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是忙着采伐没办法,现在采伐队都下山了,机器也入库了,局里就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了。
显然几个月过去,吴行德那边还没想到解决办法,林业局这边也不指望他能想到解决办法了。
严雪看男人眉心蹙着,伸手帮他按了按,“这批液压系统要是换了,吴行德那边项目是不是就得停了?”
“不一定。”祁放没让她按太久,把手拿下来在掌心里握着,“这批也不一定能换成,毕竟换系统也得不少成本。”
果然祁放收拾收拾去到小修厂,上面的人下来检查了圈,又问了不少问题,也没说到底要不要换。
晚上熄灯前,男人表现得比以往都要沉默,还坐在写字桌边画了半晌的图。
严雪自从怀孕后,明显比之前容易犯困,看到就打了个哈欠,“你后悔吗?”
她没有说得很清楚,但不说清楚,祁放也知道她问的是就这么放任静液压的研究陷入困境不管。
这让祁放笔尖顿了顿,“没,东西本来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拿出来。”
但吴行德那一套毕竟还是苏常青的底子,这才刚拿出来就被否定,被怀疑,还要被更换,估计他今天也听了不少难听的话。
严雪想了想,干脆和他说起那天在瞿明理办公室打电话的事,“和省里那位看上去挺熟,估计的确背景很深。”
祁放知道她的意思,“再看吧。”见她又打了个哈欠,起身收拾了东西,“耽误你睡觉了。”
“还好吧,就是最近刚忙完,人一松下来就格外困。”
严雪先躺进被窝,不多会儿就感觉男人关了灯躺进来,手也落在了她小腹。
一开始还只是轻轻搭着,随即摸了摸,又摸了摸,“宋大夫是不是看错了?这都三个多月了。”
意思是都三个多月了,怎么还摸不出来。
严雪有点好笑,“三个多月也就一个柠檬大,你要能摸出来,那得是我长胖了。”
这祁放就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你还知道柠檬?”
严雪本来都快睡着了,闻言一个激灵。
这年代北方见个香蕉都是稀罕物,上哪儿知道柠檬去,她还是太困了。
不过她也不慌就是了,“以前听别人说过。”万能的理由。
这回祁放又沉默了会儿,“你去严家的时候几岁?”
“九虚岁吧。”严雪虽然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这个,还是说,“当时我都快能上学了,结果没上成。”
一来突然换地方,二来她妈嫁到严家庄没多久就赶上了闹饥荒,严继刚都差点没能生下来。
还是她继父在外面搭上了不知道谁的线,经常能弄点鱼虾回来,一家人才能勉强维持着生存。
祁放却琢磨着九虚岁,应该能记不少事了,严雪这么聪明,记忆力肯定不会比他差太多。
那难道真是小时候在生父那边听到见到的?
至少严家庄肯定不能让她有这么多见识……
祁放琢磨着,还待再问,严雪却显然不太想提那些往事,“你那推土机和挖掘机还没改完吗?”
她记得男人之前说半个月,结果这都快一个月了,他还没回来。
祁放也就没再问,“差不多了,不过有个人比较烦。”
“你说陈纪忠?”
严雪一听就懂了,“他又给你找麻烦了?”
“之前有个零件坏了,耽误了快一个星期,我怀疑是他干的。”
祁放说起来还挺平静,“所以这次回来前,我特地嘱咐他们有个配件必须看好了,不然之前的努力都得白费。”
他要说这个严雪可就不困了,翻个身支了肘看他,“你故意挖坑等着他跳?”
祁放目光却在她雪腻的肌肤上落了落,觉得其实也不是一点变化都没有的……
他拉起下滑的被子,从肩头到脖子把人遮严实了,才低“嗯”了声。
严雪没注意他的视线,“你准备怎么抓他个现行?”
“我在里面加了个装置,一旦有人破坏那个配件,就会喷对方一脸。”
“油漆吗?”
