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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蚕缚(花椒不浇)


“那是因为你救了我!我当然会难过,可我还是恨你,我不会原谅你!”
“没关系。”他唇角咧出一个惨淡的笑来,眼尾发红,“或许我,就要死了呢,你,要自由了……”
他没办法做到放手,但是如果他死了,谁都不会再痛苦了。
眼神已经涣散得厉害,根本聚焦不了在苏绾缡脸上,视线好像在半空中被截断,眼前一片模糊。
已经没有力气了,他甚至连完整的一句话都很难说出来。
“萧执聿,你不能这样,你不能利用我的心软,你不能!”苏绾缡眼泪夺眶而出。
“我告诉你,我一点儿也不关心你。你是死是活,都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我只是希望你不能因为我而死,我承受不起!你明明知道我承受不起任何人对我的好,你明明知道的!”
“好。”他很轻地应了一声,带着一点儿哄意,“你不要……我不会,死。”
每一个字节地吐出,都像是花费了极大的力气,已经是气若游丝。
眼前模糊发黑,身子彻底软了下来,他往前倾,将头搭在了她的肩上,垂着眼皮,任由脑海里那股意识渐渐抽离。
苏绾缡感受到他握着自己的掌心越来越凉,胸前好似也被他身前濡湿出的血液打湿得更透底。
她忍不住心慌,整个人都在发颤,“萧执聿,你别睡。”
萧执聿意识已经完全模糊,口中只剩不断的呓语,“别怪我,好吗?原谅我,好吗?”
“别怪,我,好,吗?原,谅,……我……”
即便意识已失,他昏迷中呓语的还是在乞求苏绾缡的原谅。
握着她掌心的手一点也没松懈,固执得根本不愿意放开。
萧执聿的“别怪我”不是第一次出口。
他的道歉,“原谅我”也总是在重复。
可苏绾缡见过他太多面,以至于他的乞求也总是显得别有用心。
但这其实并不是萧执聿的第一次乞求了。
他早暗地里偷偷求过她很多回了。
每一次的设计,试探,退让其实都是他在乞求。
乞求她别走,乞求她心软,乞求她能够心甘情愿地留下来。
可每一次,苏绾缡都决绝地离开,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他总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苏绾缡眼泪汹涌而出,心口像是被决堤的洪水淹没。
泛着酸意的,和着浓沙的,蔓延进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都发烂。
“萧,萧执聿……”她几乎是泣不成声,“我,不会……”
原谅你。
可是剩下的话却都悉数哽咽在了喉间,她终究再也无法说出那些刻意伤人的话。
为什么呢?萧执聿,为什么总要用最惨烈的方式逼她就范呢?
江畔那夜的晚风她一直记得,潮湿,寒凉,刺骨,吹得整个人都冷硬发麻。
可掌心中源源不断从萧执聿滚烫胸膛里滚出的血液,却灼烧得她每一寸肌肤都在生疼。
鼻尖弥漫的血腥味,眼前晕染的刺目浓红,在无数个日夜中被拉长,又越过上京潭州的千万里,再一次地零落在眼前。
吹不散的,黏腻的,浓稠的,尽数堵在她的口鼻间。
一如既往得令人呼吸都滞住……
小院内,里里外外进出的全是人。
烧水的烧水,找大夫的找大夫,门槛几乎快要踏破。
镇子上的大夫几乎全找来了,但根本不够。
小镇上的大夫哪里见过这般严重的伤势,能用的人便更少了。
轻尘只能马不停蹄又带着人去附近的州县上找。
萧执聿的情况很凶险,不比上京那一回好多少。
房间内,大夫正大刀阔斧剪烂萧执聿的衣衫。
随着一节节碎布的落下,苏绾缡在看清萧执聿裸露的上身时,瞬间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泪大颗大颗从眼眶里砸出。
初听祁铭说时,她远远没有想到萧执聿的胸口已经可以用血肉模糊来形容了。
根本数不清有几道疤痕,只是一道明显粗长的深褐色可怖伤痕上密密麻麻,横七竖八地布着无数条红肿的,边缘甚至泛白的新的伤痕。
大夫紧紧皱着眉头,额角的汗水大颗大颗往下掉,又去剪烂萧执聿手臂上包裹的已经被血水全部侵染的纱布。
白皙手臂上倒不再是只一处反复的划,却满密布蜿蜒着数道刀痕,几乎没有几块好肉。
鲜红的血液争相涌出,擦拭以后又不断重新洇湿。瞧得触目惊心。
“胡闹这不是!药也不上,是没打算活了吗?”大夫终于忍不住低吼了一句,“怪不得止不住血。”
后背上的伤势很严重,但是最主要的还是他身上的这些旧伤。
不对,也不能完全算旧伤,因为很明显的,这里面流的最欢的伤痕一看就是新划伤的。
包扎不当,如今又全数裂开,再又后背的一刀,可不就是凶险之极。
大夫虽早年间做过游医,也曾为那些江湖人士就诊,可是萧执聿的情况却是第一次如此棘手。
病人本身都没打算好活,再厉害的大夫,绕是华佗在世,又能如何救得回来?
