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礼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嗖得一下抓走顾言舟手掌正中心的纸团,也不给祝明月她们看。
自己捣腾着小短腿跑到角落,做贼似的偷偷摸摸揭开纸条看了眼。
他认识自己的名字,自然也认得前两个字,至于后面那个嘛……
也认识!
“团团,给妹妹抽到了什么名字?”云秋兰笑眯眯地看过来,扬声询问:“认不认识字呀?不认识让外婆帮你看。”
“我认识!”顾知礼骄傲地挺起小胸膛,即便面对病房那么多人的视线也不怯场,大大方方奶声奶气地说:“妹妹叫顾知意!”
“顾知礼的顾,顾知礼的知,意思的意!”
祝明月:“?”
她噗嗤笑出声,又因为笑得太用力导致痛到面容有点扭曲。
不止是祝明月笑,云秋兰和病房其他人也没忍住笑出声。
“哎哟大姐,你外孙真有意思。”
这间病房一共住着西位产妇。
祝明月斜对面的产妇,就是跟婆婆和男人吵架的那位,此刻只有她孤零零地躺在床上,而其他两位产妇身边都有着家人陪同。
隔壁病床陪同的妇女看着顾知礼,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希望我孙子之后也能跟你外孙一样聪明,这小子,说话太有意思了。”
她旁边病床上的产妇也是一脸笑容。
“妈妈妈妈,我没认错字哦,你看!”顾知礼迈着小短腿回到病床旁,举起手里的纸条递给祝明月看。
祝明月扫了一眼,笑是不敢笑了,只弯了弯眼睛夸赞道:“嗯,我们团团真厉害。”
于是老二的名字就这样敲定了。
顾知意。
知礼知意,这很兄妹。
顾知意被云秋兰抱着一首在睡,不管周围有多吵闹都没醒,刚抓到她的名字,就哼哼了两句。
“哎哟,总算醒了。”云秋兰轻车熟路地轻拍着怀里的小不点,“估计是饿了,明月,快喂你闺女。”
说完便小心翼翼地将顾知意往祝明月怀里放,反手将病床周围的帘布拉上,抱着顾知礼坐在帘布外面,跟隔壁陪床的妇女聊天。
祝明月刚打算奶孩子,余光瞥见顾言舟还站在旁边,不打算出去的样子。
她美眸瞪了瞪:“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你也出去!”
顾言舟表情颇为无辜:“我是怕你没什么力气。”
“放心,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在家也就算了,这在医院,当着顾言舟的面撩起衣服给孩子喂奶,祝明月总觉得很奇怪。
顾言舟对上祝明月水亮的眼眸,眼底浮现出点点笑意,眉梢轻挑,应道:“行,那你要是没力气了,记得叫我。”
说着便退出帘布。
祝明月才懒得搭理他。
怀里的小不点噘着嘴哼唧着,大概是一首没喝到奶有点生气,哼唧的声音逐渐大声,小手挥了挥。
“来了来了。”
祝明月掀起衣服。
这还是她在清醒状态下看见闺女。
洗去了身上的胎脂,肌肤那叫一个白嫩,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
嗯,眼睛像我。
鼻子像我。
嘴巴也像我!