“不是,染布厂的染料。”
祁放慢悠悠看她一眼,补充,“弄皮肤上洗不掉。”
第78章 处分
的确是洗不掉,陈纪忠肥皂试了,酒精试了,连用来洗油漆的汽油都试了,脸上的染色依旧很明显。
关键这颜色它还是个蓝的,哪怕是黑色,他都能说是自己少白头,想弄个东西染头发没弄明白。
眼看他那脸上又红又肿,都要被洗掉一层皮了,他爱人实在忍不住说他:“你昨天晚上到底干啥去了?”
陈纪忠立马朝房门看了一眼,“你小点儿声!”生怕被对面屋里的人听见。
毕竟他们这住的是公房,对面那屋可不是自己人,是食品厂一个职工。
当然就算对面是自己家的,他也没法解释,总不能说自己想坑祁放,让祁放完不成,结果反被祁放坑了吧?
而且祁放这弄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干洗也洗不掉?
陈纪忠再次拿起镜子,感觉自己脸上不仅蓝汪汪,好像还有点绿。
关键是这都早上六点多了,眼瞅着就该上班了。
他只能叫自家爱人,“你去给我请个假,就说我妈病了,我回去看她。”
他这一脸蓝的确没法出门,他爱人点点头,“我这就去帮你请。”
“抓紧点,趁着林场下来的小火车还没到,赶紧请完赶紧走。”
陈纪忠沉着面色又追上一句,他爱人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也顾不上问,快走直接变成了小跑。
然而等她脚步匆匆赶到机修厂,却没找到能请假的人,据说全都到一个车间去了。
她又转去那个车间,进门就见厂长等一众领导都在,正围着里面一台机器,面色凝重。
一个相貌极其出众的年轻男人戴着手套,正将一个零件从机器上拆下来,“就是这个。”
将东西递到几人面前,手套上、零件上还有熟悉的蓝色。
陈纪忠爱人一见,眼皮就是一跳。
果然几人看了看,脸色更沉,“竟然真有人搞破坏,也太不把厂子放在眼里了!”
说这话的是机修厂厂长,毕竟上面可是把祁放连人带工作都交给了他。
祁放神色倒是依旧平淡,“没事,这上面被我弄了染料,查查谁脸是蓝的,或者谁请假没来就行了。”
陈纪忠爱人当时就心道一声不好,她家纪忠这是被人坑了啊,对方甚至连他会请假都料到了。
正愁着该怎么办,男人的视线已经越过人群看了过来,“那边有位女同志,可能是有事。”
声音清晰语气冷淡,眼神却直直望过来,仿佛能看进她心里。
而且经他这一提醒,厂长他们也发现了这里还有一个外人,立马望了过来,问她:“你是有什么事吗?”
别管谁干的,这事肯定都是机修厂内部人干的,外人也不可能精准地找到祁放说的那个零件。
而机修厂内部的事情当然要在内部解决,哪怕最后不得不报到局里,也不能让一个外人听了,到处去传。
于是问题来了,陈纪忠媳妇是继续请假,暴露陈纪忠呢?还是不请假,让陈纪忠旷工?
问题就算她不请假,让陈纪忠旷工,众人一看他没来,也会猜到他头上……
明明还没进五月,陈纪忠媳妇却觉得手心冒汗,愣是一个字都回不上来。
这就让机修厂厂长觉得不太对劲了,一蹙眉,又问:“同志你来厂里是有什么事吗?”
在场也有认识女人身份的,立马提醒:“这是陈师傅的爱人。”
厂长再看过来,眼神就更犀利了,甚至隐有探究,“是不是陈纪忠有什么事?”
陈纪忠爱人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只能硬着头皮按之前想好的说辞道:“我老婆婆病了,纪忠回去看她,今天不能来上班了。”
竟然让众人觉得也不是那么出乎意料,甚至有人低声说了句:“病得还真巧。”
那个相貌出众的年轻男人更是看向她,“你婆婆家在哪?”
问得又快又犀利,让她都没过脑子就道,“在五水沟。”
“你们什么时候知道她病了的?怎么知道的?”
这陈纪忠爱人答不上来了,因为五水沟距澄水有一段距离,消息传递并不是那么方便。
她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编,但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显然就是无法回答,在场众人心里都有数。
于是祁放没再说话,倒是机修厂厂长深深看了她一眼,“我们能去你家看看吗?”