萧执聿胸口中刀的那一次,苏绾缡因陷入昏迷,并没有亲历过他的凶险。
后来,也只是从丫鬟的三言两语中得知。
可是眼下,她站在这里,看见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的萧执聿,好像又再一次置身于萧府之中。
她看见一盆盆的血水被端了出去,看见满院灯火通明,看见来来往往的人急得绊了步子。
后来,她站在他的床前,过往与此刻重叠,他唇齿间呢喃喊道,“绾绾。”
——“原谅我。”
他现在说。
手紧紧握住她的掌心。
当这些伤势被明明白白剖在眼前时,苏绾缡发现,原来那些她以为过不去的曾经,其实已经过去了好久。
上京的一切都像是前尘旧梦了一般,久到她需要伤口来铭记。
可萧执聿带给她的伤是无形的,而她给予的还有有形的,看得见的。
那些伤口,那些痛,会伴随着记忆一直存在萧执聿的身体里。
在无数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叫嚣撕烂。
她曾说,“萧执聿,你要像我一样痛苦。”
——如今,苏绾缡,你许下的愿望,达成了。
——你,满意了吗?
浑浑噩噩走出房间时,苏绾缡的一整颗心都在下沉。
抬起的每一步都沉重到让她几乎耗损全部力气,令她再也挪不动半分,整个人如同失力一般朝前倾去。
眼见即将磕摔到地面,贺乘舟忙上前伸手将苏绾缡扶住。
他担忧地看着她,“绾缡,你先去休息吧。”
苏绾缡眼下的情况看着很不好,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苏绾缡摇了摇头,几乎有些呆滞地站在门外。
萧执聿抓住她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过。
可苏绾缡留在那里一点儿忙也帮不上,反而碍路。她只能亲手将萧执聿的指节一点点掰开,然后离开房间。
可她需要站在这里守着。
不是因为萧执聿需要她,只是因为他救了她,对,只是这样……
“绾缡,别担心,他会没事的。”贺乘舟解开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在了她身上,宽慰道。
夜晚的风很凉,饶是已经春日,依旧带着更深夜露的寒气。
苏绾缡却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只是整个人都僵硬到像是走在悬崖边上的人。
她根本没空去分心,也没力气去做什么。
只是红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房间看,像是没有感觉到贺乘舟的动作,也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贺乘舟看着她,眼睑微微垂了垂,嘴角几不可察地轻扯,洇出两分苦笑。
他转身和她一起面向了那间房间,长吸了一口气,“其实绾缡,我有一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
贺乘舟有意要与她说些其他的,好转移苏绾缡此刻过于紧绷的注意力,“当年我入狱,不是萧执聿下的手。”

第122章 听见萧执聿的名字,苏绾缡才像是有了一点反应。
她缓缓转过头来,杏眸里凝着迷茫,困惑。
好半晌,才像是理解了他话的意思,眼神渐渐聚焦,有些急切地望向贺乘舟。
“当年齐王落败,他的部下或因罪论斩,或流放,或抄家。圣上并未斩草除根,可最后,真正能够活下来的却是寥寥数几。”
贺乘舟缓缓说道,“所有但凡与齐王相关的人最终都会以各种各样的名头入狱,或是离奇去世,在百姓眼里,则是天道的报应。”
话到这里,已经不言而明。
贺乘舟低头讪笑了一声,“其实我也该死的。可如果不是萧执聿接手齐王一案,或许,我会死于天惩也不一定?”
