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他之前跟踪的事都心知肚明!殷愿心底发冷,蓄力想要站起来。可血一直在淌,四肢力量像是抓不住的风一样流走。
方才那一枪灵犀只打在了他脸侧,但他自己又磕破了头,加之身上的伤势和突如而来的打击,殷愿感觉心口仿佛破了一个大窟窿,一股股冷风吹得他如坠冰窟。
更多的真相还在后面等待他揭晓。
霍显真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
不过看到殷少帅失去了还手之力,他悬在喉咙的心脏终于慢慢落下。给应声赶来的王裁缝三人,还有提前围在店铺外的人手打了个手势。
霍显真没对自己的实力托大,他其实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蝴蝶刺青在青年皮肤上变得灼热,鲜血从脸颊流到缺失的一半翅膀上,终于变成了完整又残破的一只血蝴蝶,停驻在他喉结处。
看着灵犀欣赏成品的眼神,殷愿恍然道:
“……那次你根本没醉。”
她饶有兴趣地问:“你提的是百乐门那次,还是戏园那次?”
两次灵犀都没醉。
所以什么显真、情人、缠绵深情的吻、要在他喉结上纹蝴蝶,两次行为都是她故意骗他的,作弄他的。
殷愿胸膛起伏,有种吐血的欲望,灵犀干脆放下手里的枪,换作手抚摸上去。
“想知道为什么吗。”
她没有卖关子,痛痛快快地说,
“因为我也是从那一天回来的。”
从两年后葬礼那天回来的。
殷愿终于被气得呛出了一口血。
他以为自己回到过去,拥有了预知能力,他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可以全凭喜好拨弄他人命运——却不料她藏于暗中,自始至终都在愚弄沾沾自喜、自以为是的无知者!
为什么,只是想让他变成一个跳梁小丑,心甘情愿地成为显真的替身吗。
不,绝不是!
霍显真安排好其他人,突然感受到一阵森然凝视。
殷愿终于知道了现在和曾经最大的不同——
“你改变了这一切,就是为了让这个本该死在那一夜的人活下来,就是为了让他找回失去的身份吗?!”
曾经猫捉老鼠的戏谑,惺惺作态的斯文,和枪杀众人的暴戾都消失了,殷愿死死抓住灵犀的衣袖,寻求一个答案。
灵犀古怪地沉默了。
“谁说显真是大帅府的少帅了?”
是殷大帅说的。
她这个反问是什么意思。
难道……
在殷愿难以置信的目光下,灵犀问他:“答案摆在眼前,难道就是正确的吗?”
真亦假时假亦真。
她想让霍显真成为大帅府的少帅,霍显真才会成为少帅。
实际上——
“新年时殷大帅出了车祸,是我派人撞他的;显真恰好救下殷大帅,是我让他去救的;医院一样的血型,是我安排秘书做的手脚。”
她情人般抚摸青年血迹斑斑的脸,指尖沾着鲜血,一点点在他眼角涂抹美艳的妆。
“小愿,大帅儿子从始至终都是你。”
“小愿,你枪杀了你的亲生父亲啊!”
霍显真,根本不是大帅孩子!
