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参最是补阳气,一般这种大寒亡阳的急症,都是用独参汤,以大阳之物先把阳气补上。
“我这就去买。”王正荣急匆匆又要往外走,却被祁放叫住了,“我这有。”
王正荣一愣,祁放自己神色也有些复杂,但还是快速把东西找出来,递给老大夫,“您看这能用吧?”
老大夫眼神再不好,也能看出来人参的大小,“你这人参得有四两多了吧?六品叶?”
祁放没答他的话,“您就说能不能用,能用我立马煎上。”
“能用,当然能用。你这参得有上百年了,药材商店买的哪能跟这个比。”
一听说是百年老参,王正荣倒犹豫了下,“这得值不少钱吧。”
“救人要紧。”祁放什么都没说,直接去外面找东西切。
这边不是山区,好参不好得,恐怕得去市里买,师娘这样哪里等得起?
最后还是老大夫拦了句:“你可别乱切,再切浪费了。”掂了掂,切下了人参一条腿。
独参汤煎好了灌下去,接下来就是漫长而难熬的等待。
王正荣还是不放心,又骑着车去了镇上,准备再请一位医院的医生过来看看。
倒是老大夫没走,和祁放一起观察着祁放师娘魏淑娴的情况。
一直过去快半个小时,魏淑娴身上的汗渐渐止住了,手脚也不再那么冰凉。
老大夫颤抖着老手摸了摸,松了一口气,“人应该是缓过来了,一会儿就能醒。”
果然又过了会儿,魏淑娴始终涣散的眼瞳总算有了焦距,定定看了祁放半晌,“小放?”
尽管还是很虚弱,但至少能认人了,祁放立马应了声,“是我,师娘。”
魏淑娴张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外面传来了王正荣的声音,“大、大夫请回来了!”
这回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身上还背着个药箱,“我看看是不是急性休克。”
进来一检查,“还真是,不过已经缓过来了,应该是你说那独参汤起作用了。”
王正荣和祁放立马看向了老大夫,中年医生也看了过去,“就是您给下的独参汤?”
老大夫点点头,“可惜这几年岁数大了,不行了,儿子还不愿意学。”
“都一样,我儿子也是,非要去当工人,说当工人光荣。”
中年医生从箱子里拿出生理盐水,看王正荣跟祁放,“你们这运气还挺好的,这毛病不能动,还不能耽误,一个弄不好人就没了。”
听得王正荣后怕不已,骑了一路车的喘都顾不上急忙问:“那现在还有危险吗?用、用不用住院?”
“住院也是打生理盐水,你找卫生所的人打就行,关键还得靠调理。”
医生拍了拍魏淑娴的手背,“病人应该生病挺久了吧?不久病,或者大出血,虚不成这样。”
“是我没把人照顾好。”王正荣一听,立马陷入自责。
可他也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哪能天天守在这里,又哪能解得开魏淑娴心里的结。
祁放倒还保持着冷静,直接问出自己最关心的:“要怎么调理?”
“你们不是拿独参汤救过来了吗?手里应该还有人参吧?再开点附子,煎参附汤。”
参附汤的方子简单,老大夫看人已经没事了,就起身告辞了。
王正荣正要出去送,顺便给诊金,老大夫又回过头问祁放:“小伙子你那参是要卖的吧?”
不是准备卖,谁随身带着那么值钱的东西?得城里人两年的工资呢。
谁知祁放顿了顿,说:“不是,我爱人让我带上的,说可能有用。”
别说老大夫了,王正荣闻言都是一愣,“弟妹让你带上的?”
他就算不了解,听老大夫那话,也知道这东西肯定很值钱,没想到竟然是严雪让祁放带上的。
祁放也没想到自己一来就碰到这种情况,严雪以防万一让自己带上的人参,竟然成了师娘的救命药。
空气一时安静,老大夫一见,也就歇了从祁放手里买点,以备不时之需的念头。
这东西还是太难得了,他还以为整的买不起,能从祁放这弄到点碎的呢。
这回再回去,师娘魏淑娴已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不过看气色,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
祁放就留下累得不行的王正荣,自己送中年医生回去,顺便开了附子。
两个人轮流守着,一直到第三天,魏淑娴才恢复一些力气,能够正常说话了。
“小放。”她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丈夫的爱徒,“我听正荣说,你已经结婚了?”
