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几人不远的一棵大树上,有个庞大的黑影正静静趴着,头圆,眼小,耳大,吻尖,胸前还有一道月牙状白痕……
严雪只瞟了一眼,寒气就从脚底直窜头顶心,头发都快要炸起来了。
见她突然站住不动,众人纳闷,下意识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然后集体一个激灵。
“黑……”
有人要喊,被旁边的郎月娥一把捂住,严雪也在同时低喝,“别出声!也别乱动!”
亏得之前被于勇志吓过,那些自救信息在她脑海里十分清晰,她语速快而不乱,透着一股惊人的冷静,“我跟刘家老爷子学过打猎,大家听我的都别怕,先面对着它慢慢后退。咱们人多,它不会轻易袭击的。”
跟刘家老爷子学过打猎那纯属是扯,可在这种时候,也只能把老爷子的名头拿出来用用了。
在野外碰到黑熊,绝对不能倒地装死,也不要想着爬树,因为黑熊吃腐肉,爬树也只会比你爬得更快。
转身就跑更是大忌,只会给黑熊攻击你的机会,只能尽量不激怒它,面对着它慢慢后退。
严雪太冷静了,郎月娥也立马做出了配合,其他人虽然大脑一片空白,但有人带头,也下意识跟着照做。
这让严雪稍松一口气,声音更稳,“对,就是这样。咱们只要退出三五百米,就可以找树躲起来了,它绝对看不见,也听不见。当然它也可能看不上咱们,转身走了,这样咱们连三五百米都不用退……”
这话说得轻松,众人神经总算没那么紧绷,还有人低声问:“三五百米就够了?”
“至少躲出去三五百米,它就真瞎了,绝对看不到你躲在树后。”严雪给了对方一个肯定的答复。
说话间,众人已经连退出去十数米,黑熊始终趴在树上没有动作。
这让大家对严雪的话更有了信心,哪怕腿在抖,脸在白,依旧咬着牙不发出尖叫,稳步向后撤。
眼见已经退出去五六十米,严雪正要转头看一下哪边有树林,不远处树后突然转出两个人。
她当时心里便是一咯噔,怎么把这两个人给忘了?
待要出声提醒已经晚了,于翠云说着话往外走,只抬头瞥了一眼就整个人僵住,接着发出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叫……
“啊啊啊啊有黑瞎子!”
尖叫声穿透森林,原本静静趴在树上不动的黑熊突然转过头。
那庞大的身躯少说也有个四五百斤,竟然那么灵活,转瞬间就朝树下爬了过来。
严雪本就是勉励安抚,情势突变,终于有人再受不住心里的恐惧,尖声叫着转身便跑。
而只要有一个人带头,强行被压抑住的情绪就仿佛有了缺口,迅速决堤,不过一两秒,严雪身边已有大半的人开始狂奔。
“怎、怎么办?”刘卫国追求那女知青抓紧严雪哆哆嗦嗦问。
这些职工家属都是林场老人了,见过的事多,经常跑山体力也好,几个城里来的知青却是第一次遇上这种阵仗。
眼见那黑熊已经飞速冲到树下,严雪也没了更好的办法,“跑吧。”
“啊?”女知青显然没反应过来。
严雪已经扯开她的手,“快跑!分开跑!能跑多快跑多快!”
见还有几人呆站着,她拔高声音,“跑啊!还愣着干什么!”人已经窜了出去。
几个被吓傻了的人这才反应过来,没了命地狂奔。
“分开跑!别聚一起!”严雪头也不回提醒。
这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分开跑,跑快点,好歹能跑掉一个是一个。
黑熊就是被尖叫声激怒的,她这样大声提醒,其实都是在冒生命危险。
严雪不知道黑熊朝着哪个方向追了,也不敢分神留心,一口气跑得眼前都有些发黑,有个人迎着面跑过来,“黑瞎子在哪儿?”听声音竟然有些兴奋。
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快跑啊!你往这边跑什么!”
那人脚步不停,已经和她擦肩而过,接着身后竟然传来了上膛声,然后是“砰”地一声木仓响。
太好了这人有木仓!
这是严雪脑海里第一个想法。
这人不会是于勇志吧?