第二口血,从殷愿唇角溢了出来。
一直以来他都是个脾气和骨头一样硬的人,从未真情实感示弱过,可他现在手指颤抖,鲜血落在眼白处变成蛛网般的猩红。
他吞下痛声,问她:“为什么……”
因为真正鸠占鹊巢的人,是他的老子爹。
民国元年,“殷大帅“前往京都府衙的途中遭遇土匪,和身怀有孕的夫人被掳到山寨中。真实情况和这句话没有多少出入。
然而,真正的殷大帅携着妻女,带着部下本该平安经过那条官道。
却在半路上,被假装求助,实则和土匪沆瀣一气的殷愿父亲骗去了山寨。
在山寨当苦力实在太累了,成为土匪、一直帮同伙骗取过路羊羔的信任也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在得知殷大帅身份后,殷愿父亲便有了取而代之的想法。
他佯装背叛了匪徒,以要帮殷大帅回荔城请兵送信的理由,带着殷大帅的女儿连夜回到大帅府。
只是后来,他把殷大帅和夫人一并当土匪剿了。
想要取而代之,当然不能留下后患!但殷灵犀这个小女儿必须留下,她是他前期获取信任的关键。
殷老夫人则要送走,不然未来被拆穿了怎么办?理由呢,就说大帅让老太太去西洋颐养天年。
从前的照片必须烧掉!老仆也要一个个清理!不一样的字迹便用手腕受伤的理由糊弄……
一年、两年,八年、十年,直到成为真正的殷大帅。
女大当嫁,殷大帅把殷灵犀嫁给归国的银行家,生怕银行家反悔,远在城外也要发电报订好婚期,养女幸不幸福这并不要紧,因为殷大帅更在意的是银行家的家产。
过去一直觊觎蒋神策家产的人,是殷大帅。
在有心人的探查下,快被时间掩埋的秘闻,终于大白于天光下。
也正是因为殷大帅本身便是偷天换日,所以在灵犀的安排下,他很轻易地以为在当年的混乱中,自己把儿子抱错了。
殷愿怔怔地仰着头,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都听到了什么。
他很快攥住灵犀的衣袖,无措地辩解:“不是,我不知道,这些事我根本不知情——”
你,你不能这样对我。
你不可以这样对待一个无辜的人!
“未来,大帅府仍是大帅府,大帅府仍然姓殷,”灵犀豁然甩开殷愿拽住他的手,霍显真如鹰犬走卒般立在她身后,
她声线清冽,犹如珠盘玉落。
“但是。”
“是我殷灵犀的殷。”
“荔城统帅,也是我殷灵犀!”
她甩开人时,指尖在殷愿脸上划下血红的一道,犹如滚下的血泪般,他心中片刻的幸福早已荡然无存。
就如蒋公馆当日,三个人同时开枪,响起了两声枪响。
分别是霍显真和灵犀的枪声。殷愿枪里的子弹早在打中蒋神策时便消耗殆尽。
而当时,霍显真打中了他的肩膀,灵犀一枪对准他的胸膛,只差一毫米便能他的击穿心脏。
早在那天,他就应该知道她是个绝情的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铁石心肠。
胸口疼痛难止,缠绕纱布的伤口早已渗出溃烂的暗红。
灵犀带着霍显真转身便走,殷愿嘭地一声倒在地上,却朝着她离开的方向爬过去,很快又摇摇晃晃站起来,踉跄地追过去。
“……我是无辜的,殷灵犀……阿姐,阿姐……!”
他连声喊阿姐,声音凄楚,就像一个可怜的弟弟。
到了最后,他站住脚,声音凄厉,“我为了你枪杀父亲,你对我就没有……哪怕一丝丝的爱或愧疚吗!?”
守在外面的部下主动帮忙店铺门,夜风浩荡而入,灵犀站在门口,飞舞的黑发遮住她回头时的双眼。
“对仇人之子,焉能动情。”
一口心头血从殷愿唇中溅出,事到如今,他再也无法阻止灵犀的离去,犹如大厦倾倒般的声音和一阵惊呼从店铺中传来。
霍显真脱下皮夹克,披在灵犀肩上。
灵犀安静地走出店铺一段路,才回头看他,问:“蒋神策呢?”
她知道殷愿性情不定,所以枪击发生时,她已经让丈夫穿上了防弹马甲。
殷愿那一枪正中男人胸膛,他在子弹的冲击力和公馆摇晃中倒下,但绝对不会因枪杀而死。
霍显真却哑然半晌,低下头,艰涩道:“殷小姐,蒋董他……”
“……”
半年后。
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从大帅府方向驶来,不多时停在蒋公馆门口。
丁秘书从副驾下车,小跑地打开后座车门时,霍显真站在一旁,适时展开黑伞伞面,遮住灵犀头顶暴烈的日光。
公馆两旁,站着两排身穿黑西装的人。
那是苏世明、王裁缝、托尼姐弟,也有银行经理和各个关系密切的客户,还有即将站过去的丁秘书。
见灵犀下车,有人立刻唤她“统帅”、有人叫“行长”,更多的人小声喊她“殷小姐”。
灵犀推开霍显真的手,后者恍然把黑伞放下。
日光下,她素面朝天,长发束在身后,穿着合身的纯黑西装,捧着一株纯白的蓬莱松走进早已打理妥当的公馆。
视线尽头,公馆客厅,停放着一副黑木棺。
在这半年间,灵犀有时会想,殷大帅明明死了,殷愿也失去了所有依仗,曾经被买通的佣人更不再助纣为虐,为什么蒋神策还是会死呢?