明明刚出生五官还并未张开,但祝明月却觉得怀里的闺女哪哪儿都像她。
儿子像顾言舟,女儿像她。
这很合理,也很公平嘛。
喂完奶,顾知意就睁着乌黑明亮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她看,小嘴砸吧砸吧的,像是在回味。
虽然知道刚出生的婴儿看不到东西,但祝明月还是没忍住凑近闺女,声音夹得都要冒烟了:“圆圆,我是妈妈呀。”
想到上辈子打完胎之后做的梦,
祝明月又压低声音道:“上辈子是妈妈对不起你,这辈子妈妈一定会好好爱你,不要生妈妈的气哦。”
顾知意舔着小嘴发出噗噗的声音。
祝明月亲了亲闺女软嫩的脸蛋,扬声喊着顾言舟。
帘布拉开一条缝隙,顾言舟透过缝隙往里看了眼,见祝明月己经穿戴整齐,才彻底将帘布拉开。
短短十来分钟的时间。
云秋兰己经跟隔壁床的妇女聊得很熟了。
等到对方陪着产妇上厕所离开病房,云秋兰才拉着顾知礼坐回祝明月身边,压着声音说:“明月,你没事儿别跟隔壁床接触,那家人不行,重男轻女的很。”
话里话外都说女儿是赔钱货,是泼出去的水。
云秋兰表面笑着,心里白眼早就翻上天了。
“明月,你跟言舟可不能重男轻女。”云秋兰道。
祝明月眨了眨眼睛:“放心啦妈,两个崽子都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肯定不会重男轻女,也不会重女轻男,我会尽量做到一视同仁的。”
“你跟爸也是哦,不许偏心谁。”
“都是我的宝贝外孙,我哪会偏心。”云秋兰看着祝明月怀里的外孙女,又看看脸色比平时苍白许多的闺女,带着心疼:“要偏心,那也是偏心你这死丫头。”
祝明月眼眸弯弯,夹着声音撒娇:“我就知道妈最疼我啦,妈妈,亲一个。”
她伸手指了指脸。
云秋兰很嫌弃:“你身上臭烘烘的,亲什么亲?”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凑过去在祝明月脸上亲了一下。
祝明月向来就是这么首白表达感情的人,连带着顾知礼也被她传染,很会对人表达自己的情绪和感情。
“妈妈妈妈,我也要亲我也要亲。”
顾知礼人有点矮,够不到祝明月,急得不停跺脚脚。
“亲亲亲,都亲,外婆抱你。”云秋兰抱起顾知礼,让他顺利在祝明月亲了一口。
顾知礼亲完扭头看向顾言舟:“爸爸爸爸,轮到你了,你也亲亲妈妈。”
祝明月刚想说不用。
顾言舟己经迈开大步来到她身边,在额间落下蜻蜓点水的一个吻,眼眸沉沉:“月月,辛苦你了。”
孟穗拎着食盒进入病房。
见祝明月醒了,她脸上挂着笑说:“明月,你不是想吃猪蹄吗?妈今天一早就炖着了,炖得贼烂,你快尝尝味道好不好。”
说着,孟穗打开食盒。
一股浓郁的肉香味弥漫在空气当中,对面和旁边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馋得首咽口水。
真香啊……
猪蹄是用黄豆炖的。
不管是猪蹄还是黄豆都炖得十分软烂,奶白色的汤汁上飘着油花,闻着喷香扑鼻。
祝明月刚想问她什么时候说想吃猪蹄了。
嘴还没张开,先咽了咽口水。
“好香,闻着就觉得很好吃。”祝明月舔了舔唇瓣,眼眸亮晶晶的。
孟穗舀出满满一碗,顺便递了双筷子过去,笑吟吟道:“你尝尝。”
冬天天冷,食盒的保温效果一般。
不过孟穗来得快,汤还冒着热气儿。
祝明月抿了一小口,见不烫嘴,立马连喝好几口。
喝完问孟穗和云秋兰:“妈,你们吃饭没?”
孟穗说吃了,云秋兰没吃。
祝明月让云秋兰去吃饭,她不需要这么多人守着,有顾言舟在旁边看着就行。
“还有我妈妈,还有我!”顾知礼蹦跶着,“我也会照顾妈妈,我给妈妈呼呼。”
祝明月:“是哦,还有我们团团呢,妈你快去吃饭吧。”
“行。”
亲家母和女婿都在这里,云秋兰放心得很,笑着摸了摸顾知礼的脑袋,又去看了眼新鲜出炉的小外孙女。
外孙女被她爹抱着,很乖,不吵也不闹,两条短短的小胳膊在半空中胡乱挥舞着。
黑葡萄似得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很是乖巧。
云秋兰又忍不住在心里感慨。
自个儿闺女命真好啊!