这是严雪脑海里第二个想法。
她没敢回头去看,然而这个随身背着木仓的人还真是于勇志。
于勇志一听到自家二姐的尖叫就冲过来了,也赶在黑熊扑向于翠云之前开了木仓,子弹却只擦过了黑熊的后肩。
而黑熊跟野猪一样,是会挂甲的。通过在松树上蹭松油,再去泥塘里打滚,给自己皮毛外面挂了层厚厚的甲壳,很难打穿,尤其是已经成年已久的黑熊。
很不幸他们碰到的这只就是,于勇志一木仓下去,竟然除了激怒它,没起到太大作用。
黑熊一掌拍向于翠云,接着直接转身,朝开木仓的于勇志冲了过来。
那可是每小时三四十公里的速度,转瞬间一人一熊便拉近了数十米。
于勇志努力镇定,想再开一木仓,手却从第一木仓没起什么作用后就不住颤抖,竟然没能扣动扳机。
这让他愈发恐惧,眼见黑熊越来越近,竟然抱着木仓转身就跑。
严雪听到动静,简直要气死了。
她个子小,本来就跑得艰难,对方一击不中,竟然把黑熊朝她这边引过来了。
严雪只能临时转向,仓促间脚下踩到什么,还差点绊了一跤。
也就是这一耽误,于勇志竟然越过她跑到了前面。
黑熊沉重的脚步声愈发靠近,转瞬就只剩二三十米的距离,严雪来不及多想,就地翻身一滚,只能赌黑熊是被于勇志开木仓激怒的,不会半路分神来追她。
人还没落定,忽听又是一声木仓响。
这回黑熊的吼声明显变大了,就响在严雪不远处,震得她脑袋都有些发晕。
她下意识抬头,握木仓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换了。
于勇志两手空空,还在没命狂奔,他身后,另一道身影双腿微分,正眯起桃花眼保持着开/木仓的姿势,不是祁放又是哪个。
男人大概也是匆匆跑来,人还在喘,端木仓的手却极稳,飞快调整着开/木仓的角度。
哪怕黑熊吃痛之下只是顿了一顿,就以更加快的速度愤怒扑来,他手都不曾颤一下,更不曾后退半分。
“砰!”
又是一木仓。
这回子弹直接打中了黑熊的头,黑熊发出一声震天的吼叫,竟然轰然倒下,不动了。
这是……打死了?
严雪呼呼喘着气,有瞬间感觉耳内响起了尖锐的爆鸣,混合着剧烈的心跳和残余的怒吼与木仓声。
于勇志是直面追击的人,比她反应还大,接连又跑出十数米,脚一软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不过后怕过后,恼怒直冲上了脑门,于勇志又哆哆嗦嗦爬起身,想朝黑熊走去,“死畜生你咋不动了,刚不是挺能吗……”
话未说完,就听到祁放凉凉的声音,“熊会装死。”
刚站起身的于勇志“啪”一下又摔了回去,甚至拿脚蹬着地,屁滚尿流连退数米。
其他刚想要松一口气的人闻言,也重新提起了心。
祁放倒是不慌不忙,对准熊头又开了一木仓,见熊始终一动未动,这才放下,“死透了。”
“扑通!”
“扑通!”
连着好几个人坐在了地上,连严雪绷紧的神经一放松,都感觉手软脚也软。
寂静中不知传来了谁的低泣声,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严雪没有哭,就是还没从刚刚的惊险中回过神,以至于有脚步声靠近的时候,她浑身一颤,下意识便想逃。
脚步声的主人似有察觉,停在那不动了。
严雪这才反应过来,仰起脸去看,正对上男人垂眸投来的熟悉视线。
祁放也不知是从哪过来的,安全帽都没有戴,此刻一手提着木仓,清冷中还透出些肃杀。
见她回过神,他这才快步过来,“你没事吧?”
熟悉的清淡嗓音,在此刻听来却格外让人安心。
严雪迅速收拾好心情,“我没事,就是有点吓到了。”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刚站定,才发现男人也伸了手过来扶她,刚好因为她这一举动落空。
这严雪也没有想到,正要说什么,又有脚步声靠近,“黑瞎子在哪呢?打死了没?”