祁放还以为她会立即提起老师的事,没想到开口却是问这个,一顿,“嗯,我是结婚了。”
说这话时他声音不自觉放轻,听得魏淑娴看了他半天,“真好。”
那眼里不仅有高兴,还有怜爱,有叹息,有一种长辈看晚辈的放心。
祁放也就和她说了说严雪,“她叫严雪,比我小两岁,下次我再过来,把她带给您看看。”
说着又想到什么,从包里找出一张照片,“我这有她的照片,您要不要看?”
介绍得简单、干脆,一句都没多评价,却随身带着妻子的照片。
魏淑娴眼里有了笑意,“那就带过来,我听说她这次就要来,你不让。”
人参就是严雪让带的,王正荣不可能不跟小姨提她,提着提着就不免提多了。
这让祁放顿了顿,还是先将照片递了过去,“她怀孕了,我不放心。”
照片上一对璧人,虽然是黑白的,依旧能看得出般配,尤其是女孩子,笑得仿佛能甜进人心里去。
“你这还是结婚照呢。”魏淑娴费力接过来看了看,“小丫头长得不错。”
祁放这种内敛性子,闻言竟然“嗯”了声,听得魏淑娴看他一眼,笑意更盛。
“果然是结了婚了,都知道人家小丫头长得好不好看了。”魏淑娴笑着又把照片递还给了他。
“你能找到贴心的人,我就放心了。当初你从这里走的时候,我都怕你再也走不出来了,你才十八岁。”
听魏淑娴提起往事,祁放垂眸将照片收好,声音也恢复平静,“林教授都是怎么跟您说的?”
魏淑娴眼里也没了笑,“小吴用你老师那系统的事儿,你知不知道?”
“知道。”祁放并没有瞒她,“不过他用的是老师之前的半成品,系统设计有缺陷。”
“但你老师一再强调做科研要稳扎稳打,不能拿国家和人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开玩笑,他就是不听。”
魏淑娴露出苦笑,“现在都觉得常青研究这个静液压没用,林教授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他这里再没有进展,项目就会彻底封停,有可能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都不会启动。”
魏淑娴叹气,“我身体不行了,总不能真让常青人死了,被人骂,研究了一辈子的心血还要被埋没,被人骂。”
“师娘,吴行德曾经说要给老师平反,去我那要过老师的研究成果,还偷了我的家。”
祁放听她说完,才语气平静丢下一颗炸雷,炸得魏淑娴眼睛瞪大,“他还去和你要过成果?”
“要过,不仅要过,他还去吓过我爱人,说我牵扯进老师的案子里,问我爱人我身边有没有什么可疑的。”
“他、他……”魏淑娴一辈子教书育人,实在说不出骂人的话,只能气得直喘气。
祁放帮她顺了顺,还去给她倒了杯水,见她缓和过来,才低声道:“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死没死心。”
这让魏淑娴沉默一瞬,“你是怀疑……”话出口又自己摇摇头,“不可能,老林不是那样的人,当初他还帮你老师说过话。”
“我也没说林教授就是这样的人。”祁放语气依旧平静,“我是怕连他也被骗了。”
这个猜测太过让人不愿意相信,魏淑娴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正在煎药的王正荣的声音,“林教授你来了?”
竟然是林教授来了,魏淑娴和祁放全都看向了门口。
果然外面一个沙哑的声音问了句:“你小姨又病了?”接着脚步声靠近。
进来的是一个五十左右的男人,面庞消瘦鬓发微白,走路时左腿还有些跛。
祁放没多看,就收回了视线,起身跟来人打招呼,“林教授。”
但他分明记得,以前林教授走路不这样的……
林教授看到他,似乎有些不敢认,“你是祁放?”