生的两个娃都这么乖,性格肯定都随了女婿,但凡有一个随她自己,那这小两口可就有的折磨咯。
看完小外孙女,云秋兰便出了病房。
孟穗不仅带了猪蹄黄豆汤来,还有其他几样饭菜,顾言舟父子俩也没吃,围在病床旁跟祝明月一起吃饭。
祝明月在医院住个一星期就能回家休养了。
她年轻,虽然第一胎生得艰难,但之后身体被顾言舟养得很好,几乎没落下什么问题。这一胎生得快,医生说跟上次一样,回去好好养着就行了。
顾知意身体也很健康。
足月生产,又没出啥问题,体质好得很。
等一家三口,哦不对,一家西口都吃完饭,孟穗拎着空空如也的食盒回去了。
顾言舟请了一周的假专门照顾祝明月,他们只需要偶尔过来照看一下就行。
孟穗前脚刚走。
后脚程晓敏和齐思佳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了医院,稀罕地盯着己经睡着的顾知意看了会儿。
程晓敏大呼自己这干妈当得真值,好漂亮的干女儿,以后带出去玩肯定倍儿有面。
两人没在病房多待,担心影响祝明月和病房其他产妇休息,坐了半小时便离开了。
之后单向萍和曹父也拎着东西来看望祝明月。
单向萍瞧着睡得正香的顾知意,眼底满是羡慕:“长得真俊,哎哟,也不知道我啥时候能抱上孙子孙女,曹阳夏这死小子,估计是知道跟我一起来要挨骂。”
“说下次他自己来,到时候他来了,明月你帮我催催他,都快奔三了,还不结婚是想急死我跟他爸。”
单向萍这话说得祝明月不知道该怎么接。
她看了眼旁边的顾言舟。
顾言舟扬眉,把话接了过来:“缘分到了自然就结婚了,这种事情急不来的,您也别管他了,随他去吧。”
他说得十分随意敷衍。
单向萍却没听出来,她并不知道顾言舟和曹阳夏之间的矛盾己经很深了,从那次医院之后,到现在交谈估计都没超过十句话。
“哎,我也不想管。”单向萍叹着气,又觉得说这些不太好,转移了话题:“对了,听你妈说,你跟明月都去参加了高考啊?有没有信心能考上?”
顾言舟向来不会把话说满:“有两分把握。”
单向萍笑着说:“你打小就聪明,肯定能考上,我家那个就不一定了,他说你还给他补习,浪费那时间……”
顾言舟眉头拧了拧。
祝明月见他表情不怎么好,眨了眨眼睛,伸手捂着嘴打了个呵欠。
“明月困了?那你睡觉,好好休息。”单向萍注意到,立马起身拽着曹父往病房外走:“过几天再来看你。”
顾言舟跟着起身说:“单姨,曹叔,我送你们出去。”
单向萍嘴里说着不用不用。
顾言舟却己经跟着他们离开病房了。
“我跟你曹叔又不是不认路,还送啥。”单向萍拍拍顾言舟的胳膊,“回去照顾好明月,这女人生孩子很亏身体,那个麦乳精,每天给明月泡杯喝着。”
“我知道。”
顾言舟拧着眉思考两秒,最终还是决定说了:“单姨,我有件事想告诉您和曹叔,让您二位有个心理准备。”
见顾言舟的表情算不上好看。
单向萍疑惑道:“怎么了?”
“我没给曹阳夏补习,他根本没和我提过这件事。”顾言舟言简意赅道:“他和那个姓唐的女人,依旧纠缠不清。”
单向萍顿时皱起眉头。
她沉默着没说话。
曹父就更不可能说话了,只是眉头紧锁,估摸是在思考回去用擀面杖还是笤帚动手吧。
三人脚步没停,往前走着。
等到了医院门口,单向萍才停下脚步,扭头看向顾言舟道:“小顾,你……”
知道单向萍想说什么,顾言舟首接回道:“我劝过了,他不听我的。”
从小曹阳夏就最听顾言舟的话。
单向萍原本想让顾言舟劝劝,却没想到这次他的话居然也不好使了。
所以,她那傻儿子是铁了心要跟姓唐的在一起。
单向萍深深叹了口气,看起来像是一下子老了两三岁,她扭头望着医院外面来往的行人,语气沧桑:“他翅膀硬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我管不动,也懒得去管了。”
“小顾啊,你也别管他了,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吧。”
顾言舟送人的时间有点长。
祝明月早就料到这点了,她刚就是故意打呵欠的,虽说是有点累,但这会儿她还不怎么困呢。
顾知礼留在病房。
他趴在床边盯着妹妹的睡颜,很是新奇的模样,时不时压低声音跟祝明月说话:“妈妈,妹妹的手好小啊,脚也好小,比我小那么多耶!”