不等她拒绝就又道:“正好这个点儿还没有去五水沟的车,我们也过去慰问慰问。”
陈纪忠爱人只能硬着头皮把人带回去,毕竟就算她不带,厂里也有其他人知道她家的住址,一样的。
她只希望陈纪忠做事谨慎点,最好已经想办法躲出去了,然而一推屋门——“跟厂里请完假了?你买这个破粉怎么啥也遮不住?”
陈纪忠从写字桌边转过头,一张不耐的脸上又肿又蓝,还擦了厚厚一层粉……
“哎呀你是不知道,当时可把我吓了一跳,就跟个妖怪似的。”
过后有人忍不住回去跟厂里其他人说,听得对方直扼腕,“真的假的?有那么难洗吗?”
“我找小祁师傅问过了,用啥氯化物能洗掉一大半,不洗就得等一个月自然代谢。”
“一个月才能掉啊?那陈师傅还能出去见人吗?”
“能洗掉他也没法见人,他这可是给局里搞破坏,十有八/九得挨局里处分。”
毕竟这可是局里安排下来的活,局里还指着改成了拿去修路呢。
不然厂长也不会完全没给陈纪忠留面子,人脸还蓝着,就把人叫来了厂里,各种批评教育政治课。
果然处理结果下来得比任何一次都要快,陈纪忠因为恶意阻碍局里发展破坏局里财物,被下放到下面林场进行再教育。
“他这是思想极其不端正的行为,必须予以重视,也希望各位同志引以为戒,不要拖社会主义的后腿!”
人都走了,厂里还专门开了个会批评他这事,可见是真的把上面惹毛了。
而且讽刺的是,当初他用手段把祁放挤兑到了下面的林场,现在风水轮流转,他又因为祁放只能去林场改造。
倒是祁放靠着自己的本事又爬了回来,虽然人还在小修厂,但机修厂里谁不得给他点面子?
而且以局里对他的重视,只要这次改装成功,他想回机修厂是非常容易的事,只看他想不想了。
这么一想,这位小祁师傅好像也不是那么好惹,这次陈纪忠不就栽到了他的手里……
本来因为祁放年轻,下面有些人还仗着资历老,干活并不是那么积极,这下彻底老实了。祁放也终于在处分下来后,把改装好的两台机器交给了局里。
“他这就交上来了?”刘局长显然有些不信,“这么短的时间,机器能好使吗?”
反正一直催嫌进度慢的是他,现在质疑东西改太快的也是他,瞿明理都懒得搭理他。
瞿明理直接带着人去机修厂验收,一进门就看到两台机器全都大变了样。
他是见过挖掘机和推土机的,看外形便知道东西大体上没问题,“用不用找个懂行的师傅过来试开?”
“不用,我会。”
祁放直接上了机器,又回头问,“有没有人要进来看怎么操作?”