刘卫国不知也从哪里弄了把猎/木仓,匆匆跑过来。
见黑熊已经倒在地上,死得不能再死,他愣了下,“还好已经打死了。”
也没空管是谁打死的,直奔那个女知青,“你有没有事儿?”
女知青还在地上没起来,表情呆呆的,听有人问愣愣抬起头,眼一下就红了。
这一哭,刘卫国立马被弄得手忙脚乱,想上去扶,手都伸出去了又不太敢,只能蹲下来小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黑瞎子已经被打死了。”
女知青红着眼睛点头,可眼泪还跟止不住似的,啪嗒啪嗒往下掉。
好一会儿,她才尝试站起来,又满脸赧然跌回去,“那个,你能拉我一把吗?我好像把脚崴了。”
她这个样子刘卫国何曾见过,忙不迭答应,“能,能。”小心伸出手。
女知青被他拉着,连扶带拽总算站起了身,另一边,严雪倒是迅速恢复了镇定。
虽然脸还有些白,指尖也有着尽管努力控制依旧控制不住的颤抖,但至少神色看不出异常了。
祁放收回了手,见她连扯两下也没扯掉胸前的枯树叶,还是伸手帮她拽去,又问了遍:“你真没事?”
“谢谢。”严雪下意识便说了句,又弯眸朝他露出一个笑,“我真没事儿,那熊离我还有二三十米呢。”
可事实是,那熊离她只剩二三十米了,想扑过来只要短短的几秒钟,而她根本无路可逃。
祁放眼神沉下来,“没人叫你这种时候还要笑。”
严雪下意识便想说我没有啊,一抬眼,却对上男人深沉中还透着不悦的目光,又把话咽了回去。
但她还是没有哭,更没有向谁索求一点安慰,强大得仿佛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危机的并不是她。
祁放眼神更沉,不待要说什么,又有人听到动静来了,是他那个工队的工队长刘大牛。
刘大牛处理这些显然比在场所有人都更加有经验,先确认熊是否已经死亡,一确定熊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立马问:“有没有人受伤?”
众人下意识看向四周,好一会儿,才有人哽咽着道:“有,于翠云被黑瞎子拍到了。”
是林队长的媳妇程玉贞,不过她显然也是和于翠云分开跑的,距离对方还有数十米的距离。
还瘫在地上的于勇志这才想起来自家二姐,刘大牛也赶忙走了过去,低头一看,于翠云的棉衣已经被抓破了,从左肩到胸前几道深深的血痕。因为穿得厚,暂时看不出伤势如何,但她一直痛苦口申口今,应该也不会太轻。
刘大牛立马吩咐:“去个人找生产调度,让他打电话给山下叫摩托卡。”
书记和场长并不是一直都在山上,营地这边主要的负责人是生产调度场长。
他本来想叫自家儿子,结果目光一扫,他儿子正低头和个年轻姑娘说话,压根没看他。
刘大牛一顿,那边祁放已经淡声开口,“我去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严雪总觉得他这声比平时更凉,抬头想看,人已经将木仓交给刘大牛,迈开长腿走了,只留下一个快速远去的颀长背影。
刘大牛继续看向其他人,“还有没有人受伤?”
“有!”这回刘卫国举起了手,“这位女同志脚崴了。”
别说刘大牛,女同志本人脸都是一红,忙摆手,“我没事儿,就是稍微扭了一下。”
刘大牛终于忍不住狠瞪了儿子一眼,扭开头没再搭理他。
不多久祁放回来,不仅带来了生产调度,还跟来几个抬担架的人。
众人忙把于翠云抬到担架上,生产调度一看现场这些人脸白的白,腿软的软,显然都被吓得不轻,也干脆给他们放了假,让他们提前下山回家休息。
说完他又把刘大牛叫到一边,两人压低声不知在说些什么。
刘卫国还想送送那女知青,但现在人都集合到一起了,有了其他同宿舍更熟的人,女知青也后知后觉开始不好意思。他找不到机会,只能转回来,看看地上那头黑熊,问祁放:“不赶紧收拾出来?一会儿该闷膛了。”
祁放“嗯”了声,兴致不高的样子。
刘卫国也不在意,“知道你媳妇儿受惊了,你陪着她,我来弄就行。”
受惊了吗?