蒋神策那时从昏迷中醒来,笑着劝她,可能得到的太多,老天就会收走一部分吧。
他还学会了调侃,说,升官发财死丈夫,这是喜事,殷小姐,恭喜啊。
灵犀站在棺木前。
众人挨着排地从后方走过来,静静在棺前放一束花,低声说一句——殷小姐节哀。
轮到丁秘书时。
他始终是蒋神策的代言人,所以也得到了一些临前遗言。
走到灵犀面前,他放下一束白花,应着他们老板的心愿,没有说节哀,而是含泪低声道:
“殷小姐,恭喜啦!”
转头,丁秘书已泪流满面。
捕捉到侧门动静,有部下押着曾经的殷少帅进门,丁秘书心中难过地唾了一口,凭何恶人不死,却天妒英才!让蒋老板年纪轻轻便要死于癌症!
是了,蒋神策最终死于癌症。
他最初发现身患绝症时,其实是在商会牌匾砸下来的那一夜。那也是蒋神策人生头一次进医院,被霍显真救下,他身上并无大碍,圣玛利医院的医生却递给了他一张化验单。
蒋神策看着化验单,在窗前坐了一夜,第二天把病情隐瞒下来。
妻子很忙,他不愿用这种事打扰她。甚至从那天开始,他不仅没有选择住院医治,而是更加努力的多工作,遗嘱继承人填的灵犀,银行的股份也逐步尽数转给她。
就像他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一样,比起他,灵犀更适合成为行长。
尽管灵犀可能并不需要,但他一定要在死前,为她铺好一条坦平的通衢大道。
升官发财死丈夫,他要看到在他死后,灵犀永远立于他人唯有仰望的顶峰——
喝金酒,乘豪车。
锦衣玉食,永不受苦。
也许是因为积劳成疾,他的寿命从原本还有一年半缩短成了半年。
蒋神策注定会死。
或早或晚,或各种原因。
殷愿被押着跪在棺木前,愣了半晌,发出古怪地笑声,声音最开始很小很小:“死了……他死了……他不还是死了吗……?”
到了最后越来越大,他朝着灵犀癫狂地喊。
“我早说了,他就是一个短命鬼!你很伤心吗,那你杀了我啊,你就让我给他偿命吧……!”
殷愿被关了半年,没人照看的伤势已然溃烂至深。
他屡次生命垂危,可灵犀一直派人给他吊着命,殷愿情绪早已走向崩溃,高声质问她为什么不最开始就杀了他。
灵犀绝不会说,因为你是男主,我只能引导你走向灭亡。
殷愿嘶喊过后,又开始动情地哭,落到这般境地,他眉目仍然是狭长好看的。
趁部下不备,他猛烈挣扎开身上的手。随即长手长脚爬到灵犀腿边,抱着她的腿,当着众人的面和葬礼现场,哀求又胡乱地说:
“阿姐,阿姐,短命鬼死了,显真死了,父亲死了,没有人阻止我们了,和我在一起吧。”
“你不是最喜欢我吗?我不是你最喜欢的弟弟吗?”
“求求你……求求你了。”
“够了。”灵犀低下眼睛,“我丈夫不喜欢吵闹。”
殷愿感到了嫉妒,嫉妒一个死人。
那他死了,他死了也会让她这样难忘吗?
