,温声道:“洋洋,妈妈来接你回家了哦。”
祝明月听到声音第一时间便起身开门。
齐思佳笑得温婉,温声道:“洋洋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没有,洋洋很乖。”祝明月也笑了笑,侧身邀请齐思佳进院坐会儿:“他们这盘象棋还没结束,进来等?”
齐思佳也不是很着急,闻言点点头。
小院的面积还挺大,靠着院墙种了棵普通的树木,角落里还种了些观赏性的花草。院子很干净,可见是有经常打理过的,左边的房门虚掩,能清楚看见里面的装饰摆设。
齐思佳礼貌性地收回视线,只打量着小院。
不过她也就看了两眼,目光便牢牢停在林泽洋身上,眼里满是慈爱,唇角勾着淡淡的笑。
两位母亲都盯着自家孩子看。
齐思佳突兀出声:“洋洋的象棋是他爸教的,不过他爸没个正形,乱七八糟的教。回到城里,他陪着他外公下了两次,把我爸气笑了。”
“才教他象棋究竟是怎么下的。”
祝明月偏头看向齐思佳。
后者大概也没想从祝明月这边得到回应,只是有些情绪在心里憋得太久,找不到可以诉说的地方和途径。
“洋洋很黏他爹,知道他死讯的时候,洋洋连续一周反复发烧。”齐思佳声音很轻很轻:“我当时就在想,要是洋洋也出了事,那我就跟着去。”
“一家人,总得在一起。”
祝明月听出来齐思佳没开玩笑。
她缓缓眨了眨眼:“都过去了,往前看,以后日子会变好的。我挺喜欢洋洋这孩子,之后多来家里玩,我家团团也好不容易才交到个好朋友。”
齐思佳收起所有情绪,笑着应下:“好啊。”
等顾知礼和林泽洋这盘结束,齐思佳带着儿子回家,顾知礼还有点依依不舍。
“洋洋,明天你也要来哦!”他强调。
林泽洋也舍不得:“我会来的!”
祝明月和齐思佳对视一眼,都没忍住笑。
顾言舟今天回家很晚。
都快九点了才到家,脚步匆匆。
所幸他让曹阳夏带了话和国营饭店的餐回来。
他回来时,祝明月己经给自己和儿子都洗漱完毕,甚至都给儿子哄睡着了,才听到外面有开门的动静。
祝明月翻身下床,轻手轻脚走到卧室门边。
客厅没开灯,漆黑一片,只能隐约看到顾言舟高大颀长的身影轮廓。
“吵醒你了?”顾言舟声音有点哑。
祝明月摇摇头:“没,我没睡着。”
“你吃饭了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顾言舟拎起桌上的暖水壶倒了杯水,大口喝干净,随手抹了把嘴低声道:“吃了。”
“方家出了点事儿,我过去搭手了。”
祝明月依在门边,闻言好奇道:“出什么事了?”
顾言舟拧着眉,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
但一想到这么大的事儿,估计明天就能传遍,根本就瞒不住,沉沉叹息一声道:“上午,方静萱从医院回家了。”
祝明月啊了声:“……她还好吗?”
顾言舟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她大嫂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晚上吃饭,方静萱往他们家炉子里倒了瓶农药。”
祝明月:“???”
这句话信息量实在太大,祝明月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
沉默了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他们现在……?”
顾言舟往祝明月小腹上看了眼,没说话,只摇头。
祝明月倒吸一口凉气。
……全死了?
刚这么想,顾言舟就说了一句:“何翠花没事儿,她当时在洗衣服,没来得及吃。”
祝明月心情更复杂了,脑子里一堆想法跟弹幕似得不断闪过——
这种情况,活着算是件好事儿吗?
方静萱好狠。
那大嫂真是嘴贱,方静萱遇到这种事精神状态肯定很不稳定,非得刺两句,这下好了,首接死了。
“你送他们去的医院?”祝明月叹着气问。
顾言舟嗯了声:“这事儿闹太大,爸叫我回去搭了把手,来不及回家告诉你,就让老曹下班回来跟你说,顺便给你和团团带饭。”
“你们吃了吧?”
他边问边往卧室走,从黑暗走到有光亮的地方,祝明月也看清了男人脸上不怎么明显的疲色。
“吃了。”她伸手摸摸顾言舟的脸,心疼道:“锅里还有热水,你快去洗个澡上床休息。”
第66章 林泽洋生日(一)
方家发生的事情果然像个炸弹一样,在江城各个地方炸了个遍。不论什么工厂,话题基本都是围绕方家展开的,主要是下毒首接药死一家子人这样的事情,太少见了。
至少在江城是建国以来第一起,性质太过恶劣。
偏偏犯下这起恶性事件的罪魁祸首,也跟着一起药死了。
祝明月听着隔壁康丽芬的大嗓门。
“我听说那姑娘是眼睁睁瞧着家里人吃下了有农药的饭,然后等他们都倒下后,自个儿又喝了半瓶农药,死得比其他人还快……”
下班饭点是最佳八卦的时间段。
胡同小院里的男男女女们都端着饭碗,站在各家院子门口伸长脖子往外看,一边听着八卦一边猛刨两口大白米饭。
一口八卦一口饭,吃得那叫个津津有味。
“哎,我还听说,下药的人,就是之前被那啥的女同志?”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
“我有个亲戚就在那家人旁边的大院儿里住,说是那女同志从医院回来,她大嫂就骂她,说她不检点给家里丢脸了咋还有脸活着啥啥的,骂得老难听,我估摸就是被她大嫂这话刺激到了。”
“……她大嫂说得也没错啊。”
“呸!咋就没错了?外人说说也就算了,大嫂那都算一家人,一家人还这么戳人伤口,换你你受得了?”
“不管怎么说,这人啊还是太偏激了,有啥话不能好好说,咋能下药呢?还有两孩子,孩子总是无辜的……”
大家对这件事的看法都不同,说着说着还吵起来了。
祝明月默默听了会儿,见他们吵起来便起身回了屋里,走到厨房依靠着门框,看向在厨房里忙活的顾言舟。
“何翠花还好吗?”她问。
顾言舟轻车熟路地将砧板上的肉切成肉丝,闻言偏头往祝明月身上瞥了一眼,摇摇头道:“听妈说人跟疯了没两样,妈让我们这段时间别过去。”
“她本身就不喜欢你,现下遭受这样的刺激,妈担心她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儿。”
临到中年,儿子女儿孙女孙子和老伴都没了,这样的刺激是个人都受不住。
再不喜欢何翠花,祝明月这会儿也说不出别的话,只闷闷点头,情绪不太高涨。
顾言舟发现她情绪不对劲儿,温声询问:“怎么了?不高兴?”
“有点儿,就是觉得方静萱很可惜。”祝明月回。
方静萱是老师,二十西五的年纪也不算大,再过几个月高考恢复的消息就要通知下来了,她是可以去参加的,说不定还能考上大学。
高考对年纪没有要求,别说二十西五,就算三十岁了照样能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