祁放颔首,“是我。”躺在炕上的魏淑娴也在祁放的帮忙下靠坐起来,“是他。”
林教授不由感慨,“没想到都这么大了,刚来学校的时候就是个孩子。”
“是啊。”魏淑娴还有些感叹,“我看他话这么少,就是从小身边都是大孩子,装成熟装的。”
“谁叫他脑子好使,我教书教了半辈子,也没见过几个他这样的。”
两人说了几句,林教授才进入正题,“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事,你是不是跟他说了?”
魏淑娴本来想点头,想到祁放之前的话又莫名缓了缓,“刚说了一点儿。”
祁放也想听听对方是怎么说的,“我来的时候师娘身体不太好。”
“她身体确实不太好,我都没想到她瘦成这样了,这要是让常青知道……”
林教授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但还是让魏淑娴想到了苏常青,眼神一黯。
“看我,又提这些干嘛。”林教授赶忙转移了话题,“我这也是刚被调回来,负责静液压的研究。时间紧,任务重,我以前又不是做这个的,就想把你们都找回来。”
他无奈,“当初很多资料都毁了,项目之前又出了问题,我也不知道哪些能用,哪些不能用。”
半路接手别人的项目确实是这样,尤其前面那个还不是研究了一半,而是研究出了纰漏。
林教授看向祁放,“还好你回来了,这里面我最想找的就是你,毕竟当初主要就是你跟着常青做的。”
“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祁放垂下了视线,“毕竟都那么多年了,我这几年干的也不是这个。”
一听祁放这么说,林教授又叹了口气,“好苗子都给埋没了,可当初常青不这样,也保不住你们。你走得早,是没看到当时……”
说到这里,他眼眶竟然有些红,“那么多年的心血啊,说毁就全都给毁了,砸得稀巴烂。”
没有哪个搞研究的能受得了自己辛苦研究多年的东西毁于一旦,魏淑娴是当年的目击者,同样心里一酸。
林教授拿手挡了下眼,“我也就罢了,好歹人还在,还能被调回来,常青他……”
他声音里带上了哽咽,“他人都没了,总不能做出来的东西还被人骂吧?他在学校这么多年,哪次不是拿最少的经费,担最重的活?一把破椅子能坐三年。”
这下触动了魏淑娴的伤心处,她闭上眼,眼泪却还是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下。
屋内一时悲伤弥漫,就连王正荣煎完药进来,都在门口停了良久,才进来叫魏淑娴吃药。
林教授见了,就收了收情绪,“小魏你也别太难过,我都能回来,要是这事儿能办成,说不定常青那事儿……”
他没有把话说得太满,“好歹东西是他做的,到时候咱们也不像现在这样,连点话语权都没有。”
“你说得对。”魏淑娴抹了下脸上的泪,“常青人都走了,一辈子的心血还要被人骂,死了我都没脸下去见他。”
她看向祁放,“这事儿小放你了解,总不能真叫你老师的研究成果被埋没了。”
“他不也是被埋没了。”林教授说,“好好一个做科研的苗子,去下面机修厂修了好几年拖拉机。”
祁放听着看着,却总觉得有哪里违和,屋内气氛越悲愤越难过就越觉得违和。
“我再考虑考虑。”他并没有直接给出答复,把屋内众人全听愣了。
魏淑娴尤甚,当即便看向了他,正要说什么,屋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请问祁放的师娘是住在这吗?”有个清甜的女声在外面说,一下子让祁放站了起来。
他不可置信走过去,门外果真站着个娇小的身影,笑眼弯弯,手还半拢在小腹上。
王正荣就跟在祁放后面,也吃了一惊,“弟妹你怎么来了?”
“正荣哥,看来我没找错。”严雪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祁放有很重要的东西落在了家里,我给他送过来。”
她早就想好了说辞,说完还带着些急色看向祁放,“你师娘这厕所在哪里?”