圣上不会放虎归山,任何一点与齐王相关的事,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萧执聿却敢违背他的意思,力证贺乘舟的清白将他从大牢提出,背后承担的来自帝王的压力可想而知。
贺乘舟也是后来才明白,为何圣上还会用他。
那是对于萧执聿的警告,是一个帝王对臣子的警告。
即便萧执聿已经位列首辅,也该听从君命。
苏绾缡盯着他看,喉头有些泛酸,出口的声音也是哑的,“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和你出逃的那一次吧。”贺乘舟回忆道,“或许更早?”
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是出自私心,还是别的什么,他没打算过告诉苏绾缡。
只是今日,他看见萧执聿提剑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那一刻,他开始动摇了。
“可他的利用不假。”苏绾缡偏开头,倔犟得盈着眼眶中的泪水。
无论贺乘舟入狱是谁的手笔,他都利用了此事逼她成婚。
“利用是真的,可爱也是真的不是吗?”贺乘舟看她,询问道,“绾缡,你不肯原谅,真的是因为恨吗?”
夜风送来的一声无比清晰落进苏绾缡的耳中,悬挂在眼睫上的泪珠颤抖砸落,在地面上洇出一道湿痕。
心猛地跳了一拍,有什么一直以来赖以支撑的东西猝然碎了一个裂口。
“绾缡,你没有发现,你自己变了很多吗?”贺乘舟盯着她的侧脸,“从来都不争不抢的一个人,为什么非要在萧执聿这里争出一个高低呢?”
眼眶开始酸得厉害,视野里景象变得模糊。
苏绾缡好像深处大雾之中,面前屋内/射出的暖黄色灯光变得遥远又混浊。
她觉得喉间发紧得厉害,心跳得像是针刺一样。
“你总说不肯原谅,但其实绾缡,你已经原谅过很多人了。”
贺乘舟与她从小一起长大,他自认为很了解苏绾缡。
可是后来,一别多年,再相逢以后,他发现,其实没有人会一直站在原地。
他在改变,苏绾缡其实也在改变。
许是苏母的故去,绾缡已经与他印象中那个烂漫甚至娇纵的女孩已经不一样了。
他感受的到她的游移世俗之外,感受的到她的看似相熟下的规矩淡漠。
可只有提起萧执聿的时候,她才会真正像是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一样,会哭会笑。
无论爱与恨,她的欣喜和痛苦都是能够震颤灵魂的存在。
而旁人于她而言,都无足轻重。
所以……
“就连我,你也原谅过很多回了。”
文渊书院,驺虞山上,赈灾粮一案,他的欺瞒,他的一而再而犯,苏绾缡都轻易原谅。
所以,不肯原谅,真的是因为太恨了吗?
贺乘舟的声音清润,和着微凉的夜风轻抚,像是山涧的清泉流过,苏绾缡头脑从未有此刻这般清醒。
夜风自身后扬起,合欢树的树叶被摇晃得簌簌作响。
一声声传耳,荡起的余音阵阵敲在她的心上,震得发疼。
那些深埋心底的,不愿意面对的,隐秘的,难堪的心思全部如同雨后春笋一般浮现,寸寸破土,血肉都撕烂。
苏绾缡原谅过太多人了。
她原谅过苏成的薄情寡性,原谅过祁诵的恩将仇报,原谅过程清渺的袖手旁观,原谅过贺乘舟的挟权弄势。
她把所有的原谅,善解人意都给别人,却唯独把苛责,憎恨留给萧执聿。
她可以接受所有人的冷漠轻视和背叛,却唯独斤斤计较萧执聿不算磊落的真心,睚眦必报誓要千百百倍地还回去。
为什么总是要说那些伤人的话?为什么要用绝食自杀来抗议?为什么非要用贺乘舟来刺激他?
因为她也知道,这些都是萧执聿介怀的点。
没有人再会像他这般在乎她了……
她总说,他不近人情,根本不懂得爱。他总是这样,永远能够找着法子逼迫她,强迫她。
他屡试不爽。
可她不也是吗?她哭泣,示弱,讨好,他就会退步。
她又何尝光明磊落?