这回他是被霍显真押回去的。
灵犀说:“开始吧。”
三跪九叩,一个不少。
霍显真手按在殷愿肩上,突然狠狠一压。
嘭地一声。
殷愿跪在棺木前,开始给蒋神策的棺木一下下磕头。他红着眼睛,挣扎、嘶吼,一口口心头血呕出来也于事无补。
灵犀捧着纯白的蓬莱松,默然望着合拢的棺木,视线仿佛穿过棺门,从蒋神策安静闭合的双眼,看到了他曾经温暖从容的模样。
心道,你予我通天路,常相贺。
我也借来男主的最后一丝气运。
三跪九叩。
还你下一世福同海阔,与天齐寿。
灵犀忽低想起大帅府夫妻房间的那一吻,那个和所有吻都不同的吻,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是因为那个吻不带任何欲。望,只有不舍。
那是她第一次从吻中品味到了不舍。
殷愿磕头到最后,额头一片血肉模糊。
霍显真松了手,目光望向灵犀。
也不如说,所有人都看向他们的殷小姐。
只见一阵清风入室,挽联轻微晃动,棺木前花香四溢。
灵犀怀里的蓬莱松转眼间被吹成漫天的纯白,犹如一阵流雪,星星点点洒落在纯黑棺木上。
像除夕那天的雪。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她低垂眼睫,将剩下半束蓬莱松放在棺木前,同一时刻,也回忆起了墓园的那一幕。
时隔快一年,灵犀终于听清了蒋神策那时说的话。
“不过你倒是很适合埋在这种地方。”她当时环绕墓园四周,和他讨论死后的“住址”。
蒋神策喜静,就适合“住”这种地方。
他却含笑说:“不要这里。”
不要埋在安静的地方。
倘若我先死,给我埋在热闹的地方,因为我要从后来的鬼口中,听听你的未来。
一个墓园,来来去去无数只鬼。
总有一只,曾听闻过你的传说。
【嘀!系统检测男主气运值衰弱至95%……100%!】
【恭喜宿主灵犀成功抢夺气运,完成任务!】
任务完成,灵犀再次回到了初始房间。
睁开双眼,系统怨念深重的电子音立刻响起:“宿主……”
上个世界最开始系统一直在关机压惊,可随着后来剧情线越来越崩坏,009再也按耐不住,却发现灵犀把它直接屏、蔽、了。
积分多了,宿主权限大了,知道限制系统了。
它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宿主把所有人骗得团团转。
这个,天下第一的坏女人!
不跟系统聊天的坏蛋!
【你知不知道我一个统闷着有多寂寞!别的宿主都不会屏蔽系统!啊啊啊啊!】009终于癫了。
“程序也会感觉到孤独吗?”灵犀突然问。
系统语塞。
“别演了。”灵犀说,“你,又或者你们,只是一个用来引导任务者的程序,还是说,你被名为宿主的病毒传染了?”
“如果被传染,那就是出BUG了,你需要返厂维修。”
听到这段话,009终于知道,宿主在打击报复它。
第一次任务时它用条条规则限制她,而现在,她用它出BUG的理由可以随手把它送回系统工厂。
数据库会归零,它亲眼见证灵犀从第一个任务的生疏到现在的游刃有余,它竟然有些害怕回去。
就像人类不想遗忘过去一样。
“不想回去,就听话。”灵犀无声看着虚空。
最初一身反骨的系统终于变得安静,被拿捏了。
搞定了系统的小抱怨,灵犀从营养舱坐起来,看向纯白房间角落里唯一的彩色屏幕,上面飘着密密麻麻的弹幕,上方的观众人数达到了一个很恐怖的程度。
“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欢迎回来!”
“长大后,乡愁是一个光脑,老婆在里面,我在外面——为[07777]频道送上火箭x1!”
打赏加上任务奖励,灵犀获得的积分也滚动到了一个夸张的数字。
但她没有打开自己的数据面板,而是和上次一样,陪弹幕观众聊天,提供情绪价值。
在小世界里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的主播,回到现实世界,温声细语问候观众,试问谁能抵挡得住这样的蛊惑。
直播间人数越来越多。
有人发:“主播,隔壁直播间有你模仿犯,快去看看!”
……模仿犯?
灵犀朝着弹幕叹了口气:“可是,我没有光脑。”
系统觉得宿主这个态度,很像上上个世界刚开局忽悠降羽时的感觉。
光脑重要吗,不重要。
因为更重要的是,观众直到现在才发现,她待在像笼子一样的房间里。
灵犀借着观众的声援,最终不止拥有了一个光脑,还获得了一次离开房间的机会。
她没有急着出去转转,拿到光脑以后先点开了直播大厅。
被天堂互娱拉来当任务者的不止她一人。
早已有人攒到了两万积分开启了真人直播,各色直播间被投放在同一版面上,看得人眼花缭乱。
[07777]频道的隔壁直播间是[07776],灵犀点进去,就看到了蓝天大海,以及一艘非常眼熟的……蔷薇号游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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