祁放抬眼看向不远处,严雪正语气温柔,帮几个吓得太狠浑身没劲儿的家属工收拾着东西。
她分明还有心思照顾别人。
祁放低了眸不太想说话,那边刘卫国忙着忙着突然“唷”了一声,“好东西啊!”
不仅严雪看了过去,说完话回来的生产调度和刘大牛也停下瞅了眼。
刘卫国提起来的是个熊胆,个头不算太大,但呈现出漂亮的金黄色,透明光亮如琥珀。
严雪上辈子虽然不卖熊胆,都能看出这属实是好东西,更别提刘大牛了,“竟然是金胆,看来的确是刚出仓没咋吃东西的黑瞎子。”
熊胆的质量好坏,很大程度与它是否进食有关。
黑熊是杂食动物,而且吃的主要是各种杂果,一旦开始大量进食,熊胆就会呈草绿色,是品质最差的草胆。
而一旦进入冬眠,停止进食,胆汁的浓度便会明显提升,呈墨膏状,称为墨胆或者铁胆,品质中等。
严雪他们碰到这只因为是冬眠刚醒,还没有开始进食,又遭到了激怒,品质是最上等的金胆,也称铜胆。
这种熊胆不像普通熊胆那么苦,入口先苦后回甘,药性极佳,自然价格也很感人。
刘卫国将熊胆递给了祁放,“单这一个胆,你媳妇儿今天这通惊吓就没白受。”
祁放不置可否,看脸色并没有多高兴。
刘卫国立马改口,“我说错了,给一百个胆,你媳妇儿也不该受惊吓。”
剩下就是些熊皮、熊掌、熊肉了,这是只成年公熊,看体型得有个四百多斤,去了骨和皮也能出不少肉。
严雪已经能察觉到周围人羡慕的眼光,小声问祁放:“这么多咱们也吃不完,要不给大家分分吧?毕竟都受了惊吓。”
祁放没有意见,“你随便。”
严雪就回头和众人说了这件事,“回头去我家拿,一家五斤肉,今天在场的都有份。”
听说都有肉可以拿,众人脸色总算好看了点,再想酸那个熊胆也得收敛收敛。毕竟熊是人家打死的,人家一口不分给你也没毛病。
见祁放一直脸色不好,刘大牛想了想,让他也跟着回去了,“在这你也没心思工作,回去歇一天,明天再来上班。”
祁放从来不请假的,闻言竟然沉默了下,点点头,“行。”
回去这一路,严雪算是被人围上了,有夸她临危不乱反应快的,有夸她懂得多的,还有人夸她眼光好会找男人。
“多亏了你家小祁,不然就于勇志那两下子,咱们这帮人还不得都栽里头?”
“对啊,我看他整天背个木仓,还以为他多厉害呢,结果就这?”
“还是小祁稳,那木仓拿着,手都不带抖一下的。”
你一句我一句,好像当时大家都没埋头只顾着逃命,而是盯着祁放看他怎么开的木仓。
还有人问严雪:“你家小祁这木仓法也是跟刘老爷子学的吗?我看他开挺准,想打头就打头。”
说实话严雪也不知道,嫁过来前,她一直以为对方是个长得不错又有个工作的老实人。
结果祁放何止是长得不错,还又会修东西,又会开木仓,记忆力似乎也特别好。
关键人也不老实,反而聪明得很,这要不是两边的信息全都对上了,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人。
回到林场,有人干脆帮两人把黑熊抬了回去,顺便拿上肉再走。
没想到平时不常出门的郭大娘竟然不在家,也还好林场这边虽然会在门上挂锁,但其实都是不上锁的,一扭就能直接打开。
后面又陆陆续续有人过来拿肉,当然也有始终不见露面的,比如郎月娥,再比如那几个知青,毕竟他们不自己开火做饭要肉也没用。
等到下午渐渐没人过来了,严雪他们还剩四个熊掌、两条熊腿和个没什么肉的熊头。
严雪把其中一只熊掌拿进了厨房,“今天就吃它了,红烧熊掌。”大有以此为报复的意思。
祁放不置可否,只把东西拿过去帮她处理。
严雪又想到了扒下来的熊皮,“我看还挺完整的,回头找人做个熊皮褥子你带山上铺吧。这东西隔凉,山上那条件实在太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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