原不原谅,从来没有人在乎。
可萧执聿在乎。
她才可以闹,可以恨,可以发泄,好像要将人生一切痛苦的根源全部怪罪在萧执聿的身上。
恨他,成为了一种执念。
苏绾缡终于承受不住地痛哭,眼泪像是泄了闸的洪水争相恐后地涌出,沿着面颊大颗大颗砸落。
哭到肩颈发颤。
“吱呀”一声,门扉从里面打开,苏绾缡猛地抬头红肿着一双眼睛去看。
大夫额头洇满汗水,气喘吁吁道,“他一直在说胡话,喊什么绾……绾……诶!”
大夫话还没有说完,苏绾缡就连忙冲了进去。
肩上的披风被风扬起落在地上,贺乘舟看着她飞奔进去的背影,目光重新落在地上,苦笑了一声,慢慢从地上拾捡起。
“大人,我们……”身后的侍卫这时走上来请示。
“回上京吧。”贺乘舟收回落向屋内的视线,但其实最后的目光也被一方纱帘阻隔。
祁铭死了,这场和亲公主失踪案该有个结论了。
房内,萧执聿还在昏迷。
他的伤势很严重,需要缝针,但是麻醉散不够,缝针到后期,可能药效会失用。
大夫需要有人能够按住萧执聿。
苏绾缡坐在床畔,去握他的手。一触碰上,他的手心就抓得特别紧。
“原谅我……”
迷迷糊糊中,他呢喃的还是只有这一句。
苏绾缡点头,眼泪晃得到处都是,一整张脸几乎是被泪水打湿了个彻底,顺着白皙的脖颈留下,连衣领都洇出了湿痕。
“我原谅你了,萧执聿,我原谅你了。我原谅……”苏绾缡泣不成声道,手抓着他的掌心紧紧回握了回去。
直到他要死了,爱意才汹涌地涌现出来。
苏绾缡总是在怪罪萧执聿,怪罪他的设计欺瞒,怪罪他的冷硬强迫。
他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遇见她以前,他行尸走肉,像鬼一样地活。
可带上面具的缘由是她,他愿意成为一个正常人,他的血肉全部由她铸就。
苏绾缡一直是那个可以牵住他情绪的人。
他可以枉尺直寻,他不在乎要有多费劲,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她,哪怕路上摔得头破血流,他也甘之如饴。
萧执聿只需要苏绾缡给他一点点肯定,就足够慰籍他半生腐烂的脓疮。
只是苏绾缡一直都很自私地不愿意给他。
可是走到如今这一步,萧执聿难道就没有错吗?
他伪善,虚情,自以为是,将所有人玩弄股掌之间,可在最后又总是收手。要在用尽所有心机手段以后,才敢将深情明牌,却已经显得好不赤忱。
可做这一切看起来总是徒劳无功的事情,也其实都只是萧执聿在为了一个苏绾缡而一再让步。
他们都不曾完美,都把最糟糕的一面留给了对方。
但无论好的坏的,他们都已经向彼此展示全部真实的自己了。
萧执聿醒来是在两天以后,镇子上的那位大夫实在有一手,在轻尘将州县里的大夫带回来之前,就大致处理好了萧执聿的伤势,捡回了他半条命。
众人又是一阵齐心合力,才算彻底将他从鬼门关里拉了出来。
但是萧执聿的病况依旧不容乐观。
除非他的伤口能够早日愈合,他自己也不再折腾。
发过热以后,喂了两天药,萧执聿终于睁开了混沌的双眼,他环视了一圈,不出所料地没有瞧见那个他想见的人。
轻尘还来不及高兴,去喊大夫,就听见萧执聿猛地咳嗦了起来。
他忙去扶他,轻拍萧执聿的脊背,却被他死死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声音沙哑地如同吞下了粗砺的沙子,“她人呢?”
萧执聿询问道,惨白着一张面色,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胸腔像是被啃噬殆尽。
她又走了……
他突然恨不得将她啖肉食骨吞下去,这样他们就永远不能分离了!
“夫人她……”
“萧执聿,你醒了!”
轻尘正要回答,一声清灵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几分欣喜和啜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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