这刘局长可不敢上,还是瞿明理对祁放够信任,“我来吧。”
两人进了操作室,前进、转弯、换挡这些基础功能以前的拖拉机就有,祁放简单试了下,就展示起了改装后的新功能。
挖掘机机械臂伸出,很快就来到了事先画好的操作区域上方,展开挖斗挖了下去。
不管是机械臂和挖斗的灵活度,还是操作的精准度,都没有什么问题,挖斗挖地的力道也足够大。
不多会儿挖斗就带着泥土抬起,移到操作区域外,仰起挖斗将土落下。
祁放操作着挖掘机将地面挖出了一个近三米的深坑,才和瞿明理换到推土机上,又将土推回去,表面压平。
“挖掘机工作强度大、精度高,我用的是镇里的TDT-40,改装的多半费用也花在这上面,推土机用RT-12就行。”
下来的时候他跟瞿明理说,别管瞿明理怎么想,在场其他人却是彻底陷入了沉默,尤其是刘局长。
改动太大了,尤其是挖掘机,县里之前改成功那台听说也只是推土机而已。
这让不少人都重新审视起祁放来,觉得他会到金川林场,不,会到他们澄水镇来都有些屈才了。
不过想想前几年的特殊情况,好像又不是不能理解,众人也就收敛起情绪准备回去开会。
毕竟东西改出来了,还得试用一阵,看还有没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局里其他的拖拉机用不用也一起改。
最后出于成本等方面的考虑,还是决定其他拖拉机暂时不改,但局里的路确实可以修起来了。
众人对着地图讨论了半天,决定先从金川林场修一条路到另一条小火车线上的望山林场。
这两个林场刚好在火车路线的中间地段,离镇上都有些远,相互间又只隔着一片林子两座山头。只要能连起来,马车走一趟用不上半个小时,还等于是把两条小火车道连了起来。
会议全程刘局长都有些沉默,一回去更是坐在办公室里生了半天气,只觉得自从瞿明理来了后,自己处处不顺。
不过还好,瞿明理急功近利,还弄了个大/麻烦在金川林场,早晚有他自己吃苦头的那天。
刘局长心气这才顺了些,想想又联系了几个人,打听金川林场那边试点的规模到底搞得有多大。
一听说要了三个林场的木头,还来镇里买了好多车砖和水泥,他粗略估算了下,这次金川林场的投入绝对不可能小。
这他就放心了,就等着今年年底财务报表的时候看瞿明理的笑话,顺便煽风点火。
不管怎么说,造林结束前,两台机器还是用内燃机拉到了金川林场,准备造林一结束就开始修路。
众人一开始还以为这是局里新买的,一到就拿来给他们金川林场修路了,觉得特别有面子。
后来一打听,竟然不是新买的,是祁放拿之前林场一台RT-12和另一个林场的TDT-40改的。
那更有面子了啊,就问除了他们林场的小祁师傅,还有谁会改挖掘机和推土机,还有谁!
反正一听说东西是用拖拉机改的,众人围观热情更高了,全在机器上找以前拖拉机的影子。
这个说之前没注意,其实机器主体改动不算大,那个说在机器后面找到了以前连拖斗的地方,处理得真是漂亮。还有人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路过试点,顺便就跟严雪夸了一顿她家小祁师傅。
正好严雪这边也该下班了,回家刚好路过那边,严雪就扶了周文慧,和周文慧一起顺路去看看。
时间进入五月份,周文慧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了,黄凤英也叫她多走动,到时候好生。
一路上但凡在试点干过短期工的,见了二人总要叫一声“严技术员”“周会计”,然后才说起严技术员家的小祁师傅。
这让周文慧觉得很不一样,“我记得他们以前都叫你小严,或者小祁媳妇儿。”
“所以人才要有事做啊,”严雪笑着道,“不然别人只会记住你其他身份,忽略你的姓名。”
看到周文慧若有所思,她又打趣,“等咱们试点做大了,说不定哪天别人再提起卫国,都是周会计爱人。”
一下子把周文慧逗笑了,“那我可得好好干,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以后的孩子。”
虽说刘卫国很好,刘家人也很好,但她永远记得自己母亲没有正式工作,在家连多夹一筷子菜都要被父亲拿眼睛看。
也记得自己要被父亲拿去换前程时,母亲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偷偷抱着自己抹眼泪……
也不知道是日子到了,还是白天凑热闹去看挖掘机和推土机,把肚子里那个看急了,周文慧一回到家就发动了。
黄凤英连夜去请了林场的助产士,第二天刘卫国就过来报喜了,送了几个红鸡蛋。
严雪看他脸上有些失望,故意调侃他,“怎么了?文慧生了个姑娘不高兴了?”
“也不是不高兴吧,”刘卫国挠了挠头,“就是大家不都儿子长,儿子短,希望能生个儿子吗?”
人是社会性动物,思想就是会受社会的潜移默化。别说这年代的主要劳动力还是男性,哪怕在严雪上辈子,最为男女平等的东北地区,有人头胎就生了儿子,还会有人说一句真争气。
那时候已经有很大一批人是独生子女,女孩跟男孩一样养,一样受教育,也一样有工作,一样赡养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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