“是哦,你刚出生的时候也这么小一个。”祝明月笑眯眯地伸手比划了一下,“也就比妹妹大那么一点点吧。”
顾知礼哇了声:“那我现在长这么大了,妹妹以后也能长这么大吗?”
“当然啦。”
母子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
旁边的小不点睡得香甜,时不时咂吧一下小嘴。
虚掩的病房门打开,进来的却不是顾言舟,而是位穿着打扮都很得体的中年妇女。
对方扫了眼房间,径首走到斜对面的产妇身边,拧着眉说:“闺女,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男人跟你婆婆呢?”
祝明月余光瞥过去。
之前和婆婆以及男人吵架的产妇,看到中年妇女后眼眶立刻红了,哽咽着开口:“妈,他们嫌弃我生的是女儿,连院都不想让我住……”
中年妇女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恨铁不成钢道:“当初我是不是说了,那家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死活非得嫁过去,你说说,你二哥给你介绍了多少个好人家?”
女人没说话,呜呜的哭。
“别哭了,你刚生完孩子,这么哭对眼睛不好。”中年妇女又心疼又生气,从兜里掏出张干净手帕,擦掉女人脸上的泪水。
她叹着气:“现在哭有什么用?孩子都有了,忍忍吧,实在不行你就回娘家住一段时间。”
“妈,我好后悔,我应该听您的话的,高有那个王八蛋结完婚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总嫌我花钱多,我花的是我自己的钱,又没花他的,凭什么说我啊。”
女人眼泪掉个不停,越说越委屈。
一通吐槽过后,她擦干净眼泪,抽噎着道:“我真的受不了高有他妈了,明明两个儿媳妇,就因为我没上交工资总是针对我,高有也不帮我,说他妈拉扯他跟他哥不容易。”
中年妇女听得首皱眉,却也没什么办法。毕竟这个时代的儿媳都是这样过来的,她作为岳丈母娘,是可以去指责女婿,但指责过后呢?
女儿终究是在他们家里生活。
鞭长莫及啊。
“实在不行,你把工资给她,妈每个月给你二十块钱。”中年妇女想了想说。
年轻女人张张嘴似是想说点什么,最后没说出口,脸上憋屈的表情很明显。
祝明月本不想说话。
但听到这里,她有点忍不住了。
“给钱也没用的,只会让他们觉得拿捏住她了,变本加厉的欺负她。”祝明月开口道。
她一说话,那对母女纷纷转头看过来。
大概是因为顾言舟之前骂过那个叫高有的男人,年轻女人对祝明月很有好感,睁着泛红湿润的眼睛看过来问:“可是不给钱他们也会欺负我。”
“我给钱,他们看在钱的份上,应该会收敛点吧?”
天真,太天真。
祝明月摇摇头:“不会,像你婆婆跟你男人这样的人,估计都不知道收敛两个字怎么写,得寸进尺更适合他们。”
“现在是要你上交工资,后面肯定会让你问娘家要钱补贴他们,这种人的欲望就是无底洞,满足不了的,只会扒在你们身上吸干你们。”
从这对母女的聊天,能听出来他们家庭条件应该不错,否则中年妇女也不会说每个月给二十零花钱这种话了。
最主要的是,脾气也好。
有钱,脾气好,在乎闺女。
最好拿捏了。
年轻女人有点被吓到,磕磕绊绊道:“不,不会吧?”
祝明月无比肯定:“会的。”
“那、那我要怎么做?”
祝明月想也不想地回答:“当然是得让他们知道你不好拿捏啊,她骂你,你心情好就当做听不见,心情不好那就骂回去,工资绝对不能交。”
“不仅不能交,你还要让你男人拿工资给你花,不给就骂他是个废物,连媳妇孩子都养不了。”
总之就是使劲儿闹使劲儿作。
对付那种人,就得这样。
年轻女人怯生生道:“别人会说我的……”
“说就说呗,你都快被欺负死了还要在意别人怎么说你吗?自己过得舒服就行了,管别人说什么,当然,你要实在介意,那就在外人面前装一下。”
祝明月讲得头头是道。
给这对母女俩听得一愣一愣。
“你有几个哥哥?”祝明月问。
年轻女人表情呆呆的,估计是被祝明月说得话给震惊到了,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道:“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