王正荣一看,就猜她应该是孕妇憋不得,“这边没有,得去前面学校。”
“我带她去吧。”祁放已经接过了严雪手里的东西,带着她朝外走去。
夫妻俩倒好像真的一个急着上厕所,一个急着带人过去,只是快步走出一段路,严雪脸上的急色就彻底消失了。
不仅急色,她平时总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你不用赶我,我来跟你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祁放满肚子的话就这么被噎了下,但还是坚持着问完:“你一个人过来的吗?路上安不安全?”
严雪没有答他这话,也没有看他,“我想了想,这里面有三个问题,你可以和师娘琢磨琢磨。”
她声音冷静且沉着,但就是太冷静沉着了,反而在无形中多出了一种距离感。
祁放心里一紧,严雪生气了。
但严雪没给他任何解释时间,“第一,这个项目如果做成了,项目研发人写谁的名字,有没有你老师,有没有你。”
别觉得这个不重要,一旦以后林教授不认,哪怕到了可以平反那一天,苏常青也拿不回自己的成果。
甚至说句不好听的,如果这事真跟吴行德有关,上面有没有林教授都不好说。
“第二,现在把林教授调回来的人,跟当初那批是不是同一批?”
这也是祁放一直不愿意答应魏淑娴的原因,他不相信那些人,不相信任何一个杀害老师的仇人。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严雪终于看向了祁放,“老师让你在恰当的时候把东西拿出来,在意的是自己的名声吗?”
第83章 试探
严雪最后这一句才是关键,都在说为了苏常青的名声,可苏常青真的这么在意自己的名声吗?
他是希望自己的研究成果因为能被好好使用拿出来,还是因为挽救他的名声拿出来?
而现在上面坐着的那些人,又能不能好好使用他的研究成果,现在真的是合适的时候吗?
祁放一直以来堵在胸口那团气突然就散了,连带着这些天施加在他身上的压力。
别看他这些天面上冷静,但一面要照顾师娘,一面还要斟酌谨慎老师留下的东西,承担得比王正荣多了太多。
没想到最后还是严雪追上来,给了他这样重要的提醒,在他自作主张把她留下后……
祁放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就好像一直负重前行,终于有人不仅能给他走下去的动力,还能帮他分担。
这个姑娘她冷静、理智、果敢,永远比他能想到的最好还要好,是他的幸运。
祁放面上的冷淡镇定就像冬日最后一层薄雪,被动容所驱散,声音也不自觉放得很轻很轻,“严雪……”
两个字才出口,严雪已经转回视线,扬声问前面的老乡,“同志,咱们这厕所在哪啊?”
“你问茅楼啊?”对方反应了下才明白过来,往前一指,“打那儿拐过去就是。”
严雪和对方道过谢,抬步就往前走了,一点余光都没有留给祁放。
祁放满心柔软还停留在面上、眼睛里,就这么被无视了个彻底,顿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严雪这一次是真生气了。
不像那次他在山上说错话,也不像之前他气她受伤了也不说,两人冷战,是真的生气了。
这让他很难得地生出了懊恼,还有些头疼,抿抿唇赶忙跟了上去。
跟上去也没敢靠太近,就等在外面,严雪一出来立马主动承认错误,“对不起,我……”
话还没说完严雪已经掠过他走了,当然不是真回家,她东西还在魏淑娴那,也不好都来了还不进去打个招呼。
祁放只能又跟上去,帮她开门,给她打水,在她洗完手后适时地递上毛巾。
这一套伺候得都赶得上以前的小丫鬟了,王正荣听到动静出来迎人,当时就看了个叹为观止。
不是,你小子既然没在家说一不二,还得伏低做小伺候媳妇,当初干嘛作死不把媳妇带上?
王正荣话都写在眼睛里,看得祁放神色一凝,倒是严雪表现如常,洗完手立马笑盈盈进去,“师娘我来看您了。”
魏淑娴早听说祁放媳妇追过来了,不过急着去上厕所,闻言赶忙招呼,“快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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